《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节 本书名称: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本书作者: 此后锦书休寄 本书简介: #sc/he/年上/酸甜救赎文# #温软成长型女主vs白切黑daddy型男主# 下本开《迷离夜》,#小白花vs西装暴徒#,#先婚后爱|叔嫂文学#,感兴趣的话专栏见~ * 温桐第一次见到江劭庭的时候,是在离开平川的那个盛夏。 长身玉立,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天然的审视,平静而深沉。 很好看的男人,温桐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得出这个结论。 他瞥了一眼傻站在烈日下的温桐,礼貌客套:“需要我送你吗?” 或许是比她年长的原因,话语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 明明盛夏,竟有携雨卷风之势。 * 温桐梦到了江劭庭,在春梦里? 她趴在工位上一个激灵吓醒,肩膀上的外套随着动作滑落。 黑色丝绒西服,是他的。 温桐大脑空了一瞬,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梦。 他怎么会来品牌部?她应该没说梦话吧? 指尖的西服还残留着一丝余温,温桐接连灌下两杯冰水,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被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 “方便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吗?” * 同事提醒她去汇报的时候注意措辞,江总近来阴晴不定。 温桐心虚了。 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徘徊的时候,被推门而出的秘书撞个正着。 办公桌后的江劭庭眸光动了动,幽幽望向她,“进来吧。” 城市霓虹忽明忽暗,落地窗上映着一张雪白柔软的脸,湿漉漉的杏眸像雨夜的灯光,绚烂朦胧。 江劭庭从背后捞起温桐的腰,吻了吻她绯红的脸颊,语调冷感而恶劣。 “我和桐桐又干了这种事情,可怎么办?”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春天和月亮,面包甚至都不够,朋友更少」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海子诗选》 第1章 毕业 【桐桐,我临时有事不能去学院毕业典礼,晚点见】 温桐摁灭手机,向树荫下移了半步。 热,6月底毕业季节独有的闷热。 日光刺目,空气里的风是静止的,热气一团团凝於在笨重的学士服里,温桐时不时整理的粉领子依旧执拗地翘向一边,她索性放弃。 主席台上校长用带着点乡音的普通话慷慨陈词,她看了眼时间,接近下午四点,已经在侯台区等了整整半小时。 “温学姐,这个给你。” 男生话音刚落,旁边同学推搡着开始起哄,他推开搭在肩膀的手朝她递了包湿巾。 温桐晒得头晕,定了定神才看清人堆里坐着的男生,面容青涩,是社团的学弟。 “谢谢,这个对我来说是及时雨。”她轻笑着接过浅绿色包装的湿巾,眼帘低垂。 男生嘴唇动了下似是忘记要说什么,忙移开目光,脖子连着耳根一片通红。 “本次毕业典礼正逢平川大学建校100周年,感谢各位校友莅临参观。” “下面有请工商学院优秀毕业生温桐上台发言!” 无人机围着前排绕了一圈,嗡嗡的机械音忽远忽近。 贵宾席在发言台正下方第一排,特地加了遮阳篷。 院长将一瓶冰水放在左边男人的桌上,笑吟吟:“你和小桐都是我的学生,说起来也巧,她签的公司好像就是你最近要接手的江岸集团。” “是巧。”低沉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 院长讪讪收起话头。大部分的优秀校友都巧妙成了他的学生,遑论这个刚给学校捐了八千万的豪门总裁。 江劭庭半倚着桌面,抬手间不经意露出一颗方型齿轮袖扣,在光下折射出幽幽的金属光泽。 他的视线没有定点,不知不觉落到演讲台的女孩身上。 鹅蛋脸,五官小巧没有攻击性,额前懒懒地垂着几缕栗色碎绒毛。 很年轻。 “江总不如留下来多参观两天吧,这几年学校变化很大。” 江劭庭本想回答,台上的人忽然顿了一下。 温桐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匆匆瞥了眼手心迅速接上话题。 突然响起的轻笑令旁边几个校领导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再问一遍:“不知道江总有没有空?” “可以。” —— 毕业典礼结束,草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桌椅。 田径场东边有水池,温桐捧了一把扑在脸上,心里的紧张感方才松弛下去。 傍晚的风轻柔带着微微凉意,很快抚干水珠,她最近忙着论文和答辩,难得有机会闲下来。 慢悠悠走上观景台,她找了个干净的阶梯坐下。 【晚上几点的聚会?】 她隐约记得陆初霁昨天提过,怕记错再确认下时间。 等待途中跑道走过来几个学妹,一通八卦就这样传到了她的耳边。 “我下午在科技园那边看到了陆初霁学长,机车头盔,荷尔蒙拉满!” “别发春了,人家有女朋友。” “我知道,但......”丸子头的女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温桐学姐。” 人已走远,但温桐依然能听到被风吹过来的惊呼,她没想到有一天能以这种方式吃到了自己的瓜。 【8点,在御港湾】 【毕业快乐,桐桐】 配图是一束花,纯白的洋桔梗周围簇拥着蓝绣球,清新讨喜。 温桐抬眸望向逐渐隐匿于地平线的夕阳,回了个“嗯”。 她很少过问陆初霁的私人事情,这次依旧不打算问。 刚推开宿舍门,邹丹递过来一张盖了章的表格,说:“李老师让我给你的,第三方协议弄好了。” 温桐向前两步正对着空调,不禁喟叹:“外面好热,我下午最起码在田径场晒了一个小时。” 今天下午是工商学院的毕业典礼。503宿舍就只有她没转专业,其他三个室友早在大二爬出“天坑”,去了更好就业的统计或者会计。 邹丹猛嗦一口奶茶,答:“那完了,我们温院花在外面这么久,不知道又得上几次表白墙。” 魏薇搭话:“可别再来了啊,上次我在评论区回答名花有主不知道让多少学弟破防,我可不想再当一次碎梦人。” 温桐没接这个话茬,见对床没人便问道:“姜舒吃饭还没回来?” 魏薇:“不是吧,好像面试去了,北区有企业宣讲会。” 邹丹烦躁地戳了几下奶茶杯,转向温桐哀叹:“我的工作一点苗头没有,温大美人快传递点面经给我。” 宿舍里目前只有温桐确定了offer。 江岸集团,滨海市最大的奢侈品企业,旗下包括珠宝、配饰、香水、美妆等各类品牌。 说来她的面试过程有一定的运气加持,终面时恰好另外一个候选人选择考研放弃了机会,面试官见她应答如流当场确定了人选。 “这个给你,有不懂的等我晚上回来再说。”温桐把自己记录的面试经验笔记放在邹丹桌上,转身进浴室准备洗澡。 魏薇笑着打岔:“哎哟,有人要去约会。” 邹丹:“替我向陆帅哥问好。” 魏薇:“顺便帮她问问车队里的许嘉然有对象吗?” 邹丹气得“哎呀”一声,扑到魏薇身上抢她的薯片。 许嘉然是邹丹喜欢的人,温桐貌似没听陆初霁提起过他有女朋友,晚上他多半会来,倒是可以问问。 她抬头看向晾衣架的衣服,下意识去取白t和牛仔短裙,拿到手里思索再三还是放回衣柜,翻出最里面一条奶油色的丝绸抹胸裙。 是今年生日陆初霁送给她的,真丝面料,浮着淡淡的香槟色暗纹,不算厚,摸上去柔软沁凉。 一条抵得上她22年所有学费的裙子。 温桐一直没找到适合穿的场合,陆初霁问过一次被她找借口搪塞过去,今天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盛夏的黑夜来得晚,路人不约而同回头注视那道纤细身影。 裙摆飞扬,娉婷多姿。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节 “囡囡要哪样啊?” 竹篮里装着茉莉花编成的饰品,花苞洁白玉润,没有一点打焉的痕迹,隐约可以闻到清幽的香味。 温桐低头挑了一串项链,交给老奶奶结账。 “我帮你戴上。”奶奶热情招呼温桐过去,细心帮她调整项链位置:“诶,配这身衣服跟仙女一样,比茉莉还白,下次出门可得带把伞,不能晒黑喽。” 她被老人家夸得脸热,付钱的动作都加快许多。 —— 接近8点,市中心霓虹璀璨,英伦风格的华丽建筑引得过往车主频频探头。 温桐没走几步,就看到御港湾门口一个管家装扮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您好,是温女士吗?” 她愣了片刻点点头,他怎么认识自己? “好的,请跟随我去顶层的空中花园。” 或许是见她还处于状况外,管家微笑解释道:“陆先生提前交待过,让我们这边安排人接您上去。” 温桐没再多问,跟着进厅。 御港湾前身是民国时期洋人建的高级私人会馆,内部装潢延续了欧洲富丽堂皇的宫廷风,她小心翼翼绕过珐琅彩摆件,被廊上挂着的壁画吸引。 柔美绮丽的欧洲贵妇,躺在湖边享受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19世纪法国艺术家的壁画作品,她在艺术鉴赏课上听老师提过。 “温小姐对绘画感兴趣?” 温桐摇头,提着裙子继续上楼。 管家只当她不懂,中止这个话题转而提了些平川大学的事情。顶层只有一条直路通往空中花园,管家朝西侧指了指方向。 “谢谢。” “您客气了。” 他目送温桐走远,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一览平川中心市区的灯红酒绿。 温桐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里面的笑骂声。 远处露台建在水面之上,不同高度逐层收缩,每层台面上种植着各色花卉,看起来确实像一座悬挂于空中的迷你花园。 许嘉然最先看到从松木过道走过来的窈窕身影,连忙用手肘撞了撞旁边正在挡酒的好友。 “别喝了,温桐来了。” 薄薄的丝裙更显轻盈身姿,相比平时多了几分不经意的妩媚,陆初霁放下酒杯走过去。 “我没迟到吧?”温桐没习惯穿高跟鞋,此刻脚后跟磨得有些疼。 “没迟。”陆初霁俯身拨了两下她脖颈上的茉莉项链,“很可爱。” 说完起身牵着她的手入座。 卡座的人大部分温桐都见过,但只知道其中几个人的名字,打过招呼便坐在陆初霁旁边。 “刚才我们还在说还好依棠来了,想不到这会又来了一个美女,初霁,你艳福不浅啊!”座上不知道谁提了一嘴。 片刻沉默,最右边传来一道冰凉的女声。 “你喝醉了,钟涛。” 温桐是第一次在聚会上见到这个女生。 黑色直长发,清冷中带着一点英气,似一朵孤傲的月下幽兰。 气氛有些许僵滞,好在没持续多久便有人开口。 “钟涛还不去醒醒酒?来,我们继续!” “输了的人不许再耍赖了啊,特别是你许嘉然。” 温桐和他们不熟,多数时候都参与不进去,坐在一边欣赏水池里吐泡泡的金鱼。 到后半场她的腿都坐麻了,人也有点犯困,打算找个理由回学校,却被人抢先一步拦住。 “这个牌到我的主场了,陆少说话算话啊。” 陆初霁爽快地倒满一杯酒,“说吧,要喝多少。” 白色吊带的女生把牌放在桌上,叩了叩:“不是你喝,陈依棠和温桐,你选一个。” “看在是女生的份上,喝一杯就行。” 温桐眉心狠狠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和另外一个女生拎出来,但她却能预感到某些事情的发生,紧张地看向对方。 “她们俩又没参加,你吃饱了撑的?” 说话的是江闻笛,卡座上她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我也没让你喝,多管闲事什么?”白衣女生冷笑一声,“陆少可不能反悔啊。” 温桐想离开,可齐刷刷望过来的视线如同一颗颗长钉,把她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她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男朋友。 “依棠刚回平川,逼人家喝酒不好吧?”另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义正言辞望向陆初霁,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唤来服务员开了一瓶新酒,扫过低头不语的温桐,丰满的红唇勾了勾:“你应该没喝过龙舌兰,不如趁这次机会试试?” “这么会说,奖励给你的。”江闻笛端起桌上半块蛋糕,结结实实扔到对方的超短裙上。 后者尖叫着捻起裙摆,满眼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别忘了你爸的资金链还卡在宋家!” “那你去告状啊。”江闻笛不慌不忙叉起一块草莓。 两人接连的争吵催促让陆初霁思绪越来越混乱,眼前像在播放电影片段,先是闪过和陈依棠重逢的欣喜,紧着接上温桐可怜兮兮的求助。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犹豫。 可内心却不断叫嚣着另一个想法:温桐不会生气的。 但陈依棠会,她可能又会连着几年不理他。 “我喝吧,毕竟温桐是我的学妹。”陈依棠打断争执,自顾自拿起酒杯。 第2章 一杯酒 鬼使神差地,陆初霁扭头去看温桐的反应,内心隐秘地期望她能够像之前一样懂事,主动站出来解围。 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低头默默坐着,木讷而空洞。 陈依棠眉心拧紧,平时高傲的面容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 陆初霁一把夺过去酒杯,重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桐桐,依棠她不会喝酒......” 看了半天热闹的白色吊带女生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边晃红酒边笑:“我就说你刚才那么积极帮人家挡酒。”,说完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温桐。 酒杯碰撞“叮”地一声,连同温桐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断裂。 风起,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没有犹豫,温桐拿起杯子闷头饮尽,辛辣苦涩的液体像路边的砂砾不断刺激喉咙,她喝得急,呛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温桐,你......” “我先回去了。”她快速打断江闻笛的话,羽睫低垂,“导师找我有点事。” 温桐几乎是落荒而逃,“哒哒”的高跟鞋声密集而慌乱。 席间再次热闹起来,推杯换盏之间那道纤弱的背影渐行渐远。 潮水般翻涌的内疚几乎要把陆初霁吞没,他想起身追上温桐好好解释,却被陈依的“对不起”止住脚步。 等再抬头时,过道早已空无一人。 管家看到楼梯口失魂落魄的女孩,并不意外,走上前问候道:“夜深风大,温小姐需要外套吗?” 温桐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慢半拍才看清面前的人,“不用,谢谢您。” 她朝管家的方向感激地欠欠身,拎着包走出金碧辉煌的御港湾。 夜风撩人,她忍不住趴在出租车窗边,静静地瞧着窗外流动的夜景。 锁骨上的茉莉花串透着阵阵酒味,温桐干脆摘下来,盯着手心的花苞出神。 她也不喝酒,陆初霁不记得了。 恍惚间她想起《圣经》里的话: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不过是重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新意的旧事循环。 路过宿舍楼前面的宣传栏,温桐余光瞟到自己的照片,于是停下脚步。 宣传栏更新了近几年的优秀毕业生信息,她的位置旁边是御港湾看到的那个女生,陈依棠。 艺术学院比她大一届的学姐,照片里仍然是黑色长发,但比聚会上更加青春明媚,底下一排排的奖项履历连她这个行外人都有所耳闻。 “你不是就在旁边吗,看她干嘛?”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温桐汗毛直竖,还没等她开口,江闻笛也跟着凑过来瞅了一眼,撇撇嘴:“这也不怎么样嘛,至于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今晚谢谢你帮我解围。”温桐其实和她并不算熟悉,只大概知道江闻笛家境比陆初霁还更好一点。 “谈不上,你后面不还是喝了那杯酒。” “还是谢谢你。”毕竟,整个过程只有她肯为自己说话。 “不用。”她直起身子刚好和温桐平视,齐肩梨花烫蓬松柔软,温桐莫名联想起冬装上挂着的毛球,江闻笛皱眉:“你这包子性格也得改改了,谁来都能揉捏两把。” 温桐颔首应下,转而想到她平时应该不住学校的,便问:“你住哪个宿舍?” 江闻笛抬眸看向5栋宿舍,轻啧一声:“我不住学校,这么小的地方腿都放不下。” “......”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节 温桐哽住,打消邀请她去503坐坐的念头,脑中倏然灵光一闪,难道她是来找自己的? “我的寝室在......”还没说完的话被喉头涌上来的酸味淹没。 胃部翻江倒海,不断的痉挛令她难以控制地干呕,她赶紧冲到垃圾桶旁边。 从江闻笛的角度只能看到温桐躬着的背部,肩胛骨随着一阵阵干呕凸起绷紧,感觉随时都有顶破皮肉的可能,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小跑过去扶住温桐,借着路灯的光猛地瞥到对方脖子上的红斑,“你之前是不是没喝过酒?” 温桐耳朵里像灌进了水,与外界隔着一层捅不穿的隔阂,听不真切说话声,只能张嘴大口喘气。 江闻笛十有八九可以确定她是酒精过敏了,赶忙搀着去宿舍附近的校医室。 见到医生时温桐起的红斑已经蔓延到了下颌,护士把她安置在病床上准备挂针。 鼻腔里渗进消毒水的味道,针尖刺破皮肤的尖锐痛感令温桐短暂清醒过来,模糊中她看到江闻笛在房门口打电话。 应该是怕影响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但陆陆续续的对话还是透过门缝飘进了房内。 “你女朋友酒精过敏你不知道?” “那你怎么记得那个姓陈的不喝酒?” “贱人,给我滚。”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最后以江闻笛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一声咒骂结束。 温桐侧头将脸颊埋进枕头里,干涸的潮味,不算难闻。 她吸了吸鼻子,竭力咽下堵在喉咙中间的酸涩感,眼泪却不受控制般汹涌而出。 像一只受惊的鸟,把身体缩进窝里。 江闻笛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等到温桐平复一些她才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好点了吧?” 江闻笛没照顾过人,看床上的人费劲坐起来,立刻模仿电视剧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嗯嗯,挂完这瓶水应该就可以了。”校医院后面是一座假山,温桐瞟了眼窗外漆黑的树林,蹙着眉心:“很晚了,你回家会不会不太安全?” “没事,我有保镖的。” “......” 温桐被自己蠢笑了,她面前的可是刚才在6层宿舍楼下说腿都放不下的人。 江闻笛拉来小凳子坐到床边,颇为认真提议:“你换个男朋友吧?我哥比陆初霁好多了,比他高还更帅。” 温桐缄默了两秒,答:“这件事你哥哥知道吗?” 江闻笛脸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半天只挤出个“他早晚知道”。温桐被她做贼心虚的反应弄得忍俊不禁,心底阴霾跟着消散不少。 挂着的水见底,她胃里没了不适感,护士建议回宿舍再休息几天看看情况。 “这些红点什么时候消啊?”江闻笛指了指她的脖子,雪白的脖颈上满是一块块的红斑,看着别扭极了。 护士转身开药,“明天症状会轻一点,彻底好的话大概需要两三天。” 江闻笛把她送到寝室楼下才离开,临走时仍不忘让她考虑下所谓的哥哥,温桐只当是玩笑话,一笑带过。 上楼时她发了一条短信给江岸集团的hr,希望能暂缓几天入职,那边很快给了回复,安排好时间后温桐买了一张明天下午回家的车票。 邹丹听到敲门声,放下平板起身开门,被门口的室友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怎么了?” 她脖子和下颌的红斑有连成一片的趋势,在白炽灯下尤其渗人。 503其他两个室友闻声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温桐把装着药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简要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后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桐和陆初霁感情一向很好,但听到她说出这个答案,不知道为何有种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觉。 陆初霁张扬肆意,在大一入学时就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他不像其他男生一样蓄头发,大学一直是干净利落的寸头,加上家境好有自己的赛车俱乐部,浑身充满自由野性的痞帅感。 而温桐更像是他的对照组,循规蹈矩,成绩优异。 邹丹是503宿舍里和她最熟的,开学那天见过温桐。 当时她提着几大袋行李找寝室,站在烈日下满脸汗,和其他人不同,温桐没有人接送,一个人来的。 普通的蓝白过膝长裙,腰肢纤细,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莹白的脸蛋不着脂粉,在正午日头下晒得酡红,反倒添了几分病弱美感。 宛若朦胧月色惹人怜爱,连邹丹的妈妈都不禁嘟囔她家里人怎么舍得把女儿扔学校不管。 不出意外地,几个学长帮她把行李提了上去。 相熟后邹丹偶然听到同学闲话,她们把小组作业全推给了温桐一个人,这时她才知道这个室友不仅没有脾气,甚至到了温吞软弱的地步。 一个张扬不羁,一个温柔怯懦,邹丹不清楚他们的相处模式,但按照温桐的性格受了委屈肯定又是独自咽下去。 魏薇率先打破沉默:“那个陈依棠我好像知道一点,是上一届的,舞蹈社社长。” 平川大学舞蹈社是美女云集的地方,每届大型晚会都需要提前几周预约邀请。 姜舒不满,哼了一声:“舞蹈社团建不是经常去酒吧吗,她不会喝酒?” 邹丹见温桐神情疲倦,不想让她糟心,站出来打马虎眼:“好了好了,让桐桐上床休息吧,看看明天会不会好一点,还这样的话我跟你去市医院。” 温桐没吭声,点点头。 这并不是陈依棠的问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躺在宿舍床上不知道翻来覆去多久,直到天光大亮,温桐摸出手机点开陆初霁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下午。 他没有把那束花给她,也没有再发消息。 可能又忘了吧。 编辑好分手的场面话,温桐如释重负,整个人像被云层包裹,轻飘飘地。 —— 中午听到寝室门外的说话声,温桐摸出手机,已经12点多了。 “你醒了?给你带了饭,绿豆芽炒肉。”邹丹走到她床边,扒着扶杆:“让我瞅眼你脸上好点没?” 温桐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半眯着眼睛将脑袋凑过去。 “消了很多,应该快好了。” “饭好香,谢谢丹丹。” 她打着哈欠起床,途中邹丹要去南区听宣讲会,温桐边吃边交待她要回家一趟,晚上不用留门。 宜杭是她的老家,离平川很近,绿皮火车1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温桐太久没回去了,在安顺街街口差点没找到路。 她跟随记忆中的方向拐进一条小胡同,盛夏石板路上堆着的垃圾袋流出几缕腐烂的液体,弥漫着阵阵酸臭,一旁西瓜皮周围旋着几只苍蝇,吵得路过的人心焦。 稍微抬头望见不远处的厂房,便知晓没走错路,温桐不自觉加快步伐。 开裕工业是附近最大的工厂,现下正值工人白夜班轮换,汗臭味、烟味和路边摊的油味交织在一起,令人忍不住皱眉。 厂房外的面馆生意火爆,裸着半个胸脯的女人恨不得贴到旁边的男人肩上,娇滴滴说:“杨哥,周末我们去哪玩呀。” 长凳上坐着的其他几个男人纷纷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朝为首的男人递眼色。 正中间的男人没搭理身边女人的示好,慢悠悠吐出淡淡的烟圈,意味不明:“你想玩什么?” “杨哥~你能不知道嘛,还要人家说。” 几个男人笑得更厉害了,引得店内其他客人不满回头,看见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年轻壮汉又赶紧收回视线。 中学打扮的少女时不时瞥那个男人两眼。 他额前的碎发略长,几乎要遮住眼睛,鼻梁高挺,脸比旁边的人白了好几个度,有些阴郁的文弱气息,但白背心外裸露的深色肌肉线条与脸完全不符,充满呼之欲出的力量感。 少女再次抬头看他,却撞进了对方玩味的目光里,她立刻垂下头,脸羞得通红。 第3章 温杨 马路边不少蹲着抽烟的混混,头顶的黄毛杂乱结成一块,瞅见有漂亮女生路过就朝她们吹口哨。 安顺街这边从温桐初中以来就一直不太平,开裕工厂的建立更是为一大批小混混提供了收容所,她心里明白最好别惹这些人,选择从马路另一边快步走过去。 “哥几个是活阎罗啊,美女见了就跑?” 一根烟头伴着讥笑声朝她扔过来,恰好掉在温桐脚边。 她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们,隔着马路瞟了对方一眼,装作没听到继续低头往面馆方向走。 “浩哥,这小妞不是这边的人吧,长这么俊我都没啥印象啊。” 唤作浩哥的男人往地面啐了一口吐沫,朝那边努努嘴:“再废话人都走远了。” 温桐没想到他们会追过来,两条腿跟上了发条一样小跑起来,却在拐弯的十字路口碰到了红灯,她只能拼命挤进人群里。 几个小混混很快跟了过来,等红绿灯的路人见他们面色不善赶忙避开。 “我们浩哥想和你交个朋友,给个面子呗。” 他们揪住温桐的双肩包带子使劲往外拽,她疯狂大喊“我不认识你们”,人堆里红衣服的大婶刚想出声呵斥,被其中一个混混兜里亮出的刀吓得噤了声。 她被带到绿化带那头,面前半蹲着的男人年龄明显比其他人更大,鼻梁中间横着条长长的疤,像是被什么锐器劈开的。 “我没这这么吓人吧?” 一圈烟雾吐在她脸上,温桐别过头呛得直咳嗽。 “浩哥,这妞长得比小君还水灵。”朝她扔烟头的瘦个子狞笑着上下打量,随后在那个男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温桐从他们的表情里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死死攥紧胸前的包回忆附近地形。 “这样吧,你看起来也不大,就当是我的妹妹,陪我们去打个台球怎么样?”浩哥站起来对她笑笑,指向后街一家台球馆。 “我不会。” “没事,你旁边站着就行。”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节 温桐差不多是被五六个人围在中间,她被迫点点头。 “走吧,小妹。” “瘦猴你他妈还真喊上了。” 或许是看温桐答应得爽快,后面混混们都再找她说话,反倒说起了厂内的荤段子。 人行道对面是安顺街最大的农贸市场,下班高峰期挤满了买菜进货的人和车。 温桐找准机会,奋力把包甩到身后两人身上,撒开腿一溜烟钻进了两辆货车中间的夹缝。 “浩哥,妞跑了!” 被包击中脸的男人大喊,前面几个人回过神来立刻朝她的方向追过去。 “眼睛瞎了啊,老子的货都被你个黄毛小子撞倒了!” 温桐边跑边回头看,瘦个子被货车工人拉住了,她赶紧加快速度。 喉咙随着高频率的喘气而抽痛,身后的叫喊声让她不敢放慢分毫,温桐抬头瞥到不远处的出口,依稀记得面馆就在出口旁边,咽下吐沫接着狂奔。 背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如同路边看见食物穷追不舍的疯狗。 她没有力气了。 像大学体侧八百米最后那一段,只能听到胸腔内剧烈的颤动。 “那说好了哟,明天见~”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润的嗓音,像夏末不经意拂过的晚风,带着点点初秋的湿意。 不远处白背心的男人高出旁人一大截,格外扎眼。 像找到了救星,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哑着嗓子大喊。 “哥哥!” 温杨一个激灵,好似心灵感应般,扭头瞬间找到了声音的方向。 农贸商场出口摆摊的小贩听到哭喊声凑成一堆看热闹,七嘴八舌讨论是不是哪家女娃不听话跟着外面的小伙跑了。 罗雅君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异常,顺着几个卖菜老太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窈窕背影,皱眉摇头:“那不是瘦猴他们吗?” “你说那个女的好看,还是我好看?” “杨哥,你上哪去啊?”她光顾着自己说话,温杨不知何时走出去老远,罗雅君踩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男人的大步子。 “我很给你面子了吧?”浩哥嘴里叼着烟,微微眯起的三白眼透着阴狠的光,不咸不淡反问被逼入空摊位角落的温桐。 她不确定哥哥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能先找机会拖延,“我已经报警了,这附近都有监控的。” 浩哥没说话低头点上烟,混混们反倒笑成一团,“我们一没抢劫二没强迫,只是想交个朋友你报警有什么用啊?” “况且哥几个哪个没进过几次,现在不还是站你面前?” “别跟她废话,再晚台球馆都要关门了。”说话的肥汉满脸横肉,舔了舔嘴唇上来就要扯温桐的衣服,慌乱中她胡乱踢了两脚,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地。 周围混混的嬉笑声越来越大,过路人匆匆走过,不敢多停留。眼看着他就要拽住自己的手,温桐顾不上恶心张嘴准备咬上去。 “嘭!” 路边晒干的烂叶菜随风扬起两片,重物砸地的声音沉闷又厚实,紧接着她的耳边传来痛苦的尖叫声。 快两百斤的男人被踹到了两米外,后背正好撞到水泥板,此刻捂着后腰哭爹喊娘。 温杨把地上的女孩提溜起来拥进怀里。 温桐半张着嘴,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冲击里缓过来,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怎么回来不和我说一声?”他低头捏了捏妹妹脸颊的软肉。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桐好似在暴风雨肆虐的海面寻到了避风港,死死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浩哥面色难看,抬脚碾碎吐出来的半根烟,凉浸浸的视线让温桐想起深山里盘旋在树枝上吐信子的蛇。 “温杨,你不是第一次坏我的事了吧?” “还记得这么清楚呢。”他轻轻拨开温桐额头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的头发,抬头直视对方:“那怎么不长记性?” 傍晚的余晖为他镀了一圈金色的弧光,碎发下的双眸愈发晦暗不明。 温桐很少见哥哥这样,就像她下午刚走进安顺老街的感觉,熟悉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有种。” 为首的男人扯了扯嘴角,薄薄的面皮似笑非笑,衬得鼻梁中间的那道疤格外狰狞。 “王腿子他们跟过来了。”混混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其余人骚动起来,连着靠在水泥墙旁边的肥汉也挣扎起身。 “操他妈的!”啐了一句,浩哥带着几个人小啰喽扭头离开。 罗雅君手里拎着两只高跟鞋,红唇咬得发白。 喜欢温杨的女人绝不只她一个,她早早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前一秒温杨还搂着她打情骂俏,现在又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这对罗雅君这个自来到开裕就被男人捧在手心的美艳女性而言实在难以接受。 她弯腰穿高跟鞋,心口蓄着火,就是不肯先开口说话。 旁边的大块头只得干咳两声,抓耳挠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温杨,我们......那个,你......” “你不是回去了吗?”温杨整理好妹妹有些皱了的衣领,转身问道。 他身边的女孩看着眼熟,半晌王业猛拍大腿:“桐妹子?!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你了!” “咱俩还是17年过年那次见的吧,还记得不,你当时给我送了窗花。” 街角的超市放着一首温桐似曾相识的老歌,咿咿呀呀,听不清楚歌词。 18年夏天的这个傍晚,无数记忆呼啸而来,温桐恍然发觉原来她已经离开安顺街这么久了。 四季已经悄然轮回过一次,再等一个秋冬又会是新年。 温杨楼上她的肩膀,迎着晚风边走边喊:“温桐回来了!”。 温桐被他小孩子似的举动臊得慌,和王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她还没吃晚饭,但现下没什么胃口,见超市里的西瓜摆得好看,不经意瞄了两眼。温杨二话不说,领着王业进去,留下两个女生在超市门口尬聊。 罗雅君知道他们是兄妹后,心里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一路和她说了不少温杨的事情。 “他和工厂的其他男人不一样。”罗雅君的眼睛像一片宁静的湖,只在那个人移动的时候如春风拂过,漾开一圈圈涟漪,“温杨生得好看,从不说脏话,我很喜欢他。” 温桐也跟着她望过去,白色无袖背心里面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手臂结实有力,在夏天看一眼似乎就能感受他身上的热气,但五官却并不粗糙,反倒有一种别样的书卷气。 兼职健身教练的理工男。 温桐脑中瞬间冒出这个念头。 “你读过大学,会不会觉得这样有点肤浅?”罗雅君朝她俏皮眨眨眼,本来艳丽的脸庞染了几分小女生的羞怯。 “当然不会,喜欢不分高低贵贱。”似乎是为了加深话的可信度,她用力点点头。 西瓜对半切露出枣红色的瓜囊,王业逐个插上勺子,转头看到门边抱成一团的两个女人,咧嘴调侃:“她俩这是自来熟?” 温杨眼里只有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手的妹妹,“温桐招人喜欢。” 杨哥是个妹控?王业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西瓜端给她们。 宜杭是小城市,加上安顺街这边接近郊区,夜晚人不多。 路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夹杂着凉风和西瓜味,四个人边吃边遛弯。 不知不觉走到一栋水泥墙围着的居民楼外面,墙壁爬满了说不出名字的藤蔓,蔓上挂着几朵鹅黄色的野花。 曾经无数个黑夜白天,温桐从这里经过。 她心里默默数着数,抬头找到5楼。 果然,窗边坐着正在吃饭的一家三口,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将房内氛围衬得如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纸。 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冬,她站在楼下雪地里欣赏这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第4章 绿皮火车 “你们要回家吗?”都到春风小区门口了,王业脱口而出。 温杨笑了一声,“吃昏头了?我什么时候搬到这边了?” 岁月洗礼,老小区外墙有了脱落痕迹,王业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他们家啊。 同行的三人早就走过去了,他挠挠头快步跟上。 在出租屋这几天,是温桐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日子,没有兼职、没有学业、没有社交。 哥哥前阵子刚换的早班,清晨5点左右起床,会在锅里温好早餐,她起床吃就可以,等到下午两点下班,温桐会拉上他去菜市场买菜。 家长里短,细水长流。 “等我在滨海市站稳脚根,哥也过来吧,到时候我也租个房子,我们两个一起住。”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女孩坐在凳子上掰着手指细数她的计划,从奖学金到工资的安排,她都一笔笔地划好了,等着那天的到来。 温杨垂下眼帘,像在认真听又像只顾着帮她吹头发。 栗色发丝由于水汽温顺地搭在肩膀上,他想起了楼梯角落那只永远懒洋洋趴着睡觉的狸花猫,随着头发一点点吹干,愈发像毛茸茸的猫毛,让人忍不住想抱起来蹭一蹭。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温桐的鸿鹄大志没有得到身后人的回应,不满地拍了拍他的大腿。 “我在等你说完。”温杨调小风速,抚起还有点湿的发尾。 温桐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通下半年的规划,江岸集团还等着她办理入职手续,她不能在宜杭待太久。 空荡的出租房因为这道轻快的声音而恢复生气。 这个屋子是温杨有一点积蓄后退了工厂宿舍出来租的,采光通风都很好,窗台放着一盆芦荟,忘了哪个女人送给他的,叶子干得差不多了,捻在手指间会“滋滋”地响。 他时不时应两句温桐的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开心的。 这晚温杨没睡客厅,像小时候一样,她睡床上,他打地铺。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节 床靠在窗户边,风吹进来凉丝丝的,很是惬意。 温桐睡不着,“啪”地又拍死一只伏在腿上的蚊子,余光瞥到凉席上那张清隽的侧脸,探出脑袋饶有兴致问道:“哥哥,你觉得小君姐怎么样?” 翻身,沉默。 回应她的只有乐此不疲的蚊子。 温桐知道他这是无语的反应,尴尬地咳了两声,缩回枕头。 微风吹开窗外浓云,露出一轮玄月,月光铺陈,屋内处处波光粼粼。 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温杨缓缓坐起来,后背衣服被热汗洇湿,一块块黏连在一起。 心头好似有股无名火,燎得他浑身难受。他拿走窗台那盆碍眼的芦荟,扯下浴巾轻手轻脚出门。 冷水洒在结实匀称的肌肉上,像冰与火相触瞬间燃起腾腾热气,温杨闭着眼睛仰头,任水流拍打脸颊。 回屋时他点上一盒蚊香,温桐睡觉不老实,一脚把毯子踢到床下面去了,他捡起来小心翼翼盖了回去。 月光下的脸庞安静乖巧,微卷的长发耷拉在胸前,羽睫随着呼吸偶尔颤动两下。 他弯腰拢好毯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说了声“对不起”。 —— 温桐在宜杭待到第五天,果不其然收到了hr委婉的催促电话,她现在不走也得走了。 票订在上午,她打算先回一趟学校收拾行李。 开裕工厂请假很难,温桐和哥哥说了不用送她,但临走那天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帮她做早餐。 去火车站的路上温桐心里闷得慌,一次次扒着出租车窗户回望后面的路。 温杨让兄弟帮他替了会班,送到进站口就差不多得回去,嘱咐了两句便匆匆离开。 他依然穿着那件温桐回来时的白背心,裤脚挽起来半截,小腿健硕有力,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引来不少异性回头。 “k769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乘坐该车次的旅客前往a口检票入站。” 广播声盖住了温桐的呼喊,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人堆里。她急得眼泪不停往外冒,攥紧双肩包追过去,直到抱住他才安心下来。 后腰突然被箍住,温杨扭头就看到一张哭成花猫的脸,不禁失笑:“怎么还跟过来了?” 温桐紧贴着他的背,宽厚结实很有安全感,她蹭了蹭,闻到了出租里那块香皂的味道,夏天的柠檬味。 温杨转身把搂她进怀里,语气里充满无奈:“下辈子我做个小挂件,好让你每天把我挂在口袋旁边。”。 他看向车站外的方向,说得很轻很轻:“这样就不是一个人了。” 温桐使劲憋回眼泪,边吸鼻子边回答:“我才不舍得把哥哥挂口袋,挂脖子上比较好。” “怎么样都行。”他被怀里人一本正经地比划逗笑了,低头抹掉她的眼泪,“只要你开心。” 眼看检票快要结束,温杨抓紧时间把她送回去,这次在外面亲眼看到她进站才敢走。 绿皮火车“哐哐”发动,驶过田野和荒山。 温桐抱着双肩包发呆,还没能从情绪里缓过神来,恍惚中摸到包里有一个硬硬的卡片。 她拉开拉链,底下躺着一张银行卡。 崭新的,没有使用痕迹。 【密码是你的生日。】 10几分钟前的消息,应该是在她进站后发的。 温桐别过头对着车窗,眼泪滴在她的手背,很烫,像火星子。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温杨的每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 开裕是个五金工厂,里头大部分是男人,大一暑假她去打过零工。 五六栋工业楼像吃人的野兽,里面塞满了行尸走肉。 她的车间只有几个立式风扇,又闷又热,扇叶上都是结成絮的灰尘,吹出来的不是风,而是金属粉末。 所有人都是站着干活,机械音不停敲击她的耳膜,温桐不敢走神,稍不留意尖锐的机器就有切断手指的可能性。 她只干了半天,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旁边的男工人借着返工的由头往她胸口里瞟。 温杨路过一拳打碎了那个男人的门牙,满手血把她拎了回去。 他又给了家里很多钱,换来温桐的自由。 此后温杨开始两班倒的日子,每次她去送饭,他的十个手指都缠着脏兮兮的纱布,渗出红色的血珠,温桐只能一勺勺把饭喂给他。 那是哥哥在开裕的第二年。 “瓜子、花生、天山话梅嘞。” “脚抬一下哈。” 售票员的叫卖声把温桐从回忆里拽了出去,她抹干净眼泪小心把卡收好。 她绝不能再用哥哥的钱。 “来来来,先尝再买,不好吃不收钱。”女售票员中气十足,每个座位都分了一小包话梅。 温桐拆开包装,确实很甜。 【下次过节回家把卡还你。】 她想了想,又接了句。 【刚才我吃的话梅很甜。】 直到抵达平川,温杨也没有回复。 —— 温桐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在学校午睡后就准备赶下午去滨海的火车。 邹丹目光来回扫了她好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 “什么事呀?”温桐看室友实在憋得难受,索性主动问她。 魏薇往她行李箱塞了一瓶没开封的防晒,岔开话题:“听说滨海那边紫外线很强,这个是我妈从泰国带过来的,送你了。” 温桐愈发觉得奇怪,她这三个室友都是藏不住心思的人,怎么今天遮遮掩掩的。 “现在不说是吧,等会我下楼了可别哭着追过来。” 邹丹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实情全盘托出。 温桐的行李箱四年没换过,拉链有点老旧,她使劲拉了几次依旧合不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卡住了旁边的布。 她边扯开布边把拉链往回倒,说:“我们分手了,上次回家前我发了信息。”。 后面陆初霁有打过来几个电话,她都拒接了。 沉默半天的姜舒长吁一口气,大吼:“爽!” “我早就想骂他了,现在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温桐坐在行李箱上,听姜舒绘声绘色讲述她不在的这几天陆初霁的一举一动。 邹丹适时把手里的奶茶递过去,姜舒喝了一口后接着说:“我看他就是以为随便哄哄就可以了,不然哪有男的敢在求复合的时候还带着个暧昧对象啊?” “咦”,魏薇嫌弃地呸了一句:“他带陈依棠来干什么?恶心谁呢。” 姜舒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想当面解释?” 邹丹担忧望向面无表情坐着的当事人,温桐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都过去了。” 这场大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已经分手了,他们对她而言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热闹过后503宿舍陷入长久的沉默,如同一次平常的八卦茶话会。 室友们刚开始看到她收拾行李以为要寄回家,没想到是一场突然而匆忙的离别。 午后阳光像大树下的落叶,温暖中藏着背面的湿凉。 温桐是四年前第一个来的,如今是第一个走的。 她抬头看了眼503的门牌,似乎还能记得当时推开这扇门的喜悦,她独自来到平川大学,满怀希望地期盼着新生活的来临,将家庭、生活的不堪通通甩在时光后面。 按照既定事实,她确实得到了很多东西。可到离开这刻心里却依旧空落落的,好像曾经竭力拥有过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又到了该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 温桐朝寝室擦眼泪的三个室友说了声“以后常联系”,在这个普通的下午,推着行李箱走向充满光的走廊。 第5章 重逢 天边湛蓝,澄澈似水洗过的琉璃,红砖路上的银杏叶偶尔被风带下来几片。 宿管阿姨把登记表递给温桐 ,眼角弯弯:“毕业了哈?” “嗯,准备去工作了。”她记录下自己的信息,把兜里的宿舍钥匙还回去。 宿管阿姨记得这个女孩子,今年寒假只有她一个人申请住校没有回家过年。 “一路平安。” “谢谢阿姨。” 她本来计划去南北区中间搭公交,宿舍拐角突然窜出个人。 陆初霁不知道在这蹲守了多久,大概一周左右没见,他憔悴了许多。 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发黯,眼下的乌青透着灰败,唇边也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好在有一幅还算可以的皮囊撑着,不难看只是有些颓废。 温桐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调转方向去北区搭车。 陆初霁将她冷漠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眶透红,顾不上周围停下来看热闹的人,攥紧她的手腕极力辩解:“我在5栋等你好几天,最近很忙吗桐桐。” “我赶时间,有事以后再说。” 温桐抽出手,加快步伐。 手指间残存的热量提醒陆初霁他确实抓住过她,但像握住了风,转瞬消逝。他僵滞半晌,心口不断袭来的绵密钝痛令他无法忽视,他赶忙跟上。 “我和依棠没什么的,只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节 “我也不知道你酒精过敏,那天我去校医院你们已经走了。” “这些都怪我,桐桐别生气了好吗?” 他嘴里说着边想伸出去接温桐的行李,被她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陆初霁无疑被这一举动刺伤了,发狠似的抢过她的包,“很重的,我帮你拿。” 温桐走到北区门口的阴凉处,凝眸看着他,用近乎笃定的语气问道:“那天你没来我的毕业典礼,去了哪里?” 他的眼神闪了闪,如同汹涌的潮水,临近退潮归于死寂。 陆初霁骤然觉得自己身处在透不过气的暗井,快要够到温桐扔下来的绳子那刻,全盘崩坍。 就差一点。 “依棠她刚回平川,也没熟人,我只是想去帮个忙......”他越说越小声,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亡羊补牢。 为什么呢?他当时为什么会推掉温桐的毕业典礼而去机场,明明早就答应过她的,为什么他走了? 即使早知道答案,在听到对方承认的那刻温桐仍旧感到怅然若失。 “别再找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只是生气了!”陆初霁宛若一头崩溃嘶吼的野兽,死死把温桐圈在怀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句子。 温桐被他癫狂的模样吓到了,无论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初霁。” 沉稳的声线,带着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温桐明显感到陆初霁的身体顿了一下,最终缓缓松开她。 她揉了揉被掐疼的手臂,转头瞥见不远处的颀长身影。 是一个皮相极为优越的男人。 温桐并不是没见过美人,陆初霁、哥哥也包括她在内都有人说过好看,但看见他的那刻依旧完全移不开目光。 十分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并不显多情,看人时反而有种天然的审视。 白衬衣,黑西裤,干净利落不夹杂任何多余色彩。 他在打量自己。 温桐察觉到后略微抬眸,恰好和对方撞了个正着。 他背光而立,棕色头发像刚洗完澡的乖巧大狗狗,泛着柔软而细密的光泽,看着很想伸手rua。 温桐看得出神,直到对方朝她颔首示意,她才惊慌地点点头。 “小叔怎么有空来平川?”陆初霁整理情绪,主动走过去攀谈,言语中有几分生涩。 他没得到江劭庭要来平川的消息,说明本人并不想公开,现下在这种场合碰到着实尴尬。 当然,只是单方面对他而言的窘境。 江劭庭的视线绕了一圈,重新落在他身上,轻描淡写:“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要林叙送你去看看吗?” 陆初霁话到嘴边的客套顿时被堵了回去,这个台阶他不敢不接。 “桐桐,你先好好冷静冷静,我晚点再找你。” 见她始终一声不吭,陆初霁默默转身离开。 印着42的球衣,衣角随风扬起来一点。 相比于他的正脸,温桐更熟悉他的背影,自信张扬。 他会在比赛结束后的欢呼里接过她手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大声告诉同伴这是他的女朋友。 一切都结束了。 “谢谢您。”温桐朝另一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小声道谢,随后推着行李箱寻找公交候车站。 下午五点左右的火车,温桐大致算了算,加上转地铁的时间,大概率会赶不上。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改签,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她的身边。 车身简洁低调,透着复古的雅致感,温桐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 车窗慢慢摇下,相比校门口,温桐现在能近距离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浓而密像一把小羽毛,双眸凌厉极具侵略性,加上偏淡的薄唇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需要我送你吗?” 周围没有其他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或许是因为对方比她年长的缘故,温桐在他面前总有种无处遁形的慌张,她陷入两难境地,垂着脑袋半天没吱声。 短暂沉默过后,他轻轻笑了一下,眉眼也跟着柔和了一些,温柔而蛊惑:“你害怕我?” “不是的!”温桐想也没想立即接话,紧张得语无伦次,“那麻烦您了。” 行李箱是秘书帮她放上去的,兵随其将,驾驶座下来的人同样有着一张略显冷淡的脸。 车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淡淡的雪松香清冽好闻,直到下车两人都没再说话。 “江总,现在走吗?” 诡异的安静。 林叙后脊背发凉,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说错了话,但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索性像块木头一样不再开口。 “去查一下。” 林叙接过递来的照片,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刚下车的女生。 确实有几分神似,但细看之下就不像了。 照片里的人眉峰上挑,散发着高傲的英气;而刚才的女孩眉尾低垂,一眼看过去就会产生“我见犹怜”之感。 作为秘书他无权多问,收好照片后按照吩咐启程前往滨海。 温桐第二次回头时,候车厅外的轿车已经离开了。 她踩着点检票上车,刚落座手机顶端就跳出了哥哥的消息。 【回来记得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 【我做点风干话梅等你回来。】 晚霞嫣红,像晕开的水彩。 温桐出行每次选的都是靠窗位置,途径山野小屋或是长江滚滚,她都无法避免地产生孤寂感。 荒山外的那所木屋真的有人居住吗?江面上的那艘船又将驶向何方? 越深想她越觉得苍白无力,像提灯走在一条大雾四起的野路上,能够看清脚下的路,但看不到远方的目的地。 早晨,滨海市下起了雨,空气里掺着湿润的灰尘,有些呛鼻子。 雨停后温桐跟着导航搭乘汽车前往江岸集团,公司很人性化,前三个月提供单身公寓。 这座北方近海城市比她想象里的还要漂亮。 汽车沿环海路行驶,海面蔚蓝宁静,偶尔飞过一群海鸥,金色太阳从远处的礁石上升起,海水像五光十色的流动玻璃。 唯一不好的是她还不太适应海边城市的潮湿,总感觉吸进去的氧气是咸的,浑身也跟着黏答答。 汽车渐渐驶入商务区,高楼遍地,车水马龙。 摩天大楼云集的建筑群里,那座不规则积木形状的大厦格外引人注目。 大概30层,如同童年时期随手搭建的积木,一部分规整,一部分杂乱,错落有致,在一众高耸入云的大厦里别具美感。 温桐依稀记得江岸集团这栋楼好像是国外一个知名建筑师设计的。 offer里有房间号和密码,约定的报道时间在下午两点,她找到公寓后决定补个回笼觉。 昨晚哥哥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事情哄她睡觉,但火车上趴着太难受了,一晚上醒了很多次。 雪白的天花板,温桐没盯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 江岸大厦11楼,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身影,细碎的阳光歇在他的长睫上,好似一幅慵懒的古希腊雕像。 江劭庭翻动合同,依旧没抬头:“你的意思是陆初霁和她关系不一般?” “按照目前的信息是这样,她上个月回平川是陆少亲自去接的。”林叙恭恭敬敬站着,把收集到的消息一一禀明:“她家最近似乎有些经济问题,本人的工作室也临近倒闭。” “挑重点说。”江劭庭拿起办公桌上的黑金色钢笔签字,流畅一笔带过。 林秘书压力倍增,斟酌着说哪一句比较好。 平心而论,自家老板是出名的温和,但,这不代表是个温和的人,相反,他很挑剔,做事冷漠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在商言商,林叙思索片刻后补充:“江二老爷是为了京南的一块地才和陆正涛联系。” 江劭庭放下笔,像猜到了一般反问:“老爷子喜欢的?” “是的,陆家有人可以去城建局帮忙转圜。” “我这二叔心思重,别打草惊蛇。”他拾起照片顿了片刻,继续说:“能接洽的话最好,陆正涛摇摆不定,也该放颗棋过去平衡平衡。” “好的,江总。” 江劭庭把照片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不知怎地倒想起来另外一个人。 明明怕得要死,还在车上偷偷瞄他。 “温......” “温小姐是陆少的女朋友。”林叙此刻感觉自己像高考压中了题,心里的小人兴奋地尖叫起来,麻溜接话:“不对,他们分手了,应该是前女友。” “出去吧。” “......好的。” —— 温桐睡到大中午,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盒泡面随便对付两口,便匆匆前往江岸集团办理入职。 大厦内部装修采用法式风格,古典高雅。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节 雕花吊灯延用了洛可可时期的华丽造型,而大厅廊柱、饰品摆放则突出轴线的对称,整体繁而有序。 人事部在第6层,她按下电梯。 等待途中对面的贵宾厅簇拥着走出一群人,个个西装笔挺,配上这样的环境好似电影画面。 正中间的高挑背影温桐莫名觉得眼熟。 他正微微偏过头和其他人说话,神情专注,侧脸线条硬朗分明。 温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竟然会再一次碰到他。 江劭庭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热烈的视线,侧身回望,看见她的瞬间也怔愣了片刻。 他没搭理旁边人的汇报,径直朝她走过去。 熟悉的雪松味道将温桐牢牢笼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瓮声瓮气寒暄:“小叔。” 江劭庭扫过她手里的文件,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侄女?” 第6章 入职 他比温桐高很多,说的话像从她的天灵盖传过来的,振聋发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所以才脱出而出“小叔”。 想到他帮了自己好几次,温桐仰头客客气气道:“您好。” “在哪个部门?” 这个角度,她勉强和他平视。 他的眼睛很好看,漆黑幽深,会让人不自觉陷进去,相信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品牌部。”温桐目光挪到他的领带前,老老实实回答。 江劭庭眸光动了动,脸上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反而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人。 温桐是他十七岁会喜欢的类型,像南方即将消融的碎雪,下意识想伸手去捧,频频主动多少有点以貌取人的缘故。 现在看来她并不是个绣花枕头。 品牌部的负责人是从国外请来的高管,标准极高,他虽刚接手江岸也知道那个部门很久没招新人了。 温桐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停在这边和自己说话引来了很多员工偷偷围观,她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却听到一声温柔的笑。 “很厉害。” 他低头迎上温桐明亮的双眸,语气平静有力。 被人肯定的感觉很好,像吃了一颗棉花糖,绵绵的甜意蔓延全身。 她的心思基本不用猜就能看出来,江劭庭只怕再说下去人要烧熟了,留下句“下次见”便迈着长腿离去。 贵宾厅站的人干等了许久,他一回去重新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 温桐刚开始以为他是江岸的投资方,但这句“下次见”让她心里打起了鼓,难道是某个得罪不起的合作方? 江岸集团没有寻常大企业的繁琐流程,半小时左右人事就准备带她前往第16层的品牌部。 一层搂一个部门,温桐有点惊讶于这种设置,毕竟这样的话跨部门沟通的成本与时间会大大增加。 “这边请。” 人事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着解答:“公司不同部门之间多采用线上方式处理事务。” 16层不同于6层人事部的规整简洁,多了很多鲜艳活泼的装饰品,但一点也不妨碍温桐第一眼的刻板印象:有钱。 “江岸有许多奢侈品子品牌,入职后只需负责部门指定的几项。” 大理石上铺了地毯,走路几乎听不到声音,她跟在人事后面听得认真,没注意到身后好奇打量的同事。 她被带到西南方的办公室,人事刚推开玻璃门,一道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她。 “你是温桐?”率先说话的是个圆脸卷发女生,看上去没比她大多少,穿着轻便的方领长裙。 温桐点头:“大家好。” “我是夏晚,tassy姐念叨几周的人可算让我们见着了。”她领着温桐朝众人打招呼,“手上的活先停停,这是我们品牌一部新来的小伙伴,温桐。” 这个新人还没入职的时候众人便听领导多次提起,还亲自去人事部催了好几趟,现下看到真人了不得不认同对方的话: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我是林朝,初面见过的。”戴眼镜的男生向她招招手,剩余的同事也一一自我介绍,温桐礼貌笑着回应。 夏晚带她去到工位,说:“本来是tassy姐来带你的,就是终面的那位女士,但她这个月都得去意大利出差,我先带你大致熟悉下公司情况和工作流程。” “嗯嗯,麻烦了。” 品牌一部氛围融洽轻松,下午温桐看了会产品资料,夏晚端过来一大堆零食让她挑,吃吃喝喝间就到了下班的点。 夕阳透过百叶窗刻在桌面和电脑上,宽敞的工位安静温馨,温桐有了久违的归属感。 接下来的日子温桐不算忙,只跟着同事们熟悉项目,没有正式接触核心业务。 听夏晚说由于高管层的更迭,引进了很多新项目,最近一部的同事都开始加班,她手里没有什么工作,主动承担了一些杂活。 “发票、合同......”温桐边走边清点文件夹里的报销材料,确定没有疏漏后去9楼交给财务室。 返回途中路过茶水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爸爸,您就让我回京吧,在这真的没什么意思。”到锁骨位置的梨花烫,她倚着墙,撒娇的语气略显生硬。 “江闻笛?” 听到有人喊她,江闻笛拿开手机转身,原本不耐烦的神色一下就亮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下来送报销单的。”温桐的心砰砰直跳,难掩脸上的惊喜向她快步走过去。 江闻笛拉住她的手问了一通,确定她也在江岸工作后如获大赦,“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在这有多无聊,终于有个伴了!” “你一个人来的滨海?”温桐有些吃惊,陆初霁圈子里的基本都是首都人,就像网络上说的,毕业后回去继承家产就可以了。 江闻笛似被戳到了痛处,扯下果盘里的一挂青提,“还不是我爸,非要把我送过来说什么锻炼一下,周末我就去做dna鉴定。” “好甜啊!”她紧皱的眉头立刻松了,往温桐嘴里也塞了一颗青提。 “你在财务部工作?” “对啊,但我什么也不会,干坐一整天。” 毫不遮掩的话加上单纯得有点欠揍的语气,温桐似乎能理解把她送过来锻炼的原因。 茶水间的零食快被吃得见底,江闻笛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你在哪个部门?” 温桐不敢摸鱼太久,打算回去:“16楼的品牌部,我出来好一会了得回去了。” “啊?我还想和你多待会呢。”江闻笛放下手里的龙眼,脑中灵光一闪,“要不我和你一起上去看看?” 对上她跃跃欲试的眼神,温桐没怎么犹豫答应下来,两人边聊边走向电梯。 “部门的人都不太和我说话,估计因为我是关系户,但我也没什么和她们说的。” “本来我都想找大哥商量辞职,背着我爸偷偷回京港,不过现在碰到了你就不用了。” 江闻笛估计是在江岸太久没找人唠嗑,找到聊天对象后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温桐静静听着,按下电梯。 “你大哥也在江岸集团吗?”温桐见她提及好几次,顺口问道。 “这就是他的公司。”江闻笛极有自知之明地补充,“不然以我这半吊子水准我爸想塞进江岸都难。” 温桐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干净清澈,肩膀随笑轻轻抖动,像夏日里被风吹晃的白柚花。 “可别在你大哥面前这样说,小心被炒鱿鱼。” 江闻笛记忆里的温桐总像戴着一张薄薄的面具,一举一动都被禁锢面具之下,很少像这样无拘无束地逗趣。 “不会的,我大哥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不死板,他......”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江闻笛像一台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电视机,一动不动。 温桐撞了撞她的胳膊,好奇道:“他怎么了?” 江闻笛尴尬地干咳两声,温桐回头,倏然发觉电梯里站着两个人。 自上次入职后温桐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白色马术服,隐约可见衣服下的肌肉线条,发丝应该是被风吹乱了,多了几分张扬恣意。 “二位要进来吗?”旁边穿着黑色一字肩拽地礼裙的女士礼貌地朝她们笑笑,他们应该是一起上来的。 进电梯后温桐想按楼层,手臂刚伸出去侧方的高大男人便替她摁下“16”。 “大哥怎么没去贵宾厅那边的专用电梯?”江闻笛躲在温桐后面完全不敢看他,又想试探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江劭庭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回答:“专用电梯在维修。” 温桐瞳孔地震,大哥?!江岸集团的老板?! 她捏了捏江闻笛的手腕想确认,得到了后者的点头肯定。 ......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这段时间还习惯吗?” 江劭庭转身正对着她,神情一贯淡淡的,但语气却格外温和。 温桐一见他就有种奇怪的紧张感,加上突然知道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不上来的别扭,好在有前几次打交道的经验,硬着头皮客气了两句。 “你们认识啊?”江闻笛看了又看,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两个人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温桐默了片刻,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自觉朝他看过去。 “认识。” 明明是在和江闻笛说话,他的目光却落在温桐脸上:“还挺熟的。” 语速放得很缓,像山涧清泉,一字一句落在心尖,温柔而低沉,容易让人觉得是一场有耐心的诱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节 11楼,他们走出电梯。 “诶诶诶,快和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温桐脑海里还想着电梯外结伴而行的两道背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莫名还挺般配的。 “温桐!”江闻笛猛地拍了一把她的屁股。 这种好友间的打闹温桐有些不习惯,各种原因导致的,她在学生时代没有什么很好的知心朋友,只有温杨这个哥哥。 她后退几步背靠着墙,简略告诉了江闻笛她和陆初霁的事情。 又是小叔又是大哥的,她着实理不清这群富家子弟之间的关系。 “这是好事啊!要是我在学校,肯定给你送个花篮过去庆祝。”江闻笛乐得翘脚,恨不得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陆初霁喊他小叔就是奉承话,他是我大伯的儿子,叫江劭庭,陆初霁亲叔叔和他是发小。” 从她充满崇拜的话里温桐很快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她回想起那张颇具压迫感的脸,凌厉的双眸,以及习惯性微微抿着的薄唇。 正走神时温桐心里的疑惑没个把门的,一下就溜了出去。 “刚才一起的是他的女朋友吗?” 第7章 长梦 哪有员工打听老板隐私的啊?温桐只想把嘴巴缝起来,连忙找补:“我随便问的,电梯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江闻笛总觉得她莫名心虚,没多想贴着小声八卦:“肯定不是女朋友,我爷爷近几年催婚催得紧,大哥要有女朋友早带回去交差了。” 观察了会,确认周围没人她们注意后,她继续说:“虽说是同辈,但他大了好几岁,平时冷着张脸很不好说话,基本不怎么跟我们来往。” 温桐听得直皱眉,江劭庭在她这里一直是个很温柔的绅士,怎么听江闻笛的形容更像个冷面罗刹? “人不可貌相。”她看温桐的表情就知道又是个被自家大哥色相迷惑的人,“我大哥确实长得好看,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离他远点啊,惹到了我也救不了你。” “嗯嗯。”温桐半信半疑点头,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谈远近。 11层的布局参照豪宅大平层,只供总裁办公,刷专用卡进出。 “你这里的排场也没比京港差多少。”薛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可不敢指望面前这个男人来伺候。 江劭庭将办公桌上的文件递给她,直奔主题:“中恒的股权变更就在这几天了。” 薛凝心头一抖,咽下滚烫的茶水赶忙接过来翻看。 税务局昨天审批完成的,今天江劭庭就接到了?她来不及深究,一页页翻过去,越看到后面眉心蹙得越紧。 “江城多出来的5%是从哪里来的?”薛凝几乎要抠破那张薄薄的a4纸,中恒明明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股权发生了变动她竟然浑然不知。 “宋叔给出去的。”江劭庭习惯了工作,即使说着话手下的钢笔也没停。 “宋叔?!他和......”薛凝顿了一下,几秒后才接上,“这两年他一直没表态,怎么突然向着江城了?” “他被二叔抓住了把柄。” “什么?!” “挪用公款。” 薛凝半晌说不出话,宋叔在中恒的年龄估计比她还大,农民出身,一直老实本分,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是江城要挟对方的秘密,那又怎么会传出来? 伴着“沙沙”的笔划声,半隐在阴影里的男人冷冷答道:“不只是我,很快整个中恒都会知道。” 薛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喊出来的:“江城想逼死他?” 停笔,江劭庭抬眸看了眼日历上的日期,转而直视她:“宋叔应当不在了,过几天会有消息。” 下午的阳光没有完全照进来,三伏天里薛凝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手脚冰凉。 宋叔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从咿呀学语到如今成为同僚,无论他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依旧是敬重的长辈。 薛凝望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宋叔的去世时间都能算到,那他是旁观,默许,甚至是促成了整件事的发生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把文件放到一边,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样一来江城对中恒的持股占比基本和你持平了。” 中恒是京港最大的医药企业,也是江家重要的资产之一。 “不着急,你和正泽这段时间先暂时避避风头。” 提及心上人,薛凝的神色缓和不少,“不用担心我们,反倒是你,听正泽说你还在查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必要吗?” 江劭庭没有回答她的话,走到窗户边,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对面的摩天大楼,“你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巧合也就是偶然性,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些凑巧的意外,薛凝说不上来,话锋一转:“你和电梯里那个小姑娘不就是个巧合?” 单纯柔弱,一看就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你看上人家了?” 江劭庭本能地想否认,迟疑了半秒,心底浮起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一根看不见的银丝,趁不注意一寸一寸往上缠。 江岸大厦地理位置优越,站在落地窗边可以远眺海景,他默默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 周五离下班还有10分钟的时候,温桐不经意瞅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闲人”。 一部忙得团团转,就她准点下班,为了离开得更自然一点,温桐拿起水杯装作要去接水的样子。 “明天去不去西海?”江闻笛看见她走过来迫不及待展示手机里新购买的泳衣。 琳琅满目,甜美风、性感风都有,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的芭比娃娃。 生活里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属于温桐,因此在自己能支配的空闲期她只想躺着看书或者睡觉。在宜杭除了和哥哥出去买菜外基本足不出户,不开玩笑的说她可以半年不出门。 江闻笛见她有点为难,猜测是突然提议打破了别人的计划,干笑两声圆场:“我就是问问,你按照安排来就行,没关系的。” “傍晚去会不会好一点,没有那么晒。”温桐的社交圈很小,对于江闻笛想到邀请自己一起去海边产生的惊喜远胜于其他情绪。 餐厅在大厦后边,职工的午餐晚餐加起来10块钱。 江闻笛心情很好,眉飞色舞地规划着明天的路线,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被她说得堆满笑点,温桐坐在对面差点被饭呛到。 送到公寓楼下后江闻笛被司机接走,她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时接到了温杨的视频。 “哥还没睡?” 手机那头的女孩正扯过来一只枕头垫脑袋,锁骨下一块玉坠子跟着晃动,温杨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块和她一模一样的挂坠。 “还不困。”他起身靠着床,脖颈上露出几道淡淡的红痕。 不知道晚上哪个坐他腿上的女人抓的,温杨暗骂一声,从衣柜里掏出件高领口的薄毛衣套上。 温桐只见镜头突然调转方向,然后自己哥哥换了件衣服出来。 八月里穿毛衣? “温杨你是喝醉酒了吗?” “是喝了一点。” 他不介意妹妹指名道姓,反倒被她这生动的表情给逗乐了,像一只炸毛的猫。 果不其然对面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一数以往他喝醉的模样,小脸皱成一团。 温杨喜欢看她这样,活灵活现的,不似平日里瞻前顾后。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的头很晕,但意识却很清醒,不由自主想到酒桌上王业提到的事情。 廖文嘉考上了重点高中。 其实他知道,开席面的那天还去封了个红包,只可惜被他这泡在蜜罐子里的“妹妹”给扔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像看到了碍事的垃圾,随手把信封扔进旁边的泔水桶。 “我哪来的哥?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小混混。”她领着同学进屋,喜庆的鞭炮声里夹杂阵阵大笑。 他被老板那句“小姑娘都喜欢粉色”说服,买下了这个樱粉色的信封,它飘在黄绿色的油污上面,花瓣也沾了几片剩菜。 温杨往窗边挪了一点,杂乱的思绪被风吹开。 她不会嫌弃自己。 借着酒劲,他低头吻了吻胸口那块玉坠。 温桐这边突然画面一黑,紧接着被骂的人反而笑起来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差不能把手伸到屏幕那头。 “哥大晚上的打视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担心吗?” 他忽地一动不动,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温桐以为是网卡了,抬手切换网络。 “不是,我有些想你。” 声音很小,小到不像是对她说的,而是酒后的无意识呢喃。 他额前的碎发似乎又长了些,面颊偏瘦,因着苍白的皮肤而显得阴郁颓废,和外貌相反,温桐最清楚他不是个会示弱的人。 哥哥从不说这种话。 他过得不开心。 领会到这一点的温桐立即慌乱起来,如同幼时不小心打碎了同桌送给瓷娃娃,那时除了哥哥外第一次有人送礼物给她。 她模仿温杨安慰自己的语气,说起滨海市湿润的空气,古朴的海草房以及金色的地平线。 温杨躺回枕头上,把手机放在耳畔,双眸紧闭,只有睫毛微微颤抖。 月色没入云层,她趴在床上睡着了,嘴巴里却还在嘀咕什么。 他把音量调大了点。 “我也想你,想......” 后面的估计是她自创的语言,温杨听不懂,截下屏幕里熟睡的脸颊,就停在视频界面,睡了过去。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节 温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05年一家人还在宜杭乡下的时候,爸爸做工的砖厂里经常有母鸡钻进去,在废弃的砖窑里安窝下蛋。等到夕阳停在山顶那棵山楂树旁边,爸爸会出现在不远处的田埂路上,温桐总能从他的右裤兜里找到两个鸡蛋,一个自己留着,另一个给哥哥。 太像真的,她问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了。 一切开始崩塌,温桐挣扎着睁开眼睛,迎光看向阳台。 烈日、绿树、高楼,又是一个碧空如洗的晴天。 【来看小猪】 截图里的她睡得脸都压出印子了,温桐翻了个身,在相册里找到他的照片发过去。 【哥哥很帅!】 下午5点,江闻笛准时开着酒红色的跑车过来接她一起去西海。 温桐不会游泳,只脱了鞋沿着海边漫步,傍晚的海水褪去了大部分热量,冲刷脚踝时温度正好合适。 软烂的沙滩踩上去很舒服,有点像小时候踏在砖灰上的触感,细滑柔腻。 温桐想到了昨晚的梦。 她停下脚步,眼神穿过嬉闹人群落在看不到尽头的海面,远处一片橙红,仿佛形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金色大道,通往未知的绚烂地。 要尽快带哥哥来滨海。 第8章 会议 “你好。”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朝她腼腆招招手,“嗨,我们那边有篝火晚会,一起来玩吗?” 温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圈年轻男女围坐在火堆旁边,边弹吉他边唱歌,应该是附近出来玩的学生。 “抱歉,我这还有事情。”她拿出手机示意自己需要给同伴拍照。 男生挠了挠脑袋,小声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已经毕业了。”温桐借着去找江闻笛的由头趁机溜走,内心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学生气了。 江闻笛从海底窜出来,浑身滴着水,和甜美的外表不同,身材尤为姣好。 她接过温桐的手机,一张张翻看相册,不住惊叹:“你也太会拍了的吧,原来我是个天仙,都发给我,都发给我!” 温桐会在网上学过一些摄影构图的技巧,现下被夸得飘飘然,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江闻笛打算挑两张最漂亮的发朋友圈,一旁出谋划策的温桐比她本人还认真,恨不得上手再帮她p个图。 温桐是那种很能激起保护欲的柔弱长相。五官精致小巧,皮肤白皙看不到一点瑕疵,娇憨的小鹿眼没有什么攻击性,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 江闻笛初见她时还以为又是个装得娇滴滴的大小姐,直到某天碰到她在超市兼职,一箱箱的矿泉水被她整整齐齐码在货架上。 “这张......还是这张更好,很有氛围感。”温桐左右摇摆半天下不了决定,只能把原因归结于江闻笛太好看了。 她这小猫似的嘀咕让江闻笛心情大好,揽着她回到跑车上,一起在附近逛了一圈。 晚上到家,温桐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梳理关于江岸集团旗下的品牌和产品品类。 品牌一部负责江岸的高奢饰品,她观察过夏晚的工作,流程偏向于品牌营销策划。 资料整合完后已接近凌晨,工作群消息99+,她点开手机慢慢往前滑。 原来是tassy姐下周就要回来了! 温桐动作太过激动,差点撞倒杯子,她一条条看过去,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躺回床上。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她就能跟着tassy姐上手项目。 大公司转正普遍比较难,试用期拿不出业绩相当于失去了转正谈判的资格。 温桐前段时间一直干着打杂的工作,长久下去肯定不行,加之她想接哥哥过来的想法愈演愈烈,工作上就必须站稳脚跟。 试用期可以住公司宿舍,转正后再搬出去,把哥哥也接过来。 滨海这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 温桐长吁一口气,查了下银行卡余额,心里踏实不少。 群里好几个夜猫子,大晚上聊得起劲,她默默窥屏,脑海里忽然冒出个疑惑,于是点开江岸集团的组织架构。 架构图最顶端是个空白头像,没有写职位,只有名字---江劭庭。 温桐点了点他的头像,骤然跳出来的聊天框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还好,根据组织架构图她的工作不需要和他交接。 温桐侧过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她并不讨厌江劭庭,反倒喜欢听他说话,温温柔柔的。 但不知为何面对他总会非常紧张,时常话都说不利索。 肯定是因为来自资本家的压迫气场。 —— 江岸集团9点半上班,温桐还没在工位坐热,夏晚走过来叩了叩她的桌子,说:“tassy姐喊你去开会,东侧的那个大会议室。” “就我一个人吗?”大会议室需要提前预约,是比较重要的会议才在那边。 夏晚往她桌上放了包芝士蛋卷,似乎也不太确定:“可能是安排你后面要接手的工作?先去听听吧,带上笔记本。” 温桐没再多问,到点后拿上纸笔过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呼吸一窒,长桌前坐着满满两排人,商务干练,像极了电视剧里大佬云集的场面。 这种场合根本不是她这个还在试用期的人该出现的地方啊?! 温桐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坐,紧紧攥着手里的笔,在众人注视下脸颊滚烫。 “坐我旁边吧。” “品牌总监去拿会议资料了。” 从容不迫的嗓音极有磁性,这时她才注意到会议桌中央的江劭庭,西装革履,红棕色的菱格领带很衬他,贵气优雅。 他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似在问“怎么还不过来?”。 温桐反应过来,朝他那边走过去。 紧随其后的tassy穿着米色的职业套装,一眼就看到这个自己亲自挑选来的小姑娘,笑道:“可算等到你了,桐。” 温桐进江岸的终面是由对方面试的,本就有知遇之恩,她立刻感激颔首。 接下来的会议其实和她没有太大关系,温桐猜测可能是tassy让她过来旁边便于了解第三、四季度的规划。 她低头记录笔记,余光瞥见江劭庭垂在一边的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无端让人觉得他写出来的字会很好看。 她多停留了一会,在纸上写完重点信息后放下笔,抬眸看着说话的部门领导。 莫名地,温桐觉得雪松味离她近了一些,她下意识扭头去看,猝不及防撞进江劭庭的视线。 会议室的灯光很亮,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投下一层微弱的剪影,黑白分明的眼睛异常深沉。 这种眼神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放在他身上无疑让蛊惑性翻倍,温桐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胡乱扯了扯唇角,一股脑扎进笔记本里。 后面的半小时温桐再也不敢抬头,闷头在纸张上“沙沙”地写。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后续有问题oa或者邮件发送到总裁办。”江劭庭扫过众人,微笑着补充,“需要面谈的话,来11楼。” 寂静的会议厅只有窸窸窣窣的拉凳子声,温桐起身准备跟着其他人出去。 “你留下。” 声音虽很不是很大,但坐在对面的tassy听得一清二楚,赶忙解围:“江总,温桐是这个月初才来的,品牌部的事情还不太了解。” 江劭庭似乎不习惯有人反驳他,眉心轻微皱起,静静看着她并未答话。 tassy在他交接的那段时间恰好出差,对这个新上任的ceo并不了解,只听同僚提了两嘴:琢磨不透,不好相处。 身居高位的人最不喜被打断,她一时着急把这个忘了,白着脸接话:“需要的话我回去把整理好的文件发给您。” 温桐再傻也能看出来自己领导是想帮她,正想站出来揽锅江劭庭先一步出声。 “只是些小事,无需紧张。” 老板都这样说了tassy自然不能再驳面子,向温桐使了个眼色。 没过一会会议室就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劭庭慢条斯理合起笔记本电脑,站起来拉开窗帘。 温桐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各种可能他会问到的问题以及应答对策,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后。 “这字怎么写成这样?” “......” 刷了各种题,结果考前换科目了,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我......”温桐话卡在唇边,呆愣愣盯着眼前不知何时靠过来的男人。 清冽的雪松香牢牢将她网住,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眉目清明,神情专注,近距离看温桐更觉得他生得好看。 江劭庭显然也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转头,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仿佛天边擦过的流星,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小羽毛一样的长睫垂下又抬起,一帧接一帧,在温桐眼里像慢放的镜头,极具美感。 然后,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温桐简直要羞死过去,赶紧回头看笔记本上自己写的东西,干巴巴续上话:“我的字一直不太好看。” “嗯。”江劭庭瞥了眼她紧张得抠纸的手,“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温桐按捺住心里的狂喜,绷紧脸回答:“好,谢谢江总。” 走廊转角,tassy在圆桌旁等候多时,见到人立刻把她带进办公室。 “江总没为难你吧?”正常情况,会后单独留下一个人,只有两种可能:干得特别好或者挨骂。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0节 温桐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水,思考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老板留下来数落她字写得难看吧? “没有,就是一些员工关怀的场面话。” tassy抚抚胸口,正色道:“会上你也听到了,q3和q4季度我们部门任务比较重,我想让你参与logic新品上市的方案。” logic是江岸集团高奢饰品的子品牌,重要程度仅次于成衣系列。 温桐只在大四上学期有过一份实习经验,如今突然接这么重要的任务一点底气都没有,踌躇着说:“我之前没接触过,不知道行不行。” “没关系,我会带着你。”tassy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鼓励,“要相信自己,我当初招你进来就是看中你的能力,logic需要新血液,你就是那个人选。” “当然,新手期不会让你统筹,更多的是参与协助工作。” 这一番话郑重有力,温桐不再犹豫点头答应。当天她忙得团团转,彻底加入品牌一部的加班大军。 夜幕降临,大厦外的街道华灯初上,温桐在电脑前坐了一天,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软下去。 “我先走了,林朝哥。” “好,注意安全。” 走出大厦,背后的写字楼基本都还亮着。 11楼,总裁也要加班吗?温桐仰头看过去,有些不解。 高楼、霓虹、车流,各种浓烈的颜色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夜晚在光影里摇曳,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展现城市生生不息的脉搏。 她渐渐走远,江劭庭合起百叶窗。 “据中恒医药昨日发布的股权变更通知,江家二子江城持股比例由29%变更至34%,这意味着江城对中恒医药股东会决策拥有一票否决权,此前由江家长孙江劭庭大权独揽的局面恐有变化。” 江劭庭面不改色关掉广播,打开红点堆积的邮箱。 【关于品牌部q3&q4季度规划以及人员安排】 他大致浏览了下,划到文件底部看到表格里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薄唇微微扬起点弧度。 第9章 高尔夫 或是因为白天太忙了,温桐的胃口比前几天好很多。 她散了会步消消食,回去路上远远就看到公寓楼下站着个男人。进出的路只有这一条,对方同样也看见了她,小跑着过来。 黑灰色提花衬衣,扣子随意解了三四颗,腰间挂着一条银色金属长链,眼睛很亮,像少年一般热情明朗。 温桐后退两步冷冷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初霁的眼神迅速沉了下去,用近乎央求的语气:“桐桐你能别这样说话吗?” 温桐绕过他直接上楼,手臂却被他攥住。 “我说我说,是看到江闻笛的朋友圈才知道你在滨海的。” 知道在哪就职,打听其他事情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桐桐,这段时间我很想你,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也一直没理我。” 陆初霁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手掌宽厚,比温桐的手大了一圈,由于常年赛车训练,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有些硌人。 她并不适应陆初霁这种语气,也很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 温桐融不进他的社交,无数次都是重复那天在御港湾的情形,干坐在一边无人问津。 渐渐地,陆初霁便不再带她出席,也许是嫌麻烦,也可能怕其他人议论,反正大四以来两人时常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 如今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来找她呢? 温桐不理解,推开他的手腕,“没有这个必要,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重合的地方,好聚好散吧。” 陆初霁身体一僵,曾经拥有过的模糊感和无力感将他死死包裹,温桐以前从不会这样。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在赌气。 他不止一次想过她会主动回来找自己,本文来自腾讯群五249令八192上传,入群可看更多肉文他到底没有实质性和陈依棠发生过什么,温桐家境不好,越是困顿的人越渴望阳光,而他甘愿做那个把她拉出泥潭的人。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而她毫不留情的话变成了凿穿美梦的棒槌,一击接着一击,震得陆初霁头痛欲裂,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周末我有一场比赛,桐桐来看看吧,就算是要彻底结束也该有始有终,对吧?” 他将一张门票塞进温桐手里,语速飞快,似乎这样就能让对方找不到拒绝的机会。 红色的门票边缘略微皱起,温桐错开目光,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她全身心扑在logic的营销策划上,上个季度的主题是典雅,这个季度回到了logic本身的中文释义:逻辑。 温桐滑动鼠标,对比两个季度产品的外观特征。 典雅主题的产品很好理解,参考了文艺复兴时期古典油画的珠宝配饰,繁杂高贵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逻辑主题下的珠宝...... 齿轮、煤油灯、天平、星象仪等各种机械工业风元素,配上珍珠、宝石点缀,虽然别有一番韵味但多少抽象。 温桐紧贴着电脑屏幕生怕错过细节,恨不得钻进屏幕弄懂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逻辑。 办公室的时针转到九点,同事陆陆续续回家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从抽屉底层翻出一桶泡面。 逻辑、古典和工业,温桐越想越入神,直到滚烫的开水溢出溅在她的手背上。 她连忙端走泡面,一路跑到茶水间用冷水冲洗。 好在其他部门还亮着灯,空旷的16层看起来才没那么吓人。温桐挪到灯下瞄了眼烫伤的地方,只红了一块,没起泡。 应该过两天就能好。 她甩干手心的水珠,准备回去再看看资料。 走廊空无一人,温桐走着走着脑中蓦地炸出一个念头,她来不及再深思,立即冲进办公室记录下来,并逐一查漏补缺。 隔天上班,温桐果断敲响tassy办公室的门。 “你想将两个主题串联起来?”tassy只听她阐述完战略理解,便大致猜到了她的推广方向,“从中世纪的复古典雅,到工业时代的先进科技,连接性上是成立的。” tassy抿唇若有所思,“但你需要考虑到两个主题的推广比重,不能喧宾夺主。” “这样吧,奢侈品的受众基本是固定的,我这周刚好有个客户,你可以去了解下她的想法,也算是消费者调研。” “嗯嗯,好的。”温桐只想了切入点,完全没考虑这么全,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tassy撕下来的半张纸。 她回到工位,打开那张写了时间和地点的纸条,“取风半缕?” 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古代茶馆。 林朝听见她的碎碎念,凑过脑袋问:“你要去这?” 温桐看他满眼艳羡,愈发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呀,tassy姐安排我去对接个客户。” 林朝扶了扶眼镜,卖起关子来。 “这就是个高尔夫场,就是收费比较高。”夏晚不留情面终结林朝的欲说还休。 林朝倒也不生气,啧啧嘴:“比~较~高,呆一小时顶得上我们三个半年工资了。” 温桐心下一惊,把她卖了也值不了这个价格。 夏晚瞧出了她的顾虑,揽着温桐的肩膀说:“放心,tassy姐让你去说明早预约好了,不用花钱人去了就行。” 温桐“嗯”了一声,拿起桌子上还没拆封的芒果千层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爱死你了,桐桐!” —— “取风半缕”与滨海市政府专门接待外宾的景秀山庄相邻,属于会员制私人会所。 约定的时间在下午两点,温桐提前半小时到的,正是中午日头最晒的时候。 球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不是来打高尔夫的,自然没带球杆之类的设备,上了球车后直奔目的地。 球场接近1700亩,绿草如茵,湖泊中央立着几只白鹭,球车穿行于弯弯绕绕的小道上。 “我们离陈夫人大概还有多远?”这条路一眼看不到头,温桐不禁担忧起来,可千万不能迟到。 球童指向山坡下的圆石滩,恭敬而礼貌:“陈太太在那边的茶歇区休息,我们快到了。” 山下的“l”型湖上架着一座拱桥以供进出,中间围起来的绿地依山傍水,像天然形成的休憩地。 沙滩伞下半躺着一个女人,从温桐的角度看不到脸,只能瞥见黑色高跟鞋以上的小腿。 白若凝脂,腿部线条极美,没有一丝赘肉。 这大概就是陈夫人了。 温桐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台词本,理了理衬衫裙腰带,走过去轻声问好。 “很准时呀。”她拿开盖在脸上的遮阳帽,示意温桐坐下说。 青丝向后方挽成髻,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浅粉色方丝巾在右侧系成结,优雅贵气。 陈太太依然半躺在沙滩椅上,懒洋洋出声:“坐进来一点,伞外面太晒了。” 温桐照做,眸光落在她的项链上,“这套珠宝和您的裙子特别搭。” “眼光不错,tassy和我打过招呼了,想问什么直说就ok。” 温桐是注意到了她这套首饰是江岸往年的产品才有此一句,现下刚好可以引入话题,“我记得您之前出席商宴戴的是一条绿碧玺项链,很衬气质。” 陈太太眼皮一抬,笑道:“那套搭配确实是这两年来我最满意的,说起来项链就是你们去年某个系列的,当时看身边朋友戴我觉得还不错,跟着买了几套。” “上身效果这么好,我还以为您在线下店精挑细选的。”温桐本就长着一张人单纯无害的脸,这番话经她说出来更显真诚。 没有人会不喜欢信手拈来的美丽,陈太太兴致勃勃坐起身,“sales确实有和我联系去店里试品,但后来我给忘记了,看朋友戴才想起来,就直接预定了。” 温桐视线移到她的腿上,好似随口一提:“您经常运动吧?感觉中性风的搭配也很适合。” 陈太太取下墨镜,将桌子上的果汁放在她面前,思索了一会,“我确实有想过其他风格的穿戴,衣帽间那些跟剩饭一样炒了又炒,早腻了。” “我跟你讲......”话说到一半,后方小山坡上有人走下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1节 温桐看她有站起来的动作,猜测可能是同行的人过来了,“您忙吧,我大概了解了,很感谢。” “可你什么也没问啊。”陈太太面露讶色。 购买驱动力、倾向的购买渠道、以及对新品的接受程度,温桐心里已经有数,朝她礼貌欠身:“刚才我们聊了很多,我回去整理一下就可以。” 陈太太将信将疑,想到是好友叮嘱过的,不能太敷衍,于是提议:“我老公那边高尔夫中场休息,你和我一起过去吧,也能顺便看看其他人的想法。” 温桐踌躇不定,和陈太太一个人接触还能勉强应对,其他人?她出于本能想缩回安全区域。 烈日当空,球童小心翼翼领着一行人前往休息区,回去时手里多了一沓厚厚的小费。 “后天有个宴会,有空吗?我父亲也很久没见你了。” 红木桌旁的男人并未因对方的话停下手里动作,慢条斯理地摘下白手套,眼皮都没掀一下。 江劭庭把手套随意搭在桌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恐怕没空。” 李子衿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进高尔夫球场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江劭庭,可惜,对方不记得她了,即使委婉提及了小时候见过的情分,他的态度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成熟很多,眉眼相比从前多了几分淡漠。 “那,下半场我可以和你组队吗?”李子衿不打算放弃,另辟蹊径。 江劭庭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不远处走过来的两道身影上。 第10章 教学 温桐是被陈太太半拉半推过来的,路都走了一大半她不好再拒绝,权当多认识几个人。 然后,她看到了江劭庭。 其实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温桐就是莫名其妙地能认出他,并且想立即拔腿就跑。 今天的组局里陈太太身份不算高,休息区的其他人只略看了两人一眼,便继续有说有笑闲聊。 温桐跟着她往后走,腿刚抬出去就被喊住。 “闷头往哪钻呢?” 略显狎昵的玩笑话,和周身森冷的气场反差极大,周围骤然陷入死寂。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慢慢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入温桐的眼里,深邃、平静而又意味不明。 温桐的注意力全在江劭庭的衣着上。 他在公司基本都是西装,确实也很合他的气质,沉稳而矜贵。今天估计是需要打高尔夫,穿着十分休闲,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慵懒感。 江劭庭成功捕捉到了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弯唇道:“这里不是有空位吗。” ...... 温桐瞬间被点醒,她就是想离他远点才往后坐的。 他说话一向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温桐瞟了瞟他的脸从嘴边咕噜出个“哦”字。 小插曲结束,在场的基本都是商人,最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看出那位从京港来的江家人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上前攀谈。 温桐虽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但也能感觉出江劭庭大概率是这场高尔夫球局的核心人物。 “太阳小了点,江少和旁边的小姐有兴趣玩会娱乐局吗?” 热情的提议,对温桐而言不亚于无妄之灾。 她从没来过“取风一缕”,也不会打高尔夫。 她的右眼皮直跳,脑海里明明明酝酿好了说词,却像哽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斜对面的李子衿斜睨她一眼,换上得体的笑容:“不用担心球技不好,劭庭打过70杆。” 温桐脸颊火辣辣的烫,她本该立刻说“我不会”,然后灰溜溜地耷下脑袋。 可当着他的面,这句话变得异常难以启齿。 江劭庭是认可她的,他说过自己很厉害...... “对不起,我......” “是不是有些晒?” 一直没出声的江劭庭蓦地打岔,温桐没跟上他这跳跃性的问话,仿佛一只瞪圆眼珠的小猫。 黑色无顶帽帽檐遮住了眼睛,她看不到江劭庭的表情,只能依稀感觉到对方正在系帽子后面的滑扣。 腕骨不经意擦过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 他半躬着身子,高大的影子完全覆盖住了她,领口半敞开,温桐赶紧别开视线。 日头正毒,更热了。 江劭庭看向她规规矩矩搭在腿上的手,有点理解了小时候大院里喜欢打扮洋娃娃的玩伴。 “二位自便吧,我怕晒。” “......”夫妇俩你看我我看你,挤出一个干涩的“好”字。 李子衿面色难看,借口也懒得找一声不吭离席。 转眼间只剩下温桐和他大眼对小眼。她接上刚才未说出完的话,“我不会打高尔夫的。” “嗯。”极淡的语气,像在公司开会那样。 江劭庭思索片刻,墨瞳尤为深沉:“要我教你吗?” 温桐迎上那双杳然不见底的眼睛,整个人恍若被吸入了漩涡,找不到拒绝理由。 一遍又一遍纠正发力姿势,她逐渐有些发躁,最终一杆把球挥进了水塘里。 “抱歉。”温桐鼻尖沁出一层薄汗,下意识想跑过去把球捡回来。 江劭庭扶正她头上的遮阳帽,循循善诱:“挥杆的时候别着急,保持流畅度。” 他将动作逐一拆解进行示范,和温桐蹩脚的鸭子步不同,江劭庭一看就是行家,挥杆流畅、收杆优雅。 他无疑是个很好的老师,化繁为简,一些细小的错误动作也能立马发现,几乎和工作状态一样认真专注。 喂饭式教学效果显著,温桐有样学样,傍晚时分就能打上果岭了,推杆过程有点像小学玩玻璃珠。 绿球顺着她预定的线路滚动,在洞口抖擞了一下,犹如个被吓到的团子,她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咚” 球掉进洞里。 “进了进了!” 江劭庭闻声回头。她踮起脚朝他挥手,整个人陷在金色的夕阳里,看不太真切。 暮色初露痕迹,背后的庄园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幔,山水草地,一切都变得迷蒙。 她站的地方却格外亮,晚风携着喜悦拂过他耳边,有些痒。 “劭庭,你还在听吗?什么时候回京一趟?”电话那头的陆正泽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只两秒他便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晚点再说。” 温桐看到他过来,像个邀功的小孩子,急躁又雀跃:“我刚才推进去的。” 江劭庭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挑,他垂下眼睫瞥了眼球洞,“嗯,很棒。” 每当说夸赞的话,他就会直直凝视温桐的眼睛,反而让温桐觉得她才是那个鼓励他的人。 握杆的手指攥紧了一点,她敛起眸客套:“我都是按照你教的来,很有效果!” 温桐只差没竖个大拇指。 “我只是比你早一些知道,现在你也可以做到。” 江劭庭唇边噙着分明的笑意,整个人好似刚从蜜罐子挖出来,眉眼略弯,温柔得和平时完全不像一个人。 哥哥也经常这样夸她,果然脾气好的长辈都差不多。 回到公寓后温桐累得躺平。 在“取风半缕”待了一个下午,运动量可以抵得上她这一个月了。 她捏了捏酸软的胳膊,开始重新整理策划思路。 将两个事件用时间线连接起来是温桐在学校常用的思维,但和陈太太沟通后,她猛然意识到这样行不通。 逻辑系列的珠宝产品优点在于差异化,蒸汽工业风的创新大胆前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珠宝”。 如果将它和讲究油画美感的典雅系列吸引放在一起,反而会凸显外观上的劣势。 温桐在网页上花花绿绿的竞品海洋里翻找,脑中愈发混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熬到半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根本起不来,还好她住公司宿舍,离得近。 9点左右的天空通透澄澈,路人脖子上挂着各色工牌,行色匆匆,穿梭在漂亮的写字楼底下。 温桐很喜欢上下班的这段路,整洁体面,充满希望。 “还是豆浆和茶叶蛋?”路边摊主已经能认出她了,咧开嘴热情招呼。 温桐微笑点点头,她这人有个习惯,喜欢的食物会一直吃,似乎怎么也不会腻。 她边走边吃,刚到江岸大厦对面就发觉出了不对劲,门口的安保和礼仪人员呢? 温桐怀着好奇心加快步子。 “让他出来,姓江的不敢见我啊?” 伴随尖锐的嘶吼声,一块瓷器碎摔在温桐脚边。 电梯口围了几大圈人,她从人群缝隙瞄见两个礼仪小姐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男女有别,旁边的安保人员完全不敢上手,只能任由她摔砸物品。 “我父亲尸骨未寒,你却在滨海过得顺心!” “江劭庭!”女人大叫一声,像撕开了声带,沙哑尖细。 她趁礼仪小姐忙着打电话,冲到前台一把推倒上面的雕像。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2节 白色的碎片散了一地,温桐看清她的脸。 是空中花园帮陈依棠说话的那个短发女生。眼框红肿,身上依旧穿着做工精细的套装,但全然没了那日的傲气,整个人颓丧不堪。 温桐无意凑热闹,但电梯口堵得不像话,一时半会上不去。 女人见这些人都拿她没办法,重新蹲守在专用电梯门口,又哭又笑,如同半个疯子。 安静了一会的人堆再次躁动起来,温桐在外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依稀听见有人说江总来了。 两三分钟后,人群有规律地进行疏散,那个女人也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狼藉。 事情传播得很快,16层已经有人在悄悄讨论。 “我还是第一次见江总,比照片上还更好看。” “他真的好高,穿西服跟模特一样。” “桐桐,你上楼看到没?” 旁边的同事看她垂着头不说话,八卦地推了推她的手肘。 江劭庭确实外貌出众,温桐偶尔也会看入神,但现下她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于是旁敲侧击:“我在后面看不太见,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你亏大发了。” 同事慢悠悠滑动鼠标,“那人大概是投资失败的商业伙伴?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过。” 不好再继续深入,但直觉告诉她不止这些。 那个女人的眼神不能简单用恨来形容,更像是被一个有瓜葛的人毁掉人生,愤怒而痛苦,如同被慢性毒药不停地折磨,歇斯底里,只有让对方付出同样代价才能稍微缓解。 她太熟悉这种目光了,也清楚这类人会癫狂成什么样,于是不禁担心起江劭庭能否应对。 突然跳出来的工作消息打断温桐的思绪,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自己的工作都没苗头还有心情管别人。 她上周向设计部申请了样品使用权,现在需要亲自去签字。 中途路过一个小会议室,里头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是宋家的女儿,刚死了爸怪不得情绪失控。” “那和江总有什么关系啊?” 默了一瞬,随即响起文件翻页的声音。 “这种豪门隐事我怎么会知道,可能女方没落被抛弃了?虽说他来滨江只是暂避风头而已,但会不会抛弃旧情人谁又说得准。” 温桐实在听不下去了,故意重重踩在地板上。 说话声戛然而止,她气冲冲走进电梯。 这群人,什么都不懂就以谣传谣。 第11章 回声 会客桌桌面淌着一滩茶水,林叙蹑手蹑脚收拾干净,顺道捡起滚落在地毯上的茶杯,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想起刚才那个疯女人他就后怕,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这盏茶就该泼到老板身上了,差点饭碗不保。 “江总,需要派人看着宋姝吗?” 江劭庭背对着他,缓缓将书推入书架,面色平静,“不用。” 林叙却显得有些担心,犹豫道:“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我们这边的话。” “眼见为实,也不能只听江城的。” 总裁办公室视野开阔,他的目光掠过挤满阳光的窗台,停在办公桌的日历上,“让中恒内部的人给她透点调查方向,再打一笔钱过去。” 林叙转身去办。 无意瞥见日历上的行程,江劭庭喊住助理:“alger先生要回国了?” “是的,过段时间有接风宴。”林叙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来,“江总没空的话,我可以找理由推掉。” 他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去准备一套女士礼服。” 林叙惊诧抬眸,正好撞到对方那对不含喜怒的眼睛,忙低头询问:“好的,具体的尺寸信息呢?” “大概160左右。”江劭庭罕见地被问得答不上话,微蹙着眉心,像在回想思考。 林叙一眼看出来自家老板陷入了知识盲区,飞快圆场:“那我按照标准尺码去定制。” —— 温桐小心翼翼捧着从设计部接手的棕色钢琴漆珠宝箱,皮扣式木箱,很有分量。 她一路护送终于回到办公室,一坐下夏晚就转着椅子靠了过来。 “快打开看看,我还没见过实物。” 温桐在设计部的时候已经看过,实物比照片精细太多。 打开的瞬间夏晚双眼发光,惊呼:“老天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买一套。” “二十年吧。”温桐像个无情的计算机,报出一个让对方心碎的数字。 夏晚合上箱子,眼不见心不烦,“你昨天在“取风一缕”的调研结果怎么样?” “推翻重来。”温桐蔫着脑袋答复,如同霜打的茄子。 推翻原有思维再重建是件相当痛苦的事情,但品牌策划本身就需要反复精雕细琢,她最大的收获可能是跟着江劭庭学了打高尔夫,以后有需要的场合最起码不会太难堪。 夏晚投去同情的视线,安慰道:“还有时间,新品宣发最快也得一个半月后,别着急,周末好好休息调整调整。” 这几天事赶事,温桐连明天就周末了都没意识到。 和陆初霁约好了的赛车比赛。 她之所以答应邀请正是因为两人结缘于此,即便到了一拍两散的地步她目前也做不到完全从过去抽离。 电脑右下角落消息闪烁,温桐将珠宝盒收进抽屉,点开软件。 【下周逻辑系列产品的创意设计师回国,有个宴会,想去吗?】 她看了三遍,确定发消息的人是江劭庭。 空白的头像,没有职位,只有个名字,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和她卖萌的猫猫头格格不入。 品牌部只有taasy能对接首席设计师,这种机会温桐当然不能错过,正想回复的时候有同事找她。 她转身处理事务,回来看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通话中。 ??她什么时候给江劭庭拨了个办公电话? “具体时间我后面再给你发消息。” 磁性醇厚的男低音,办公室的人齐刷刷投来八卦的眼神,温桐一个箭步冲过去拔下音响线。 “你这反应就算是男朋友也激烈了点吧?”林朝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误点了短视频。”温桐尬笑两声,抖着手叉掉软件。 【手机压到了鼠标,实在不好意思。】 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回复,不会是挂电话把老板惹生气了吧? 温桐删除聊天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整天研究样品,又和tassy碰了一下想法,她心里有了推广方案的大致轮廓,然而最重要的宣传主旨一直没定下来,如同没有骨骼连接的散架子。 毫不意外温桐又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弯腰去关电脑主机,眼角余光瞄见屏幕框里跳动的红点。 【嗯嗯,下午忙。】 犹豫再三她决定不点开,先去吃饭。 临睡前陆初霁特意发消息说他是42号杆位,她其实不太懂这些,看他的比赛都是根据衣服、头盔来认人的。 大学的时候邹丹喜欢许嘉然,经常省钱买票去看他的比赛,温桐对这种危险运动不感兴趣,把社团送的票给了邹丹,不料她早早买好了,拉着温桐一起去看。 那时的陆初霁被骑行服和头盔包得严严实实,但在赛车手里尤其引人注目,可能是因为挺拔的背影,也可能是因为头套下露出来的那对势在必得的眼睛。 他和观赛台的温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错开视线。第二天,陆初霁出现在她下课的路上。 回忆得太过深入,温桐这晚睡得很不踏实,早上起来后头晕脑胀。 她洗了把冷水脸,打开阳台窗户,现在还只是早晨,她的后背就已经热出一层汗,这种高温天对赛车更是极大的挑战。 比赛场地在国际赛车中心,一段封闭式的公路。 陆初霁给她的是前排票,温桐抵达的时候阶梯看台人满为患。 隔着护栏网,她找到陆初霁,内圈第一个,白蓝色机车,同色骑行服,在赛道上各种色彩碰撞里显得十分简洁。 他向温桐的位置招手,引得前面一排几个女生尖叫着站起身挥旗。 灭灯起跑,按照门票上的规则,赛道全程4km左右,9个左弯,6个右弯,需要跑25圈。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相当刺耳,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十几辆机车冲上跑道。 第一圈陆初霁一直是领跑位,经过2号弯,后方的17号抢线失误与另一辆车发生碰撞,整个人像泼出去的水,重重摔在另一侧的草坪上。 温桐坐不住,站起来紧盯着他飞驰的背影。 数不清第几圈了,陆初霁所在的位置三辆车持续处于混战状态,不停在弯道展开争夺,他的整个身体压低倾斜,几乎要和赛道平行,险些和前方的车追尾。 温桐看得心惊胆战,即便有各色顶尖的防护装备,出现撞车都得在医院躺上一阵。 倒数第二圈,出现了三车并排的情况,整个赛场沸腾起来,她似乎能看到防护服擦地而过摩擦出的火星。 陆初霁被挤出内线,掉到赛道边缘。 温桐顾不得晒,往旁边挤过去想看清楚点,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屁股摔回座位。 站起身的观众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温桐不算高,完全看不到赛况。 另一侧观赛台骤然响起欢呼,彩烟袅袅飘向空中,好似一场盛大的日景烟花。 她被困在坐位上,出不去也动不了,只能发消息问陆初霁情况,等到人群松动了些依旧没有回复。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3节 不会是摔车了吧? 温桐知晓这项运动的危险性,大三她送受伤的陆初霁去过一次医院,当时由于两辆车追尾相撞,他的肋骨断了一根。 呼吸凝滞了两秒,她握紧手机从右边汗津津的人堆旁边挤过去,沿最底下的通道往终点区看台赶。 她连走带跑,眼睛还盯着手机里的消息,没注意脚下,被踩到的人毫不客气骂了上来。 温桐回头连声道歉,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火急火燎的,原来是给我送胜利拥抱?”陆初霁抱着头盔,低头揉了揉她被撞红的额角。 看见他安然无恙,温桐喘着气将鬓角散落的发丝绕回去,尚未平息的语气里夹杂几分责怪:“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陆初霁茫然了一瞬,垂头去摸裤兜,猛地把她揽进怀里哈哈大笑:“我的宝贝桐桐,我在赛车哪能带手机?” 他笑得胸腔都在颤动,温桐不知怎地联想到了某个游戏里面摇摇晃晃吸收阳光的向日葵,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比赛结束后陆初霁去洗了脸,此刻鬓边还滴着水,他都亲眼看到了对方着急忙慌的担心样,自然不介意她刻意的疏远。 毕竟本能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他拉起温桐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攥紧了些,说:“我带你回去。” 一前一后,他自顾自说着赛场上的险象环生,声音爽朗明净,就像学生时代路过篮球场听见的高谈阔论,掺杂青春气息。 温桐看向两人渐渐同步的步子,思绪似乎也跟着飘远了。 “带好头盔。”陆初霁回头帮她扣系带,眼皮半耷拉着,能看到右眼皮上一道浅浅的疤,抬眼时便看不清了。 “桐桐都看两年了还没看够?”他的头盔把女孩的脸衬得只有巴掌大,他笑着捏了捏,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害怕的话就抓紧点。” 温桐撇过脑袋,没有应声。 陆初霁沿着环岛公路行驶,这条路不仅临海,而且道路两旁植被丰富,绿树成荫。 他开的速度适中,海风混着树木的味道,清新沁凉,在这种环境下温桐连日加班的焦躁感消散许多。 前面是一个绕山弯道,陆初霁倏地提速,温桐吓得魂都差点没跟上,死死抠住他的腰,“你干什么啊!” 她对这种不受控、无法把握的危险有着天然的逃避机制,但陆初霁却恰恰相反,他沉迷于挑战极限,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下次还是敢去。 他没有减速,调整了个姿势方便她抱紧。 温桐耳边只剩下引擎的“嗡嗡”声,风速,她第一次感受到物理学里的风速,像捆成一束束的狗尾巴草,不停往她脸上刮。 她感觉心脏就要跳出来了,下一秒可能会撞上山脉,也可能冲向海底。 “温——桐——” 树林里的鸟因为这道突然破开的声音扑簌着飞走,等到回声消失,陆初霁紧接着又喊了一声。 风里、树梢、山顶、海面,都在重复她的名字。 她张了张唇,比了个口型。 “温桐。” 第12章 家 陆初霁送到江岸大厦路口,见她神情恍惚,单臂将人抱下车,担忧道:“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这句话说完后他立刻察觉出哪里不妥。 他开车带过很多人,车队里的兄弟、每场都来观赛的学妹、不算太熟的同学,以及陈依棠。 这些人里唯独没有温桐。 她是和自己关系最紧密的,却很久都在选项之外。 温桐自然不会知晓他的想法,整个人好似回到了去滨海的那趟火车上,明明很清楚目的地,却感到虚无和迷茫。 “谢谢。”她缓过神,摘下头盔递给他。 陆初霁没有接,看着她的眼睛说:“等凉快点我再带你去环岛路。” 温桐有些累了,此刻只想回去休息,摇摇脑袋把头盔放好,“我最近很忙。” 头顶的枝桠被几株栾树果实压得低垂,黄灯笼样式的果子正向着红色过渡,筛出星星点点的阳光散落在来往行人肩头。 “那等你先忙完。”陆初霁放低了语气,像小孩子一样伸手去挡她头发上的光斑。 没有了机车上的激动,回归冷静的温桐下意识避开他的亲近,微微颔首朝公寓方向走去。 等红绿灯时手机忽地震动。 江闻笛:【再不回消息我就去开车去你家楼下了!】 温桐发过去一个道歉猫猫头:【之前在车上不敢拿手机出来。】 江闻笛:【座位旁边坐着领导是吧?】 温桐没忍住笑了出来:【旁边倒是没人,前面坐着陆初霁。】 她前脚发出去,后脚江闻笛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别告诉我你们复合了。】 绿灯亮起,温桐随人群穿过斑马线,走到半路瞟见对面一个眼熟的人影。 “好久不见,温小姐。”林叙拎着公文包,笑容礼貌商务。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江岸大厦,他出现在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林秘书周末也要上班吗?” “江总不提倡加班,我回来拿点东西。” 温桐顿了下,她也没提到江劭庭啊,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那您先忙,下次有机会再聊。” “没事,我正在等车。”林叙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刚才看路边有个行迹可疑的男人缠着温小姐,您没事吧。” 温桐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可能是陆初霁,努力维持住表情:“没事,是我的一个朋友。” 林叙或是看到车来了,眉心舒缓许多,亲切回她:“下次见。” 温桐笑着点头,目送轿车离开,心里不禁嘀咕:秘书果然和老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起话都带着点拷问的味道。 说话的功夫江闻笛的消息已经堆积如山,温桐看着满屏对陆初霁的声讨,连忙解释:【没复合没复合,就看了个比赛,坐了个车,然后各回各家。】 江闻笛:【我的姑奶奶,也就你这么想,他想回的是家吗?是你的家!】 温桐:【放心,我家的密码锁谁来都开不了!】 江闻笛:【真的吗?下次让我看看。】 温桐:【随时恭候。】 温桐把手机放回口袋,独在异乡,江闻笛是为数不多关心她的人之一。 logic营销方案的推进到了第二阶段,虽然还没找到最完美的宣传主题,但温桐提前准备好了plan b。 tassy一身咖色西服,略微上挑的单眼皮,耳边两只银色圆耳环随手写的动作轻晃,将她的气场衬得更加凌厉。 温桐坐在她对面,中间隔着张办公桌,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是她毕业后第一份递交的方案,加之总觉得还能改进,因此有点没底。 tassy看得格外认真,桌上的咖啡早就放凉了也没喝一口。温桐听夏晚无意中提起过,tassy在江岸呆了大概10年,从她这个岗位一步步爬到了品牌总监。 “桐,可以大致说说你想法吗?”tassy或许是怕她紧张,补充了一句,“这份方案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我想先听听你的策划思路。” plan b自然不是最好的,这份方案的主题是轻易就能想到的“个性”,因此温桐在营销策略上花了很多心思,力求能够有些创新。 “ok,我稍微提一些小问题。” “好,您说。” tassy终于空下来,抿了口咖啡笑道:“不要紧张。” 温桐被点出来更加不自在了,红着耳根连说了两三次“好的”。她天真地以为真的是什么“小问题”,越听越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匠气”就是说好听点的用力过猛,温桐写的时候明确感知到了核心内涵不足,因此推广路径上绞尽脑汁尽可能自圆其说,但tassy一眼就看出来了策略与策略之间强行缝合的痕迹。 即使tassy一直强调修改下就可以,回到工位上的她还是决定重新来过,plan b 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在敲定会议上说服其他部门呢? 下班后,她特地在电梯里待到只剩下她一个人,趁没人再进来迅速按下11层。 玻璃门紧锁,黑金色调的大厅只开了一盏暖灯,窗边会客用的皮质沙发泡在淡淡的金色光晕里。 里面没有人,温桐退回电梯。 这两天江劭庭好像出差了,11楼的灯总是暗着,碍于他是自己隔了不知道多少级的领导,也不能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去见logic的设计师。 “垂头丧气的干嘛呢?” 温桐诧异地盯着电梯外的江闻笛,“你今天这么晚才走?” 江闻笛按了1层,意犹未尽道:“玩游戏入迷了。” “......” “去我家吃饭嘛?” 江闻笛眼一撇,“你不是只会泡面加香肠吗?” 温桐一时语塞,她确实不会做饭,在学校用不着,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做很多好吃的。 看她蓦地安静下去,江闻笛赶紧解释:“我不是嫌弃啊,泡面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我只是有点想我哥哥了。” 下班高峰期,车流人流混杂,江闻笛拉住她的手从乱窜的电动车里穿过去,随口道:“你还有个哥哥啊,话说回来你一个人来滨海你爸妈放心吗?” 各种鸣笛声让江闻笛心烦气躁,她感觉握着那只手瑟缩了一下,以为温桐是被乱冲的车吓到了,微微用力回握。 “我不怎么恋家的。”音量拔高了几个度,像上台前给自己打气。 江闻笛忙着开路,一笑带过:“好好好,你是新时代独立女性。” 温桐当然不能真让人家回去吃泡面,在周末常去的湘菜馆打包了四菜一汤。 爆香猪手、黄焖羊肉、猪耳炝银丝、蒜蓉红苋菜,以及两碗莲藕排骨汤,她一个人有点提不了,江闻笛不习惯浓郁的油烟气,再瞅了两三眼后选择进店帮她。 一靠近餐盒肚子就“咕叽”叫了出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4节 温桐瞟了瞟对方涨红的脸,说:“走吧,汤冷了不好喝。” 菜馆离公寓400米左右,到楼层后江闻笛走在前面,迫不及待等着开门大快朵颐。 “哪一间啊?” “1106。” 公寓是带阳台的小单间,温桐特意打理过,干净温馨,还有股淡淡的柚子花香,像极了平川大学那条栽满柚子树的小道。 刚把餐盒端出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温桐抽了张湿巾擦手,趿着拖鞋走过去。 “温小姐,今天的花。” 橙红的莫里斯月季,花朵包得紧实,三朵连成一株,像几个勾肩搭背的小包子,侧面搭的是紫斑风铃草,很解暑的色调。 “谢谢,这几天的已经够插瓶很久了,不用再送。” 店员保持标准的微笑,答:“我们遵循陆先生的要求,祝您今天愉快。” 温桐只能先摆在阳台,望着另外几束蔫巴巴的花苞有些头疼。 江闻笛已经等不及开吃了,催促道:“陆初霁爱送你让他送去,反正花的是他的钱,快来吃饭。” “我就是觉得放着坏掉有点可惜。” 江闻笛夹了一块瘦肉放到她碗里,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老这么被他缠着也不是个事。” 温桐夹起碗里的菜,沉默半晌又放下,“我没有精力想这些事情,只想好好工作。” 不努力工作就转不了正,不转正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不能让哥哥来滨海,他就还要继续呆在开裕受苦。 即便会下意识担心陆初霁,会被他的情绪感染,但她的理性也绝不可能再将自己置于不确定的感情关系里。 她耗不起,也没有这个胆量去赌。 “是这个道理,古往今来成功女性都不把贱男当回事。”江闻笛边吃还不忘摆拍,硬拉着温桐也拍了一张,屏幕还没熄便有电话打进来。 温桐放下筷子等她,半刻钟后江闻笛走进来垮张着脸道歉:“我得先回家一趟,我妈从京港过来了,不好意思啊桐桐。” “不要紧的,下次有想吃的菜我帮你带。” “吧唧”一声,江闻笛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温桐跟个煮熟的虾,脸瞬间红了个透,小声嘟囔:“你还是快走吧。” 江闻笛还想伸手去捏红番茄的脸,被她推了出去。 温桐站在窗台边看她被车接走才安心回卧室,不久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没了一点声音。 菜有点凉了,温桐挑贵的几道菜吃干净,随后把盘子端进厨房。 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在寂静的环境里好似不停敲击的棒槌。 温桐弯腰去看来电显示。 刹那间,恍若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喘不过气,手臂汗毛也跟着一根根竖起来。 她扔下碗,双手胡乱在衣摆上蹭了几下,紧盯着震动的手机,似乎在看它会不会突然挂断。 等了两秒,温桐拾起手机,如同提前演练的士兵,唇瓣战栗,精神高度紧张。 “妈。” 一声刻意的冷笑灌入耳膜。 “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啊?发工资没。” 第13章 端倪 温桐握紧的手陡然松了。 电话那头很吵,电视机里的打斗,一家人的闲聊,又多又杂,她扶着床坐下。 “你有事吗?” 客厅的欧式吊灯明亮耀眼,吴艳盘腿磕着瓜子,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她前阵子买菜的时候碰到以前的邻居,说温桐和她家女儿一个大学,夸她厉害养出个进大公司的孩子,殷勤得很。 得亏邻居提醒,吴艳清了清嗓子,说:“你表姐每个月都打钱回家,我辛苦把你养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啊。” 温桐捏着手机,指尖掐得发白,“养?你说这个字的时候不觉得可笑吗?” 吴艳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懒得啰嗦:“我管你怎么想的,不乐意是吧,那你的就让温杨出。” “两个养不熟的,给个几百看不起谁啊,什么时候死外面还不得我们来收尸。”说完骂骂咧咧地朝垃圾桶内啐出一口嚼烂的瓜子壳。 温桐颅内的血液一下就翻涌上来,吼道:“你们别去找我哥听到没有,别去骚扰他了!” “你舍不得钱那我只能找另外一个要呗。”吴艳就是喜欢看她气得半死的样子,“温杨辍学供你读书,你不就是个吸血鬼赔钱货。” “别说了!”温桐像被踩中了软肋,面色惨白,“我把钱给你,别去找他了。” 尾音尚未落下,那头毫不留情切断通话。 她呆愣愣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像一条被冲上沙滩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良久,她看到饭桌上江闻笛送的草莓蛋糕。 温桐打开盒子,一块接一块往嘴巴里塞,齁甜的味道压下了喉间涌上来的酸涩,但身体本能发出抗议,每吞一次就难受地干呕。 她掐着大腿,用疼痛盖住窜上来的恶心。 胃部在接连不断的刺激下泛起一阵阵酸水,最终,她冲进卫生间吐了出来。 酸溜溜的腐烂味爬满整个口腔,喉管像被刀片刮过,灼热涩痛。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她仰头把手指伸进去,恶心感重新扑了上来。 反复吐了几次,温桐瘫软在地,背靠洗衣机屈起膝盖,将脑袋缩进臂弯里。 没关系的,再努力一点,哥哥就能来滨海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应激反应:“你还想怎么样?!” 干涩又尖锐的嗓音,江劭庭微微一怔,开口:“是我。” 温桐手指僵住,这才看到是京港的号码,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您出差回来了?” “嗯,在公寓楼下,方便下来一趟吗。” “好的。” 原先的衣服一股酸味,温桐换了条裙子,又洗漱了一遍。 下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路旁停着的暗灰色宾利,江劭庭正倚着车门低头看腕表。 她想了想,确实让他等了一会。 “怎么不过来?”江劭庭好整以暇望向她,眉眼在路灯下精致极了,就是看起来就闷闷的。 温桐三步并作两步,看了看周围,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近看她才发现对方似乎是刚回滨海,神色间有些疲倦,林秘书都还在驾驶座。 江劭庭向来不理废话,视线落在她唇边的绯红色擦伤,联系到不知为何嘶哑的声音,不由得皱眉:“感冒了?进车说吧,晚上有风。” 温桐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上了车。 没人说话,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她偷偷瞟了眼旁边的男人,满头问号,到底什么事啊? 瞟到第三次的时候,江劭庭勾唇回望,问了句:“从哪知道我出差了?” 后排由于树枝的遮挡,光线不怎么照得进来,对方的脸在黑暗中愈发晦暗不明。 经历晚上的事,温桐的脑袋很混乱,直说:“这几天我一直没看到您的办公室开灯。” 江劭庭眯起眸子,淡淡道:“11层锁门了?” 见她晕乎乎点头,江劭庭眼里的雾气消散,清明深沉,“后天是alger先生的接风宴。” 温桐的眼睛猛地亮起,像看到钱袋子一样放光。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他递过来一个系着米色丝带的礼盒,温桐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打开。 一条黑色礼裙。 蝴蝶结落肩款式,v型束腰,偏向美式古董裙的设计。 “这个也是吗?”她指了指旁边的珍珠项链,惊讶于他的妥帖周到。 江劭庭出席宴会甚少带女伴,不太清楚是否有为对方准备的礼节,但温桐年龄小,他多考虑些也是应该的。 “嗯。”他像想起了什么,目光透着不解,“但我的办公软件貌似出问题了,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回复。” “......” 上次她本来打算吃完晚饭回他的,结果被陆初霁赛车比赛的事情分了心,就给忘记了。 温柔的注视,温桐心虚地别开视线,佯装不懂:“好多软件容易出bug。” “哦?”他求证似的继续看着她。 温桐忙不迭点头。 江劭庭双手交叉,身体往后靠了点,一派闲适:“回了什么?” “晚安。” 江劭庭偏过头看她,眸光流转之间,仿佛冬日暖阳下流动的空气,寂冷又能感受到温度。 温桐真感觉自己糊涂了,一被他问就什么话都往外冒,赶紧四处找补:“当时是晚上嘛,那个......我准备睡觉.....” “我知道了。”他敛眸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温桐颔首,抱着礼盒下车。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5节 晚上十多点的样子,天空像蒙了灰的灯泡,一层层半透明的亮。 “温桐。” 她蓦地停住脚步回头,杏眼微张,眼里有些疑惑。 她站在车外,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瞟见微微鼓起的喉结,一丝不苟的衬衫,以及酒红色菱格领带。 “记得去看医生。” 温桐陷入茫然,忽然想起他以为自己感冒来着,食指轻轻抚过礼盒的丝带,笑着回答:“我明天就好了。” 江劭庭顿了顿,说:“晚安。” 音色低沉磁性,像一缕轻柔的夜风,蛊惑撩人。 林叙将车开往半山风光,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瞄两眼后座上的男人。 “她怎么说的?” 冷肃森寒,直入主题,这才是他的老板啊,刚才夹里夹气的语调听得他牙齿发酸。 “已经谈妥了。”林叙转动方向盘,继续补充,“今晚陆少应该没空去打扰温小姐。” 言外之意就是刚开始给温桐打电话的不是陆初霁。 江劭庭皱眉,却也没再问,阖眼小憩。 这次回去老爷子对他擅自做主去滨海颇为生气,加上江城在中恒的势力逐渐做大,明显有想让他回去制衡的想法。 制衡?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 宴会定在周四晚上八点,具体地址温桐不知道,不过江劭庭说了会跟她一起过去。 一起,大概就是会来接她的意思吧? “闭眼,我帮你化个眼线。” 温桐不怎么会化妆,和江闻笛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爽快地提议充当她的临时化妆师。 “别抖呀,都歪成苍蝇腿了!” 温桐咬唇忍住笑,“可是真的很痒。” 江闻笛擦掉重新来过,半威胁说:“等下化成丑八怪了可别骂我。”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温桐今天的模样。 细腰雪颈,锁骨精致迷人,落肩款式的礼裙露出大片莹白肌肤,在黑色礼服的衬托下犹如优雅的天鹅。 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和丑搭边。 “手机手机,是不是我大哥来催了?”江闻笛把电话放到温桐耳边。 “嗯嗯,我现在在闻笛家里,地址是......”温桐向对面的人望去,“秋雨雅苑。” 电话挂断,江闻笛不敢再磨蹭,加快速度完成妆面。 “搞定,站起来看看!” 温桐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犹豫道:“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江闻笛围着她左瞧右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我一下。” 温桐对着镜子把裙子往上提了提,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江闻笛从衣帽间出来,将黑色丝绒手袖和一顶小巧的复古礼帽帮她戴上,“不夸张,你连配饰都没怎么戴。” “桐桐,你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美死我了!” 温桐经不住她上下打量的目光,羞赧地垂着脑袋,倒是弄得江闻笛不好意思。 两人一起出别墅。 江劭庭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挂断电话。 “大哥来的这么快?” “刚好顺路。” 看到他望过来,温桐轻轻招手。 江闻笛悄悄挪过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看到没,我大哥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温桐的脸“腾”地涨红,“你别瞎说。” 江劭庭哪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在还隔着一段距离对方听不见。 “那我先回去了,大哥。” 江闻笛拍了拍木头人的腰,低声调笑:“我说错了,是某人的眼睛要长我大哥脸上了。” 温桐充满被戳穿的尴尬,盯着江闻笛一溜烟跑回家的背影生闷气。 她偷偷瞄江劭庭有这么明显吗?! “闻笛说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温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倏然回头,正好一头顶到他的胸膛,她捂着额头连退两步,疼得直冒眼泪。 这人是铁做的么? 第14章 撞破 温桐撞到的是他的胸针,江劭庭下意识想拿开她捂着的手,抬起手的那刻顿了两秒,又重新放回腿侧。 “手拿开。” 她痛得泪珠在眼眶打转,老老实实松手,“没破皮吧?” 要是破相了还怎么去宴会和人家设计师沟通? 见他半宿不回答,温桐仰起头把脑袋凑过去,满脸写着“快帮我看看”。 四目相对,江劭庭的眸光闪了闪。 林叙下车过来看到的就是这种光景。 一个含泪仰头,一个低头注视,你贴我,我贴你,只差没亲一起。 君子成人之美,他悄悄退回车里。 “没有,但撞红了一小块。” 灼热的男性气息与她的呼吸交织,还没等温桐回过神来,额角覆上了一抹凉意。 江劭庭用指腹打着圈,轻轻揉按,边问:“还疼吗?疼的话可能需要抹点药,不然会留下淤青。” 冷冽的雪松香擦过她的耳尖,这句话很长,温桐有点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疼不疼?”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温桐摇摇头,佯装不经意往后退了半步。 江劭庭扫了她一眼,收回手,说:“走吧。” 不同于林叙想象里的画面,后座的两个人一上车都默契不说话,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只不过自家老板沉着脸,另一个已经在车里昏昏欲睡了。 晚宴在郊外的酒庄,离市区有近一小时路程。 温桐这边的车窗摇开了一道口子,风吹进来舒服极了,配上如同高数课一样安静的氛围,不多时便觉得困。 “到了。” 睡得正香被人打搅是件相当烦躁的事,她嗫喏两声像拍蚊子那样胡乱挥了两下。 沁凉的触感,温桐猛地睁眼。 黑色手袖与白的碰撞尤其扎眼,朦胧间她能够清晰看见对方手背交错的青色血管,薄薄的皮肤在腕表冷光烘托下更加白皙。 她正攥着人家的手不放。 温桐立刻缩了回去,连声道歉。 车只能停在指定的区域,还有一段路需要单独走过去。 温桐跟在人高腿长的男人后面,渐渐追不上他的步子,小声朝他的后背说:“我有点跟不上了。” 江劭庭停下步子,扭头望到张绯红的脸蛋,道:“抱歉,我走慢些。” 并肩而行的位置,温桐穿了高跟鞋也只堪堪够到他的下巴。 车上忙着睡觉,她这时才发现江劭庭今天没打领带,戴的黑色领结。 纯黑单排扣马甲,正肩白色衬衫,相当正式的一套衣服,有种温和的艺术家气质,也很适合他。 “不走台阶路吗?”草坪上木牌指示的是直行,江劭庭却往左拐了。 “你穿高跟鞋走起来累,我们走另一边的小道。” 温桐被说到了心坎上,十分狗腿地夸道:“您真是个体贴部下的好领导。”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 他果然听到了江闻笛那天在电梯门口说的话。 温桐瞬间迸发出打工人的求生本能,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怎么会,您风华正茂,年轻有为。”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江劭庭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问:“这些都是学校教你的?” 温桐见他不相信自己说的,停下来十分认真补了句:“我说的都是实话。” 特别是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柔和了久居高位的冷肃气息,既温柔又沉稳。 “没有不信你的意思。”他俯身理了理温桐歪向耳侧的礼帽,轻声说,“今天很漂亮。” 她戴的是一顶绒花编织而成的扁帽,由夹子固定在头发上,江劭庭的动作有些滞涩,似乎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6节 温桐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上句话,想了半天最后只干巴巴挤出三个字:“你也是。” 江劭庭手一顿,冷冷甩出个句子:“不会答可以不答。” 对话结束。 两个对视一眼,又移开,继续各走各自的。 夏末的蝉鸣声并不尖锐,像生命最后一程的颂歌,悠扬哀婉;树丛里的萤火虫从她的裙摆绕过,飞向另一侧的灌木。 气氛如同冻住了一般,直到快接近拐弯处的一间木质农舍。 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衣服布料摩擦发出的,伴随着男女轻微的喘息声,温桐只茫然了片刻,就意识到那边正在进行什么。 她一把拉住不管不顾往前走的男人,压低声音:“我们换条路吧。” “为什么?” 温桐瞪大眼珠,一脸“你难道没听到吗?”的表情。 江劭庭神色如常,不咸不淡驳回她的提议:“我们就快到了。” “那里有人在......”温桐支支吾吾半天,被他疑惑的眼神盯着更加说不出口,悻悻地一语带过,“有人在干不好的事情。” “又不是我们在干,不用紧张。” “......” 寂静的环境里,吮吸声越来越大,温桐脸颊爆红,她不禁怀疑江劭庭可能真的是铁做的。 油盐不进。 她望了眼后面看不到头的小道,迅速打消往回走的念头,再次开口:“那我们小声点过去。” 江劭庭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高跟鞋的声音太响了,温桐蹑手蹑脚沿着低处的草地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看就要走完弯道,脚踝处骤然爬上一股黏腻的凉意,她条件反射颤了一下,“咻”地抖落出来一条黑影。 温桐头皮都要炸了,尖叫声已到喉间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怎么了。”江劭庭话还没说完,被她突然用力扣住腰,如同一颗扑过来的火球,差点让他重心不稳连人带“球”一起摔下去。 温桐吓得手足无措,白着脸半天没说清楚,江劭庭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拾取出信息。 被蜥蜴爬脚了。 他朝她之前站的地方看了看,空无一物,应该是被她现在还在乱踢的腿吓跑了。 江劭庭垂眸,有些好笑地朝缩在胸前的脑袋说:“这样怼着不闷?” 声音传到木屋后方,墙壁上重叠的两道身影渐渐停了动作。 陆初霁整理好西服,平复呼吸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看到路边站着的男人时被吓了一跳,难掩语气里的惊诧喊道:“小叔?!” 即使他背对着自己,但这守丧似的衣着与气质很好辨认,是江劭庭没错。 他似乎抱着个,女人? 对方大抵比较娇小,被江劭庭搂着挡了个严严实实,陆初霁只能看到露出的一截黑色裙摆。 江劭庭偏过头,目无波澜,撩起眼皮淡淡客套:“好久不见。” 陆初霁略微欠身,神色也变得恭敬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在平川,没来得及替家父向您问好。” 怀里的人显然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死死揪着江劭庭的衬衫衣角。 江劭庭面不改色引着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腰,视线在陆初霁旁边的女人那停了两秒,问:“这位是?” “我是初霁的女友,您好。” 陆初霁嘴唇旁边还沾着一点唇釉,思绪飘远,目光也游离在对话之外。 打从知道这号人起,他就没怎么听过江劭庭有女伴,社交圈里有钱有权的男人多数不缺女人,更何况江劭庭这种人,有情人倒也不稀奇。 奇怪的是吻得起劲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那个女人撒娇的声音,莫名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陆初霁眯起眼睛想看清她的模样。 “换女朋友了?” 意味不明的反问,陆初霁心下一惊,江劭庭向来不爱管闲事,怎么会问这种事情? “让您见笑了。” “你们先进去吧,我这还有些事。” 陆初霁看对面两人难舍难分的样子,心中了然,只觉再严肃正经的人也不过如此,答道:“我们打算回去了,改日再见。” 数到第42下的时候,脚步声彻底远去,温桐恍惚中想起了陆初霁说过的“等天凉快一点了我们再去环岛路。” 山下小道雾影溟濛,她默默垂下头,吸了吸鼻子。 温桐再一次确认原来在重要的人心里,自己并不重要。 她还在为感情纠结徘徊的时候,对方已经悄然抽身了,留她在原地被耍弄、被欺骗。 靠近以为的光不过是将她的处境照得更加黑暗。 “要回去休息吗?” “谢谢您帮我解围。”温桐微微仰头,对这个第二次碰到她和陆初霁尴尬事情的“小叔”感激道谢。 江劭庭不说话,静静垂眸看着她。 眼眶泛红,鼻尖也跟冻红一般,在昏黄的路灯下可怜兮兮的。 “您放心,我等会一定会好好和alger先生取经,把方案做好。” 江劭庭到嘴边的安慰之词就这样被她公事公办的模样打断,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还会说出些什么“做大做强,互利共赢”的冠冕堂皇话。 “你倒是会表忠心。”说完他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温桐只看到他突然沉了脸色,既不清楚缘由又不敢问,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道利箭似的眸光射过来,没走两步的男人见她一动不动,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温桐忙不迭跟上去。 他脾气很好,即使自己哪里说错了他应该也不会真的生气?就算生气了,感觉他也不像是会气很久的人。 温桐抹抹鼻子,试图挽回:“江总,我很有信心能把这个方案做好,争取提高logic新季度的销量,为公司做大做强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别盯着我,看路。” “哦。” 第15章 宴会 宴会举办地在酒庄的欧式城堡内。 凡尔赛大厅金碧辉煌,拱形屋顶上悬着多顶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江劭庭婉拒佣人的引路,穿过黑白棱格长廊,在迷宫一样的厅内找到通往楼上的雕花双旋转楼梯。 “宴会在二楼。” 温桐正杵在七彩玫瑰窗面前,欣赏这面存在于教科书里的彩窗,听到他唤自己过去,挪动脚步上楼。 江劭庭扶着栏杆,朝款款上来的倩影问道:“你喜欢这里?” 温桐由下仰视,旋转楼梯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瞳孔衬得更加幽深。 “嗯,像外国名著里举办舞会的地方。” “比如?” “我看的不多,《安娜.卡列宁娜》?” 稍显稚嫩的回答,和这幅无害的五官倒也相配,江劭庭和她对望,深不见底的眸子暗流涌动,说:“把它送给你?” 礼服裙摆很大,上楼时非常容易被高跟鞋踩中,温桐专注脚下,随口回他:“我差不多看完了,再看一遍估计看不下去。” 她是个俗人,以前看名著只是学多了脑袋痛用来消遣放松,现在毕业了早没这个兴趣爱好,不如多睡一会。 江劭庭没有纠正的意思,只一笑:“我知道了。” 两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到二楼时晚宴早就开始了。 晚会场地面积相当大,长桌上摆放一座座镶金烛台,温暖的光包裹着温桐,宾客在舒缓悦耳的大提琴音里互相寒暄。 光走去alger先生的位置,她就记不清有多少人来和江劭庭打招呼,这些人瞅到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频频投来探究的目光。 “江,我可等了你好一会。”alger先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意大利设计师,他挠挠脑袋调侃了句,“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话,叫做压轴登场?” 江劭庭端着红酒跟他碰了碰,慢悠悠应答:“我担不起。” alger先生哈哈大笑,江劭庭算他的半个学生,看来这么些年性格没多大变化。 面上说得好听,骨子里能有几分尊敬就不错了。 “旁边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或许是来自国外,alger先生给了温桐一个热情的吻手礼,还说了几句逗趣话。 江劭庭瞥了她一眼,脸蛋红扑扑的,真跟喝醉了酒一样。 “她是我从路边捡来的侄女。” alger先生惊呼:“长得一点都不像!” 温桐很想翻白眼,但是不敢,颤巍巍解释:“江总开玩笑的,我是江岸的员工。” 没说两句,江劭庭就被人请过去应酬,她认出是对方是曾经电视上看到过的某个公司老总,比起当时的采访视频,此刻态度恭敬得跟林秘书差不多。 温桐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她第一次见到江劭庭的时候也很害怕,相处后才好一点的。 “桐和他很熟吗?”alger先生看她年纪不大,没有端酒,递过来一份甜点。 江劭庭的秘书提前打过电话,说有人想单独和他聊聊创作灵感。他这个学生在留学时就像个老气横秋的政客,想不到也有来找他走后门的时候,不由得八卦起来。 这个问题温桐一时难以回答。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7节 熟吗?总共见过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出来。不熟吗?江劭庭不仅教她高尔夫,还帮了她好几次。 “江总是位很温柔的绅士。”她思考了会,将一切归功于江劭庭谦谦君子的良好品质,虽然两人不算熟识,但他细致入微,不摆一点架子。 agler先生差点被红酒呛到,抽出丝帕擦了擦白胡子,正色道:“桐,我想你还要多了解他一些,难道你不觉得他更像是位死了老婆的鳏夫吗?” 板着张脸死气沉沉的,曾经有不少女学生向他抱怨江劭庭不近人情,不通风月。 温桐忍不住笑了出来,视线也跟着移动到江劭庭身上。 他长得高,站在人群里好看得耀眼,侧脸线条利落分明,掐着高脚杯时不时点头回应,优雅极了,有几位女士想靠过去和他攀谈,但江劭庭一直保持在礼貌的距离。 温桐转向alger先生,玩笑道:“我看您和江总才比较熟。” 她心里惦记着来宴会的目的,没再多展开聊回逻辑系列的创作初衷。 “设计大多时候没有体系,出自偶然的灵感。”他抿了一口红酒,咂咂嘴巴,“桐,你觉得逻辑的灵感源于哪里?” 温桐蜷了蜷指尖,不太确定:“历史书,或者工业时代的电影?” alger先生摇摇头,“不是,是我的孙女。” “当时她从手工课上回来,让我这个老头帮忙拼一只机械蝴蝶,事实上那并不复杂,我们只花了半小时。回房间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年轻时的alger也有一只蒸汽弩,我立刻去阁楼把它翻了出来。” “可惜握手的木质部分被虫子腐蚀了,即使将零件组装好也无法再使用。”他无奈耸耸肩,“结果就是我坐在阁楼用一整晚时间拧螺丝,下楼摔了一跤。” 温桐云里雾里,除了机械和蒸汽两个关键词,其他的似乎很难牵扯到内核一说。 alger先生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解,放下酒杯继续:“因此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期间我不断回想为什么我13岁没有拼好那只蒸汽弩,把一堆毫不相干的零件组装成一件艺术品明明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能当时年纪小没有耐心?”温桐回望他的蓝色眼睛,尝试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我也曾这样想过,但在日记里才知道我那时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只是由于当时流行的是全金属的弩,所以我又重新买了,这把蒸汽弩被我藏进了收纳盒里。” 他不再开口,如同陷入了回忆的沼泽,拿起棕色圆桌上的香槟缓缓饮尽。 温桐大概有了一些想法,下意识回头去寻江劭庭的背影。 黑色欧式长桌上摆满了鲜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点点烛光摇晃,仿若梦境般遥远朦胧。 他背靠着桌子,左手手臂懒懒搁在桌面,头顶是半米高的水晶灯,杯中的酒因动作一圈圈荡开,在光下如同晕开的金粉。 温桐缩回步伐。 现在过去肯定会打扰到他吧?说不定还会让他很尴尬,毕竟以她的身份,连参加这种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alger先生被前来寒暄的宾客缠得脱不开身,温桐知会他一声后独自走向露台。 玻璃门隔绝了里面的交谈声和音乐,她的思绪瞬时清晰起来。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与其说是对物品的怀念,不如说是对物背后寄托的情感缅怀,alger先生或许是在怀念年少的自己,也可能是那时轻易放弃内心喜好的惋惜。 无论哪种想法,都是可确定的主题:自我。 温桐扶着栏杆,伸手去够外面的风,感受风从指间溜走的畅快。 目光触及不远处的青石板路,前不久陆初霁搂着另一个人从那里经过,宁静绵长,仿佛一切都被他们置身事外。 那个人是陈依棠。 她从没有怪过陆初霁,直到今天亲眼目睹他和陈依棠不顾场合的忘我纠缠,她第一次对这个除温杨外最亲近的男人产生了厌恶和恨意。 他用伤害过她的刀再一次狠狠刺向她,甚至能够在亲吻陈依棠后面不改色地提及平川那天。 那天陆初霁向她再三保证他和陈依棠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一个只对她而说的笑话。 温桐枕着手趴在扶杆旁,眼眶里像进了一阵烟,酸疼难忍。 “喝醉了?” 江劭庭余光看到了她在自己附近走来走去,一幅有求于人的样子,等他掐断对话,扭头人就不见了。 现在趴在栏杆上念念有词,活脱脱醉鬼模样。 他的呼吸坠落在后颈带来一阵酥麻,温桐僵硬转身,摆摆脑袋。 江劭庭斜睨了一眼她那不知道往哪放的手,神情放松:“刚才找我?” 温桐闷头“嗯”了一句,也许是意外于他关注到了自己,压抑的情绪像泄洪一般无法控制。 刚开始只是哽咽,接着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小孩,掩面啜泣。 心脏的阵阵钝痛提醒她,她很在意陆初霁。 那种情感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缠绵悱恻,而是两年相伴的依靠感,让她有一方落脚之地,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都是假的。 露台相当安静,除了她的声音没有其他的了,江劭庭莫名感觉有点头晕。 像一层精心布置的网,慢慢地,缓缓地,笼罩下来。 他却不想反抗分毫,反而希望它下落得再快一些,收得再紧一些,让他再也逃不出去。 他确定他今晚喝多了。 温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江劭庭面前哭了,羞耻感混着伤心愈发难堪,她揩掉溢出来的泪珠低声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 说完她灰溜溜起身打算离开。 温桐刚走了两步,脚下倏地悬空,她还没来及做出反应,整个人被横抱起来。 即使怀里抱着个人,江劭庭的步子依旧十分平稳。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肌肤,面料之间摩擦的声音极为暧昧,温桐双手缩在胸前,脑海里有许多疑问,全部呈现在惊魂未定的小脸上。 江劭庭将她放在露台栏杆上,问:“因为陆初霁?” 温桐的眼泪在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里早就被吓干了,他单臂环在她背后,虽不至于会掉下去,但坐在栏杆上的悬空状态实在太没安全感。 她本能地倾身扶住对面男人的肩膀。 第16章 秋雨 由于重心不稳,温桐向前滑了一下。 江劭庭制止她的胡乱折腾,大掌扣着温桐的后脑勺轻轻摁在自己肩膀上, 他低头凑近了些,继续问:“是因为他吗?” 温桐大脑空白,像被强行贴上去的橡皮泥伏在他的肩头,鼻尖隐约嗅到一缕偏甜的果香,是葡萄酒的气味。 他喝了酒。 “您喝醉了?”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醉酒的人有些出格举动也属正常,不然温桐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己架在栏杆上。 “我也不知道。”江劭庭垂睫看她,眼神像蒙了一团雾,朦胧不清,“你看看。” 他双手撑在温桐腿侧,略微俯下身子,将她禁锢在圈出来的一小块区域,与她平视。 面前漆黑明亮的双眸紧攫住她的目光,温桐彻底懵了。 这怎么看啊? 江劭庭静静注视着她,似乎并不着急答案,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温桐笃定他这是喝醉了开始耍酒疯的行为,回望他的眼睛佯装正色:“我看过了,你需要回家休息。” “你刚才哭了。”江劭庭再次把她揽进怀里,安抚一般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脑袋。 他的肩膀很宽,冬日凛冽的松针香,不热烈也不过分疏离,将冷与暖的界限拿捏得相当分明。 如同置身于飘着晨雾的松林,在清新的凉意中能嗅到晨光的温暖。 “我已经没事了。”温桐仰起头小声解释,或许这晚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对于他的动作并无反感。 江劭庭正半阖着眼看向远处的山,眉心微微拧着,眼尾流露出一种陌生的情绪,似乎在回忆遥远的往事。 末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轻声开口:“那我们一起回去。” 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感,温桐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抬抬眼:“您感觉怎么样?” 江劭庭单臂搂她下来,等她站稳了温声答道:“我也没事了。” 唇边掺着戏谑,温桐立即想到他不会是装的吧? 她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只一眼便立刻掐灭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好。” 两人回到车上时接近10点,江劭庭合眼休息,但神色丝毫不见放松,眉间蹙紧。 他也会有烦恼吗?温桐情不自禁看向旁边的男人。 浓而微翘的眼睫,睡着后周身的凌厉感减轻很多,让人更加把重心放在完美无瑕的五官上。 他并不是那种温润长相的人,眉宇锋利极具上位者的侵略性,正因为如此,在相处过程他的温柔妥帖反而让人格外安心。 如果不是进入江岸集团,她恐怕这辈子也很难碰到江劭庭这样的男性,从各方面而言的人生赢家,也会有在梦里都觉得烦恼的事情吗? 初秋的滨海渐有凉意,路过高架桥时钻进来一阵江面的寒风,温桐打了个冷噤。 她倾身摇上江劭庭那边的车窗,接着解锁手机在备忘录记下关于logic策划主题的灵感。 屏幕的光在她脸上跳动,车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身边的人动了动,温桐下意识熄灭手机,侧头询问:“我吵醒你了吗?” 江劭庭刚醒,深邃的眸中水光潋滟,看人的目光分外有神,“没有,在忙工作?” 温桐瞬时打了鸡血,眼睛亮晶晶的,向他的位置靠过去半个身子,重复了一遍agler先生的话,以及她自己的理解。 她越说心里就升起一股胜券在握的兴奋,语调也随之雀跃起来。 驾驶座的林叙看向后视镜,愈加觉得这两人相处模式奇奇奇怪的,江总不用说,没见她对哪个女人这样过。 主要是温小姐,总给他一种状况外的突兀感,比如现在,自家老板眼里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她却像开会一样恨不得拿出个笔记本。 “您觉得怎么样?”温桐解锁手机,正襟危坐准备记录。 江劭庭靠窗支着脑袋,打量对面乖乖坐好听课的“学生”,唇角勾了勾:“嗯,让我想想。”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8节 温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无形中又挪近了一些,只等他张口。 “还有些地方可以完善。”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旁边的小脸立刻垮了,仿佛一颗被咬开的青提。 耳畔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温桐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好的,您说。” 江劭庭看她又跟个兔子似的开始抠衣角,不再唬她,“主题方向可以,但有没有想过和逻辑联系在一起呢?” 温桐的思路忽地清晰,她只顾着挖掘alger先生话里的含义,而忘记了珠宝的系列名。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她耳尖窜起一股热意,有点懊恼自己的冒冒失失。 “往前推是一种逻辑,往后推也是一种逻辑。”江劭庭望向他,眼神柔和有力,“多尝试,不着急的。” 四目相接,温桐和他的距离似乎近了很多。 这番话不像是上下级,更像是师生,他提出大方向上的脉络,温桐将枝叶末节补充。 她垂着脑袋仔细思索,之前按照时间顺序的推演是往前推的逻辑,往后推的话应该怎么定宣传核心? 温桐暂时没有头绪,加之这一天状况频出,颅内如同缺氧了一般隐隐作痛。 江劭庭和上次一样,把她送到公寓楼下后温温柔柔地说了句“晚安”,出于礼貌,温桐目送他的车离开。 上楼、开门、锁门一气呵成,她踢开高跟鞋沉沉倒在床上,眼前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江劭庭那双漂亮专注的眼睛。 深夜,滨海迎来了九月的第一场秋雨,急促的雨滴敲打着窗台,发出“沙沙”的声响,直至后半夜雨势才渐渐转小。 一场秋雨一场寒,温桐起来时就觉得降温了,去公司的路上不少人穿起了针织衫,撑着伞行在雨中行走,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 温桐到工位打开电脑,一堆工作任务等着处理,设计部发来两封邮件,一封是对接页面排期,另外一封抄送了运营,方便官网随时跟进策划进度。 江劭庭虽然说不用着急,但实际工作流程里需要给执行部门留够充足的时间,才能保证新品按时按质发布。 tassy外出了,她只好先去找夏晚碰一碰策划思路。 等夏晚忙完手里的活,温桐拉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详细阐述了一遍新系列的理念和推广方向。 “回归自我......”夏晚食指缠绕着垂落下的一缕发丝,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会选比较容易下手的个性之类的。” 个性就是她的上一个主题,和alger先生聊过后才发觉用自我的概念更加契合,而联想到回归则是因为江劭庭的话。 “我之前也用了个性,但推广路径没弄好。” “用个性和自我其实都可以,但自我更有故事感和发挥空间。”夏晚在键盘上“哒哒”打出一个名字,截屏私发给她,“这是市场部的数据分析师,你可以问他要一份市场调研报告,方便后续策划推广方案。” 温桐犹豫片刻,轻声问:“夏晚姐,你觉得还需要修改吗?” “不用。”夏晚伸手把她的椅子拽近了一点,面色难得严肃,“桐桐,我们的工作是品牌的框架,如果自己都对手里的方案没有把握,后面推进会非常艰难,还容易被其他部门牵着走。” “所以你得对自己,对写出来的东西有自信。” “嗯,谢谢夏晚姐。”温桐决定就按照这个主题来,既然确定了一个方向,就大胆往前写下去吧。 她把前期大纲做成表格发到tassy的邮箱,按照夏晚说的找数据分析师要了一份市场调研报告。 临近下班,雨停了,窗外弥漫着一层白色水雾,高楼、霓虹通通笼罩在朦胧之中。 tassy下午通过了她的主题,温桐打算先去餐厅吃个饭,再回来构思方案各个板块。 电梯里的同事纷纷感叹气温降得突然,她回完江闻笛的消息,看了眼手机里的天气界面。 20度,对于温桐这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冷,毕竟9月的平川从来都是高温。 走出大厦,带着湿气的凉风迎面而来,雨水将地砖洗得发亮,五颜六色的霓虹融入其中,浮漾起模糊的流光。 温桐拉紧衣服抵御钻进来的风,与街上行人遇见、擦肩。 路过咖啡厅时,听见背后有人唤她,温桐茫然回头。 陈依棠站在店外,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廊下的风铃被风吹动,碰撞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咖啡厅里的客人缓缓翻动着书页,悠闲自得。 “要一杯巴拿马瑰夏。”她看向温桐,眼神沉静平和。 “一杯海盐拿铁就可以,谢谢。” 陈依棠脱下长外套搭在椅背,浅咖色长裙完美勾贴合清瘦的肩颈,十足十的清冷美人。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温桐不清楚她此行的目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平静回答:“怎么会,学姐不也还记得我吗?” 陈依棠略微扬唇,笑意不达眼底,“上次的事情初霁和我说起过,很抱歉,我们不知道你酒精过敏。” “我们”和“你”,立场可谓泾渭分明,温桐低睫,看向手腕上那只酒红色的腕表,道:“学姐有话就直说吧。” 第17章 春梦 陈依棠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随后从包里拿一个深黑色的方盒,“一点歉意,希望你能收下。” 漆面礼盒上印着一串鎏金英文,是挺有名的奢侈品牌子,温桐没有接,抬眸与她直视:“不用,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收着我们安心一点。”陈依棠把方盒推到到她手边,清寂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毕竟你们在一起这么久。” 温桐依旧一动不动,看着她,“是陆初霁让你来找我的吗?” 她轻抿一口咖啡,纤白的手指打开方盒,“别这样想,这条项链很适合你。” 陈依棠抬眸略微打量了她一眼,缓缓补充:“不喜欢的话,你也可以重新买,钱记我们这里。” “谢谢了。”温桐牵出一缕得体的笑容,伸手接过手掌大小的礼盒。 陈依棠也朝她笑了笑,低头用搅拌勺慢慢搅动托盘上的咖啡。 对面的女孩正迎光欣赏珠宝盒里的项链,陈依棠内心轻嗤一声。 就算陈家再怎么落魄,她也沦落不到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相比。 咖啡入口韵味悠长,带着清新的茉莉花香,陈依棠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温桐的时候她好像戴的就是茉莉花串成的颈链。 乡土气息,也就陆初霁这种纨绔子弟看得上,她往广岛椅上靠了靠,神色恢复了初见时的孤傲,“那我们下次再......” “学姐。” 陈依棠眉心一跳,脸色有些许僵滞,“还有事吗?” 温桐拾起盒内那串红宝石项链,漠然开口:“我不会成为你和陆初霁之间交往的阻碍,要不是今天碰到,恐怕今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 陈依棠放下银勺,扬起下颚冷冷弯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必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歉意来打发我,因为我压根没把你和陆初霁的事情放在心上。” 温桐轻晃那条项链,手指顺势一松,项链“咚”地一声坠入咖啡内,几滴褐色水珠溅在陈依棠的手背。 她没再理会对面怔愣的人,喊来服务生结账,留下句“您请便”转身离去。 走出咖啡店,没有了熏人的暖气,温桐的呼吸顺畅许多。 她的心里很堵,走路的步伐也软趴趴的,这种状态已经不适合回公司加班,温桐随便对付了两口饭径自回家。 “滨海气象台预计,从本周开始将进入雨季,请市民朋友注意保暖,携带雨具出行。” 手机里的播报混着落雨声,反衬得房内更加寂静,书桌上的柚子花放了一段时间,清苦的香气有些散了,她趴在床上远眺窗外的雨景。 滨海的这几场雨时断时续,雨痕像银灰色的蜘蛛丝,爬在玻璃窗上,黏湿冰凉。 她摸来手机,20点25分。 等待途中温桐一次次摁亮查看时间,最后有些神经质地选择关机,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过去了15分钟,也可能更久,窗户上的雨滴流动速度越来越慢,一直没有人敲门。 不会再有人送花过来了。 温桐开机把陆初霁所有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心里那口气才通顺了一点点。 她翻身平躺,望着天花板出神。 温桐记起很多年前廖文嘉的生日,那个时候吴艳还没有那么讨厌她,她跟在这个名为妈妈的女人脚边,伸手去逗被抱起来的妹妹。 三人走进一家香气四溢的面包店,到处都是黄橙橙的,她扒着玻璃柜踱不开步。 店员看小女孩馋得厉害,反正临近关门点,向大人提议和蛋糕买可以打五折。 吴艳脸色瞬间阴了下去,揪住她的衣服强行拽回去,边说:“我看也不好吃啊,不如楼下的包子,还便宜。” 店员极为尴尬地解释和包子不一样,更软有奶油。 吴艳爱面子,扯着她的胳膊问:“你要不要吃?” 温桐虽小却已经看出来了妈妈不愿意,但又抵抗不了诱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被吴艳重重掐了一下脸才抓着水杯带子颤巍巍说:“桐桐吃了饭。” 自欺欺人,和她现在的行为差不多,只不过是对象由面包变成了感情。 ———— 几天后,江闻笛午休时间找到她,嘴里嚷嚷着有重磅消息。 温桐的策划方案已经步入收尾阶段,从打印机取出一张资料,随口问道:“你爸加生活费了?” “小财迷。”江闻笛侧眸瞟了眼a4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咂舌,“说错了,你是工作狂。” 温桐一笑带过,她确实是财迷,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有钱可以解决她人生中几乎所有的烦恼。 江闻笛凑到她耳畔,神秘兮兮:“等会告诉你一件更开心的事情。” “什么?” “去露台说。” 大厦每层都有一片露台休憩区,放置了圆桌和藤椅,江闻笛招呼她坐下。 温桐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下手里的数据分析报告,坐在对面。 “陆初霁回京港了。”江闻笛探过来半个身子,满脸幸灾乐祸,“还是他爸喊回去的,据说是相亲。” 对他们而言,婚姻是互利的商品,而陆初霁刚毕业就被急着送上展览柜,多半是家族内部出了问题。 温桐的神情有一瞬间凝固,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嗯,挺好的。” 她庆幸他没有再来打扰自己,最起码能够让她不再因为心软而动摇,这样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9节 看到好友没什么愁绪江闻笛也松快许多,掐了一把她那看起来就很软的脸蛋,问:“你想开了?” “我一直都开着。”温桐拨开对方吊儿郎当的手,清了清嗓子,“你之前不是说成功女性都不会为男人停留吗?” 江闻笛被她这郑重其事的可爱模样逗得直不起腰,笑问:“那我能邀请成功女性今晚共进晚餐吗?” “不能。”温桐指指桌上的张纸,眉头也紧了几分,“我今天得赶方案,就差一个尾巴了。” “又加班啊?!”江闻笛趴在桌子上捉她的手,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哥压榨员工呢。” 提及江劭庭,温桐变得不自在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折着a4纸的边缘。 这段时间,她和江劭庭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认为对方就是个心善有礼的长辈,多半是由于之前喊了他一声“小叔”,所以江劭庭才三番五次出手帮她。 可等回过神来,她就觉出了哪里不对:她和陆初霁热恋的时候都没这么亲密。 先不说她,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对江劭庭肯定有影响,上次她就听见小办公室那两个人说他坏话来着,什么情人之类的。 以后还是避嫌比较好。 “你脸怎么这种红?”江闻笛瞳孔地震,自己也没亲她啊,脸怎么又红了? 温桐抬抬睫,捞起桌上的文件,答道:“天气热,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便急匆匆离开,留下一脸问号的江闻笛。 “你早上还和我说冷,怎么就热了?” 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引得过路的同事纷纷看过来,温桐连忙尴尬地用纸挡住自己的脸,一路低着脑袋溜回品牌一部。 整个下午她基本没从电脑前挪位,夜幕降临,周围的同事一个接一个打招呼下班,不多时一部就只剩下她的工位亮着。 推广路径还差一个参考,温桐记得之前在哪个网页看到过合适的,但当时忘了收集,弄得现在在竞品和素材网上翻了半小时都没找着相似的。 她烦躁地胡乱点了几下鼠标,不成想屏幕就这样一动不动,卡住了。 温桐是真的暴躁了,低头重重拍了两下主机,又点了点鼠标。 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她弯腰打算重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娇媚的嘤咛。 温桐懵了,直愣愣盯着黑漆漆的主机,还没等她明白这道声音是什么意思,□□碰撞的响声接连不止。 她像被针刺到了一样倏地直起身子,刚才还卡成ppt的电脑此刻正若无其事地上演活春宫。 温桐只看了一眼,内心世界已然坍塌一角,她手忙脚乱叉掉网页,重启电脑。 屏幕里回到了卡死前的网页,果然是不小心点到了垃圾广告,因祸得福,她在历史记录里找到了需要的参考图。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敲键盘的“咔咔”声,温桐将每个部分的内容一点点补全,方案页数随之猛增。 近一周她的睡眠时间大打折扣,眼下电脑里密密麻麻的字让她眼皮沉得像放了两块秤砣。 还不到8点,温桐保存文件,决定先打个盹。 夜风吹得百叶窗飒飒作响,办公桌上的女孩睡得很沉,但蹙紧的眉心和急促的呼吸昭示着她睡得并不舒服。 温桐很冷,她走在深夜潮湿泥泞的巷子里,周围的房屋是那样的密集,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反倒衬得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昏黄的路灯下漫无目的往前走,踏过泛着油光的水泥地,穿堂风毫不留情刮过来,脸颊生疼。 薄薄的夏裙被雨丝打湿黏成一片,她停下步子,缩在墙根不停发抖。 倚靠的墙壁忽然消失,她眼前一黑,栽倒在浓郁的黑暗里。 “来我这里。” 冷冽低沉的男声,温桐撑着起身,光脚在漫无边界的黑色里摸索,寻找声音来源。 前方亮起一道微弱的灯光,即便星星点点,对她也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坐在柔软的双人床上,衬衣大敞,仅系了末端两颗扣子,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 “你的衣服湿了,换掉吧。” 第18章 灼热 温桐呆站在原地, 脚下是一幅巨大的西方油画地毯,黑红色调,印着一对纵情交缠的情侣。 裙角渗出的水珠一滴滴砸在上面,如同被卷入花蕊的露珠, 接触那刻便被吞噬不见。 指针不紧不慢转动, 似跳跃的音符, 又似催促的呼喊。 温桐冷得打起寒颤,只要走过去,钻进被子, 就温暖了。 他的目光放浪蛊惑, 就像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回答,不发一言静静等待着。 桌上的玻璃烛台光影摇曳, 暖黄的色调令人着迷, 温桐无法抗拒生理性的诱惑,正如童年时的那块面包, 也正如眼前的这张床。 她想要,她大着胆子走到他身前。 “我帮你。”他撕下她湿透了的裙子和里衣, 为她套上一件轻薄的睡裙。 裙摆滑过她的肌肤,凭空生起一阵痒意,她咬唇笑了两声。 “我们该睡觉了。”他轻车熟路地搂着温桐的腰,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温桐终于躺进了温暖的大床, 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 刚套上去的睡裙又被撩起, 他似乎格外迷恋, 在温热的雨林慢条斯理探索。 烛火晃动得更加厉害, 墙壁上一晃一晃的影子愈发湿漉暧昧。 温桐不再冷了,被滚烫的温度灼烧到难以为继,本文来自企鹅裙五249〇8192整理发布,加入我们看更多好文 她钻出被子,仰头艰难汲取空气。 他又吻了上来,奋力将她拖回温柔乡。 身体不断叫嚣求饶,最终不堪重负抵达临界值,温桐断断续续喊了出来:“江......江......” 他贴着她的耳畔,其余动作不停,如同撒旦的引诱:“什么?” 恍若春日惊雷,忽地重重落下,她身子一颤,紧紧抓着他的腰不住哭喊:“劭庭!” 温桐一个激灵,醒了。 心跳猛烈加速,耳畔还回荡着那声高亢嘹亮的呼喊,她使劲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为什么会梦见江劭庭,还是那种梦?!温桐猛地抬头。 办公室无比寂静,电脑运行偶尔发出两声“嗡嗡”音。 还好没有人。她长吁一口气,抬手移动鼠标唤醒电脑,肩上的外套随着动作掉落在地。 黑色平驳领西服,商务而日常,是江劭庭最常穿的。 温桐的心脏狂跳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喉咙,她不知道这件西服是怎么到自己肩膀上来的,但衣服残存的热量令她指尖发烫。 他可能知道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温桐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弯腰拾起西服,清冽的雪松香冲淡了柚花的苦涩,莫名好闻。 回想起了什么,她的脸“唰”地红了个透,连忙拿上杯子去接了杯冰水。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间,温桐的意识跟着清醒许多。江劭庭应该是来16楼开会,路过了品牌一部的办公室? 连着灌了两大杯水,她总算理清了思路:外面风很大,按照他的性格,看到自己睡着了出于好心披件衣服,也很正常。 对的,再正常不过,她找个机会把西服还回去就好了。 温桐竭力否定被他发现的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总不能他披衣服的时候自己刚好说梦话吧,况且,她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镇定下来后,她将手里的西服外套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继续埋头敲键盘。 这个新品方案润色了好几次,温桐虽说不上十拿九稳,但对通过审核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江岸有太多优秀的人,过往的履历在这里不值得一提,温桐不止一次觉得技不如人,唯一能让她重拾信心的就是作品。 她忘了退出办公软件,看着突然闪烁的图标,不禁犯起嘀咕:“大晚上的还有人找吗?” 将方案和参考数据分门别类放好,她才点开聊天框。 【方便来我的办公室一趟吗。】 温桐心跳漏了一拍,小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还没回家吗?找她干什么?不会真的被他发现了吧?他会怎么看自己? 无数汹涌而来的疑问将她的大脑冲得死机,她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该怎么办? 已读了不能装作没看到消息,温桐是绝对不可能现在去找他的,思考片刻后回道:【抱歉江总,我回公寓了。】 她甚至不想提到他的衣服,这种感觉无异于亵渎了尊敬的长辈,羞愧而无地自容。 图标继续亮了起来,温桐忙不迭去看他的回复。 【晚安。】 她见了很多次他说这个词的模样,眉眼略弯,笑意盈盈。 温桐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他应该不知道,不然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回答。 等到周末,温桐早早拿着西服去附近的连锁干洗店。 老板娘略看了一眼,连连摇头:“姑娘,这个我们不敢洗啊,太贵重了,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她提袋子的手僵在半空,周旋道:“我选精洗的模式可以吗?” “洗不了呀,这是定制的面料,坏了我们赔不起,而且最好也不要洗,容易变形。” 没办法,温桐只好另外找其他的店,结果问了几个干洗店,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回答,建议她没弄脏的话就不要洗。 她拎着纸袋讪讪回家,挺日常的一件西服,怎么就成了都不要的烫手山芋。 温桐随手搜了下标签上的牌子,跳出一串逼近7位数的价格,她垂下眸子认真端详那件黑色西装,愈加觉得这个棕色纸袋配不上它。 她一时没有很好的处理对策,弄脏倒是没有,就是这几天放在家里沾一些味道。 温桐喜欢柚子花,家里也是这种清苦的花香,黏在衣服上久久无法散去,她从衣柜里翻出防尘袋给它套上,挂在阳台的通风口。 悬挂了两天,周一去上班时仍残留着一缕极淡的柚香,她打算找个机会和江劭庭说明。 温桐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夏晚朝她挥手:“你可算来了,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0节 “不会还有个坏消息等着我吧?”她放下包,笑着打趣了一句。 夏晚算是她的组长,向来不摆架子,扬扬柳叶眉:“我可不是林朝那种爱卖关子的人,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被点名的林朝一边擦拭眼镜一边回呛:“那你倒是说给桐桐听听。” “tassy姐让你准备今天下午的方案审核会议。” 温桐愣神,直直望向她的眼睛,半晌才答:“可是我都还没走审批流程。” 夏晚搂过她的肩膀,耐心解释:“tassy姐过方案的时候刚好几个部门的领导都在,大致看过了没有大问题,会上再对一遍就ok。”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温桐领会到她的意思,回到工位后梳理了一遍逻辑。 会议定在下午3点半,夏晚教她在办公软件上添加会议参与人、会议主题以及预定会议室。 “还要添加江总吗?”温桐见她输入江劭庭的名字,不出意外地想起上次的梦,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夏晚点鼠标的动作没停,说:“正常情况是不用的,我们这种基层员工哪能请得动江总,只不过tassy姐的意思是他刚接任,我们部门恰好出重点产品方案,出于尊敬还是邀请下他比较好。” “也不用担心,江总大概率会礼貌拒绝,走走过场啦。” 听到这样说,温桐就放心了。也是,江劭庭都忙得要加班了,哪有时间来参加这种非决策性的会议。 流程弄完后,她将文件拷贝到u盘。 临去会议室时,手机跳出一条通知:【江劭庭接受了您的日程】 ......温桐重重叹了口气。 她怀疑江劭庭根本不懂得怎么拒绝,但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温桐火急火燎抱着笔记本前往中级会议室。 她早到了十分钟,这个会议室的投影仪似乎和16楼的不太一样,捣鼓了好几次都无法开机,温桐急着鼻尖冒汗。 “开关键后再按n键。” 温桐抬眸,会议桌旁不知道何时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长发女生戴着眼镜,很是文静;男生就是刚才和她说话的人,山青色领带松松垮垮的,脸上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 温桐按照他说的操作,投影仪总算正常工作了。 “谢谢您。”她微笑朝对方鞠躬。 lin拉动椅子,懒懒道:“不用客气,你是温桐?” “是的。” “我们部门的几个设计师可都等着和你合作呢,温大美女。” 这话说得有些出格,温桐耳尖微热,尴尬地笑了笑。 “lin,你又吓唬新人。”长发女生主动走过来帮她调整投影仪,边说:“我是黄婧婧,logic品牌的设计组长,lin是设计总监。” 都是和她以后对接比较频繁的人,温桐热情应声:“以后劳烦二位多多关照了。” 参会人一个接一个渐渐到齐,温桐作为主讲人坐在长桌正中间,余光感受到桌上一阵阵的扫视,忍不住紧张起来。 会议桌基本坐满了,但都安静不吭声,tassy在她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隔段时间看一次腕表。 温桐望向左边的空位,心里打起鼓:江劭庭还会来吗? 不多时,会议室大门被缓缓推开,众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男人身材高挑,英挺的五官带着不容分说的压迫感,配合凌厉的眼神,一眼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温桐抬头,与他直勾勾的目光打个照面。 江劭庭淡淡扫过人群,重新看向她,说:“临时有些事,来晚了点。” 第19章 试探 在座的都是主管级别以上的, 自然轮不到温桐回应他,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江总太客气了。”tassy起身迎接,按照以往情况总裁不需要出席中级会议,江劭庭肯过来实在出人意料, 这种重视程度不亚于在整个江岸宣告新来的ceo接下来的重心将放在哪一块。 林叙接过老板递来的外套, 躬身退了出去。 江劭庭坐到温桐手边的位置, 面色平和:“开始吧。”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有种风尘仆仆的气息,眼下一层薄薄的乌青, 发丝似乎也沾染了些湿气。 外面又下雨了吗?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敲定logic第三四季度新品——逻辑系列的宣传策划。” 策划方案页数太多, 温桐特地做了ppt来展示,在学校课上她做的ppt就经常能得到老师的夸奖, 是她擅长的领域。 会议桌上近二十个人时不时看向她, 温桐握鼠标的手抖得厉害,语调也带着颤音。 投影屏一页接着一页翻过, 不时响起记录内容的“沙沙”声,搭配一阵阵小声讨论, 气氛热络许多,温桐逐渐放松下来。 “以上是我的策划思路,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她的嗓子有点干,紧张望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在座的负责人互相使眼色, 但都碍于ceo没发话不敢当出头鸟,会议瞬间陷入尴尬的死寂。 江劭庭的眸光从投影屏慢慢移到其他人身上, 言简意赅:“各位有建议就直说吧, 方案实施的具体流程你们比我更加了解。” lin一向不拘小节, 手臂搭在椅子上调侃道:“我这没什么问题,只盼着下次我们设计部招人的时候tassy也来把把关啊。” 旁边的黄婧婧留意到了斜侧方男人投过来的冰凉视线, 赶忙拉了拉放浪形骸的领导,提醒他ceo在场注意点。 lin斜了她一眼,抬眸与江劭庭平视,略微收敛了下坐姿。 温桐已经发现了,这人就会打嘴炮,不理会他低头装作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推广方面我稍微提个建议。”说话的女人和tassy差不多年龄,及腰长卷发,像个温柔知心的大姐姐,“典雅系列产品推广的时候我们是没有采用形象大使的,一方面是觉得江岸本身就是个有力的招牌,另一方面是挑的一批候选人都不符合品牌调性。” 她扭头正对着江劭庭,继续:“但后续市场宣传上不怎么叫座,虽说公司产品不愁销量,但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逻辑系列的形象大使,对推广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你觉得呢?” 温桐对上他深邃的双眸,想了片刻点点头。 她之前有想过请代言,毕竟进入“娱乐至死”的时代,一切都以流量为先,但考虑到没有先例,而且高奢品牌对形象代言人的要求也高,就放弃这个想法。 其实不应该问她,这种问题上她没有决策权,和tassy商量好交给她去执行就好了,江劭庭估计是想听听她的想法。 另一个负责人紧跟着说:“关于这个点我们市场部有在跟进,挑了几个挺符合逻辑系列的代言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将资料提供给品牌部。” 江劭庭微微颔首:“那今天先这样,后续事宜由品牌部负责跟进。” 会议比温桐想象的要顺利,她拿着遥控去关投影仪,余光紧盯着江劭庭的一举一动。 他的西服还在自己家里呢,得找机会还回去。 “桐,一起回去吗?” “tassy姐先走吧,我记录下会议要点。”温桐出言婉拒,眼看江劭庭有起身的动作,故意重重咳嗽一声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江劭庭早早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装作没看见抬腿往外走。 温桐心头一凛,慌忙把笔记本摁在他桌上,绷紧脸说:“江总,有个地方想请教您一下。” 会议室内的人先后出去,仅剩的三两人略瞧了她一眼,只当是新人想在boss面前刷好感度,见怪不怪朝门口走去。 江劭庭眉宇间掠过两分笑意,随后一脸无辜地看向她,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开口。 “你说。”他若无其事拿起面前的笔记本,信步坐下,垂眸慢慢翻看起来。 纸上写的字和上次看到的一样,歪七扭八,所谓字如其人倒不一定是真的。 会议室就剩下他们两个,温桐心理建设了好一阵,才出声试探了句:“您最近是不是很忙?” 江劭庭眸光微动,抬眼扫过那张素净的脸,淡淡道:“还好,能够抽出时间。” 意思就是确实很忙。那和她猜的差不多,上次是加班开会路过了品牌部?温桐脸颊漾开个小酒窝,像个溜须拍马的小喽啰,“您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领导。” 江劭庭不自觉挑了挑眉,一时摸不着她的想法,难道不是想约他吗? 他瞥了眼身旁规规矩矩站着的“小跟班”,漫不经心:“这话上次在紫颂庄园有人好像奉承过了。” 明明是玩笑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平添了几分认真,像一个包容孩子胡闹的家长。 温桐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弄得耳根滚烫,早把脑海里的迂回战术忘到九霄云外,心里想的一下就蹦了出来:“西服我找个时间还给您吧。” 原来是来打探虚实的,江劭庭不慌不忙合上她的笔记本,面露疑惑:“什么?” “您的西服,前几天放我这的。”温桐羞耻极了,人家都不记得了,她还在家胡思乱想了好几天。 江劭庭似是才想起这回事,神色了然:“那天晚上?不是你说......” “我说了什么了?!” 温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唇畔微张,睁大的双眸盛满了慌张,见他有些为难地回望自己,某种可怕的猜想几乎要把她吞没。 江劭庭亲眼目睹她的脸从雀跃到惊慌再到现在的“天塌了”,原来人可以在短时间做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不是你说我是好领导吗?为什么不听我的?” “啊?” 温桐感觉两人之间的对话像突然隔了一座高山,将她挡在另一头,她完全摸不着对方的意思。 江劭庭没给她继续发愣的机会,慢条斯理站起来,高挑的身影立刻将温桐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略微俯身,黑润润的眼睛好似秋日寒潭,浮着一层薄薄的凉意,“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还总加班?” 温桐眼里映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她短暂搁置了先前的疑虑,被迫跟着江劭庭的话走,“这是在江岸的第一份方案,我想尽力达到最好。” 何况tassy姐和夏晚为她提供了各种帮助,她又怎么能够懈怠而坐享其成? 还有他,温桐抬头回望,“我不会让江总白花时间的。” 江劭庭眼尾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我是不是该让温策划早些回去?” “您也要好好休息。”温桐指了指自己的眼下,小声说,“都有黑眼圈了。” “嗯,今早下的飞机,有些赶。”低哑的语调,像碾过心尖的细小砂砾,带着点磨人的痒意。 窗帘微微舞动,雨丝从未关紧的夹缝里飘进来,丝丝缕缕洒在灰色的会议桌上,两颗小一点的雨珠被风驱逐,渐渐缠绵交融。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1节 透进来的日光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好似嵌上了一层冷白色的光晕。 他是赶着来参加自己的会议吗?如同往一潭死水中扔下一枚石子,接连漾开圈圈纹路。 她没有这么重要的。 “江总,您......” “好了。”江劭庭毫不留情打断她那不用脑子都能猜到的溢美之词,“你想的那些话我已经听过了,回去工作吧。” 温桐偷偷抬头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应声出门。 等走到品牌一部门口,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要问还西服的事情,被江劭庭一打岔她直接给忘记了。 正常情况下会见ceo需要提前预约,她总不能在申请单上填还西服吧? 温桐坐在工位上烦躁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两棒槌,怎么每次一和他对上就脑袋空空? 当晚她再次梦到了江劭庭。 没有斐然春色,只是走马灯一样重复了一遍遇见他之后的大小事,或哭或笑,或喜或哀,这个梦有了鲜活的颜色,不再是以往如同梦魇般的阴郁黑暗。 醒来后温桐坐在床上缄默良久,她努力平复心脏无规则的剧烈跳动,脸颊甚至比上一次梦见他的时候还更烫。 天空从鱼肚白渐渐变得澄亮,温桐捏了两下僵硬的腿,下床洗漱。 难得的阴天,楼下的水泥地尚未干透,连日下雨,空气依旧夹着淡淡的雨水腥味。 她紧蹙着眉心,木然移动牙刷,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泡沫时才回过神来。 到底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梦到江劭庭? 温桐想了半宿,始终没有什么思绪,只能发掘出唯一的理由:他太好看了,而她最近太累了。 逻辑系列品牌宣传主题已经敲定,到公司后她逐一创建任务走工作流程,第一次阶段的品牌活动告一段落。 温桐向tassy申请调休,购买了一张回宜杭的车票,打算借着这几天好好休息。 第20章 向南 由北向南, 这趟火车大约22小时。 温桐傍晚上的车,接近始发站的缘故乘客还不多,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回去她买了卧铺票, 找到车厢后把行李箱塞进下铺的空隙。 火车的空调总是开得很低, 她早早就钻进被子。 被套泛黄, 带着发霉的消毒水味,脚的那边还有一块油斑,温桐和衣而卧, 莫名觉得这床被子像结成块的石灰, 僵硬发涩。 好在盖着不冷。 橘黄色的落日洋洋洒洒铺陈在麦田上,远处的农民正弯腰割麦, 听到火车的声音, 推开草帽抬头朝这边望了两眼。 温桐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一片, 只有途径城郊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灯火。 睡着之际车厢满了很多,她的下铺和对面都有人在睡觉, 呼噜声像抽水机一样,一阵一阵的。 温桐解锁手机,凌晨两点多,通知栏顶端显示工作任务审批通过, 她连忙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细看。 【vivian:需要代言人资料的话,市场部可以提供@温桐】 vivian?她点了点对方的头像, 长卷发知性成熟, 罕见地用了证件照当头像, 是运营部的经理。 温桐大概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上次开会提出建议的那位女士。 【好的收到~】她正要发出去, 忽然想起现在还是半夜,果断删掉回复框。 模糊的交谈声,时而混入两声婴孩的哭泣,如同冬日围在火堆旁边聊天取暖,不一会温桐便觉得困倦。 抵达宜杭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她没有通知温杨自己回来了,担心他卖人情请假来接她。 天逐渐暗下来,安顺街那边更加不安全,温桐决定不省这笔钱,直接打的士到春潮巷口,避开开裕附近的小混混。 小城尚未入秋,天边残留着夏热的余烬,几朵低垂的乱云掠过苍穹,漏出一弯新月。 的士在路边杂货店停下,店门口的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不约而同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回来了啊?”见下车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中年女人端着碗乐呵呵打招呼。 “刚下的火车,阿姨吃饭呢。”温桐拖着行李箱热情回了句,小地方面生的人少,他们估计是把她当成放假回家的学生了。 客套两句,温桐调头走进逼仄的巷子。 路口的电线杆倒向一边,黄焦焦的广告纸摇摇欲坠,这一片都是上了年头的旧居民楼,最底层的外卖店飘荡着一缕缕菜香。 走到春潮巷的尽头向右拐一段,视野立即开阔起来,老房子被绿树包围,墙根停着一辆薄荷色的电动车,一簇簇的蓝雪花从三楼的防盗窗里伸出来,在夜风下微微晃动。 听哥哥说三楼住的是一位退休的高中教师,怪不得这么雅致。 舟车劳顿的疲惫感在站在楼下这刻几乎消失,温桐拽着行李箱迫不及待上楼,老房子没有电梯,她爬到四楼便有些喘不过气。 光线被横亘于窗外的树枝遮挡,她停下来准备解锁手机照明,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听到楼上“哐当”一声巨响,摔门声将头顶的灰尘都震了下来。 急促而密集的高跟鞋声音纷沓而至,温桐有些许晃神,这栋老房子6层,4层以上不是只有哥哥租了一间房吗? 没给她再深究的机会,浓烈的栀子花香溢满狭窄的过道,下来的是个婀娜的女人,似乎在哭? 楼道没什么光,海藻般的卷发像波浪一样随着下楼的动作而翻涌,温桐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也能辨别出是个性感的美人。 对方没在她身边停步,就像没看到这号人,只顾着低头小声啜泣。 温桐抽回视线,继续往五楼走。 她打算给温杨一个惊喜,在门口没吱声,轻敲了两了下房门,结果根本没人搭理她...... 难道哥哥没听见?温桐不信邪,加大力度拍了几下,短暂过后里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别再来,我不想说第三次。” 温桐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迟疑喊道:“哥哥?” 一阵脚步声过后,门锁“咔哒”转动。 温杨立在门口,双唇紧闭,眼睛直直盯着她,眸中的错愕尚未消散,如同被钉在原地的稻草人。 温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揶揄了句:“不知道还以为哥见鬼了呢。” 温杨回了魂,终于意识到原来这真的不是梦,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温桐,语气有些暗哑,好似抓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人。 “你回家了。” 若有若无的皂香味,像刚洗完澡般干净清爽,温桐环住他的腰喃喃道:“哥哥,我很想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靠近了些,大掌轻轻理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 温桐故意仰头蹭了蹭哥哥的下巴,惹得他溢出两声夹着痒意的笑。 飞蛾围着房内的黄色灯泡打转,拼命扑朔双翅想去触摸那道光源,沙发前的桌上摆着个空的啤酒瓶,里面插了两枝开得正好的紫蓝色矢车菊。 温馨而宁静。 温杨把她的行李箱提进屋,洗了一盘葡萄后转身进卧室铺床,温桐端着葡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说:“哥不用重新换,我直接睡这就行了。” 温杨咬开她递过来的一颗葡萄,继续弯腰在旁边衣服翻找,“换新的味道好闻。” 灰色汗衫缩上去一截,露出男人窄瘦硬朗的腰身,裤腰带位置盘着一道两三厘米的刀疤,相比于深色肌肤,疤的颜色略浅。 温桐也不再出言制止,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吃葡萄,忽地想起楼道里碰到的那个女人,随口问了句:“这一层有新住户了吗?” “没,5、6楼目前就我租了房间。” 这栋楼虽然采光、环境都不错,但离安顺街街中心太远了,加上租房子的基本都是开裕的工人,自然市场萧条,也就温杨不嫌麻烦租在这边。 他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目光触及柜子最里头漏出来的一块奶黄色碎花布料,抬手揪了出来。 果肉饱满,甜中带着点涩,温桐一颗颗往嘴里送,咕囔一句:“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还以为有新邻居了。” 温杨攥着床单的手一怔,缄默两秒才挺腰起身,答:“可能走错地方了吧。” 温桐本来就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现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铺的床单上。 浅黄色棉布手感很软,浅粉、天蓝色碎花密集但不杂乱,这种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一看就是哥哥专门给她买的。 出租屋只有一个卧室,温桐回来的时候哥哥都是让她睡里间,他睡客厅沙发。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搭在额间,另一只手垂在一侧。沙发正对着窗户,入夜还是有些凉的,她蹑手蹑脚回房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温桐手里拿着条薄毯,弯下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白净的脸庞,鼻梁又高又挺,双唇唇色浅而润,看上去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他的手掌蜷成拳,小臂鼓起的肌肉结实粗壮,横在额间异常突兀。 她捞住那只垂在沙发外的大掌,小心翼翼塞进毯子里,又定神看了几分钟,才缓缓走回卧室。 接下来的两天宜杭开始降温,将夏末最后一丝炙热一扫而空,狂风把窗台吹得哐哐作响。 温桐起身关窗,天边堆积的云层被风吹散,房屋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阴天独有的灰败中,她将窗户锁紧,不由感慨:“不会要下雨了吧。” 温杨在厨房听到她的嘀咕,边切芹菜边回:“不会,入秋的那几天经常刮风,你晚上睡觉再多拿一床毯子。” “知道。”她大声回他。 两片枯叶撞击玻璃窗,枝桠的果实都被打落在地,流动的乌云重新压上树梢。 沉闷的雷声冷不防炸开,天空划开一道银紫色的裂口,暴雨骤降,密密麻麻的雨幕连接成一片白茫,不知名的鸟儿在屋檐上嘶鸣,用悲戚的叫声安抚窝里的雏鸟。 “和你猜的差不多,宋姝来找过我了。”陆正泽皱着眉头望向对面平静赏雨的男人,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想让我帮忙调查宋叔的死因。” “她查到江城头上了吗?” “嗯,但她现在无依无靠,不敢再深入下去,所以来找我。” 暴雨为城市上空蒙上一层白雾,江劭庭收回目光,饶有兴致看着他:“你答应了?” 陆正泽看不太明白他眼里的含义,即便相识多年,他也不能完全猜到对方的想法。 “只安置了她的家人,出于幼时情分。” 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大了,他韬光养晦这么久,自然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江劭庭扬了扬眉,轻抿了一口红酒,道:“宋姝手里知道的东西也不少了,但都不是她目前能处理的。” 陆正泽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面露踌躇:“我们花这么多心思才找到的信息,就这样给她会不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派个信得过的人出面透露给她,江城自己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对我们来说风险不大。”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2节 在隔间再待下去多半会有人来寻他,江劭庭交待了两句起身回宴会。 洲际是京港最豪华的酒店,这场商宴几乎聚集了这座城市财富的拥有者。 宴会厅挂着两盏来自古罗马的巨型皇冠吊灯,耀眼的光从拜占庭式穹顶洒落,琴台上的钢琴家缓缓弹奏着《秋日私语》,宾客三两成群洽谈。 “劭庭,你可让我好找啊。”捏着雪茄的中年男人朝他走过来,大背头一丝不苟,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刚接完电话,扰了二叔兴致。”江劭庭话说得相当恭敬,只是面色却是冷冷的。 江城见惯了侄子这副阴森森的模样,扭头对着后方的女孩笑斥:“女大不中留,看见表哥都不喊了?” 第21章 失控 李子衿落落大方走上前, 一双大眼睛含羞含娇,甜甜喊了声:“表哥。” 上次在高尔夫场她一时气不过离场,那两天姑妈劝解了几次,她也明白过来:江劭庭这种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但妻子的身份永远只有一个。 江劭庭没搭理她, 话锋一转:“听说二叔想竞标秀水路的那块地?” 江城深深吸了口雪茄, 呼出一圈缥缈的白烟, “那边的地铁就要开了,难道侄儿就不想来分一杯羹?” 江劭庭抚了抚领带,一笑置之。 “今天不说这些, 你和子衿小时候就关系好, 见面了不得多聊聊。”江城将外甥女推到他面前,转而从侍者端的餐盘里拿了一杯朗姆酒递给他。 江劭庭没推辞, 接过玻璃杯语气闲散:“昨天江老提到城南在建的别墅, 他很满意。” 江城目光瞥过来,眼角的沟壑深了几分, 举起高脚杯碰了碰:“劭庭看来很得器重啊,江老都在你面前把我的底给掀了。” 他品了口酒, 回味一般拉长尾调:“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吧。” 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杯沿,江劭庭睨了对面二人一眼,意味深长:“和二叔比,我还是年轻。” 成年后出国留学, 再回京港时不过二十有三,短短五年内就把控了江家近40%的资产, 江城看着自己这个绵里藏刀的侄子, 倏然产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挫败感。 “不是说好让你们两个叙叙旧, 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自罚一杯啊!” 一旁干站着插不进话的李子衿收到姑父的暗示, 抬起眸轻声细语:“宋阿姨从前叠的一罐折纸还放在我家,需要的话我找个时间寄给你。” 提及母亲,江劭庭神色缓和些许,悠悠回答:“不用,既然是她送你的,没有收回的道理。” 李子衿见他态度明显改善了很多,赶紧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引入了一番,加上江城在一边帮腔,总算是把人给架住了。 宴会厅内弥漫着醉人的微醺酒气,华丽建筑伫立于雨夜之中,周围环绕着带着湿气的细雾,如同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对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相当无趣,江劭庭有些失神,喉咙不知为何跟着发紧,思绪怎么也集中不了。 他压下心中躁郁,打断对话:“今晚还有其他安排,我就不久陪了,二叔自便。” 没等对方回答,他话说完就已经迈着长腿离开。 江城略微弯腰,将手里的雪茄狠狠掷进烟灰缸,眼尾扯出两条细细的笑纹,“我这侄子该礼貌的时候真是礼貌得很。” 李子衿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满眼只有不远处的高挑背影。江劭庭在晚宴众人里算是小辈,但出宴厅的路上不断有人主动走过去引荐,他有礼而疏离,带着天然的难以靠近之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漏。 “多提以前的事,他不会赶你走的。” 听到这番话,李子衿迟疑了起来,她打心里是不想用这种手段来亲近他的,于是嗫喏了一声:“姑父,我......” 江城横了她一眼,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江劭庭不会听我的,江老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控他。要是真像你姑妈说的什么时候带回来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们也帮不了你。” 李子衿心下一凉,顷刻间想到了高尔夫场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和江劭庭相识于少年,那时宋阿姨带着儿子来滨海度假,由于姑妈李清秋的关系,两家时常走动。 14岁的江劭庭并不像如今一样冷淡成熟,相反他放荡狂傲,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继承了江政夫妇所有的优点,进入青春期开始就是出了名的好看,在滨海的那段日子数不清的女生给他送情书和礼物,江劭庭收下后把一张张的少女心事折成纸飞机,如同废纸一般砸向树林或者海洋。 想及此,李子衿鼻尖涌上一股酸涩。她那个时候脸颊长了很多痘痘,人也发胖,不及其他少女白嫩漂亮,终日里垂着个脑袋跟在江劭庭后面,也许是看她安静话少,他也就随她去了,偶尔还会别人嘲讽她的时候冷言帮衬两句。 当时她父母有意让两家结亲,只是后来宋阿姨...... “好了,别傻站着快过去吧,江劭庭不是纨绔子弟,真有什么事会负责的。”江城朝门外贵宾电梯方向杨杨下颚,眼神中的催促意味明显,“他在顶层的总统套房。” 李子衿用力蜷紧手心,直到微微感受到痛意,才下定决心。 电梯楼层飞速向上,江劭庭的心脏仿佛被人掐住,呼吸沉重急促,几滴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出电梯时冷风扑面而来,却丝毫带不走他身上的燥热。 他索性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边向房间走边把领带拽了下来,依然觉得喘不过气。 “劭庭。”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到来人,眸中闪过一缕不耐,“有事吗?” 李子衿踩着高跟鞋快步跟过去,清丽的脸上难掩情意,“姑父看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送送。” 江劭庭本就躁闷,看到她莫名其妙贴过来更加心烦,强忍住翻涌的暴戾下逐客令:“我不需要,回去。” 他的双眸浓得像晕开的墨,碎发也被汗打湿,李子衿猜测应该是药效快到了,伸手主动去拿他手臂上的衣服,莹白的腕骨轻轻蹭了下他的小臂。 “我来拿吧,你的房间在哪间?” 江劭庭下腹像有股火在撩拨,大脑逐渐混沌起来,他垂眸瞟了眼面前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勾起抹邪性的笑:“3号房间。” 李子衿瞳孔微张,有点讶异于他的态度变化,但这种情绪很快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欣喜替代。 他,应该也有点喜欢她吧? “好,我们回去吧。”她亲热地挽住对方的手臂,眼中晶亮。 江劭庭任由她搂着,绯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是这间吗?”李子衿昂头看向金色的房牌。 “房卡在口袋。” 她低头翻了翻,果然摸到一张卡片,房门开的瞬间壁灯全部亮起,在看到靠窗摆放的大床时她的耳根猝不及防泛起一阵热意。 “怎么不进去?” 江劭庭的心口好似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啃噬,连着嗓音也染上了无法自控的暧昧。 黏答答的话像空中炸开的烟花,李子衿粉面含春,俯身脱掉高跟鞋,羞恼地嗔了一句:“先别急。” “嘭。” 背后的门骤然锁上,她呆愣了两秒,以为是风吹的,直到走近才发现是从外面反锁的。 雨夜暴雨,偌大的房间只有窗帘被微微吹起,在雷电下似张牙舞爪的鬼魅,李子衿顿时慌了神,喊道:“劭庭,你也进来吧!” 回应她的不是开门声,而是一声冷冷的轻嗤。 “李小姐想爬床似乎找错了人,不如在里面等等看。” 慌张刺耳的呼喊随着雨点的节奏平添了两分凄厉,江劭庭强忍着不适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三分钟的路,待他进房间时后背衬衫湿了一大块。 “唰”地一声,他极为粗暴地扯上窗帘,拿起床边的水仰头灌进去,喝得急水滴沿着下巴滚落至喉结,紧接着滑进衬衣里。 没有多大作用,他往下瞥了眼,对这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颇为头疼。 江劭庭索性懒得再去管,倒头准备眯一会。 燥热之中情动得厉害,他紧闭着眼,恍惚回忆起了年少时第一次看那种电影的情形。 为了探索青春期好奇的禁忌之事,陆正泽带着几个玩伴偷偷摸摸躲进阁楼,拉起窗帘,黑暗里唯有手机发出闪烁的光,雪白的胴体,湿腻的声音,很快几人便情不自禁上手。 如同野兽一样的媾合,无法从中获得一丝美感,江劭庭起身毫不客气地掀开窗帘。 至今他对男女之事依然无甚兴味,或者说是从13年前那件事开始,他对很多事情就失去了兴趣。 可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和他唱反调,胀热难忍,似要炸开。 江劭庭半坐起来,将湿透了的衬衫往床下一抛,再躺下去的时候脑中倏地浮现出了一张酡红的小脸。 还有那声“劭庭”。 他的呼吸难以自控粗重了几分,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身体的难耐让他这些年来首次感到茫然无措。 但想到对象是她,一切又正常了。 房内只亮了床头灯,光线昏暗,他靠着床,眸色愈发幽暗。 清浅的香味,柔柔的脸,以及时不时娇俏的反应,随着高频率的上下而清晰灵动,最后定格在那一句溢出来的嘤咛。 一声低低的粗喘,体内的燥热被释放了大半,江劭庭的眼前瞬时清明起来。 稍微缓了会,他下床走向浴室。 夜雨渐渐转小,四周寂静无声,浮动的冷空气清新而好闻。 江劭庭腰间松松地系了条浴巾,路过书柜时多看了两眼,从里面抽出一本牛皮纸包好的书。 上床后他随手翻了几页,在其中一节停了近三分钟。 【安娜,发发慈悲吧。】 【一切都完了。除了你我没什么都没有了。】 江劭庭眉目舒展开来,将书本扔到一边,摸来手机。 他存了她的电话,也许是几个月前,也许是前两个礼拜,记不清了。 那头很快有人接起。 “您好,哪位?” 清脆的声音,带着条喜悦的小尾巴,他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还没睡觉吗?” 第22章 守身如玉 夜色苍白, 树影落在窗台,留下一团淡淡的黑。楼下大概是有晚归的人,门禁锁“滴滴”地响,将月光衬托得更安静。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3节 这通电话此刻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像一条看不见的长线, 连接两端的心绪。 温桐大脑嗡嗡作响, 拿开手机全神贯注盯了半晌,确认这个号码是江劭庭的,不会大晚上的还有工作找她吧? 她轻声叹了口气, 破罐子破摔:“还没睡, 是方案还有哪里要改吗?” “没有。” “......” 那打电话给她干嘛? 温桐捏着手机的手僵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江劭庭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低更哑, 带着一股餍足的慵懒。 他又不说话了,把这种尴尬的对话抛还给她, 温桐快速头脑风暴了一下,沉声发问:“您吃饭了吗?” 一声揶揄的笑。 “现在是晚上11点半, 温策划觉得我吃晚饭了吗?” 温桐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您的秘书,怎么知道。” “这么晚了,在干什么?” 温桐换了只手拿电话, 开始思索怎么回答比较好,最好是能把自己塑造成即使休假了还心系公司的伟大形象。 还没等她想出来, 被厨房准备夜宵的温杨打断了思路。 “桐桐, 要煎蛋还是水煮蛋?” 她把手机离得远了点, 回:“水煮蛋,我可以不要蛋黄吗?” 男人的声音, 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江劭庭颅内的血一下就涌了上来。 “江总,我现在准备吃夜宵呢,您早点休息。”被哥哥问得都露馅了,她干脆实话实说。 电话那头又笑了一声,准确地来说是冷笑。 “温策划心情很好?” 温桐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劭庭话里的火气,愈加不理解了,难道这个年头打工人连自由吃夜宵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她当然不敢质问,委婉地换了个语气:“嗯嗯,江总亲自打电话来我荣幸之至。” 堂而皇之的奉承让江劭庭稍微舒服了点,视线扫到床下躺着的衬衫,他沉着脸坐起身,“后天来一趟11楼。” ??? 她休假了啊,走的正规流程,人事部都批过了的。 温桐忐忑不安解释道:“我这周休假了,等结束后再去找您可以吗?” 江劭庭听到特意加重的“休假”两个字,轻轻嗤了声:“温桐。” 这种感觉像极了军训被点名,温桐只差蹦起来喊句“到”,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屏住呼吸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如同当头一棒,温桐被挥得彻底找不着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紧张地抠着手机壳,像是能看到对面的人,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您指的是?” 好得很,他在这边守身如玉,刚赶走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现在还有个更气人的等着处理。 江劭庭闭眼靠着床,怒极反笑:“你大晚上的和......”,他噎了一下,把男人两个字吞了回去,“你说,会影响到谁的心情?” 为了听清楚老板的指示,温桐都贴着出声孔了,但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完后她更加一头雾水。 突然的沉默,某些人应该是在思考,江劭庭不悦地攒起眉,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还要想这么久? 不过,笨笨的也挺可爱。 “难道是tassy姐忙不过来了?”这是她回宜杭的第4天,第一阶段的收尾工作虽然不算太重要,但杂七杂八堆起来也得费点功夫。 “有人还真是忠心耿耿。” 温桐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权当是在夸自己,推辞起来:“我对您和tassy姐都是一样的。” “温桐。”他又喊了她一句,一字一顿,“脑子用不到可以扔了。” 气氛坠入冰点,他那边似乎在下雨,静得能听到两声闷雷。 温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他以前从不这么凶的,赶忙绞着衣角认错:“对不起。” 轻软的语调让江劭庭瞬间哑了火,一时间拿这个能把死人气活的女人没办法,于是直接下命令:“后天,来我办公室。” 为了防止某人再反驳,他索性站在道德制高点补了句:“温小姐把我的衣服拿走了,那我穿什么呢?” 温桐直觉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西服的事情拖了快半个月,确实得找个机会还回去,赶紧点点头:“好,我听您的。” “嗯。”江劭庭将手机放在枕头边,也不挂电话,侧身若无其事拿起那本书重新翻看起来。 温桐又不能先挂,僵持之际温杨端着两碗龙须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薄薄的油上飘着两簇葱花,水煮蛋白嫩嫩堆在碗边,面汤里还浮着几片她爱吃的紫菜。 她的肚子毫不客气“咕叽”两声。 温桐有点无奈,其实她已经吃过晚饭了,就和哥哥玩了两小时游戏,又饿了起来。她本不想再吃夜宵,谁知道自家亲哥转头就围好围裙进了厨房。 温杨见她没再吱声,以为是打完了电话,笑着招呼“馋猫”过来:“赶紧来吃,晚上怕的话我和你一起睡。” 温桐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还在通话中,可等到低头时才发现电话不知何时挂断了。 刚好可以趁热吃面去。 “公司的事情?”温杨用筷子把煎蛋的蛋白拆开,夹到她碗里,调侃了一句,“这幅如获大赦的模样,我还以为工作要追到宜杭来了。” “也不是工作。”温桐低头把一夹面塞进嘴里,两颊顿时鼓了起来,“我的领导可能喝醉了酒,没头没尾说了一通。” 可不是嘛?上次在紫颂庄园江劭庭就是这样耍酒疯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温杨听得皱了眉,单手抓着她的凳子腿连人带凳一起拽到他跟前,正色道:“男的?大晚上的没安什么好心。” 男人最懂男人,谁会大晚上的给毫不相干的异性打电话,藏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也就他这傻温桐什么也不懂。 “不用担心,他是个很好的长辈,帮了我很多次。”温桐放下筷子,换了个话题,“国庆后我应该就能转正了,到时候我接哥哥来滨海。” 她坐在灯下,小脸微微仰起,眸中水汽莹莹,明亮又干净。 温杨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哥哥,我真的很需要你。”她倾过身子躲进温杨怀里,就像过去二十多年里他无数次把自己护在胸前一样。 临了,也该她护着他一次了。 温杨俯首回应她的拥抱,将脑袋搁在她略显瘦削的肩膀上,发丝贴着发丝。 他的眼皮半耷着,清隽的侧脸看不太出情绪,目光落在空啤酒瓶里装的那几支花上。 这是三楼老教师送给他的。 一把老骨头了,上下楼都费劲,偏偏却养了一阳台的花,上次他碰巧下班回家路过,顺手帮他搬了几盆花上楼。 他是半个粗人,劲还是有的,忙活半刻钟老头又是“多谢”又是“烦请”,文绉绉的让他接不上话。 此后,两人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一个月帮老头搬两三次花盆,对方每周都会给他送一些新鲜开得正好的花枝。 幸福,或许是被需要。 “好,我答应你。” 第23章 圈套 夜雨洗城, 霓虹迷离。 落地窗前立着一道高大的背影,直至后半夜雨彻底停歇他才重新拉上窗帘。 江劭庭将高脚杯随手搁在床头,睡觉之际瞥到角落的书本,眸色一沉, 毫不犹豫下床扔进垃圾桶。 隔天上午, 林叙奉命来接boss去机场, 整理行李时翻到一本破损了几页的名著,便提了一嘴:“江总,这本书还需要带上吗?” 镜子前的男人不紧不慢扣上衬衫最上方的纽扣, 侧眸看向他。 相当不友好的眼神, 林叙垂下脑袋,当做没问过这回事, 照例放进去。 等过两天回到滨海, 老板破天荒让他去16楼把温桐喊过来。越级汇报在江岸并不常见,林叙没有声张, ceo的办公室恋情还是得保密的。 “温小姐很紧张吗?”他注意到电梯里的女孩神色怪怪的,像干了亏心事似的目光闪烁。 “啊, 没......”温桐捧着西服袋的手臂不自觉往里收了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林秘书,江总今天是不是比较清闲?” 林叙出现在品牌一部门口的那刻, 别说其他同事,连她也被吓了一跳。他是江劭庭的亲信, 只负责处理和总裁有关的事情, 不怎么插手业务, 因此在集团内部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 他怎么会亲自来部门请人? “不算闲也不算忙。”林叙敛眉回答。 这话真不是他敷衍,而是老板那天回滨海后就是这种状态。 说他闲吧, 完全谈不上,21号线附近的土地竞标就要开始了,这段时间需要审核修正的地方很多;但说他忙吧,也不像,他经常看着看着文件就不知道为什么走神,直接搁到一边拿出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翻两页。 当然,哪种状态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决策,江总从不是个会让感性干扰理性的人。 而这个回答让温桐犯了难。 林叙来找她说是江总有logic推广大方向上的修改建议,但联想到前两天半夜的事情,她选择老老实实把叠好的西服带上。 老实说,她有点怕江劭庭继续问一些奇奇怪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温桐发誓上次作答的时候她真的认真思考了,却还是被他甩过来一顶“不用脑子”的帽子。 要是他忙的话还完西装就可以立马回自己办公室。 “那,江总最近应该没有什么烦心事吧?”她悄悄掀起眼皮往林叙的方向瞟了瞟,在他看过来时迅速移开。 林叙嗅到了大瓜的味道,压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平静反问:“温小姐怎么会有此一问?” 温桐的想法很简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恰好又赶上之前的那种情况,她好歹有点心理准备。 “我随便问问的。”她打着马虎眼干笑两声。 这不自然的反应,林叙不用细想也能瞧出是害羞了。就像学生时代同桌的女生向他打听某个男生体育课会不会去,非得加上两句狡辩的话。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4节 “等江总见到温小姐,应该就不会烦心了。”他要是能轻易看出老板的情绪,哪里还会经常触霉头吃眼刀? 至于boss喜欢温桐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去斟酌考虑,光从每次见到人家夹得牙酸的声音就能一览全貌。 逻辑系列都还没上市呢,温桐可不敢保证能做出多大的业绩,更别提什么让老板看着顺心,于是客气道:“林秘书过奖了。” 林叙一时没明白她这句“过奖”指的什么,眼看电梯已经到了11楼,没有多问引着她进去。 “总裁办公室在最南边那间。” “您不和我一起进去吗?”温桐心头一颤,语气随之慌乱起来。 林叙摇头,眉睫低了几分,带着歉意回她:“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 老板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二人世界,他又不是傻子上赶着当电灯泡? 11楼的内部设计和别处不太一样,挑高的窗户自然泄入大量日光,整个空间十分开阔,明亮温暖。 温桐沿着米白色羊毛地毯朝里走,廊壁上悬挂着一些油彩画作,冷冰冰几何方块构成的图,抽象派艺术,看不太出来含义。 她轻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 整个大平层寂静异常,突兀的声音像掉在地板上的钢珠,滚了几下,弹回回声。 “进。”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眉峰蹙紧,仿佛冬日料峭而至的风雪,凛冽寒冷。 温桐静悄悄走到桌前,说:“江总,您的西服。” 江劭庭抬眼,轮廓间柔和了一些,“放那边吧,你先坐会,我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 温桐点点头,十分听话地坐到一边的会客茶桌。 一分一秒过去,红木书柜前的男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偌大的空间内只有清脆的文件翻页响声。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工作的模样。 面色肃冷,握着钢笔的手修长又漂亮,冷调的白光打在眉睫和鼻梁,将五官烘托得愈加立体分明,估计是处理的问题比较棘手,他的眉心一直拧着,不见丝毫放松。 不知道被晾在一边多久,温桐有些渴了,轻手轻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没喝两口,她就听到了钢笔盖合上的声音。 他忙完了。 京港那边的负责人今早寄过来的投标材料,江劭庭粗略看了个大概。 景山居土地改造项目无疑是近五年来京港最有利可图的房地产工程,21号线连接城中村、商务楼以及第二市中心,一旦开通,这条线附近的楼盘必定水涨船高。 而恰好,景山居就在21号线规划线路图的中间站,商务部给出的预计盈利达到了37亿。 这块肥肉想抢的人太多了,江劭庭不急着敲定标书,合上文件起身。 然后某个人也“咻”地跟着他站起来。 “抱歉,事情有点多。”他信步走过去,弯腰沏茶。 看他颇为生涩地为她倒茶,温桐心神俱震,连忙伸手制止:“江总,我自己来就行!” 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她攥住了江劭庭的手腕,还是两只手摁住...... 微凉的触感,也许是皮肤太过白皙,隐隐可见手背下的青紫色血管,虎口上方有一条黑色的线,可能是钢笔不小心划到的。 江劭庭很早就发现她对自己的皮囊很是认可,时常趁他不注意瞄两眼,就像现在这幅懵懵的模样。 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无奈:“一杯茶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给你下毒呢。” 他的动作像极了安抚路边受惊的小猫咪,摸摸脑袋说句:“给你吃的,怕什么?” 江劭庭又回到了刚开始认识的状态,温温柔柔,体贴周到,她基本可以确定前两天晚上他是喝醉了。 先温杯,再用小勺子将翠绿色的茶叶放进茶壶内,连续上下三次进行注水冲泡,最后倒入品茗杯,一整套的沏茶动作行云流水,极具古典美感。 温桐差点看入迷,等到江劭庭戏谑瞥过来才慌张收回视线,从他手里接过茶杯。 茶香袭人,入口馥郁中掺杂着适当的苦涩,她瞬间就懂了为什么商业谈判喜欢在茶桌上谈,发自肺腑感叹:“很好喝,麻烦江总了。” “喜欢的话带回去。”江劭庭从桌下屉层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手边,漆黑的眸子噙着分明的笑意。 非常精致的雕花木盒,有股淡淡的沉香木味道,看起来便价值不菲。温桐没胆子收,怂里怂气推回去:“这实在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辈子听过的反驳都没从她嘴里听得多,江劭庭虽然逐渐习惯,却不代表他能理解,只是一盒茶叶而已,谈不上贵重不贵重。 按照以前他多半会说“给你就拿着”,但想起上次大声了一点,某只兔子可能吓到了,进而放缓语气:“就当奖励你前段时间努力工作。” 温桐在他眼里提取出了关键信息:你再拒绝一个试试? “谢谢江总,接下来的推广流程我也会认真跟进的。”她只差没把保票打在脑袋上,证明自己不会让他失望。 江劭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她把茶续满。 默默品茶之际,温桐忽地想起喊她过来是有正事的,一碰到江劭庭就脑袋空空的毛病又犯了。 “对了,您说的系列产品大方向上的建议,具体指的是什么?” 他撩起眼皮,不动声色盯了她两眼,随后缓缓吹开浮在杯中央的茶叶,“骗你过来的。” “......” 温桐被呛得猛咳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江劭庭毫不怀疑她随时可能会撅过去,连忙抽了两张纸塞进她手里,弯腰抚着她的后背帮忙顺气。 “是因为您的西服还在我这吧,我今天带过来了。”她边咳嗽边吐出个句子。 “不是。”江劭庭看她还难受着,拿起茶桌上的水让她喝下去压一压,等差不多恢复了才接上后面的话,“温桐,前天晚上的事我向你道歉。” “没没没,您太客气了。” 对上他认真专注的目光,温桐心里软绵绵的,大脑又陷入了空白状态,绞尽脑汁四处找补,“我都已经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忘记了? 江劭庭眸色黯沉,用纸巾轻轻擦拭她嘴边的水渍,言语中沾染浓重的诱导:“本来当时想道歉的,可是听你在和别人说话,不好打扰。” 他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够嗅到他指尖残留的钢笔墨香,温桐低着头藏起通红的脸蛋,只感觉大脑快要缺氧了。 “不打扰的,那个时候哥哥喊我吃面来着......” 第24章 没良心 哥哥? 擦干净她嘴角的水滴, 江劭庭收回手,掌心微微发凉。 “以前没听你提起过,你们关系很好吗?” 温桐用力点头,“嗯, 是亲人, 但比亲人更重要。” 江劭庭听到“亲人”两个字, 明白过来这个“哥哥”是字面意义的血缘关系,眉心松动许多,顺口带了一句:“怪不得上次电话里他担心你晚上睡觉害怕。” “是因为我们一起玩了恐怖游戏。” 大学开始养成的习惯, 每当某个作业或者竞赛没有灵感, 就用恐怖片和惊悚游戏来刺激思维。但她胆子很小,到吓人的部分就蒙住屏幕, 只看个剧情, 为此没少被室友们调侃。 视线相接,温桐发现他正饶有兴趣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地弯弯眼眸:“您也是个很好的长辈,和我哥哥一样。” 合着他是给人家当了几个月的哥? 江劭庭抿紧唇, 血压“蹭蹭”往上飚,偏偏面前这个女人还满脸懵懂无知地眨巴眼睛,一幅“你是个好人”的表情。 他阴着脸不作回应,只从嘴边溢出声不屑的冷哼。 温桐见他神色忽然冷了下去, 意识到把他这种身份的人和哥哥相比可能会不开心,立即识相地噤了声。 江劭庭显然也不想再提及什么“哥哥”的话题, 侧身去取那只装西服的纸袋。 “那个, 我家里放了花, 之前沾了些味道。”温桐直起腰将身子凑过去,想尽量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但后面套了防尘袋,已经没......” 她像个心急凑到事发现场吃瓜的群众,越说挪得愈近,江劭庭正躬着身,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贴过来的。 一个回头,唇瓣堪堪擦过某人近在咫尺的脸蛋。 温桐呼吸顿住,仍然能感觉到肌肤相触瞬间的温热与柔软,痒痒的像一片羽毛,出于本能她用手背揩了揩。 江劭庭刚开始还闪过了一些旖旎心思,现下冷冷盯着她,只想知道她脑子里到底藏着多少煞风景的想法。 不过是蹭了一下,至于嫌弃成这样,还当着他的面抹干净? 温桐掐了下手指,僵硬的身体才逐渐苏醒,仿佛一只从窝里探头的小动物,在触到江劭庭凛若冰霜的眼睛时立刻缩了回去。 浓重的低气压闷得她心慌,她不是故意碰到他的,一时情急喊了出来:“江总......” 话还没说完,她无法控制地干呕。 回宜杭的那几天都是哥哥从被窝里把她挖出来的,结果今早上班差点迟到,也来不及吃早餐,在来11楼前她就饿得头晕,加上呛了一下胃部更加不舒服。 墙壁上的木框挂钟一抖一抖转动,周围安静得像踏入了无人之地。 温桐只感觉她的职业生涯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她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他,尝试把话圆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切入点,急得脸颊涨红。 “对不起。”温桐快速扫过他的脸,小心翼翼倒了一杯茶端给他。 江劭庭淡淡一笑。 如果不是脸黑得可以滴出水,她可能会相信他这是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他没再给温桐面子,自顾自站起身,一双笔直遒劲的长腿停在她跟前。 居高临下,覆下来的阴影将她圈禁在沙发角落。 江劭庭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侧脸在日光下精致得如同雕刻出来的神像,“你倒是说说对不起我什么?” 是嫌弃他亲了?还是看到他想吐? 江劭庭微微抬高手,认真打量起这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大眼睛水汽莹莹,凌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掌,热而急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欺负她。 没良心的。 温桐的下巴被强行提起来一截,被迫和他直视,赶紧认真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 江劭庭暂时没从她眼里看出说谎的痕迹,正欲开口之际,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5节 温桐吓得往沙发后躲,虽然没发生什么,但被同事看到他们这个动作说不定会引发误会。 “进来不会敲门吗?” 看过来的目光平静无波,林叙已然察觉到了语气里的怒意,也怪自己火急火燎的忘了里面还有个人,这下坏了boss的好事。 “抱歉江总。” 江劭庭猜到可能有急事,瞥了眼趴在沙发上的人,揶揄道:“现在心虚什么?” 温桐知道他在笑她,起身看到门口的熟人,眸中蓦地晶亮:“林秘书!” 林叙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跟看到救星一样,还没回答就看到老板冷冷扫过来的眼神,立马拉下脸回:“温小姐客气了。” 江劭庭把她拎到自己面前,垂眸理了理散乱的栗色卷发,说:“好了,回去工作吧。” 像还在生气又像气消了,温桐一时琢磨不透,更担心自己饭碗不保,接着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劭庭挑眉,“温桐,光说不做是跟谁学的?” 见她迟迟不吭声,他直说:“不会开除你的,回去吧。” 温桐耳根发烫,充满着被戳穿的窘迫,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蔫着脑袋走出办公室。 林叙将门锁好,走上前直奔主题:“宋姝刚才给的消息,她已经联系上对方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江劭庭坐在茶桌前,长腿交叠,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之前是不是有个地产分公司和京港政府合作过。” “是有这么一回事。”林叙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继续说,“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叫东越,当年那批开发团队好像没剩下多少了。” 事情过去太久,细节地方林叙也记不太清楚,“具体信息等我查过后再向您汇报。” 白釉杯沿有圈淡淡的口红印,手上这只杯子原来是她的,江劭庭面不改色覆上那圈印记,吩咐道:“最好能找到对接当年政府项目的同一班人。” “宋姝那边按时打钱,联系不要太频繁。” “好的,江总。” —— 随着市场部确认逻辑系列产品的最终上市时间,温桐开始着手第二阶段的工作任务。主要分成了两部分:一是代言人的选择和对接,二是新系列主题物料的准备。 她需要花心思做的是第一项,主题物料设计部会根据给的品牌策划方案进行创作,她只需要审核是否符合主题。 7月到9月,温桐的工位从一开始的空旷也变得和周围同事一样堆满杂物,包括零食、午休枕头、小毯子等各种用品。 夏晚拿走键盘旁边的一盒泡面,抽出张a4放在上面,“这个女明星怎么样?最近很火的,我奶奶都认识。” 温桐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柳书琪......是那部仙侠剧里演大师姐的女生?!” “对啊,你也看了吗?” 温桐使劲摆摆脑袋,正因为没看过都知道这号人,足以证明火的程度。 夏晚点开电脑里对方经纪公司提供的生活照和素颜照,啧啧称奇:“不愧是明星啊,这种死亡角度、死亡打光颜值这么抗打。” “我对比一下。”温桐手里有一沓的自荐资料,光看完都需要一整天,所以夏晚主动过来帮忙。 隔壁工位的同事好奇问了一句:“晚姐,柳书琪在剧里不是有个cp吗?他的经纪公司投了自荐吗?” 夏晚翻页的动作没停下,答:“我看了,就这样吧,找这些男明星还不如找江总呢,又高又帅,气质也好。” “桐桐,你说是不是?” 温桐扯出一抹笑,连连点头。 江劭庭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是她23年以来见过最出众的,没有特意的拿腔,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成熟。 这段时间只见过他一次,路过高级会议室的时候,他从里面出来,被一群人围着,想说上句话都难。 “叹啥气啊?”夏晚把她塌下去的肩膀重新提溜起来,意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温桐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事情过去好几天了,江劭庭肯定不会炒鱿鱼,但心里还是堵堵的。 “夏晚姐,如果有个人一直对你挺好,但最近你总是让他很生气,该怎么办啊?” 夏晚放下资料表,换上人生导师的模样,“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温桐茫然了一瞬,长辈也算是朋友吧? “这得分情况。”夏晚转动手里的墨水笔,侃侃而谈,“你做错了对方生气,好好道歉就可以;要是没做错对方还生气,那得考虑下这个朋友真的是你需要的吗?” “都有错好像。” “你朋友怎么说的?” 温桐沉默了两秒,回答:“他说我光说不做。” “啊?!”夏晚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叉着腰边说,“你这朋友怎么有点幽怨啊。” “你就做给她看,用实际行动证明。” 温桐顿时有了思路,打算找个机会好好和江劭庭说清楚,希望他能不再生气了。 天遂人愿,下班前她久违地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晚上有空吗。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温桐秒回,【有空的,我来找您?】 江劭庭:【可以,我在11楼等你。】 第25章 把戏 黄昏时分, 写字楼的百叶窗筛进来点点金色余晖,落在桌面上随风跳动,浮光跃金,绚烂刺眼。 雨季里难得的晴天, 周围的同事都在讨论等会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悬疑片, 温桐准备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脚还没踏出工位, 就被林朝揪了出来,“哟,这里有个鬼鬼祟祟的, 不会是赶着去约会吧?” 她脸一红, 立即回呛:“林朝哥昨天走那么快也是去约会了?” 头回见到包子生气,周围的女同事纷纷帮腔:“你这就戳到林朝的痛处了啊, 桐桐。” 谈及八卦话题, 办公室里再次热闹起来,温桐等到没人望向自己这边才拎着包蹑手蹑脚出门。 她像个狗仔, 时时刻刻注意周围人的动向,不知过了多少趟电梯, 终于等到一趟空的,忙不迭进去直奔11楼。 江劭庭坐在窗边,橘红色的晚霞坦坦荡荡落在他的肩膀。 他背对着她,正低头看杂志, 黑色大衣上叠了一层夕阳,整个人像从落日里走出来的, 温暖光明。 听见有人过来, 江劭庭放下手里的书册, 微微偏头望向她,安静一言不发。 被这样目不转睛盯着, 温桐步伐都不自然了,率先开口打破僵持:“今天林秘书不在吗?” 他依旧那副带着审视的姿态,语速慢悠悠的:“这么关心他,那我单独给林叙放个假?” 温桐只当他是开玩笑,低声嘟囔:“那还不如给我放呢。” 今天开窍了?江劭庭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一起下楼吧。” “江总,我们还是走专用电梯吧。”她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口,阻止面前的男人继续往员工电梯方向走。 见他面露疑惑,温桐认真劝解:“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电梯很多同事的,我们......会不会不太好。” 江劭庭心下了然,这是有人要划清楚河汉界,避嫌呢。 “怎么,我很见不得人吗?”他嘴上虽这么说,脚步却听从了建议朝另一边走去。 温桐快步跟在后面,极力辩解道:“没有没有,下午我们办公室的同事还说您比明星还好看。” 江劭庭懒懒插兜,怕她跟不上放慢了点步子,边走边问:“那你怎么说的?” 她没想到会问到这里,思忖片刻后如实回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清甜的声音莫名顺耳,他站在电梯口,回头等她。 红日临近地平线,她踏着最后的那缕霞光,翩翩而来,令人挪不开目光。 江劭庭想起了那次在高尔夫球场,她也是这样,陷在明暗交杂的黄昏里,鲜活动人。 “要一起吃晚饭吗?” “不要。” 温桐脱口而出。不因为别的,她和不算很熟的人吃饭会非常不自在,因此大学时的班级聚餐都不怎么参加。 这种过于爽快的拒绝等同于拂面子,她后知后觉开口补救:“我下午吃了挺多零食的,现在还不饿。” 本以为他可能会奚落两句,没想到只是说了声“好”,温桐喜出望外,上次的事他也许不怪罪自己了。 专用电梯多数情况下只有江劭庭在用,江岸没有很明显的官僚风气,即使是高管也不会太讲究职级,都习惯走员工电梯。 相安无事走到地下车库,江劭庭绕到一辆黑色梅赛德斯前拉开车门。 以往不都是林秘书开车吗? 他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睨着她:“要不你们俩绑一起吧,省得某些人每天想着。” “......”她只是顺口问了一下而已,又开始阴阳怪气的。 “你心情不好我不说就是了。”温桐撇撇嘴,识趣地从另一边安静上车。 一路无言。 透过后视镜,江劭庭瞟见她那幅想张嘴又憋回去的模样便有些想笑,多半是要问去哪里以及有什么事。 轿车驶离市区,温桐认出这是去西海的路,没忍住问了出来:“要去海边?” “嗯,今天天气好。” 温桐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他爱怎么样就怎么吧,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夏晚姐说了“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等下得找个合适又不突兀的机会。 晚上7点左右,西海沙滩附近的椰子灯基本都亮了,还没进去就能听到海浪敲击礁石的声响,以及人群里传来的喧哗和嬉闹。 一看就不是适合的地方。 江劭庭停好车后朝这边走过来,看她正踮起脚尖东张西望,问了句:“在看什么?” 站在一条线上,两人的身型差距格外明显,温桐垂眸,瞥到汀步路上两道重叠的影子。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6节 他的影子压着她的。 “这片沙滩人好多,我们换个地方吧。”她支支吾吾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提高音量斩钉截铁道,“上次闻笛带我去了东海岸那边的沙滩,没什么人很安静。” 这个样子,江劭庭立即想到了两个成语,鬼鬼祟祟和欲盖弥彰。 他扬了扬眉梢,一派闲散:“那我们过去吧。” 走过去的一段路二人都没说再话,温桐耷着脑袋,费尽心思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江劭庭则时不时侧眸看两眼,愈发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晚的海面,远处是无尽的黑,天际与山脉连成线,近海荡起一条条白色细浪,银冷的月光照在砂砾上,隐隐闪烁。 远离扎堆的人群,四周只剩下螃蟹在沙土堆里挖泥的窸窸窣窣声,静得出奇。 江劭庭拉住一股脑往前走的人,说:“再走,明天就该搜救船来找我们了。” 温桐回过神来,才发现都快到东海岸尽头了,这一片没什么景点,海水又深,就他们两个人,“抱歉,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这边很黑,不适合闲逛。”江劭庭原先计划去清月湾,现下却被她带到这个如同案发现场的地方。 他望向旁边眼神闪烁,眉心蹙紧的某人,直接问道:“你有话要说?” 温桐避开他的目光,立刻摇头否认,“没有,您下午不是说有事情找我吗?” 江劭庭也懒得拆穿她,调头往回走,边说:“我明天回京港,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大概是踩到了碎贝壳,脚下“嘎吱”一声。他一直都是个大忙人,来江岸的这两个月经常听同事提到ceo出差去了,温桐对此也不意外:“嗯嗯,一路顺风。” 果然是这个反应,没良心的女人。 他伸手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浪潮挟着咸湿的海风扑上岸,温桐只穿了件浅黄色的针织衫,不禁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她的手就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掌裹住,带进了大衣口袋里。 温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下一句话接踵而至。 “这次去不知道要多久,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她倏地顿住脚步,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那个时候他们刚离婚,她被吴艳塞进出租车,只能从车窗伸出手去牵爸爸的手。她攥住他的手不肯放,司机看到犹豫半天不敢开车。 吴艳毫不客气甩了她一巴掌,趁她被打懵了的时候掰开手指。 汽车扬长而去,掀起一阵尘土。 爸爸在原地朝她挥手,也说:“桐桐,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很多年后,她终于有了第一部 手机。踌躇了很久很久,她下定决心在爸爸的生日那天拨过去,告诉他生日快乐,请求他接她和哥哥回去吧。 那个电话号码是空号。 “你还会回来吗?”她望着江劭庭。 她的手在抖,江劭庭以为是冷了,于是在口袋里握紧了些,笑着戏谑了一句:“我去出差,不是出征,自然会回来。” 温桐咬紧下唇,克制喉间的酸涩,挤出一抹笑:“嗯。” 这片沙滩没有灯,江劭庭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只把她的手里往里揣了点,继续往有光的那边走。 身影笔直高大,像冷杉,冬日阴天里的冷杉。 温桐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转而抓住他的袖口将人拉住,“我有话想和你说。” 江劭庭的视线掠过空空如也的大衣口袋,落向这个只会煞风景的女人,眉心拧紧:“你说。” 他倒是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温桐紧张地摸了摸鼻子,目光乱飘,神情看起来相当别扭,“可以稍微下来点吗?” 江劭庭狐疑地扫了她好几眼,虽然不甚情愿,但仍然配合她弯下腰。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堪堪够到他的胸口,即便他低下来了一点,温桐也得微微踮脚才能碰到他的脸。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他上次蹭到她哪里,她便原封不动还回去。 这样总可以证明了。 任务完成,温桐快速递上自己的台词:“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吧。” 像雪花落下,直到消融成水珠的那刻,江劭庭才缓过神。 他再次体会到了在洲际酒店那天的感觉,那处又热又涨。而她偏要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好似在提醒他:“她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已经这样了。” 带着稚气、不加掩饰的诱惑。 温桐见他不说话,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下一秒她被单手提了起来,如同抱着一袋大米,羞耻的姿势引发她的强烈抗议,江劭庭没搭理,径直走向对面的长椅。 他将惊魂未定的某人放在自己腿上,埋头吮了吮那只通红的耳垂,颈间皆是清新的柚子花香,和那件还回来的西服一样。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第26章 冷战 从计划成功的安心, 到被提溜起来的惊恐,再到看到他凑过来咬自己耳朵的震惊,短短两分钟的内容在温桐脑海里逐帧播放,她只顾着睁大眼睛急促喘息。 傻乎乎的模样看得江劭庭心痒, 他掐了掐她的腰, 狎昵调笑:“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主动亲自己的吗?也不对, 叫嘬更合适点。 看她不回应,江劭庭也懒得再废话,快速把腿上的人调了个姿势, 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双唇相接的刹那, 温桐肩膀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她简直是疯了, 她怎么会真的把他看作和哥哥一样。 哥哥可以亲她的脸, 她也可以亲回去,可江劭庭不是啊, 他们相处模式再好,也不妨碍他是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 只是贴了一下, 怀里的人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一只手拼命抓他的领带,他索性扯下来塞在她手里。 柔软的触感,说不上来的感觉, 江劭庭似乎理解了学生时代在楼梯口热吻的小情侣,如果那个时候碰到了她, 说不定他也会忍不住。 他放轻力度, 像巢穴里彼此舔舐的鸟儿, 一下接一下,缓慢而轻柔。 趁此机会, 温桐使劲一把推开他,边喘气边喊:“对不起,你先听我说......” 兴头上蓦地被捶了一拳头,饶是脾气再好,江劭庭也不想再惯着她了,抬起她的下巴再度覆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这个吻热烈而充满侵略性,像是要掠夺走她周围仅剩不多的氧气。温桐故技重施,伸手去推面前男人的腰,却被他的大掌一把摁住,带到身后。 发现某人紧咬着牙关相当不配合,江劭庭伸进她的薄毛衣,一边亲一边漫无目的摩挲。 一股冷风随着他的动作钻进衣服里,温桐害怕到了极点,左摇右晃去躲他的手,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似是惩罚,他倾身将往后一倒,温桐溢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死死揪住他的大衣领子。 江劭庭毫不费功夫撬开了她的唇,使坏一般去勾了她的舌尖,湿滑温热,像含在口中的糖,每吮一下,她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激烈的缠吻无异于催情剂,意乱情迷之际他的下唇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咬的。 江劭庭松开她,怒气到了极致反而说不出狠话,抹了唇瓣的血珠,平静问:“你是属狗的么?”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任他再迷了心智,也能瞧出她不但不乐意这个吻,还抗拒到了要咬人的地步。 海风拂面,平白添了几分凉意,即使一片黑暗,温桐也能看出他现在已经气到了什么地步。 他一直扣着她的脑袋,动不了又说不了话,眼看抵在□□的温度越来越高,她一时情急才啃了他一下。 “对不起,我之前想解释的。” 江劭庭冷冷看着她,眸中再也没有了下午的温度,像望向一个陌生的路人,“你现在也可以说。” 骤然掉入冰窟,温桐心乱如麻,这段时间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我担心你还在生上次的气,就......”她微微抬眼想看他的反应,见他还是冷冰冰的,便也不再挣扎,耷拉着肩膀低低道歉。 唇瓣有些许红肿,上面还沾着几缕残留的痕迹,配上这张雪白带泪的小脸,愈加柔弱易碎。 偏偏这样的外表,方才狠狠咬了他一口,现在还用这张嘴说出这么一堆没用的,一字一句,反复强调是他在自作多情。 江劭庭后悔了。 就不该给她说话的机会,还学会咬人了。 “你的这些话留给下次亲的人说吧,我听腻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往出口走,只留给温桐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会稍微消气,都怪她太蠢了,又蠢又没有分寸。 都走出一段了,背后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江劭庭站定,回头,盯着某个和他保持在固定距离的小黄点,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烦闷。 先是撩拨他,又是拳打脚踢,还咬人,现在竟然还敢跟他甩脸子。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不想回去就待海里喂鱼。” 闻言,温桐忙不迭小跑过去。 浅黄色针织衫中间的扣子断了一颗,好像是被他拽断的,现下大敞着滑至肩头,江劭庭这辈子从没这么头疼过。 温桐大气不敢喘一口,安安静静站在旁边如同一个等待发落的小卒。 发落没有,他扔过来一件衣服,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套上。” 是他的大衣,摸起来质感很好,带着冷冽的木质香,温桐悄悄透过衣服的空隙观察他的表情。 好像很不耐烦。 她不再迟疑,抓紧时间穿衣服,生怕哪里没做好让他更讨厌。随便套了一下,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江总,您的领带。” 江劭庭睨了她一眼,不想多说什么,抬腿离开。 温桐轻叹一口气,把灰色条纹领带折叠好放在他的大衣口袋,快步跟了上去。 直至下车,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站在公寓门口,汽车尾灯渐行渐远,融入纵横交错的车流,连带着她的心也空了一块,怅然若失。 或许是吹了冷风,几天后温桐感冒了,她的鼻子堵得厉害,脑袋里像扔进去了一个装水的袋子,时不时能听到回音。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7节 由于提不起什么精神,她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一天下来只看了两小沓代言人的资料表。 夏晚路过她的工位,从整理出来的表格里随手挑了两张,不知道看见什么猛地摇晃她的肩膀,“我的天,这是苏穗啊?!” 如果刚才她的脑袋里装的还是水,被夏晚这么一摇直接成了一团浆糊,但不影响八卦的心。 “你也认识她吗?” 语调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完温桐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夏晚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估计是,下班我去药店拿点药。”她的抵抗力还算比较强,以前感冒泡两包冲剂喝就能好。 夏晚依旧不太放心,向她提议下班后一起去医院,被温桐转移话题委婉拒绝。 “桐桐,你在家不上网冲浪的吗?”她拿起手里的资料表,炫耀似的弹了弹,“苏穗可是男女通吃的大美女,长得又好看又优雅,据说还是名校毕业的。” “不会她也投了代言人的自荐吧?” 这番话完全不像从夏晚嘴里说出来的,她追其他明星向来采用非常纯粹的甲方态度,要求高得很。 温桐双手握着保温杯,喝了一小口热水,“不是她的工作室投的,是市场部推荐的人选。” 夏晚如释重负,“这才正常嘛,苏穗一直在音乐剧领域耕耘,从不参加商务活动。” “有钱也不赚嘛?”她问出一个相当接地气的问题。 “她家从祖父那辈就是从政的,这种阶层的人和我们不一样,最低的物质需求一生下来就满足了,现在讲究精神层面的追求。” 换言之,她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温桐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如果因为知道一辈子就这样了而苟延残喘的话,她连江岸的门牌号都碰不到。 夏晚意识到说的这几句话有些丧气,于是换了个话题:“你和你那个朋友和好了吗?” 突然提到这个,温桐的上唇被热水滚了一下,立刻火辣辣的。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到大半夜,越回想越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当时的脑回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想到亲他这种离谱的举动。 “没有,他更生气了。”她如实回答。 “你干了什么?!”夏晚一脸不可置信,温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情商低的啊。 干了什么?她想起了那个激烈的吻,江劭庭烫得像个火球,想把她一起吞进去。 温桐赶紧摇了几下脑袋,试图将这些不好的记忆摇出去。 莫名其妙的耳根通红,以及这含羞含怯的神态,夏晚当即试探了一句:“你那个朋友不会是男的吧?” “没,没啊。” 得,不用猜了,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的?”。夏晚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没什么恋爱经验,还是别给她指点了,顺其自然比较好。 温桐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了个透,旁敲侧击:“夏晚姐,假设,我是说假设。” “你说。” “如果林朝哥某一天突然亲了你一下,你会怎么想?” 夏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嫌弃地“咦”了一声,“我会觉得他有毛病。” 是这样了,江劭庭估计也觉得她有毛病,甚至她本人都不得不承认那晚确实脑子短路了,她不想再垂死挣扎了,如同霜打茄子:“嗯,任谁被突然亲下都会觉得那人有病吧。” “你拿林朝举例子也太膈应人了。”夏晚继续翻阅手里的a4纸,“要是换成你,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温桐瞬间来了精神,吸了吸鼻子:“有什么不同吗?” 夏晚被她这个举动逗乐了,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喜欢你呗,谁不想被温大美人亲一口呀。” 第27章 询问 临近10月, 风里的湿冷初见端倪,树叶随风婆娑,适时打落下几片枯黄的残叶。 温桐从药店出来,天边堆满了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 她加速脚步回家。许是药物作用, 她早早的就觉得困倦, 便躺上床休息。 公寓楼的隔音效果不好,隐约可以听见隔壁房间的人在电话,似乎是一对情侣。 温桐扯过被子将脑袋蒙住, 思绪逐渐凌乱, 她用正在发烧的大脑开始分析逻辑。 她亲了江劭庭,最初他好像并不是生气, 而是有点茫然, 以至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那他后面为什么要亲回来呢? 温桐忽然联想起她上次做的关于他的梦, 当时是因为她误点进了不好的网站,造成了一点冲击。 那事情就很容易推测了:江劭庭当时应该是被她刺激到了, 才会回亲她,就像她当时做了那个梦一样。 好在她及时制止了,虽然现在已经很尴尬,但最起码没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只是, 他以后会不会不理自己了? 想着想着,温桐睡了过去。 梦里, 她成了江劭庭的秘书。不仅要处理工作的事情, 还要帮他联络各色的美人, 而他总是各种不满意,借机扣她的工资。 直到最后一个美人被打发走, 她终于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江劭庭静静品茶,头也没抬说:“为什么不试试你这样的呢?” 她直接被吓醒了,匆忙洗漱后拎着包去上班。 正如夏晚说的,苏穗能够被市场部极力推荐,正是因为她不仅有名更有追求。 她曾作为演员出道过,没有借助家庭背景,而是从十八线小角色开始演起,小说漫画广播剧,都在q群52490八1久2渐渐小有名气,后续不知道什么原因,改去出演音乐剧。 与娱乐圈的明星不同,她甚少接受采访,能够见到人的场合估计只有在舞台上,因网友发帖一炮而红,加之过往的经历,这样淡泊清高的性格无法让人不心生喜爱。 鹅蛋脸,极具攻击性的浓颜,眉尾微微上扬,魅惑中带着锋利,挺而翘的鼻子,多了几分冷艳感。 很标准的明艳系美人。 温桐关闭电脑页面,拿出手机在app里筛选苏穗最近的音乐剧门票,她运气好恰好抢到一张大火的《歌剧魅影》。 想了解一个人,接近她的生活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演出在市中心的歌剧院,温桐到时快接近开场。来的观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多一些,对话中高频率提及“苏穗”两个字。 开幕,大水晶灯下的布景梦幻华丽,随着苏穗扮演的克里斯汀出现,观众彻底沉浸进剧情。 灰暗低沉的灯光氛围,宣叙调和咏叹调交叠,令温桐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感染力极强。 苏穗饰演的女主角坐着小船来到地下宫殿,像从湖边而来的古典美人,优雅动人,配上出彩的唱腔令现场沸腾起来。 温桐是第一次尝试音乐剧,考虑到了解的东西有限,没有再参加后续的沙龙会。 苏穗大气明媚,长相很适合音乐剧造型,《歌剧魅影》的女主角对音乐有着狂热的热爱,在她的饰演下如同活了一般,让人过目不忘。 逻辑系列的主题是回归自己,无论是苏穗的个人经历,还是音乐剧里的形象,都和这个主题再契合不过。 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名气不会覆盖住产品本身的内涵,如果选择普通的爆红流量明星,反而会因为过高的热度而对降低产品的关注度。 走出剧院,温桐给夏晚打过去电话,想问问关于苏穗的一些事情。 “找她合作的话,我觉得可能会有很大难度。”夏晚在电话那头解释,“苏穗从出道开始就不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更何况突然让她去代言。” “那我们多拿点诚意?”温桐继续问道,“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好之类的?” “没怎么听说过,她连社交平台的软件都没全部开通,能了解的地方太少了。” 夏晚突然“哎呀”一声,温桐没来得及拿开手机,差点把耳膜震碎。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她有工作室的,肯定有负责人,我让人去联系一下,到时候给你。” “那,事成后我请你吃饭!”温桐连连道谢。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9点,她打算玩会手机就睡觉,在聊天框等江闻笛回消息的时候跳出一条好友申请。 林秘书?他从哪找到自己联系方式的? 点击同意,迅速进来一条消息。 【温小姐,你是不是又惹到了老板?】 ...... 温桐被问住了,这她怎么回答啊?说了惹到了她敢保证林秘书会问怎么惹的。 【我不知道,江总心情怎么样?】 “你要是不想干了,可以随时去非洲,那边的项目正缺人手。” 林叙后脊背寒毛直竖,立刻熄灭手机,认真开车。 这哪里有心情好的样子?本来活就难干,这次出差boss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后座男人正阖眼小憩,林叙在红路灯前停下,透过后视镜悄咪咪瞟了一眼。 面色难看,眉头皱紧。 【非常糟糕。】 以前老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昨天就因为戴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是他老婆送的,就被强制出外勤跑了一天。 看到这条消息时温桐心情复杂,还莫名有种身为罪魁祸首的心虚感。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江劭庭不会还在生气吧? 轿车缓缓驶入江家宅院。 中式别墅地段极好,位于市中心的清幽之处,在夜色下犹如一幅水墨画。 “江总,到了。”林叙轻声提醒。 江劭庭兴致泛泛,慢条斯理扣上西装外套,吩咐道:“去敲门。” “好的。” 黑暗的车内,车座上的手机屏幕忽然闪了一下,刚开始江劭庭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不急不缓地戴上一双黑色手套。 第三次闪的时候,他对这个秘书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值。炫耀有人送领带也就算了,下车私人物品也不带上? 接着,他无意中瞥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温个桐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8节 第28章 外人 江劭庭微微挑眉。 呵, 人都走了才想起来关心他,晚了。 不过看在某人终于动了回生锈的脑子,勉强能原谅一次。 他下意识俯身去拿手机回复,中途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秘书的私人电话, 顿觉不妥, 当做没看到准备下车。 车门还没推开, 那边的屏幕又亮了一下。这个傻女人,殷勤都找不准对象,林叙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外人, 哪来这么多话可问的。 他垂下眸子瞥了眼。 【受累了, 等回滨海我请您吃甜点。】 林叙正在和江宅的老管家寒暄,背后蓦地传来一阵凉意, 扭头便和boss寒浸浸的目光撞个正着。 “江少快些进去吧, 家主等候多时了。”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言语中藏不住的关切。 江劭庭点头应下, 示意他先去忙。 人走远,抱鼓石在廊灯下折射出寂冷的光。 “林叙。”他眯眼打量了一眼这个陪伴多年的秘书, 越看越不顺眼,“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去年结的婚?” “是的,江总。”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联想到这几天他一直处于低压状态, 林叙不敢有丝毫懈怠。 “既然是有妇之夫,工作时间和单身女性聊什么呢?” 单身女性, 聊, 林叙顿时警铃大作, 急忙摸了摸上衣口袋,这一摸差点没把魂吓飞。 下车忘记把手机给带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 他灵机一动:“温小姐担心您心情不好,所以找到我。” 担心他?江劭庭冷嗤一声,恐怕在她心里他还没秘书重要,少在面前晃兴许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流水潺潺,连廊上雕着扇形借景窗,路过便能窥见内部的假山园林,二人一前一后往里走,途径右前厅,他略微抬眼瞧了瞧。 名为内厅,其实就是一块围起来的院落。屋檐上的瓦片隐约起了青苔,厅内仅放了一个蛟龙出海图案的大缸,里头的水蓄了一半。 四水归堂,前几年来的风水师将这个收集降水的缸解释为聚宝盆,意为“天人合一,聚气聚财”,江劭庭瞅见缸里有些浑浊的雨水,轻蔑一笑。 拼命了一辈子,临到半只脚入土的年纪反倒信起了风水,不过也省了他们小辈花心思猜喜好的功夫。 “给江老带的东西送了吗?” “刚才给了陈叔,听他的意思是江老多半会喜欢。”林叙回答。 送的是一串小叶紫檀佛珠串,油性密度相当不错,木纹清晰,手感摸上去也细腻,据说还是某个高僧亲自开光过的,这件事boss很早之前就交给他去办,大几个月才收工。 江劭庭颔首,目光掠过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客厅,问了句:“今天来的有哪些人?” 来京港前,他被某个人气得一整晚没睡好,本来想着要过来挺长一段时间,即使谈不上什么温存,也得说两句依依惜别的话。 阿谀奉承的时候说得比谁都好听,咬起来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林叙依据常年跟着老板的经验,很快察觉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都是些老熟人,大概四五桌。”林叙回想了一下,特地挑出重点,“陆少也来了。” 江劭庭脚步一顿,立在一棵秋海棠前,夜风忽起,晃悠悠落下两片朱红色花瓣,“他来干什么?” 江老的生日宴,陆家显然不够格参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城邀请来的,但他这二叔可不是积德行善的主。 调查这些事情是林叙的分内事,他很快接上话:“陆少回京一个多月了,陆正涛有意让他接触月晚小姐。” “这点我倒是不太明白,江二老爷向来自命不凡,怎么肯让月晚小姐下嫁?” 江劭庭淡淡投过去一瞥,转身朝连接内厅的石拱桥方向走,“这是在帮人铺路,陆正泽这个当叔叔知道吗?” 林叙点头,补充道:“陆总前不久提起过,他会在旁推进,只是......” “说。” 林叙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只是进度卡住了,暂且不提月晚小姐,陆少本人就对这门婚事颇为抵触。” “挑重点说。” 林叙脊背绷直,脑袋几乎要垂到鞋跟,“陆少说他的女朋友还在滨海。” 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说哪天这个不定时炸弹炸了,吃苦还是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老老实实交待。 真不知道温小姐是哪里来的霉神,每次惹恼了老板,她倒是一点事没有,挨骂吃眼刀的总是他。 “这父子俩一模一样。”江劭庭摘下手套,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过去吧。” 中式合院外院似江南水乡般的布局,素雅婉约,等步入内院,三层的别墅楼富丽堂皇,飞檐上的游龙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 楼前池水环绕,池畔冒着寒气,碧绿色的浮萍像掷入水中的翡翠,在月光下漾开一圈圈涟漪。 北侧宴厅。 长餐桌正中央的老者唤来管家,询问了一句。 “应该快来了,大概10分钟前到的。”陈叔边回答,边拿来药让老人按时服下。 这两年来江老的心脏一直不太舒服,好在定时检查服药没有大碍。 水晶杯、银餐具,冷调的光折射在桌上其他人神色各异的脸庞上,江城放下玫瑰骨瓷杯,关切道:“父亲近来好些了吗?” “嗯。”江国行在餐桌上扫了一眼,花白的眉头拧了拧,“怎么感觉少了好几个人?” “闻笛这个丫头最近在滨海那边摔断了一条腿,怕不吉利只说给您带礼物,人就不来了。”坐在右侧第三个的中年男子发话,面容平和,有股淡泊世事的洒脱。 “怪不得桌上安静不少。” “父亲这话被她知道,又得嚷嚷上几天了。”旁边的优雅妇人补了一句。 江国行难得露出笑意,许是年近古稀老人家变得爱热闹,因此特别喜欢孙子孙女们围在身边。 江城被弟弟抢了风头,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面上却依旧挂着和蔼的笑,“月晚工作忙,可能得晚几天才能过来向您问好。” “你该多管管这个不着家的。” “是。” 当着一群人被下面子,别说江城,旁边坐着的李清秋也神情僵硬,在桌下安抚似的捏了捏丈夫的手背。 江城回握她的手,微微一笑:“她没来,我倒是带了另一个人。” 他朝长桌后侧投去目光,引荐道:“初霁,和江老问好。” 坐在后方的陆初霁骤然被喊到,不由得慌乱了一瞬,这种关系到家族的场合,他竭力稳住心神,恭敬回话:“江老。” 江国行久不问世但依旧耳聪目明,知道这是二儿子正在物色的女婿,放缓了语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这么这么大了。” 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这一驭人手段即使是对亲人江国行也用得炉火纯青。 陆初霁微微躬身,“难为您记得。” 江城正想多说两句好话,宴厅大门被侍者推开。 冷峻的眉眼,目光流而不动,带有掌权者的狠厉姿态,江国行避无可避地想起了逝去多年的大儿子,眼神渐渐浑浊,显出苍老的疲态。 “祖父。”江劭庭微抬下颚,大步走了过去。 左侧第一个位置,默认留给江家长孙,落座时他瞟见老人手腕上的佛珠,敛下眉睫。 江劭庭视线绕了一圈,停在斜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主动问好:“三叔,好久不见。” 江泽颔首,“是有小半年没见到了。” “还有二叔,最近都好吧?” 江城浅抿了一口茶,才悠悠看向他:“都好,劭庭最近恐怕不太好吧?”,说罢玩笑似的看向他的嘴唇。 下唇破了点皮,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么个暧昧的地方。 他进来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两句。江劭庭身边基本没有女人,风花雪月的事情圈里人就从没听说过,眼下这种情况莫不是...... “侄儿在滨海不会是夜夜做新郎吧?” “江城。”中间的老者抬眼看向他,“说话得顾及场合。” 今晚第二次被训诫,江城倏地收了声。 “二叔说笑了。” 江劭庭不喜谈论私事,但在这件事上破天荒圆了一回场,桌上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继续低头用餐。 人到齐后,各色佳肴随着走动的侍者摆上桌,气氛松弛了一些。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干的事情早点提上日程。”江国行言语虽严肃,但眼神中却很是关怀, “有心仪的女孩子就带来看看。” “嗯。”江劭庭切开牛排,懒洋洋放进嘴里。 看他这幅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江国行冷了脸,如同警告一般叩了叩桌子,“只一点,别走你父母的老路。” 江劭庭拿着银刀叉,继续慢条斯理切开餐盘上的肉,像是没听到一样不作回应。 站在背后的林叙冷汗直流。 这番话就是已经知道温小姐的身份了,他作为贴身秘书尚且不太清楚两人具体的感情状况,江老的话里却说了个明明白白。 只有一种可能,滨海有人在跟进这件事情。 第29章 监视 江国行到底是年纪大了, 力不从心,宴会到了后半场便有些疲乏,被陈叔掺着回二楼休息。 “诶,先别着急回去, 我们坐下来聊会。” 江劭庭睨了眼他手里的杯子, 轻笑了声:“我哪里还敢喝二叔的酒, 万一回去房间里又藏着个女人,可怎么处理?” 江城神色有片刻滞涩,仅两秒便恢复了假面般的笑容, 朝着江泽说:“这才多久没见, 我们这侄子话都多了,怕不是家里哪个人教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29节 江泽从不参加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 对此只是一笑带过, 没有吭声。 “应该是二叔家要多个人了吧?”江劭庭望向一旁走神的男人。 陆初霁被江城喊过来坐在旁边,他并不同意和江家的结亲, 刚开始父亲还愿意听他说两句,后面不知怎么了, 就好像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全世界都默认他是江城的女婿。 他讨厌江月晚那种骄矜又脾气大的女人。 “说来你和初霁应该认识。”江城看出来了陆初霁不在状态,不满地横了一眼。 陆初霁察觉到这是给他补救的机会,连忙回答:“是, 我们前不久见过几次。” “前不久?”江劭庭攒着眉,好似忘记了这回事, 半晌后才续上话, “是紫颂庄园碰到你和女朋友的那次?” 他弯了弯眸, 眼底笑意分明,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一样悠闲惬意。 等了一会没有人说话, 他礼貌朝面色铁青的叔叔道别:“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不奉陪了。” 林叙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果然,论笑里藏刀这方面,没有人比得上自家老板。 等到人走远,江城阴着脸将水晶杯“哐当”扣在桌上,半威胁道:“陆正涛向我保证的可不是这样,你最好赶紧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看重陆家正是因为好掌控,陆正涛庸碌无为,却在晚年生出想跟陆正泽争一争的想法,陆正泽可是江劭庭的左膀右臂。 婚事多少有点利益指向,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自己女儿未来的丈夫敢当着他的面拈花惹草,传出去他都觉得丢脸。 “别让我提醒第二次。” 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令陆初霁感觉像个被呵斥的看家狗,低着脑袋应了句:“好的,江叔。” —— 江闻笛在医院住了好几天,由于右腿打着石膏行动不便,期间一直是温桐在照顾,眼瞅着这两天有好转的迹象,她下楼去买江闻笛念叨了一上午的芋泥千层。 结账时扫到玻璃柜里的芒果蛋糕,不由自主想到了前几天晚上和林秘书的聊天。 温桐说请他吃甜点正是因为有次恰好在甜品店碰到,她当时还觉得有点好笑,这样一个一板一眼的人竟然爱吃芒果派。 也不知道后面他为什么不回复了。 提上袋子,温桐买了盒炒饭回医院。 “哎呀,妈,我都说了是因为下楼的时候光顾着着打游戏崴了一下,哪来的危险分子啊,这是在国内!” 江闻笛的声音她在最边上那间病房都能听得见,之前护士好几次进来委婉提醒医院禁止喧哗,温桐进房的时候她正四脚八叉平躺着。 “阿姨的电话?”她将甜点的外包装拆开递到对方手里。 江闻笛和父母的关系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第一次看见室友和妈妈视频的时候,温桐就已经知道有些东西她永远也不会拥有。 室友妈妈会关心她和同学的友谊,会担心她吃不惯食堂,会害怕她想家。 江闻笛的父母也是这样,即便她过得很好,他们也还是觉得她会有很多烦恼。 而她已经没有家了,那个家对她而言是暴力,是流血,是棍棒落下来的疼痛,是得不到的金黄色面包,也是在工厂里叠一个包装挣的五分钱。 “对呀,我妈不知道从哪看的新闻,说我们这边最近有危险分子出没,让我在医院呆着别出去。”江闻笛咬开芋泥,眉梢跟着扬了起来,“我感觉她最近神神叨叨的。” 温桐抽出两张纸给她擦嘴,“阿姨也是关心你。” “嗯嗯,昨天我爷爷生日,据我妈说有很多好吃的,后悔死了。”她衔着一口千层,打开手机展示消息里发过来的照片。 宴会厅金碧辉煌,墙壁两面由落地大玻璃窗构成,华丽无比,江闻笛盯着照片里的大餐直流口水,温桐却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修长挺拔,穿得比平时更正式一些,疏离而矜贵,在人群中很好识别。 江闻笛见她一动不动,凑近问道:“看中哪样菜了?到时候我让厨师做一份空运过来。”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她拿起手机放大细节,脑内明明快要搜索到正确答案,在想说的瞬间却溜之大吉。 “是江总。”温桐贴心报出答案。 江闻笛恍然大悟,“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这气质很明显是大哥。” “刚才我妈还说生日宴上大哥被催婚来着,现在看来不回去也挺好的。” 温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紧得慌,“江总,应该到了结婚的年纪。” 江闻笛用力摇头,“到了也不代表要结婚,大哥虽然28了,但一直没恋爱过,可能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他没有恋爱过?!” 温桐脸上写满了震惊,随后意识到背后讨论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厚道,赶紧打住。 “我记忆中的确没怎么听说过。”江闻笛不避讳这个话题,旁若无人般接着说下去,“绯闻对象倒是有很多。” 这个倒没什么好意外的,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境,江劭庭都是佼佼者。 “主要还是因为大哥太忙了,成年后出国,回来就接管江家的事情,就算有喜欢的人说不定工作着工作着就忘记了。” 江闻笛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忽地想起了什么,低声感慨:“要说唯一有戏的也就是她了,可惜后来解除了婚约。” 温桐忙着回群里的消息,没听到她的碎碎念。 【lin:亲爱的桐,晚上有时间来趟设计部吗?宣传物料快做好了~】 后面跟着个小波浪,配上lin贱兮兮的语调,她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于是冷漠打出两个字母。 【ok】 设计部加班是家常便饭,反正她就住公司公寓,去审核下物料花不了多少时间。 陪江闻笛开了几局游戏,差不多到点,温桐动身回公司。 夜晚的商务区透出一股不太健康的味道,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像世界的另一端,靠近些能清楚看见落地窗内忙碌的身影。 茫然、希望和幻想杂糅在一起,混成一缕欲望的气息,从他们走过地面升向城市上空,最后积成一团云,重新落在头顶。 或晴或雨,都由那朵云决定。 温桐走进大厦电梯,按下13楼,即使快晚上9点,电梯里也还有上下跑的同事。 【lin:桐,我们等候多时了哦~】 电梯门“叮”地打开,她边走出去边回。 【稍等稍等,我马上就到。】 闷头走了一段,温桐才逐渐留意到周围环境不太对劲,13楼设计部的装潢明快活泼,和她现在所处的楼层截然不同。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肯定是下错楼层了。 掉头往回走,路过转角时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是,他们最近走得很近。” 好像是有人在打电话,温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权衡半天决定退到里面,不然被人发现自己在听墙角更不用活了。 “江劭庭貌似很在意她。” 江劭庭?温桐一时顿住,直觉告诉她这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常情况下谁会在公司直呼顶头上司大名? 她一溜烟回到原地,紧贴着墙壁。 “上次宋姝的事情是他亲自出面的,恐怕已经为他所用了。” “派人找过了,没找到。” “嗯,后续有新的动向我再联系你。” 那人挂了电话,地面上的影子往她这边挪动了两步,温桐的心脏几乎要蹦出来,连忙屏住呼吸紧盯着那团黑影。 又移过来了几步,她的大脑快要死机,潜意识里她能够确定一旦被发现了会非常危险。 温桐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我也看了那部剧,回家追两集就睡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今天更新。” 路过两个抱着文件袋的女生,人影转头朝她们的方向走去。 温桐怕他突然返回,藏了近5分钟才敢出去,一露头立刻冲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才吐出一口气,像被抽干的气球,瘪了下去瘫坐在地面。 听到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她便觉得耳熟,绝对在哪里听过,等他提到宋姝,温桐立马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两个在小会议室议论江劭庭的男人。 他极大可能是其中一个。 他是谁?为什么要把江劭庭的事情汇报给电话那头的人,以及宋姝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接踵而至,电梯快到楼层,温桐强撑着酸软的腿站起来。 “桐,你再不来我可要去报警了。”lin揣着裤兜懒懒散散迎上来。 她现在没心情唠嗑,赶紧把话交待了:“lin,我今晚有急事,审核不了,明天再来找你。” “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没事,我明天过来。” 心里所有的疑问都指向一个方向:江岸有人在监视江劭庭。 温桐一路跑回公寓,反锁上门后心里的恐惧感方才消散一点,她钻进被窝解锁手机。 上次江劭庭给她打过电话的,她仔细滑动通话记录,在一串串数字里找到属地为京港的号码,忙不迭拨了过去。 “谁?”那头的男人似乎是被吵醒的,声线低哑,透着不耐烦。 “江总,是我。” 第30章 良心发现 弧形落地窗的房型, 睁眼就能看到城市上空璀璨绚烂的夜景,静江河面倒映着调色板一般的霓虹,岸上灯红酒绿,车流不息。 江劭庭图省事, 很久不回京港的房子了, 一直都在酒店休息。 发丝还残留一点热量, 额前的碎发被睡得翘起个角,双眸亮而干净,比起平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刚睡醒的茫然。 他翻了个身, 松软的被子从肩膀滑至腰际, 露出结实宽阔的后背。 “温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0节 他的嗓音又沉又缓, 沙沙的如同一杯陈年的酒酿, 温桐的脑袋又开始晕乎乎的,无端联想到了上次他在电话里说“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她定下神, 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落在江劭庭耳朵里就是不讲礼貌的质问。 很好,几天没见胆又肥了, 平时张口一个个“您”的,现在全忘了个干净。 他调高通话音量,喉头滚了滚:“怎么,你很着急?” “嗯。”温桐连连点头,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重要,“今天我在公司碰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详细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语调时不时颤两下, 应该是害怕了。 “我之前路过小会议室听到有人说你坏话, 我怀疑也是这个人。” 这幅维护的模样令江劭庭心情大好,他挺直腰倚着床, 闲散出声:“说我什么坏话了?” 温桐顿时卡壳。 为什么他的重点总是这么奇怪,现在是讨论坏话不坏话的时候吗?是有人在监视他! 好一会不吱声,江劭庭忍不住怀疑对面的人睡着了,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们说你抛弃旧情人。”细如蚊丝的声音,温桐怕惹他生气,继而补充了一句,“当时就我一个人,没有人其他听见。” 换言之,就算是真的她也帮他兜底了。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江劭庭现在都能想象到她说这话的样子,垂着脑袋,说一句瞟他一下,像个兔子似的观察他的反应。 温桐是真的觉得她立了大功,这两件事不仅反应迅速,还能前后因果联系起来,不亚于福尔摩斯.桐,于是顺着他的话谦虚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您务必要留心这个人,他肯定是收了钱。” 凭她不算多的社会阅历,能想到的就是对家派人打入公司内部,来探听消息放黑料的。 弯月如钩,清夜无尘。 江劭庭忽然觉得这间房太空旷了一些,也太安静了。 难得碰到她的每个字,甚至每个尾音,都让他感到无比顺心,可惜不是当面说的。 他伸手拿过来床头桌上的日历,边问:“你觉得我有没有情人?” 温桐缄默几秒,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大概不急着要回答,似乎是在翻什么册子,电话里传来“簌簌”的声音。 “没有吧。”她快速带过。 这点她没有说谎,江劭庭近些天虽然经常发火,但他最多就是阴阳怪气两句,基本不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不会伤害他。 本质里,他依旧是个很温柔的人,工作专注认真,怎么也不像是会养情人的男性。 “但我现在突然也想有一个。” “......”温桐决定收回她的评价,太无语了,亏她还在心里把他大夸特夸一顿。 随后,她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当他秘书的梦,他不会是暗示自己给他找情人吧? “我不认识什么人的。”温桐语气变得警惕起来,生怕他提出些什么违法乱纪的要求。 江劭庭听出来了,他被某人当成了见不得光的纨绔子弟,他收起继续逗她的心思,免得气到自己,“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我过阵子就回来了。” 无非就两种可能,江城的人和江老的人。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他从不认为江城胆子大到敢动他的人。 至于江老...... “就不要加班了,下班早点回家休息,知道吗?” 语气回到了往日的沉稳,温桐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交待这些,但听他的多半是不会出错的,“好,我知道。” 乖乖的模样听得江劭庭心头一软,他下意识用舌尖抵了下唇瓣被她咬破的伤口。 啧,还挺疼。 “还有,没事别往设计部晃悠,等我回来。”江劭庭有这么一句完全是因为她刚才提到大晚上的被喊去设计部,lin那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最喜欢逗她这种不经世事的。 羊入虎口了,还没心没肺傻乐。 他一直没说怎么处理那个行迹可疑的人,温桐担心他没有放在心上,轻声提醒:“你注意安全。” 这是良心发现,终于知道谁好谁坏了。 江劭庭轻轻啧了一声,语调意味不明:“温桐,先把你自己照顾好,比什么都重要。” 声音低沉好听,即使身处不同的城市,她还是有种直面他的错觉,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钻出被窝想透透气,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再次缩了回去。 “好了。”江劭庭像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我明天还有工作,你也早点睡觉。” “嗯。”温桐从鼻腔哼出个词。 窗外灯火如昼,这里永远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他起身拉起窗帘,房内骤然一片黑暗。 “你是不是该和我说点什么?” 温桐懵了一会,迟疑道:“晚安?” “晚安。” —— 清晨,墓园内还蕴着一层薄薄的雾。 园内保留了原有的植被,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将家属的哭泣掩盖淹没,就像是为了安抚地下的亡灵,不想让他们听见亲人的悲楚。 他站在墓碑前面,几滴雨被风吹进伞内,打湿了握着伞柄的手腕。 右侧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女人将头发挽在一侧,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似江南春天里朦胧的烟雨,温婉又含情脉脉。 台阶上放的鲜花枯得不成样子,江劭庭清理干净,放上一束小雏菊,和照片里她戴的发带一个色系。 记忆里她一直很喜欢这些少女爱的小玩意,碎花发带、毛茸茸的发夹以及叠那些五颜六色的折纸,那时他经常分不清到底他是小孩,还是自己母亲是小孩。 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如同模糊生与死的界限,照片里的人更加鲜活了一些。 除了他这方土地没有其他人会踏足,父亲那边尚且有讨好奉承的人定时送上鲜花祭品,而她离开了丈夫,长眠于此,无人问津。 黑衣黑伞,颀长的背影落寞孤单,林叙在几米外站了一会,始终没有过去。 这么些年来,boss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好听点是独来独往,实际就是孤家寡人,江城尚且有家庭,而他什么也没有了,隔着一代血缘关系的江老未必是真心对他...... 雨渐渐大了,腾腾升起的水雾潮湿冰冷,雨点打在伞面像一颗颗砸下来的冰雹,又重又响。 “下次再来看您。”江劭庭弯腰将雏菊挪到雨珠沾不到的地方,静静看了片刻,朝下方走去。 林叙随之而动。 “烟和打火机。” 说话声被雨水稀释,林叙没听清,扭头重新问了一遍,才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 江劭庭并没有抽烟的习惯,这雨下得他心烦,心口像被一堆线牢牢缠住,解不开也理不清。 他叼着烟低头点火。 “咔哒”一声,幽蓝色的火焰只亮起来两秒,立刻熄灭。 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江劭庭将打火机和烟盒扔回他怀里,斥了句:“是我克扣你的工资了,不能买个质量好点的?” 林叙深感冤枉,他就是个普通人,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自己的吃穿用随便对付对付就行了,没那么多讲究。 江劭庭只是随口提的,无意为难他,说完便回到正题:“找到人了吗?” 脚下的泥土软烂泥泞,每走一步就会“滋滋”地响。 “找到了,出狱后他一直靠收废品过日子,在郊外的金水村定居。没有看见妻儿,据邻居说是都回老家了,只靠他每个月寄点钱回去。” 旁边的男人陷入沉默,林叙索性接着说下去:“派去的人蹲守了一段时间,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生活。” 握紧伞柄的手有些僵,江劭庭松了松,问:“出狱后有人过来联系他吗?” 这个点林叙特地去调查过,楼栋周围的人给出的都是差不多的回答:没有亲戚朋友,没见过有人过来找他。 “目前得到的信息只能确定没有在居住地联系过,但考虑到收废品日常活动区域大,暂时无法确认是否在其他地方有过交涉,需要再花时间去查一下。” 江劭庭略微颔首,没走两步路忽然停下,淡淡吩咐:“把他家人的地址也找出来。” “好的。” 雨势绵延不断,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树叶间的缝隙结出一张张雨丝网。 他回头望向那边的墓碑,青色的碑被雨水涤得发亮,边缘泛起白色的光。 “他现在住在哪里?” “金水村8巷3号。” 江劭庭收回视线,撑着黑色的大伞往墓园出口走,“等雨停了带我过去一趟。” 第31章 外出 睁眼, 金黄浓烈的暖色阳光清爽而层次分明,空气是脆生生的干燥,钻出被子那刻温桐的脸颊便有些紧绷。 秋高气爽,她向tassy姐申请下午外出。 夏晚帮忙收集了一部分关于苏穗的资料信息, 以及工作室的负责人, 打听到苏穗会前往滨海一个私人山庄。 温桐特意上网查了下, 貌似是个行业内的交流会或者讲座。 她上周将合作邀请发送到苏穗工作室的邮箱,都过去好几天了一直没等到回复,因此打算下午去那个山庄碰碰运气。 江岸很好的一点在于这些额外的支出都可以报销, 财务部会给每个部门一张卡, 有公费支出的地方就拿卡消费,不像她之前实习的时候需要自行垫付, 再走一通流程才能拿到报销的钱。 开完后总得找个地方休息, 温桐大手一挥,订下离山庄最近的酒店, 看着五位数的消费额,她心底闪过一抹心虚。 这算是用江劭庭的钱出去享受吗? 想起他昨天晚上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等他回来, 她忽然有种丈夫在外努力打拼,而自己四处潇洒的错觉。 温桐急忙打住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他的西服都上百万了,这点不算什么。 答应了lin今天要去核对物料设计,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出门要带的东西便前往13楼。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1节 越靠近设计部的办公室愈发安静,温桐心生疑惑, 要知道这层楼平时是好几个部门的重点拜访对象, 对接的设计师不止一次跟她吐槽谁都能来指点两句。 透过大玻璃窗, 里头的lin正弯腰盯着电脑,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右手滑动鼠标, 左边不知在比划着什么,估计是图片比例,神情不似以往的玩世不恭,如同换了一个人,严肃正经。 他抬头,两人目光相触。 “你不会是看我看入迷了吧?”他的声音含着笑,天生多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对于这种自恋的人,温桐一向单刀直入:“我不是很喜欢您这种类型的。” lin浮夸地睁大双眸,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朝她眨眨眼:“你喜欢的该不会是江劭庭那种老男人吧?” 温桐火气蹭地窜上来,难道没有人教过他讲礼貌吗?还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她用力推开门,将胸前碍事的工牌扯下来塞进上衣口袋,呛了回去:“江总很年轻,和您差不多。” “瞧你这气呼呼的样子,被我说中了?”lin直起腰,轻挑眉毛扫过她的脸。 哟,脸都气红了,还怪可爱的。 他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大清早江劭庭打电话来警告自己,这是怕正主不在,家里的花猫偷腥啊。 “我没有,江总听到会生气的。”江劭庭果然说对了,不能来设计部晃悠,温桐拿起桌面打印出来的设计图。 宣传物料包括海报、宣传册和展板,用于线上和线下门店的宣发,她一张张翻过去,感觉都挺有新意的。 lin坐在椅子上,右手支着脑袋,悠哉悠哉看向她,“你不和江劭庭告状,他怎么会知道?” 温桐不接他的话,“我大致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文件走流程审核就ok。” “好伤心,你和江劭庭也是这样公事公办吗?” 对上他缱绻潮湿的目光,像被水草缠上,滑滑腻腻的,反正事情也处理完了,温桐回了声“是”便准备回16楼。 lin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恶心江劭庭的机会,将人喊住:“我觉得海报可以加点细节,但看了半天没有很好的思路。” 闻言,温桐重新抽出那张图仔细看起来,配色和构图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呀。 “劭庭今早还让我不要来骚扰你呢,我可真是冤枉,明明我们在干正经事。” 她微微抬眸,难以掩盖脸上的惊讶。 lin来了兴趣,看她这幅懵然不知的模样,大概率是有人在单相思,怪不得急成这样,他拖着长长的语调,说:“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被他说的都没有还嘴的机会。” 那是你活该,温桐在心里说了一句。 她懒得理睬对面的靡靡之音,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提供参考:“要不字体的颜色换下?这个锖色感觉换成古铜色或者银色更好一点。” 还真是岿然不动,lin一时间竟接不上话,索性先放弃给江劭庭添堵,和她一起探讨工作。 午饭后温桐趴在工位上午休,她一只手揪着海豚u形枕的尾巴,一下接一下,心跳也跟着乱七八糟。 脑袋里一会是还能睡多久,一会是lin的调侃,一会又接上了江劭庭说的“过阵子回来”,温桐的困意在此消彼长中彻底消失。 她拎上包出门打车,前往山庄。 目的地在半山腰附近,温桐打的滴滴不允许进去,只能提前在山脚下车,自己多走一点路爬上去。 山野绿荫繁茂,细闻有股清新的草木香,微风与鸟鸣恰到好处拂过,秋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像盖了一件薄薄的毛绒毯。 她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山路上,时不时有豪车飞驰而去,来这种地方还开不起车的估计也就她了。 走了十来分钟,山间出现一幢相当大气的别墅,依湖而建,宁静雅致。 周围并没有提示牌,但按照地图来看,极有可能是就是苏穗参加交流会的山庄。温桐朝内远眺,看见好几个保安模样的人,随即打消进去问问的想法。 还是看看能不能在酒店找到机会吧。 入住的时候温桐向酒店工作人员旁敲侧击了一下,确定刚才那个地方下午确实有会议,大概三四点结束。 这个时间点不是住宿的黄金段,酒店人不算多,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到时候说起来也方便。还有两个多小时,温桐进房后准备补个觉。 阳台前方种了一大片竹林,影子映在大理石地面,扶风而动。 温桐欣赏了片刻,便觉得双眼酸涩,干脆扯过被子睡觉。 还等到定时闹钟响,她先被汽车巨大的鸣笛声吵醒,紧接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如同惊起了林中的飞鸟,簌簌不断。 温桐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下楼。 和她想的差不多,大厅门口几个助理模样的人围成一圈,像是在争吵某件事,她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苏穗。 难道是先走了? 温桐去拿放在口袋里的工作牌,准备上前和他们交涉几句,最起码让苏穗本人知道江岸有和她合作的意向。 她刚踏出两步,几个助理似乎是没谈妥,纷纷扭头出门。 温桐急忙跑过去,在几人上车之前将他们拦住。 戴着鸭舌帽的瘦个子十分警惕地盯着他,看见她手里没有摄像机之类的物品才开口说话,语气很冲:“你谁啊?” “我是江岸集团的品牌方,想和苏小姐谈下代言的事情。”温桐特意说得大声了点,尽管车窗紧闭,但直觉告诉她苏穗就在车里。 车内无人回应。 最右边的大块头来回扫了她一眼,长得确实不错,但这穿着打扮未免也太寒酸了,想必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消息追过来的粉丝,于是出言讥讽:“你说你是就是啊,工作证呢?” 温桐赶紧低头在口袋里翻动,找了半天却没发现自己的工牌,急得额头冒汗。 “别装了,你们这些粉丝骗人的手段怎么都千篇一律的啊,苏穗姐忙着赶行程,能不能支持下工作啊?” “不是,我真的是江岸的员工。”温桐一边解释一边在手提包里翻找,结果还是没有,“可能是掉在酒店床上了,稍等,我让服务员帮我去拿。” 瘦个子制止她拙劣的表演,面色不善:“江岸是奢侈品公司,我说你从上到下哪里有从事奢侈品行业的味道啊小妹妹,别影响我们工作。” 说完他们推门上了保姆车。 温桐扶着车窗想为自己辩白几句,车却忽地启动,她顿时没了重心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她看起来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你们何必这么疾言厉色。” 她在车里听了大半,只感觉团队的这几个人越来越浮躁,门边一堆人看着也不知道稍微委婉一些。 “穗姐,粉丝有多疯你以前也是见识过的,谁敢和她们纠缠啊。” 阿昊摘下鸭舌帽,训斥了一句:“你怎么和穗姐说话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穗取下眼罩,长睫卷翘,细腻白皙的皮肤看不出一点毛孔,“国庆期间的演出我去不了,你们帮我推掉吧。” “姐,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 “嵩明!”阿昊紧蹙着眉头打断他,将保温杯递给副驾的人,放缓语气,“苏穗,是这段时间演出太多了吗?要不这周放个假好好休息?” “剧院中心的演出是国家级别的,对你的事业发展很有助力。” 苏穗浅浅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茶,平静道:“这两年我给团队赚的钱够多了吧,别让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阿昊噤了声,不敢再多说。 所谓的国家级别不过是举办者自封的,本质还是个商业演出,她不缺这点钱。 而且,那段时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苏穗解锁手里,眼神停在聊天界面上那短短的两行字,良久,唇边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国庆后吧。】 第32章 纠葛 傍晚的阳光有些冷, 像从树荫底下翻出来的枯叶,凉而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热量。 温桐侧过脑袋倚着出租车车窗发呆。 这段时间太忙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以旁观者的姿态,静静观赏这座城市。 许多座逼近云端的写字楼, 外层的玻璃窗将落日余晖拦截, 切碎, 又重新折射回天边。繁忙的车流与嘈杂的人群在晚霞下定格,似一团滚滚燃烧的老照片,橘红热烈。 她确实不像从事奢侈品行业的人。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她与城市也格格不入。 刚念大学的时候, 她连安全带都不会系,司机当着同学的面质问她“不会系为什么还要坐副驾?” 那根带子该怎么抽出来, 坐下后又该怎么系上去, 往后的每次她都会在大脑里事先排练好几次。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坐过轿车, 她最熟悉的交通工具是电瓶车。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她还是坐在了这辆车里,就像这轮红日平等地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就像这条高速路上川流不息的人和车。 明天,后天,以后的无数个日子,它们都在那里。 即便不像, 即便不会,也没那么重要了。 温桐搓了两下僵硬的脸颊, 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今天花的钱, 什么都没干成。 回到江岸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点。 在酒店他们的车开得急, 她没站稳摔了一跤,右腿膝盖正好磕到旁边的一块石头, 现下每走一步膝盖骨如同被生锈的刀重重划过,钝钝的痛。 她尽量避开右腿发力,一瘸一拐挪进大厦,保安大哥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看一个身残志坚的励志人士。 温桐计划打完下班卡就回家擦药,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同事几乎都没走,看到她回来一窝蜂迎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下午的项目比较急,夏晚对于错过和偶像见过的机会懊悔不已。 温桐把手里的包放回工位,撇撇脑袋:“不太好,进度一点都没推成,白花了钱。” 瞅见她瘪着小脸,旁边几个同事纷纷打起圆场:“没事的,第一次对接不太顺利也很正常。” “对啊,连tassy姐新手期的时候都会吃闭门羹。” 工位隔壁的女生冷不丁喊了一句:“桐桐,你裤腿怎么有一圈泥巴?” 温桐顺势瞄了一眼,泥土都结成块了,是摔地上的时候蹭到的。 山林里面比较潮湿,前台小姐扶她起来的时候只用湿巾擦干净了外套上的泥泞,大概没注意到裤脚旁边也沾一块。 “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她轻描淡写带过,顺便问了一句,“大家今天都还没走?”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2节 夏晚勾着她的肩膀,语调上扬:“看来你下午不是一般的忙,公司大群里的消息都没来及看。” “国庆假期的安排出来了,10天。” !!!10天?! 温桐立刻低头去找包里的手机。 “所以我们在这讨论假期去哪玩呢。”夏晚伸手将她垂在鬓边的一缕头发绕至而后,接着说,“组团旅游,你去不去?” 看到行政部发的放假公告,温桐才敢相信接下来真的有10天假期。 “我就不去了吧,要回家一趟,大家吃好玩好。” 国庆回来就是她转正的日子,薪资构成会加上提成,到时候的工资应该会翻上一番,加上她目前存的钱,足够和哥哥租个房子了。 说干就干,温桐回到家后马不停蹄寻找招租信息。 公寓备的小医药箱里有碘伏和云南白药,她一边滑动屏幕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擦药。 膝盖中间擦破了一块,皮肤表层像被掀起来了,露出里面鲜红色渗着水珠的肉,有些可怖。 喷剂喷上去的那一刻,温桐蹙紧眉头,疼得直冒眼泪。 京港。 黑色宾利拐进堆满垃圾袋的巷口。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7点多才逐渐停歇,路旁的垃圾袋经过雨水冲刷,里面各种液体腐败得更加厉害,散发出一阵阵潮湿的恶臭。 轿车停在一片布满油烟的握手楼前,许是郊区的缘故,竟然能听到一阵阵的蛙鸣,愈加显得寂寥。 汽车正前方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踮起脚往绿色垃圾桶里钻,手里的木棍在桶里来回搅动,偶尔翻出两个矿泉水瓶和易拉罐,也不管脏不脏,从流着黄色液体的袋子里拿出来,一脚踩扁,扔进地上躺着的蛇皮袋里。 “诶。” 男人闻声回头,毛线帽下的双目浑浊无光,猪肝色的脸皮好像快要脱落的墙壁,皱巴巴的,似乎一捻便会碎。 他躬着腰,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步步挪过来。 林叙摇下小半边窗,把车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好好好,老板发财。”他扯开嘴角,伸过来的手浮肿肥胖,指甲盖里藏着一层层的黑色淤泥。 “这么晚了,大哥还不回家休息?” 倒掉瓶子里的水,“咔咔”两声,男人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对折成小小的一块,塞进袋子里,“我们这些人哪有休息的哟,刚下完雨没人过来抢。” 林叙朝他拖着的蛇皮袋努努下颌,“这一天能赚多少啊?” 男人拖动袋子,昏黄的眼珠转了转,“没多少,这一片人多,去的晚就捡不到了,得经常走动。” 林叙掏出烟盒,递到车窗外,“是啊,现在干什么都不好赚钱。” 男人双手接过烟,颤颤巍巍别在耳后,喉间仿佛含着一口痰,吐出的字模糊不清:“你们当老板都是赚大钱的。” 林叙扬起唇笑了笑,把袋里的打火机也递给他,“哪有这么多的老板。”,见他点起烟,继续说,“干这行多久了啊?” “没什么久不久的,捡口饭吃,小半年了吧。”他攥着打火机,在里层干净的毛衣上蹭了几下,还回来。 林叙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照常将打火机放进口袋,叹了一声:“大哥还是早点回家吧,再晚家里人该担心了。” 男人回头,不知望向什么地方,吐出一缕长长的烟圈:“嗯,是该回去了。” 指关节轻叩座椅的声音,细小轻微,林叙缓缓发动汽车离开。 后视镜里,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不动。 “他话里的意思像是以后就待在这里了。” “回酒店吧。”江劭庭淡淡吩咐。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张脸,他的体内翻涌起一阵在猎场里独有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留学的那几年,他每周会去一次公共猎场,哪种动物可以打,在哪个时间段,哪一片狩猎范围,该用哪只猎/枪,他早已轻车熟路。 蹲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把猎物吓走,反复多次后,他基本能保持身体不动,上膛后只需要耐心等待,猎物露头时,一击毙命。 湿漉漉的血,还剩半口气在他手里颤抖,即便是动物,也会和人一样流露出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 江劭庭紧闭着眼,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般。 见状,林叙识趣地挑了一条近路,想快点送boss回酒店休息。 出差两人向来住一个酒店,不过林叙给自己订的是普通单人间,老板则住顶层套房。 “再望来望去的你就回滨海带孩子去吧。” 不知道第多少次,江劭庭余光瞥见秘书鬼鬼祟祟的眼神,冷着脸出声。 林叙在电梯里被抓了现行,不打自招:“江总,温小姐的联系方式要不我删了吧?” 上次她说请吃甜点的消息被老板抓住了,吓他得没敢回,后面她又发过来一个芒果派的图片问他自己女儿喜不喜欢,林叙思索片刻还是觉得删了一了百了,留久了总是个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祸水东引他头一个受牵连。 江劭庭面无表情斜了他一眼。 这种小事还需要来问他? “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问问她在干嘛。” “......”林叙努力维持住表情,脑中闪过上次朋友和他吐槽奇葩上司贴个报销单都要喊个人去。 他现在感同身受了。 boss一脸“还不快点去问”的模样,在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林叙不得不照做。 【温小姐睡觉了吗?】 点击发送,林叙心里疯狂呐喊:别回,别回。 暗下去的屏幕倏然亮起,他发誓听到了梦破灭的声音。 【温个桐桐:还没,林秘书有事吗?】 林叙自觉看向自家老板。 电梯到了12楼,他的住处,然后就看到旁边的男人无情关上,摁下顶层。 江劭庭抱臂默了两秒,说:“让她给我打电话。” “......”谁来救救他?这活真的是越来越难干了,全国各地四处跑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当红娘。 “江总,这种事情您亲自和温小姐说效果肯定比我好。” 江劭庭看了眼腕表,一派懒散:“我不想。” 林叙差点背过气去,干笑两声掩饰即将崩坏的神情,“好的,我试下。”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是想问下您现在是否得空。】 江劭庭在旁边盯着他打完字,不满地问:“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现在毕竟是下班时间,要是温小姐有其他安排或许会不肯。” “哦。”江劭庭微微挑眉,继续道,“你很了解她?” 林叙保证他不会再解释一个字。 【温个桐桐:我现在挺闲的,您有事直说就好。】 第33章 伤口 伤口的面积有些大, 创可贴不太管用,温桐从小盒子里翻出一卷绷带缠上,血珠差不多止住了。 她侧头瞄了眼放在一边的手机,还没有回消息?林秘书发的这几句话都一卡一卡, 隔老半天才跳出一行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忙了。 温桐扯过来被子盖住腿, 准备再看一会中介发的房屋视频就睡觉。 江岸集团地址位置好,离地铁站大概4/5分钟的距离,因此只要是在这一条地铁线上的房子她都可以考虑。 只不过这一个个用广角镜头拍出来的视频让她犯起了难, 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 布局、朝向和家具都惊人的相似,基本看不出屋子真实的面积, 要是想租多半得线下慢慢看房。 通知栏“咚”地弹出条新消息, 温桐停下正在记录信息的笔,点开。 【倒也不是我的事情, 是江总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林叙瞥了眼身边一幅看好戏模样的boss,决定加重病情。 【今早就一直咳嗽, 但我也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过去了3分钟,也可能更久,林叙目睹了自家老板从刚开始的云淡风轻,一点点变得阴云密布, 最后定格在冷笑。 温小姐这个害人精,次次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等会挨骂吃苦又是他。 电梯到32层, 江劭庭面无表情抬腿出去, 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甩下一句话。 “中非那边缺个项目负责人, 你晚上收拾好,明天过去。” 站在原地等消息的林秘书如遭雷击,平时仅仅是被派去出外勤,怎么现在还要去非洲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愣了半分钟,直到被手机闪烁的光唤醒,马不停蹄追上去。 “江总,温小姐刚才是给您找药去了。”他忙不迭点开聊天框,干巴巴说上两句圆场的话,“你看温小姐急的,医药箱都翻出来了。” 江劭庭停住,淡淡扫了一眼,神色没多大改变继续往套间走。 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反应,林叙长吁一口气,抓紧时间处理接下来的步骤。 【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麻烦温小姐帮我提醒江总。】 正在对比两盒感冒药功效的温桐懵了一下,这不就是发个消息的事情吗,怎么还把皮球踢到她这里来了? 对面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跳出一句:【我有重要的客户要接待,就是打个电话的事情,拜托您了。】 温桐被这通话架进了死胡同,一时半刻竟然找不出正当的拒绝理由。 换季气温变化大,江劭庭这种强势的人看起来就不会轻易抱病喊痛,但是她去说也太奇怪了,显得另有说图。 温桐踌躇了十几分钟,突然意识到万一他睡觉了,一通电话吵醒更加要命,于是咬牙拨了过去。 电话立刻被接起。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3节 没人说话,陷入一阵相当诡异的沉默。 “江总。” 她停顿了两秒,见他依旧不开口,硬着头皮接过话头,“林秘书说您生病了,嘱咐我提醒您吃药。” 温桐莫名紧张,手指摩挲着膝盖上的纱布。 依旧沉默,她拿开手机看了看,是在通话中啊。 “对了,我看手机上的天气显示您那边最近温度起伏比较大,注意保暖。”这是温桐天气预报里学来的。 听见实打实的关心,江劭庭面色才逐渐回暖,扯下衣帽间挂着的浴巾,懒洋洋挖苦;“劳烦温策划费心了。” 温桐早就发现了,喊她温小姐和温策划的时候就是心情还可以;喊她温桐的时候,就是生气,让她自己看着办。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劳烦。”她打起了哈欠,准备结束对话去睡觉,“生病的人需要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 “温桐。”江劭庭毫不留情打断她,手肘抵上浴室门,信步走到镜子前,“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静静注视着镜子里另一个自己。 这次回京港一是为了江老的生日宴,二则是不久前出狱的李大贵。进展比他预料中顺利许多,李大贵把家人藏去了乡下,大概率是料到有人会追查过来。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东躲西藏。 镜中倒映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孔,是15岁的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死死攥住一块被血浸泡的白布,无助嘶吼。 “没有吧。”温桐真的累了,躺下贴着枕头昏昏欲睡,“你怎么问这个。” 江劭庭转过身,倚着洗手台,问:“你困了?” “嗯。”她的大脑像摁下了宕机键,缓慢地转着圈。 “最近工作累不累?”他垂下眼睫,语调也跟着放缓放柔,似山涧流淌的清泉,汩汩动人。 温桐闭着眼用脚踹松被子,嘟囔着回他:“有一点点。” “我今天花了你的钱,什么也干成。” 江劭庭扬扬眉,暖色灯下的五官深邃立体,低声调笑了一句:“那你要怎么还给我?” 她潜意识里记得有五位数,碎碎念否认:“还不起,我要睡觉。” 说完没两句电话里就传来了被子翻动的声音,接着一阵缓缓的呼吸声。 江劭庭听了一会,挂断。 既然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滨海了。 —— 隔天醒来,温桐看着手机里半小时的通话记录发懵,她昨晚和江劭庭说了这么久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下床时,她差点脸朝地降落。 膝盖上的伤过了一晚上似乎更痛了,连着骨头也酸酸胀胀的,她又恢复了昨天一瘸一拐的行走姿势。 tassy姐得知她昨天对接得不太顺利,建议直接让外联部介入,她只需要敲定最后的合作事项。 温桐提出折中的建议:她个人联系不到苏穗的话,可以先让外联部帮忙对接,但依然由品牌部负责最后的与代言人沟通。 说到底,她对苏穗成为自己第一份策划案的代言人抱有太高的期待,因而凡事都想亲力亲为。 tassy姐没有反对,只是让她注意上班与休息时间的平衡,不要太拼命。 被这样提醒,温桐有点不好意思,当天下午准时下班。碍于腿走动不方便,她没去公司餐厅,就近在大厦周围的饭店对付了一顿。 傍晚6点左右,她抱着新买的柚子花走出公寓电梯。 连接两端的走廊漫长昏暗,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齐肩烫发,略微发福走样的身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脸。 她找过来了。 寒意从头蔓延至脚,如同赤条条站在大雪里,温桐的手脚冰凉僵硬,死死捏紧手里的花。 “一年多没见,自个妈都不认识了?” 吴艳的声音有种尖锐的气势汹汹,即使个子不太高,吵起架来阵仗不输旁人。 温桐深吸一口气,强装镇静走过去,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开门。 吴艳生怕她把自己锁在外面,从她拿出钥匙开锁的时候,一只手就撑着门,双眼亮得出奇。 像黑夜里看见食物的饿狼。 洁白找不到任何黑斑的房间,大床干净又整洁,阳台上摆着好几瓶鲜花,整个屋子也是一股子花香。 过得这么好,怪不得家都不回了。 “你背着我们赚了不少钱啊?”吴艳大喇喇坐在床边,边看嘴里还不停啧啧两声。 温桐感觉她似乎又老了一点,眼角的纹路、干瘪的双颊都在昭示这个妇人、她的妈妈不再年轻了。 “有话就直说吧。” 吴艳随手掀开她的被子,反问:“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的?” 温桐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像在菜市场买菜,比价还价。 “都亲自来了,想要多少说吧。” 吴艳偏过头瞪着她,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神经,音量拔得刺耳无比:“你别给我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不欠你的,生你养你现在还回来不是应该的吗?” 温桐往旁边走两步,合起窗户。 “我不欠你的”她听了太多次,就像把她生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功劳,无论干了什么,她都得心甘情愿接受,“别废话了。” 平静里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彻底点燃了吴艳,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站起来甩了她一巴掌。 温桐的耳膜里像牵了一根钢丝线,弹出一阵高分贝的嗡鸣,那一瞬间她感受不到被打的疼痛,像是麻木了打在死肉上,只能听见一声厚重的响声。 直到她撞倒餐桌,花瓶应声掉在地面,花瓣花蕊散了一地,她才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温桐的手底下压着一朵花苞,她拿开手,它露了出来,绯红漂亮。 温桐的眼泪涌了出来。 5岁到23岁,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是这样。像只为她划的一个网,到点后适时收紧,在她以为逃出去的时候无数次像这样反反复复勒住她。 吴艳像个高傲的,攻破城池的将军,得意洋洋在屋子里巡视,“白眼狼,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跟着我对着干。” “文嘉的生日快到了,你和温杨一起的转过来。” “你过得这么好,多为妹妹花点也是应该的吧?” 朦胧间,温桐看见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那个木盒子,她急忙喊出声:“我都给你,都给你,别动我的东西!” 温桐撑着爬起来,膝盖上经过再一次的撞击钻心的痛,她打着颤挪过去,伸手想把盒子拿回来。 吴艳走到她跟前,漾开一抹笑:“你刚才不是很神气吗?这个东西很贵吧?” 说完吴艳推开她的肩膀,不顾她有没有摔倒,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温桐紧紧攥住她的裤腿,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妈,我也是您的女儿。” “不止是廖文嘉,我也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 吴艳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 这张脸,和她年轻时有七八分像,愈加让她觉得可憎可厌。 吴艳抬起高跟鞋,用力踢开她的手腕,“你先去问问温平,为什么不带上你。” “你们父女俩毁了我一辈子,知道吗?” 门重重关上,房内一片死寂。 沉香木盒子摔在地上,里头的茶叶倒了一地。 是江劭庭送给她的。 第34章 见面 打记事起, 温桐就格外珍视自己收到的礼物。 落叶制成的书签、用月饼纸叠成的千纸鹤、初高中毕业时互赠的明信片,所有有心或者无心给她的东西,温桐都整整齐齐存放在一个储物箱里。 或许有些都不能称之为“礼物”,但他们送给她的那一刻, 一定是希望她会喜欢、开心的吧。 碎掉的花瓶漏出一大滩水, 好在吴艳扔盒子的时候是朝她身上砸的, 茶叶没有散落进水里。 膝盖的伤口经过撞击,估计结的痂纱被剥开了,纱布上渗出一圈浅浅的红, 温桐怕拉扯到伤口不敢蹲下, 直起腿坐在一边,把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棕色茶叶捡回盒子里。 上下楼响起翻锅炒菜的声音, 辣椒呛人的味道从阳台飘进来, 一切回归到了平常。 吴艳使了十成十的力,她的脸颊像被烙铁滚了一遍, 刺痒的热意不断攀上来,收好茶叶后她拖着腿将它放进衣柜里层。 做完这件事后, 她感觉累极了,以至于地板上的碎玻璃瓶也不想打扫,径自躺进被子里。 如同一只受伤缩回窝里的雏鸟。 温桐经历多很多次比今晚还更疼的情况,她只是觉得委屈。 示弱换来的依旧是讥讽和殴打, 这个让她过了近20年无根浮萍生活的母亲,面对她几近崩溃的质问时, 还能笑着给出一句轻飘飘的“你活该”。 为什么讨厌她还要生下她? 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 温热潮湿。温桐钻出被子, 张开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仿佛一条被冲上岸的鱼。 从此, 这些问题她不会再问了。 翌日,滨海又下起了雨,冷清萧瑟,手机里的气温提醒这场雨将持续半个月。 “你感冒了?”林朝看见门口戴着个大口罩的人,抬眸关心道。 温桐抖落掉伞上的雨珠,“嗯”了一声。 浓重的鼻音极具欺骗性,林朝没再深入下去,只叮嘱了几句多休息喝热水。 温桐逐一应下,想起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向周围的同事打听起来:“我最近想搬出公寓,有什么房源推荐嘛?” “别来秋山北就对了,这边的二房东很坑。”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4节 “我这也不行,又贵楼下又吵。” 隔壁工位的同事唏嘘道:“其实住公司公寓也挺好的,干净卫生,就是隔音差了点。” 自己的住处被吴艳知道了,温桐相当没有安全感,反正到时候要和哥哥搬出去一起住,不如现在就先多看看。 “我有个租房群,把你拉进去?”夏晚朝她扬了扬手机。 群里的招租信息比中介给的好了不知道多少,一天下来温桐相中好几间。 下班路上,她急三火四联系房东,一边打电话一边核对时间。 雨点淅淅沥沥坠在脚边,滑进水洼里,荡开一圈圈纹路。昏黄路灯下细雨绵绵,恍若根根分明的虚线,连成一片飘渺的白色薄雾。 远处,常青的树下,立着一个撑伞的修长身影。 空濛清爽的雨气,雨点落地、雨珠敲伞,滴滴答答编织成特有的音律,似幻似真。 温桐愣在原地盯了半晌,直到看到他不耐地拧起眉,才一瘸一瘸跑过去。 “江总。” 某人像个刹不住的玩具火车,横冲直撞,一下就顶到了他的伞。 伞上的雨洒了他半个肩膀。 怎么人还会越变越傻? 江劭庭微微抬高手,好让她钻进来,“腿怎么了?” 在他低头来回扫视下,温桐想好的开场白忘了个干净,嗫嗫嚅嚅:“我摔了一跤。” “二十多岁不会走路?” “……”温桐接不上话,掀起眼皮快速看了他一眼。 江劭庭看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有些想笑,伸出手把她的伞收了,顺势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温桐全程光顾着看他。 半个多月没见,他今天好看得过分。 薄薄的白色羊毛衫,卡其色长风衣,或许是雨天的衬托,凌厉的五官变得温柔成熟,像个温暖的毛绒娃娃,想抱着蹭一蹭。 直白热烈的目光成功取悦到了江劭庭,刚才光顾着看她的腿,这时方才注意到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水汽莹莹的眼睛。 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取笑了一句:“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轻柔温热的气息黏住她的肌肤,温桐不自觉偏过脑袋,小声问好:“您回来了。” 这是害羞了。 江劭庭心情大好,不像在商盈利的那种猛烈的开心,细细绵绵,说不出来的愉悦。 他逗趣似的拨了一下她的口罩,语调慵懒:“我不回来就看不到有些人犯傻的模样了。” 口罩挂带弹起落下,打到脸颊时温桐没忍住“嘶”了一声。 江劭庭手一顿,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站的地方比较暗,以至于他现在才看到她眼角上那道碍眼的伤口。 见他要来摘自己的口罩,温桐急忙制止:“我感冒了,会传染的。” “拿开。”江劭庭没心思听她废话,捉住她乱挥的手,将口罩取了下来。 第一次,他懵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他单臂将人搂到路灯下,这次看清楚了。 温桐快要急哭了。 今早起来的时候被打的半张脸又红又肿,像被泡胀了一样。以前都不会这样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才翻出一个口罩挡住。 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感受到他正在盯着自己看,温桐连忙垂下脑袋,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江劭庭太阳穴突突直跳,走之前还是好好的,发生了什么?谁干的? 无数的疑问从他脑海里冒出来,他看向灯下的人,又把问题咽了回去。 江劭庭缄默良久,最后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抚着她发丝,问:“去看医生了吗?” 毛衣面料和温桐想象的一样柔软,冬日覆雪森林里的木质香,带着清冽的冷空气味道,闻起来令人异常安心。 她摇摇头,没有必要去医生,会痊愈的。 江劭庭松开她,抬眸望向公寓楼,“你住几楼?” “1106。” “我们回去。” 温桐扯扯他的袖子,婉拒:“我自己回去就好,公寓很多同事的。” “温桐。”江劭庭侧眸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当然是。 她简直不敢想被同事看到江劭庭回了自己的房间该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江劭庭被她这幅死犟的模样气得头疼,不管她怎么想提着人就往楼里走。 上次在海边的时候像在抱颗白菜,现在就像抓着两根葱,温桐被他架起来往前推,眼看拗不过便提议让他戴上口罩。 “讨价还价都学会了?”江劭庭相当不悦地斜了她一眼,然后听话戴上。 温桐的脸虽然肿得有些吓人,但她自己穿的外套有个大帽子,套上低头就看不见脸了。 正值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职员挤在电梯口。 江劭庭身材比例极为优越,即使戴着口罩,丝毫不影响他在人堆里出众的气质,温桐低着脑袋都能感受到不断投过来的视线。 电梯门缓缓打开,人群一拥而上,她被旁边的人推开推去,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点。 混乱中有人牵住她的手,将她往角落的方向带。 江劭庭进来后眉头就没松过,活了28年,第一次像货物一样被塞进箱子里。 他低头瞥了怀里的人。 都是拜她所赐。 进进出出中江劭庭微微屈起手臂,圈出一片区域隔绝拥挤的人群。 温桐其实不太清楚他跟着自己回家是为了什么,不过他肯定不会伤害自己就对了。 转动钥匙开门,幸好她今天早上把地上的碎玻璃打扫干净了。 江劭庭抬眼掠过她的房间。 小是小了点,胜在温馨。 桌上好几簇柚子花叠在一起,小巧洁白十分讨喜,香味清而淡雅,是她身上的味道。 “您坐这。”温桐搬来一张凳子。 江劭庭揪住她的衣摆,将她拽了回来,“你的药箱呢?” 他记得上次她给林叙发的照片里是有个医药箱。 “在衣柜那边。”温桐瞅了瞅拽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开。 一步步移过去,颤颤巍巍,江劭庭的心脏都跟着紧了几分。脸肿了,腿也伤了,为什么不和他说? 不是早就告诉她了有事打电话吗? “你坐着,我来拿。”江劭庭捞住她的腰,把人放到床边。 温桐蹲下起身的确非常不方便,就随他去了,等他弯腰去拿的时候,她眼皮一跳,立刻喊道:“等等,不是那里,是右边。” 江劭庭攥着那个沉香木盒子,挑了挑眉:“温策划,下次记得言行合一。” 那天还推来推去的说不要,现在像个宝一样藏在柜子里面。 温桐脸红得发烫,唇瓣鼓动了两下,泄了气。 江劭庭在另外一边找到医药箱,她应该是已经擦过药了,有开封的痕迹。 房间因为第二个人的存在显得有些狭小,温桐坐在床上,目光跟着他的背影换来换去。 江劭庭转身就看到那张净白亮丽的小脸正在打量自己,不加掩饰直勾勾迎了回去。 “裙子,掀起来。” 第35章 深吻 “啊?!” 温桐手抵着床, 下意识往后挪动,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满脸惊恐看向江劭庭。 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提出这种要求?? 江劭庭说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不妥,正低头卷着袖口, 听见她溢出来的半声惊呼, 这才抬眼瞧她。 “温策划,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对着医药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眼底意味不明,“我让你把裙子撩起来, 换个纱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雨落的声音沉郁缠绵, 光听就能嗅到雨水的湿气,有些冻鼻子的寒, 清新中带着冷意。 狭小的房内恰恰相反。 太丢脸了。 温桐不回他的话, 装作很忙的样子东扯一下被子,西理一下枕头。 “别瞎捣鼓了, 过来点。” 江劭庭从药箱里取出棉签和双氧水,垂眸看着她, 脸上只写了一句话:“少磨磨蹭蹭”。 温桐照做不误,将裙子撩到膝盖上方。 小腿匀称白皙,缠着的纱布中央被血浸透了,外层是干涸的朱红, 往里颜色变鲜变深。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5节 红与白的碰撞在冷光下极具冲击力,但此刻江劭庭难以生出其他的想法, 蹲下边解纱布边问:“你是打算一辈子和这块破布长一起了?” 气息拂过她的腿间, 像一片羽毛划来划去, 温桐竭力忍住想挠一挠的想法。 药和纱布是前天晚上换的,本来昨天该再换一次,还有 但收拾好茶叶后她就不想动了,早早躺进了被窝。 经过昨晚的撞击和两三天的走动,纱布与血肉黏在一起,每天更新bgblgl文,还有肉文,搜索q群号码524九081九2加上她缠得太紧,江劭庭稍微使了一点力,不仅没揭开,某人疼得差点踢他一脚。 “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温桐轻声提议,她也察觉到了这个药换起来很棘手,不如自己上手快刀斩乱麻。 “你想怎么来?”江劭仰头直直盯着她。 温桐被他突然冷下去的语气弄得有些慌乱,以为他嫌麻烦了,连忙想移开自己的腿。 莫名其妙的乱踢,江劭庭不满地摁住她的小腿肚,问:“有多动症是不是?” “没有。”干燥的热量一点点传递上来,像放了暖呼呼的一个热水袋,温桐解释,“我自己来更快一点,省得浪费你的时间。” 真是会说,都替他做上决定了。 江劭庭停下手里的动作,和她直视:“你来只会弄伤自己。” 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个傻的估计就是连布带肉一起撕开,然后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剪刀剪断两端的纱布,只留下中间黏在一起的部分。 黑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扇剪影,绯薄红润的唇冷漠而勾人。 “江总。”温桐唤了他一声,“谢谢你。” 沾了双氧水的棉签缓缓润湿纱布,江劭庭抬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目光柔了下来:“等下会有点疼。” 润过的纱布脱落,露出一大块捂得边缘发白的肉,他皱紧眉头一点点沾干净上面药的碎屑。 褐色粉末倒上去的一瞬间,温桐差点灵魂出窍。 怪不得古代的人会把往伤口上撒盐,撒辣椒水作为酷刑之一,她感觉肉里每一个角落都在被撕扯拉拽。 “马上就好了。”江劭庭牵过来新的纱布,帮她包扎。 重新包好后,温桐左看右看,嗯,确实比她更专业。 江劭庭将药品收回箱子里,嘱咐道:“这几天不要碰水。” 温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像个兢兢业业的主任医师。 “那洗澡怎么办?”她脱口而出。 江劭庭开冰箱的手顿了顿,幽幽的视线上下扫着她,“怎么,还要我来帮你?” “不要。” “那就别问。” 温桐小声嘟囔出一个“哦”字。只是顺嘴了而已,干嘛又怼她。 冰箱上面两层基本空空如也,只放了两瓶酸奶,江劭庭弯腰打开下面的屉层。 里面躺着两个冰袋,还算没傻到家。 他用纸巾将冰袋表面擦拭干净,给某个一直偷偷瞥他的人敷上。 温桐从进门开始就在当甩手掌柜,现在敷冰袋都还是他拿着,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便说:“您休息会吧,我自己握着。” 男人脸上明晃晃的拒绝。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只好换个说辞,“您坐这吧。” 江劭庭没按照她指的坐凳子,反而闲散地坐到她的旁边,扣着温桐的脑袋转了个方向,四目相对。 近得能看清他眼睛里另外一个自己,温桐的心脏“咚咚”直跳。 “到底怎么回事?”江劭庭低头抚摸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轻而缓。 温桐嘴唇发干。 将伤疤示人需要太多的勇气,说出来不过是平添了一顿茶余饭后的谈资。大概会说她真可怜,会感慨竟然一点没看出来,会庆幸还好碰上这种事情的不是自己。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除了哥哥,她从来没有和任何说起家庭,说起父母。 她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摇头:“没什么事情。” 她的心思太好猜了,全都写在脸上,江劭庭不打算逼她说,他想知道大不了派人去查。 冰袋敷太久会冻伤,他算着时间拿开,效果还不错,肿胀消了不少。 “还疼不疼?”他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查看起来。 他的手很冰,是一直帮她拿冰袋冻的。 温桐犹豫了半秒,握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另一边脸颊,“等会就不冷了。” 江劭庭的呼吸倏地沉了。 又来勾引他,一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了,一会撩拨一会勾引。 这种带着稚气的诱惑,他的某个地方还莫名就吃这一套。 江劭庭不是柳下惠,他也没打算当,“有更快的,我们可以试试。” 温桐腰间一紧,被拦腰抱起来跨坐在他的腿上。她立马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上次就是这个姿势。 这次是为什么? 她的疑惑还没完全在脑里思索完,吻就覆了上来。 和上次不一样,这个吻温柔绵长,缠绵悱恻。 温桐刚开始还记得反抗两下,后面被他毫无规律的节奏打乱心神,只顾着躲闪。 舌尖相触的那刻,温桐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灼热了许多,像熊熊燃烧的焰火,连带着她也被波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雨水裹挟着暧昧的津液声,房间的灯光似乎都晃动起来。 她的味道和之前一样好闻,湿滑柔软的舌尖时不时颤两下,又被他勾过来,舌头和主人一样胆小得很。 眼看她要喘不过气,江劭庭退了出去,低声调笑:“这次倒没咬人。” 温桐像被灌了迷魂汤,眼前蒙了一层雾,头也晕沉沉的,用着仅存的理智问:“你为什么这样?” 江劭庭火热的欲望瞬间被浇了个透。 好得很,这里还有个接吻了不知道原因的人。 这种事情还来问他? “你不知道还亲得起劲?”他惩罚似的含着她的下唇用力抿了抿。 压力带来的闷痛令温桐哼出声,她撇过脑袋不再开口。 她哪里起劲了?明明是他不肯松开自己。 江劭庭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霾。 又开始犯犟甩脸子,这一套还给她弄出流程来了? 他耐着性子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说:“药需要每天换,明天我再过来。” 等了片刻有些人装聋作哑,江劭庭又气又觉得好笑,提高音量:“温桐,要是说不了话班也可以不用上了。” “听到了。”温桐还被他摁在腿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属于她的温度,比他的呼吸还烫,紧绷身体不敢动一下。 江劭庭揉了揉她通红的耳垂,故意向上动了一下,果然某人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差不多了,他把她放下来,嘱咐:“睡觉前再敷一次冰袋,10-15分钟之间。” 温桐乖乖点头。 红扑扑的脸蛋,亲得满含水汽的双眸,江劭庭没忍住弯腰又贴了贴她的唇。 “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 “嗯。” 江劭庭出门时深深回望她一眼,方才迈着长腿离开,走到一半,察觉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等他回头时,门边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门也“哐当”锁上。 口是心非。 林叙在楼下喂了一个多小时的蚊子,boss上去这么久,就算干了什么也差不多了吧。 郁闷之际,看到大堂走出来的高大男人,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江总。” 江劭庭瞟了眼突然窜出来的秘书,语气谦和:“辛苦了,明天回家休息一天吧。” 这难道就是恋爱的魔力??铁树都开花了,林叙心里狂喜,极力压制上扬的嘴角,“好的,谢谢老板。” 江劭庭不置可否,朝着汽车的方向走过去,边说:“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ok,您说。” “查一查这几天谁和她见过。” 这个她应该就是温小姐了,林叙心领神会,点头应下。 由于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班温桐像被吸走了阳气,蔫蔫的。 夏晚看她精神不好,拉着去一楼查看新寄过来的样品。 温桐一路上哈欠连天,直到看到好几盒珠宝才回过点魂。 她抱着珠宝盒垂眸看上面贴着的信息,价格果然让人望而却步。 旁边的夏晚蓦地停下,拽了拽她的衣摆。 “江总,上午好。” 温桐猛地抬头,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三个人。 江劭庭西装笔挺,气场力压旁边的人一头。 另外两个一男一女,女生她记得,是很久以前和江闻笛在电梯里碰见的,那个黑裙子的女生。 夏晚轻咳一声,温桐收到暗示,赶紧问好:“江总。”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6节 她没抬头都能感觉到三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们是品牌部的?”江劭庭煞有其事问了一句。 夏晚显然没想到ceo竟然能记得她们这种基层员工,欣喜过望:“对的,我们是品牌一部的。” 他微微颔首:“最近辛苦了。” 待到人走远,夏晚满脸激动凑在她耳边:“江总比照片还帅!天哪,还这么平易近人。” “……”温桐想起很久以前,她也觉得江劭庭挺平易近人的。 但这个让她昨晚失眠的始作俑者,温桐已经发现了他的可怕目的。 江劭庭想让自己做他的情人。 第36章 洗澡 陆正泽没想到来滨海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这个疑似江劭庭钟情的女人。 几个月前薛凝回京港, 两人吃完饭后她提过一次,只道:“说不上来,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内心深处,陆正泽并不相信江劭庭会对男女之情上心。 从高中开始, 江劭庭周围的女生就成堆转, 和其他人相比, 他算不得是个好的暗恋对象。 对于示好递情书的女生,江劭庭常常当面给人难堪。陆正泽记不清多少次路过他教室门口,他倚着门, 笑着问人家女生情书里的某句话指的是什么, 把女生问得脸颊羞红,然后他再意味阑珊补上一句“可惜我对你不感兴趣”。 相当恶劣的行为, 却让趋之若鹜的人更多了。 陆正泽没见他对谁有过例外, 心情好的时候就听她们说两句,然后补刀让人下不来台,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都懒得看一眼。 彼时正逢江政独揽江家大权,风光无限, 江劭庭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一举一动都耀眼无比,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冷眼俯视地面众生。 直到江父江母去世, 几年后他便出国了,性格也变得寡淡疏离, 猜不透心思。 陆正泽本以为这么多年来他什么女人没见过, 哪会轻易就看上谁, 现在看来倒不一定了…… “刚才那个不会是以后的小嫂子吧?” 江劭庭脚步顿了顿,抬起眼睫略看了他一眼, 淡淡回答:“你的眼睛都长到滨海来了?” 约莫半默认的话,竟然这么干脆,陆正泽随之迈入专用电梯,笑着戏谑:“我要是不多长双眼睛,哪能有机会看到江少魂不守舍的模样?” 薛凝同是女人,看她的样子直觉两人似乎还没到这个地步,便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带她和我们认识认识?” “先不急。”想起她刚才那个如临大敌的脸色,江劭庭已经想好了晚上怎么教训她,硬来是不行的,本来就浑身伤。 还是得循循善诱。 “她脸皮薄,胆子也小,喊过来下次又要给我摆脸色。” 电梯里的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怎么有股暗戳戳炫耀的味道?既然胆小,还敢跟江劭庭摆谱? 11楼,三人前后脚出去。 接近10月的滨海在连绵不绝的雨水里被浸湿,室内开暖气,熏得玻璃窗上蒙上一圈白雾。 “这两个人,你们看看。”江劭庭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随手掷在茶几上。 陆正泽拽了两下领带,翻看起来,仅看了两页,便抬眸笃定道:“是之前在中恒的人。” 中恒医药是多个派系争斗的重点,除去他们和江城,还有一些江老遗留的部下,以及中立的高层。 “他们6月被调来江岸,不就是你接任的前几个礼拜?”薛凝心细,留意到了旁边的小字。 江劭庭弯腰点了盒熏香,下雨天太潮了,衣服都被沾得半干不干。 “是,多亏这两个人,景山居的项目胜算多了15%。”他转动手腕,轻轻拂开熏烟。 这件事说起来他还真得谢谢某个人,虽然经常把他气个半死,最起码胳膊肘不朝外拐,知道通风报信。 借着上次她给的消息,底下的人很快就揪出来了这两个“忠心不二”的间谍。 薛凝没懂他的意思,理了理耳边的发丝,问:“他们什么来头?” 她和陆正泽这趟来滨海就是为了景山居土地改造项目,按照江劭庭说的他们找到了五六年前承包过京港政府项目的团队,照理说中标概率会提升不少,但这个项目预估利益太多,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没法保证。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如果他们拿不到,更不能让江城拿到。 “这两个人周旋在江老和二叔之间。”江劭庭将桌上的两张工牌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野心倒是不小。” 清新苦涩的香味,像雨后漫步在树下,闲适惬意,熏的香和她家的味道差不多。 江家一大家子人个个心怀鬼胎,陆正泽心有余悸,继续翻了几页眉心始终没有松动的迹象,“你把人处理了会不会引起京港那边的注意?” 江劭庭神情放松,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打紧,只要让那边知道这两个人不止一个主子就行了。”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更何况还是卖着两份命的,手里攥着一堆东西,哪边得到消息后都没办法睡踏实。 “他们吐出来不少信息,其中有关于景山居的,整理出来了。”江劭庭拿出一封盖了戳的文档袋,放在茶几上。 摩天大楼上空乌云流转,覆盖住的一方天地昏暗无比,一道闪电倏地劈开,带着诡异的紫红。 暴雨如约而至。 温桐把椅子推到落地窗下面,站在椅子上去关最顶端的窗户。 暴雨向来都伴随着狂风,雨刚落下没几分钟办公室桌子的纸张就全被刮翻在地,她和几个同事费了老大劲才把窗户都合上。 温桐外套前面基本被淋湿了,黏着里衣非常难受,她忍不住扯了两下。 “这种天气,更加想下班回家了。”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 温桐感同身受,她现在巴不得回家舒舒服服洗个澡。 夏晚伸了个懒腰,玩笑道:“我们部门现在是ceo的重点关注对象,可不能随便早退。” 旁边的同事还以为她有小道消息,凑上前问:“什么重点关注对象,你从哪知道的?” 夏晚眼一抬,目光里的自豪都要溢出来了,“今天上午,江总一眼就认出我和桐桐是品牌部的,还说我们部门最近工作辛苦了。” “啊?!是不是你们之前就见过呀,不是都说江总的工作重心在京港那边嘛,怎么还记得我们部门的人?” “你觉得我够格和江总单独见面吗?”夏晚自嘲一句。 “说工作重心在京港也不太准确,我听设计部说ceo出差回来还亲自去慰问了14楼两个离职的高管。”林朝一边敲键盘,一边神神秘秘补充。 14楼,两个人,温桐竖起耳朵等他继续说下来。 林朝在几个同事连番催促下,才接下去,“不清楚具体理由,可能是找到更好的东家了吧,据说走得可急了,人事流程没走,连个人物品都没拿。” “江总也是真的大度,走得这么不体面都亲自登门拜访。” 一阵唏嘘声中,温桐联想到了上次那个在角落打电话监视江劭庭的人。 难道他们知道暴露了所以提前跑路? 温桐不禁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江劭庭把他们撵走了。 她顿时感觉自己知道了很多不得了的秘密。 这也是温桐觉得江劭庭想让她做情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于一个握着自己把柄的人,最好的方式不就是把她变成自己人? 况且,她还略有两分姿色。 温桐对着息屏的手机照了照,好吧,是三分姿色。 下班之前,她向外联部询问苏穗的事情,负责人说目前只联系到了工作室,苏穗本人是否愿意还未可知。 只能继续等着。 雨势太大,她的伞根本挡不住,手臂和裤脚都被溅湿。 回到家,温桐拿起睡裙就钻进浴室。 热水温度恰到好处,涤净了身心的疲惫,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不弄湿膝盖,便由它去了。 洗着洗着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戛然而止,温桐关掉花洒瞄了一眼,有电话打进来。 她半眯着眼滑到接听键。 “还没有回家吗?” 1106门前,江劭庭敲了两次门都没有人回应。 他原先打算和她一起回来,但考虑到某些人心心念念着要避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呢? 看来是把他说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了。 温桐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恍然有种他正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而她,正在洗澡。 “回了回了,我在洗澡。” “你的意思是把我晾在门口?” 绝对不行,要是他站在自己家门口,被下班的同事认出来了怎么办。 情急之下,温桐脑内一闪:“有钥匙,在旁边的消防柜里面。” 这是她拿来备用的,防止出门太赶忘带钥匙。 那头的人没说话,直接挂断。 意识到卧室马上就要有个异性,温桐哪里还有听歌的心情,赶紧加快洗澡速度。 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他现在应该是坐在自己床边,也许还正在望向浴室的方向。 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受刑。 快速冲掉身上的泡沫,她拿起挂篮上的睡裙从头套进去。 正准备继续的时候,架子上空无一物,温桐原地石化,几乎要厥过去。 她穿里面的哪里去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7节 房内充斥着沐浴露的香味,是女孩子喜欢用的那种水果香,江劭庭边等她出来边拨弄餐桌上的月季。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水声早就没了,人却还没出来。 他垂眸瞟了眼腕表。 真行,在里面磨了40多分钟。 “温桐,是不是要我进去请你出来?” 良久,没人说话。 不会是晕了吧,想及此他站起身。 刚迈出一步,浴室门口探个脑袋,满脸谨慎防备地盯着他。 小脸被热水熏得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像刚剥壳的荔枝,水灵灵的,让人想咬一口。 “江总。”温桐极为别扭地快速看了他一眼。 “说。” 他倒想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能不能转过去一下。”温桐看见他立即沉下去的脸,可怜巴巴补充,“我求你了。” 莫名其妙。江劭庭蹙紧眉心,默默转身背对着她。 温桐一溜烟冲了出去,火速在衣柜最下方的抽屉里拿出衣物,又重新溜回浴室。 等到浴室门重新关上,江劭庭才转回来。 衣柜地面上躺着一件蕾丝边的私人用品,应该是拿得太急带出来的。 哦,原来有人是光着的。 第37章 绯色 温桐特地从一堆衣服下抽出自己冬天的睡裤, 毛绒绒的,套上去安全感十足,她不敢让江劭庭等太久,随后挽了两下头发就推门出去。 然后就看到他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轻轻瞟了自己一眼。 像偶像剧里男女主角擦肩而过, 又情不自禁回头去寻对方, 目光悠长引人遐想。 温桐趿着拖鞋挪进卧室, 干笑两声缓解气氛:“让您久等了。” 江劭庭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缓慢而肆意地打量她, 幽深的双眸最后定在她的眼前。 啧, 裹这么严实,在防贼呢。 他也不吱声, 只往衣柜地面瞥过去。 温桐不明就里, 下意识别过脑袋跟着他的视线。 一个闪影,速度快到让江劭庭怀疑昨天他真的帮她包扎过吗?这健步如飞的。 “温策划还真是粗心大意。” 温桐没功夫搭理背后慢悠悠响起的声音, 赶紧拾了起来塞回柜子里,再“砰”地合上衣柜门。 江劭庭坐在圆餐桌旁边, 长腿交叠,单手懒懒散散地支着脑袋,语气也似笑非笑的,“这回可得看仔细点, 万一又有漏网之鱼可怎么办?” 和他想的一样,某些人听到后垂着头又来回扫了两遍。 温桐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试图清醒, 硬着头皮转身, 挤出一抹笑:“江总吃晚饭了吗?” 笑得比哭难看,江劭庭毫不怀疑他再说下去那边罚站的某人就要羞愤地哭出来了。 他放下腿站起来, 这块区域因为他突然起身变得狭小,温桐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想往后退,脚后跟抵到冰凉的衣柜,打了个冷噤。 “江,江总。” 江劭庭双手撑着她身后的柜子,看见她小小一个被圈在自己胸前,有种无法具体描述的感觉。 像小时候搭积木,最后那一块小心翼翼塞进去,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跟着被填满了。 “我吃过了。”他微微俯下身子,近距离欣赏到了某人的脸是怎么样慢慢变红的。 灼热的男性气息,混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温桐目不斜视注视前方,大有风雨满楼依旧岿然不动的架势。 黑格领带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很小的幅度,她却忽然想把它拽住,胡思乱想了几秒,下巴被人轻轻抬起。 灯下的五官深邃立体,瞳孔颜色偏深,专注迷人,近乎贴着的距离,温桐这才发现他的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极淡的痣。 又盯着他发呆。 江劭庭捧起她的脸,垂眸瞧了瞧,像是在看她在想什么。 温桐以为他又要亲自己,双眼一闭。 轻微的笑音,散落在侧脸的两缕碎发被带了一下,痒痒的。 设想中的吻并没有到来,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的眼睛,温桐的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黑暗中,他的声音不再是沉稳的,反倒像个玩世不恭的浪子,散漫取笑。 “抱歉温小姐。” 他埋在温桐颈间,呼出的气息犹如窜起的火苗,燎得她情不自禁紧贴着衣柜,汲取丝丝凉意。 “今晚我不打算干……”他故意掐着她的腰往前一推,温桐感觉到自己正贴着他的胸膛。 “干,那种事情。” 规律的、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听得她呼吸逐渐凌乱起来。 温桐想扒开盖住自己眼睛的手掌,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如同摸黑走在悬崖边上,随时有坠落的风险。 她还没碰到他的手背,耳垂传来一阵湿热的痒意。 缓慢的舔舐,色情而黏腻的声响溢满整个房间,温桐感觉脑子快要炸了。 “江江江……江总。”她结结巴巴去抓他的手腕。 江劭庭捞住某人软趴趴往下坠的身体,移开手和她对视:“你说。” 忽然重见天日,温桐被刺得有点睁不开眼,使劲眨了眨才抬头:“我比较赞同一夫一妻制。” 言外之意:我不会当你情人的。 白炽灯冷冷照着,气压顿时阴得可怕,她咬咬牙为自己解释两句:“主要还是因为我比较传统。” 温桐看了他一眼,立即移开,“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您不好,我想说您可以换个人选。” 沉默,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温桐手按着衣柜门,等了近一分钟对方也没搭理自己,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来变幻不定,她怂了。 “好吧,对不起。”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的。 “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江劭庭放缓语气,表情看起来确实疑惑不解,似乎刚才的模样只是错觉。 温桐犹豫了一会,指指自己的耳朵,眼神飘忽不定:“我们这样不太好。” 呵,现在知道不合适了,刚才哼哼唧唧的是在干什么呢? “哪样?” 见她抿着嘴不开口,江劭庭干脆替她说出来:“是我亲你,还是我含……” “没有!”温桐的羞耻心已经不能够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了,赶紧打断,“你要喝水吗?” “嗯。”江劭庭勾勾唇,往她床上一坐,顺手摘了领带,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他的视线随着某个蔫着脑袋羞答答的身影移动,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也变得意思起来。 前面还气势汹汹要来指点他,现在又缩回了窝里。 温桐倒了两杯温水,一杯给自己冷静冷静,一杯递给江劭庭。 “谢谢。”他朝自己旁边的位置扬扬下巴,示意她坐过来。 “那边的袋子,打开看看。” 温桐侧头一看,才发现床边放着个杏色的礼袋。 在江劭庭的眼神示意下,她拿起来拆开。 长方形略扁的礼盒,四周镶着淡粉色花边,正中间开关的地方用的花朵状璇扣。 很女孩子的东西,想到是他提过来的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别盯着我,想问什么就说。” 温桐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看穿了,目光在他和盒子之间来回打转,不太确定地问了句:“这个是给我的吗?” 江劭挺眉梢轻挑,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这房间还藏了其他人?” 这个习惯是从他父母那里学来的。 父亲每次出差就会给母亲带点小玩意回来,颇有种出门打猎带回猎物的感觉。 尽管和她想的一样,但温桐还是很开心,无关于其他,对于任何人为她准备的礼物,她都会发自心底地感到幸福。 拆开,里面是一套首饰。 她在江岸的两个多月一直和珠宝打交道,光看就能判断出这套配饰价值不菲。 由钻石和祖母绿镶嵌而成的一整套饰品,包括耳环项链和一枚胸针,应该是定制的,图案是她喜欢的柚子花。 温桐一时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连忙装好放回去,“江总,我不知道这么贵重,我……” “你都拆了还想塞给我?”江劭庭放下杯子,侧眸看她。 上次一盒破茶叶,她说贵重;这次送个她喜欢的,也说贵重。估计就是不想收他的东西,在找理由。 “我重新放好了,看不出来痕迹……” “给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话。”江劭庭起身,轻车熟路找到她的医药箱。 温桐在他的视线威慑下乖乖撩起裤腿,等待换药。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8节 第二次换药后膝盖上的伤口基本结痂愈合,江劭庭也不需要再来1106。 日子回归了平静,温桐把他送的首饰盒放在枕头旁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开来看两眼。 临近国庆,她找好时间准备去看房,要是有满意的,假期里就能和哥哥搬进去。 和江闻笛的聊天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她一向爱凑热闹,知道还有看房这种新鲜事,提了好几回要跟着一起去。 温桐经不住磨,答应周末叫上她。 她最期待的这间房子是有人转租的,离江岸只有2个站。不仅地理位置好,由于前租户急着搬走,价格比市场价低了许多。 江闻笛开着跑车进入小区,把门卫大叔吓得差点蹦起来,她去停车的间隙,温桐先行上楼找房子。 “703,应该是这边吧。”她仰头跟着门牌一个个寻过去。 门边贴着对联,温桐确认没错后敲门。 第一次,没人回答,她以为是对方还没睡醒,于是加大力度连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搭理,温桐不禁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时间,对了一遍后确定没错,心里不由得升起怒火。 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宋先生,请问您在家吗?我是来看房的。”她垫起脚朝猫眼里瞅了瞅。 “宋先生我……” “嘎吱”一声,对面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个睡眼惺忪的男人。 外套明显是为了开门刚套上的,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一道道的红痕。 温桐瞪大眼睛,像见鬼了似的。 “哟,这不是我们桐吗?大早上就见到你还真是令人惊喜。”lin抱着手臂,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审视她。 “lin总监你怎么在这?还有你这……”她指了指他锁骨下方的伤。 lin垂眸瞟了眼,从容不迫反问:“这个,你和劭庭难道没试过吗?” 温桐刚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到门内走出个清凉的性感美人,她顿时回过神来,红着脸怒呛:“你瞎说什么,我们和你才不一样。” “仲航,她是谁啊?不是说好了今天是我的时间吗!”美人相当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lin轻笑一声,手指绕着海藻搬的卷发,回答:“她呀……” “诶,桐桐,我跟你说这边的停车场还真是大啊,人也不多,以后等你有车别提多方便了。” 江闻笛一边嚷着,一边快步走过来。 lin手指一顿,往走廊方向看过去。 江闻笛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哥,你怎么在这??!!” 第38章 童话国 不出意外地, 江闻笛和性感美人吵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两只蜜蜂在耳朵边打转,温桐脑仁都跟着嗡嗡的。 相比于人家的妩媚多情, 江闻笛就像个无差别攻击的冲击炮, 哐哐一顿扫射, 反倒把对手衬托得柔弱惹人怜。 “lin,你这妹妹怎么和你不一样呀。”她泪汪汪的眸子在两兄妹之间流连,眼眶通红依偎着身边的男人, 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也太泼辣了些。” 温桐赶紧拦住正在撸袖子的好友,抬眼看向置身事外的罪魁祸首, “lin总监, 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他直起腿,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背, 将人哄进屋,随后望着她啧了一声:“桐真是和江劭庭待久了, 说话都一股高高在上的命令味道。” 温桐还没回答什么,旁边的江闻笛像个点燃的炸弹,“你是太监吗?掐着个嗓子。” “江闻笛。”lin插着裤袋,上前两步, “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你也算长辈?”她拿出手机伸到lin眼前,上下扫视, “先把衣服穿好吧, 两个人身上的布料加起来还没我的裙子多。” 温桐一下没憋住, 笑了出来。 lin也不生气,依旧春风和煦, 无所谓地对她眨眨眼:“让桐看笑话了呢。” 眼看另外一边的炸药桶又要开口,他先行一步让她噤了声,“你再这样毛毛躁躁的,明年继续留在滨海。” 江闻笛蓄着的大招被他一恐吓活生生咽了回去,气得俏脸涨红,“我先去车里等你,看到有些人就火大。” 温桐点点头,默不作声看着她走出连廊。 “你打算住这?”lin从容扣上外套,朝对面的门努努下颌。 被他们这一打岔,温桐差点忘记正事,掰了两下703的门把手,“对,约好了今天看房的。” “我听芝惠说过,703的户主好像是个外科医生,可能出手术忘了通知你。”他扫了两眼底下那张漂亮白净的脸蛋,低头凑近补了一句,“芝惠,就是你未来的邻居,我的女伴。” ...... 那不能住这了。 温桐一想到以后要时常看到这张贱兮兮的脸了,还可能撞见他们卿卿我我,鸡皮疙瘩立刻起了一身。 lin自然能看出她的想法,撩开她鬓边垂下来的发丝,轻笑:“逗你玩的,芝惠过两天就搬到我家,不会影响到你的。”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嘛。温桐剜了一眼,往右边躲开,想起他轻飘飘带过一句女伴,讥讽道:“您还是珍重身体吧。” lin被她带刺的话呛得神色有片刻停滞,好半会才回到一贯的笑容,“谢谢桐的关心,她们当然不住在一起,我吃得消。” “......”他从哪点看出来自己在关心他的。 “我先回去了,再见。” lin倚着门,侧眸目送她离开,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很有意思呢。 —— 江闻笛猛地打方向盘,还好系了安全带,不然温桐就飞出去了。 “我说的没错吧,千万不要搭理他,谁和他说话谁就受气。” 温桐近看才注意到江闻笛和lin其实长得挺像的,特别是眉眼,都十分精致秀气,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人是兄妹? 哦,之前她连lin姓什么都不清楚。 “你哥叫什么?” “江仲航。” 眼见自己闺蜜对他还挺感兴趣,江闻笛更气了,这种私生活不检点的哥哥,她怎么能让温桐跳进火坑。 “我晚上回去就告诉父亲,他的儿子在滨海大搞秽乱的事情。” 温桐此刻想的是难怪lin敢和江劭庭对着干,原来本来就是一家人,“lin和江总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呀?” 车开上高架桥,江闻笛脸色缓了点,“那是他一厢情愿,我大哥忙得很,哪有闲情逸致理他。” 这点温桐很认可,换做以前,她肯定觉得以江劭庭的身份地位,坐在大平层办公室等着收钱就可以。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是真的很忙。 在帮她膝盖换药的时候,就有三四个电话打进来,挂断后,对方还坚持不懈地继续打,最后他皱着眉头接起来。 他从不避着她,电话里谈论的话题基本是股票、购价和竞标,她听了没两句就开始走神,注意力全在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 然后就被他发现了,故意有一下没一下蹭她的脚踝。 “桐桐,你是不是秋天容易过敏啊,脸动不动就红一块。” “没,没啊。”温桐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 江闻笛嗔怪地瞅了她一眼,问:“接下来去哪里,我正等着开张。” “半山风光下面的一栋居民楼,得下车后跟着导航去找。”刚才去的赋文楼是找的房子里最好的,在小区里,其他的几个选择都是与城中村接壤的居民楼。 江闻笛自动忽略了需要下车后再去找,叹道:“半山风光啊,我去过那边几次,知道路。” 半山风光是滨海最豪华的别墅区,温桐立刻切断她不合实际的联想,“不是我看的房子在半山风光,是那边只有这个地名显眼。” 她要是能住得起豪宅,还看什么房啊? 江闻笛绕了近路,用上次来这边参加朋友聚会登记的信息进入小区,准备从东侧门出去。 半山风光和取的名字一致,依森林山而建,面积广阔,住户不多。车越往小区里开,如同走进了财阀家的后花园,空气愈加清新湿润,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景观真好看,比我的秋雨雅苑强太多了。”江闻笛仰起脖子四处巡查,忽然在双层洋楼外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用手肘顶了顶正在翻阅房屋信息的温桐。 “那边那个不会是我大哥吧?!” 温桐蓦地抬头看过去。 挺拔高大的背影,深灰色毛呢大衣裁剪得恰到好处,风吹过时,一个角被微微带起。 没有看错的话,有个人靠在他的肩膀上。 纤细像葱段一样的手,在日光下白得发亮,正环着他的腰, 是个女人。 温桐的心脏瞬间被攥住了,流淌到一半的血液被卡在中央,有些呼吸困难。 她慌忙垂下脑袋装作没看到。 “今天真是见鬼了,竟然碰到大哥抱着个女人。”江闻笛啧啧称奇,怕被他们发现,提速穿过这篇区域。 在即将开出去的那刻,温桐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应该是已经进屋或者离开了。 江闻笛没想到看的这个房条件如此恶劣,进巷子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老鼠,她的高跟鞋差点被吓得踢飞。 望着天花板生了一层翠绿色苔藓的卧室,她再也忍不了了,不顾房东再三阻拦,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好友扬长而去。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我爷爷上山下乡的时候住得都比这里好。” 温桐垂眸盯着地面的路。 他们是一起回家了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他们在干什么? 茫然中她想起了lin胸口上的抓痕,和他的女伴,他们也会这样吗?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39节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意,路边垃圾堆得跟小腿一样高,空气里弥漫着呕吐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我也觉得不好,还是改天再去看看赋文楼吧。” —— 宜杭。 温杨最近换回了正班,下午6点左右下班,取决于当天的货多不多。 碰焊局部伴有高温,需要戴手套,在车间闷上一天,他的两只手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背后是橘红色的落日,他在洗碗台的水龙头下捧了一把水,将脸上的汗冲干净。 水夹着汗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他随手撩起衣摆抹了抹。 衣下的腰腹劲窄有力,紧绷的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 王业人还隔了老远,就瞟见两个踌躇着想过去跟杨哥打招呼的女孩子。 有些时候皮囊太好也是件麻烦事,特别是对他们这种卖力气活的,除了让女人多看两眼没其他作用,还容易被管事的记恨。 “杨哥,你好了吗?大家都在饭馆那边等你呢。”王业赶在那两个女的面前开口,不然被她们这一缠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 温杨抬起脸,水珠从额角淌下来,斯文而阴沉,和粗犷的工厂格格不入,“好了,走吧。” 宜杭只入秋那两天冷了几度,没过两天温度又升了回来,虽比不上夏天的热,但也用不着穿外套。 “小君姐问我这几天你为什么躲着她?” 温杨眼底闪过一抹茫然,花了半分钟才记起来是谁,“我为什么要躲。” “把你当成负心汉了呗。”王业耸耸肩。 谁不知道杨哥最近和另外一个外地的女人走得近,罗雅君在开裕这片地方算是美人,放在外面去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女人嘛,大概是吃醋了。 温杨没有理会他的话,健硕高大的身材在人堆里异常扎眼。 “过两天国庆放假,陈二喊我们去百灵鸟。”百灵鸟是他们那群人常去的ktv会所,王业和陈二关系不错,顺道也一起邀请了。 温杨皱眉,生理性反感那种打擦边球的场所,冷言拒绝:“我没兴趣,你要是不想摊上事最好也别去。” “应该没事吧,陈二说就是打打牌喝点酒。”王业心存侥幸,话还没说到一半屁股就挨了一脚。 杨哥长得温润,性格却不是这样,被他踹的这一脚是实打实的疼。 “你以为前阵子李林抬着从那里出来是喝醉了?”温杨侧眸扫了他一眼。 王业后背顿时一阵恶寒爬上来,李林可是残废了啊。 他快步跟着温杨走进饭馆。 七八个人围在店外的桌子上,篷顶牵了一个灯泡,光线时断时续。 没几杯酒下肚,桌上就有人说起了胡话。 “来,敬咱们杨哥一杯,以后步步高升,夜夜新郎。” “说得好,来来来。” 温杨倚靠着凳子,端起杯子随意挥了挥,手臂上的腱子肉绷成一块。 杯盏碰撞间,店内放的粤语歌显得格外绵长寂寞。 [忘不掉的岁月 印象里是我淡淡泊泊的家 在日记内某夜 你话我像痴心娃娃看天下] [快乐了便笑吧 让失去的感觉 又进入我躯壳 再干半杯再找童话国] 渐入高潮的音乐,嘹亮肆意的笑声,像缠成一捆的线,空灵梦幻。 被突然到来的叫喊剪断。 “温杨,方便出来下么?” 第39章 争执 桌上的人不约而同抬头。 杏色系带挂脖裙, 十分贴合身材曲线,发髻低低挽着,媚眼如丝,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气质和这边的女人不像, 几个嘻嘻哈哈的人都没有吭声, 等着正中间的男人开口说话。 温杨咽下一口凉而辣的白酒, 眯着眼睛回头瞟了她一眼,似乎不意外于对方的出现。 “上次不是说完了吗?” “我没回去。”她定在原地,不在意里面一堆男人的打量, 执拗地望向他。 温杨转过头, 从裤兜里摸出烟点上,目光掠过桌上的兄弟, 搁下句“不用等我了”起身出店。 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 汽车从旁边路过,扬起地面上的浮尘。 她试图伸手去挽他的手臂, 被男人毫不掩饰躲开。 “过几天放假,有空陪我去趟新界天地吗?” 温杨吐出一圈烟, 直直看着前面的路,“我和你没这么熟吧。” 他懒得搭理愣在原地的人,刚走了两步,后腰就被箍住, 温杨低头看了眼,拧着眉伸手扯开。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她紧贴着他的背, 灼热的温度像野草地上烧过来的火, 干燥夹着燃烬的草木味, 从脸颊一路蔓延到心尖。 温杨叼着烟,稍微使了点力抽出身, 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想和我没关系,早点回你该去的地方。” 他没心情多说,抬腿往出租屋方向走,后面的人像狗皮膏药一样又黏了上来。 “你看不起罗雅君,又倒贴成这幅样子,和我才见过几面就等不及上床?”他没有怜香惜玉的癖好,更别说这种劝了好几次还不听的。 直白刺耳的话让女人愣神了片刻,等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服帖的布料被掐成一团,直到包里响起电话铃声,她才松开手。 “月晚,你在外地待了这么久,也该回来吧?” “我回去干什么,当后妈吗?”摔出去的包正中垃圾桶的一个角,被弹进绿化带里,“父亲以为真能瞒得住我?整个京港谁不知道那个贱人怀了孩子,这婚父亲想结就自己结去吧。” 挂断电话,江月晚的气息尚未平复,她撑着旁边的树干,精心挽好的头发不知何时掉下来一缕。 抬眸,人行道的尽头早已看不见人影了。 —— “桐桐,3点的新品开发会记得去一下,在产品部的大会议室。”夏晚像是预料到了她的话,叩了叩桌角补充,“这次你自己去,等会我也有个会。” 温桐脸一瘪,试探性问道:“都有哪些人啊?” 夏晚转了转眼珠回忆,“按照惯例的话产品、市场、设计、采购和我们部门都会去人。” 这不是温桐关注的重点,于是清了清嗓子佯装随意:“我还以为是高级会议呢。” “也算吧,江总最近不是都在公司嘛,也可能会去。” 温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自从上次从半山风光回来,她感觉自己做了恶人,不仅戳穿了心照不宣的秘密,还将两人关系置于一种非常尴尬的位置。 她不想看到他,更有点害怕。 因此最近都尽量避开有他的会议。 “好的。”她扬起脑袋点点头。 夏晚揉了两把她的脸蛋,说:“我知道你急着下班放假,坚持住今天下午就可以了。” 温桐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叹气:“晚姐,我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夏晚让她靠着,脑里突然想起之前她向自己咨询过感情问题来着,“是你那个朋友的事情?” “嗯。”温桐不知道形容自己的烦恼,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烦的,明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他有了新朋友,好像。” 望穿秋水、委屈落寞的眼神,夏晚不用她再多说就懂了一大半,这才多久啊,男人果真都是靠不住的。 “那让他滚。”夏晚捞起她的脑袋,十分认真地开导,“这种人,贱货市场才是他的归宿。” 温桐噎住了,情不自禁联想江劭庭听到这话的反应。 脸色肯定很难看。 新品开发会品牌部仅作为旁听,方便了解后面季度上新的安排与大体趋势,她的脚刚踏进会议室,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就射了过来。 温桐目视前方,装作没看到。 会议桌上的人她都不怎么认识,自然而然坐到lin的旁边。 lin的西服永远像被人拽乱了一样,衬衣扣子散开两颗,领带也松松垮垮的。 “桐,你今天真好看。”他支着脑袋,侧头饶有兴趣打量她,眼底水盈盈的,“当然,昨天也是。” ...... 温桐手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对他这种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很是无语,客气颔首后往旁边移动了一点。 她负责的品类是珠宝首饰,会上提及的不多,重点是高定成衣,这部分她目前还没有涉及,转正后可能才会接触到。 “这款产品设计图图透后预约量居高不下,会作为后面几个季度的主打产品,其他的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面料的选择需要进行调整,先前的面料垂感不够好,设计师更换成了这种。” 温桐顺着负责人的话看向投影屏。 大露背长裙,仅仅依靠肩线的两个点固定位置,像古希腊少女的无袖长袍,流畅飘逸。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0节 “大体是这个质感,确认好了的话,就可以让采购部推进流程了。” 负责人望着中央的ceo,征询意见。 鸦雀无声。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中间位置上的男人走神了,负责人咽了咽口水,继续滑动屏幕,“后面还有几张模特图可供参考。” 等了一会,江劭庭抬起头,“两款面料定价差异不大,直接去办吧,后续如果还需要调整,及时递交价格表和比价信息。” “好的,那今天的内容就这些。” “嗯,散会吧。”江劭庭合上笔记本,朝某个正有说有笑的人开口,“品牌部的人请留下来,有份文件需要转交给tassy。” lin把凳子推进去,在温桐耳边啧了一句:“瞧他那模样,心情不好呢。” 温桐白了这个幸灾乐祸的人一眼,破罐子破摔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人就走光了,还贴心地拉上了会议室的门。 江劭庭靠着椅背,沉寂的眸子直直盯向她,“温策划最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黑色中性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段,温桐翻页,依旧低着头:“没有。” “那你能不能说说已读不回是什么意思?” 最近好几个会不来换成同事也就算了,昨天上午给她发的消息,等到晚上睡觉还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着手机被人绑走了。 温桐余光瞧见他在看自己,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我忘记了。” 骗人。 还骗得这么明显,当他是傻子么? 进会议室就故意躲着他,早和她说离lin远一点,还当着他的面凑过去。 江劭庭为数不多的耐心在挑衅下彻底消失,没兴趣跟她再胡扯,走过去强硬抬起她的下巴,“那我再问一遍,放假要去哪里?” 温桐跟个小动物一样被他强行掰过去,又耻辱又生气,将手里的笔甩在桌子上,“我不去哪里。” 明明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是什么原因她再清楚不过了。 泪汪汪的,跟个受气包一样,江劭庭瞥了眼她那根不敢扔太远的笔,眸光闪了闪。 这算什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哭什么?”他放软语气,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不是和你说过别理那个lin吗?” 他可以抱别的人,却不允许自己接近别的异性,凭什么啊? 温桐用力推开他的手,视线落在歪七扭八字迹的笔记本上,“我觉得lin总监挺好的。” 最起码他会光明正大地提自己有女伴。 温桐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生气了,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生气。 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声不吭盯着笔记本。 然后她的本子就被他重重合上。 江劭庭笑了笑,眼神冷得吓人,“温桐,你知道什么叫吃里扒外吗?” 温桐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幅活腻了的样子直接点燃了江劭庭,他确定是他最近太惯着她了,好言好语听不进去,还敢犟嘴。 “你想当哑巴的话以后也没必要开口了。” 又用这种语气,温桐仰头怼了回去,“我想和谁说话是我的自由。”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 江劭庭掐起她的脸和他对视,“是不是还想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桐的嘴唇被他捏成了o字型,看起来滑稽极了,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被尊重,干脆脑袋一歪,默认。 江劭庭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眼底越来越冷。 好得很,平时到这就该乖乖道歉了,今天看来是要跟他犟到底。 他穿的大衣正是上次在半山风光的那件,温桐头很痛,也不想再说什么,撑着桌子落地,准备出门。 江劭庭拽住她的手臂,像给她最后的机会,问:“你不想我管你的事情?” 温桐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她好像清楚了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正在为什么而生气,但她无法描述出来,甚至羞于说出来。 没有其他的理由,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而她正在为不存在的联系而委屈愤怒。 她垂眸看向衣服上那只修长骨感的手,咬紧唇点点头。 控制的感觉骤然消失了,江劭庭松开了她,朝门边扬扬下颌,“好,那你出去吧。” 第40章 痛觉 温桐很难受。 像被闷在一个塑料袋里, 随着脑内不断播放之前的片段,袋口随之收紧,仅剩不多的氧气也被一点点挤压出去,她逐渐有些喘不过气。 路灯挂上了小红旗, 下班途中碰到的人都在谈论假期去哪玩, 温桐被扔在人堆里面, 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隔两分钟就刷新一次聊天框,界面始终停留在他昨天发过来的那句【假期有什么安排?】。 温桐清楚地意识到:他可能再也不会发消息过来了。 没有吃晚饭,她早早睡了过去, 暂时没有时间想太多, 她需要补足睡眠然后赶回宜杭的凌晨火车。 正值国庆,车站的人流量仅次于春运, 她艰难挤上车, 在邻座大哥的帮助下放好行李箱。 火车“咣咣”驶出站台,温桐靠窗望向那座越来越远写着“滨海”的站牌, 心头忽然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 这是人生来过的第三座城市,她在这里有了干净宽敞的房间, 有了赖以生存、按时发放的工资,有了亲密的社交关系,这里的生活美好得和她设想的一模一样。 它友好而温柔地接纳了她。 车轮和轨道摩擦产生阵阵“当当”声,在视野的高楼大厦即将远去之时, 温桐意识到了—— 她有点喜欢江劭庭。 他和这座城市那么像,包容她的无知, 舔舐她的伤口。 而她却妄想能用这一点喜欢得到他的全部。 在圆桌赌场上, 她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她却想赢回江劭庭的所有筹码。 她是个贪心的赌徒。 “旅客们,列车前方到站是淮河北站, 请在淮河北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火车驶离滨海地界,摇摇晃晃,凌晨的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温桐合上眼趴在小桌子上,泪滑进她的袖子里,很凉。 滨海太好了。 下次回来的时候就做普通朋友吧。 —— 火车预计晚上到宜杭,担心她在车上吃的不好,温杨下午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做饭。 “今天的虾新鲜的嘞。”老板娘经常见到他,算是熟人,用纱网在水箱里捞了一把大个的,“给你女朋友做的吧?” 最近总看到有个小姑娘缠着他,老话说“烈女怕缠郎”,换个性别也是一样的,更别说人小姑娘长得还俊。 温杨低头清点手里提着的菜,差不多齐了,温和笑笑:“不用找零了。” “诶,好好好,这种大的明虾油焖最合适了。” 他本来打算做虾仁鸡蛋的,这么一说反倒有点徘徊不定。 算了,两个都做一份,她爱吃哪个吃哪个。 光是处理食材就到了傍晚。 镶了金边的火烧云悬在头顶,飞机穿过云层牵出一条长长的线,像散落的绸带。 打着赤膊的高大男人在厨房和阳台之间来回穿梭,带起来的风把花盆里橙红色的洋牡丹吹得摇晃。 “温杨,晚上还来补习吗?”三楼的退休教师散步回来了,在老楼下朝他喊。 温杨往下瞅了一眼,摆摆手,“晚上温桐回来,先不去了。” “温桐是谁啊,功课落下了你记得及时补齐啊。” 晚风忽起,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开,长年暗淡而显得阴沉的双眸似也落进了些霞光,明光烁亮,“她是我的亲人。” 老教师没再问,捶捶背边说:“好,放假了是该一家人团聚。” 一家人,也是,他和温桐一直是密不可分的。 温杨端着餐盘回厨房,唇角微微漾开。 将做好的饭菜打包进保温盒,他随便对付了两口,便拎着饭盒去车站。 出站口堆了不少人,个个拉长脖子四处张望,温杨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薄薄的肩膀,被人群撞得趔趄不稳。 温杨往前挤了几步,朝她招手:“桐桐,过来这边,把手里的包给我。” 温桐感觉自己是装在箱子里的巴沙鱼,周围的同类一涌动,连带着她也被波及碰撞。 听见有人喊她,她连忙从人群后面踮起脚,抬眼就看到温杨笑着站在不远处。 她已经检完票,但出站口的护栏将人全圈在了一起,温桐努力往栏杆旁边钻。 “哥哥,我在这里!” 温杨也朝她那边靠,两人隔着围栏,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把行李箱提出来后,温杨像抱小孩子一样,从胳膊底下穿过,把温桐抱了出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1节 被栏杆卡住裤衩的男生尴尬地瞄了她一眼。 温桐的脸唰地红了,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温杨看了看她,顺手把旁边的男生也提了出来。 …… 温桐赶紧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推走。 “要不要先吃饭?”温杨拿下她的双肩包,将保温盒递过去。 眼看这边没什么人走动,温桐趁机扑进他的怀里撒娇,“哥哥,我想你。” 温杨被她撞得踉跄两步后才稳住,玩笑了一句:“桐桐每次回来都是这一句。” “我都说不够的。”她扯着他的衣摆玩,猛地想起来了什么,仰起头问,“哥难道不想我吗?” 他眉眼弯了弯,提起手里的保温盒晃了两下,“要是不想你,这个是谁做的?” 她就知道,哥哥永远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温桐甜甜一笑,用力搂住他的腰。 “回去再抱,现在先吃饭。”温杨对她的黏人习以为常,被依赖的感觉也很好。 温桐不想在这里吃,她想回家,回她和哥哥的家。 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见她搂着不撒手,温杨大概猜出来可能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任她抱着又是蹭又是贴的。 耽搁了十来分钟,两人打车回家。 市井长巷,小地方的公路上没什么车,街道旁边的烧烤摊升起一缕缕白烟,外焦里嫩的调料味很是馋人。 温杨拎着她的东西上楼,荡起的布料下腰腹微微鼓起,他往后瞟了眼正在捣鼓饭盒的“小尾巴”,说:“不可以偷吃。” “……”她只想看看有什么菜而已,哥哥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我已经吃了。”温桐挑衅地瞥瞥他,大有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温杨无奈轻笑,转身继续往5楼走,“那你告诉我喜欢哪个菜,明天好早点去买。” 话音刚落,“小尾巴”又黏上来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温桐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后半夜看电影的时候,记忆里只留下了哥哥把她抱回卧室的片段。 隔天再睁眼时日光锃亮,白色窗帘被风轻轻撩动,她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了。 朦胧间看到消息栏里有一个红点,她顿时清醒,满脸紧张地点开。 不是江劭庭的消息。 【桐桐,国庆你回来了吧,出来见一面么。】 小君姐?直觉告诉她多半和哥哥的事情有关。 【可以呀。】 那边很快回复了时间和地点。 安顺街虽说是街道中心,但到底是乡下小镇,不像大城市一样有咖啡馆之类的聊天场所。 小君姐约的地方也很接地气,连接水库的一座公园。 温桐起床洗漱,餐桌上摆了粥和小菜,哥哥不在家,应该是去买菜了。 简单收拾了下她出门搭车。 许是放假,水库公园入口停的车比她想象中的多,往里走,五颜六色的野餐布铺在大坝草坪上,如同绿幕中央打翻了的颜料盘,空中游荡着几只风筝,飘摇不定。 罗雅君背对公园入口,站在大坝阶梯最顶端,温桐沿着台阶寻上去。 水库三面环山,拂面而来的风湿润清新。 “好久不见。”罗雅君将手搭在矮墙上,视线凝在远处的青山上,脸庞依旧妩媚,只是平添了几分伤感。 “小君姐有心事?”温桐也学她倚着墙面。 罗雅君轻叹一口气,问:“温杨不知道你来找我了吧?” “他出门买菜了。” “要是知道可能就不会让你过来了。”她将鬓边吹散的挽到耳后,语气带着哭腔,“他不要我了。” 温桐心脏一沉。 “前阵子来了个外地的女人,比我好看。” 她自顾自说下去,“也读过大学。” “你和哥哥聊过了吗?” 她眼里噙着泪花,忍着不掉落摇头,“他不见我。” 温桐能够清晰感知到她的痛苦与难过,情感中出现第三个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到不去比较? “哥哥应该对另外一个人暂时没有那种想法,不然他会和你直说的。”温桐抚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君雅君眼底重新燃起亮光,抓着她的手确认:“真的吗,那他怎么不肯见我?” 温桐认真解释:“他不喜欢藏着掖着,真钟意另外一个人有什么不告诉你的必要呢?” “至于不见你。”她不太好意思地瞅了眼罗雅君,道歉,“他可能是觉得总有人找他有点烦,实在对不起。” 温桐对自己哥哥的心理活动还是可以猜测到几分的,就像他也可以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罗雅君精神紧绷,看起来好几天没睡好,接连说了一些好话后她才肯回家休息。 温桐看着她的背影,才意识到自己对哥哥缺少关心。 这些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 温杨提着菜刚打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的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等她开口就先问了出来:“有事要说?” 温桐接过菜放进厨房,拖着他坐到沙发上。 “哥哥,你喜欢小君姐吗?” “不喜欢。”温杨面色不改,喉间却痒痒的,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烟,后知后觉才想起身边坐着个人。 那事情很难办了,小君姐肯定会伤心。温桐抠了两下沙发垫,继续问:“那你喜欢那个新认识的女生?” “不。” 温杨看着她,眼神淡淡的。 温桐彻底迷糊了,合着自己哥哥都不怎么喜欢却还和人家走得那么近? 她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哥喜欢谁?” 袋里的烟盒硌着他的掌心,像攥着一颗锋利的石子,恰到好处的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他吞回去了那个仅存在于梦中,却日夜不断叫嚣的名字。 “桐桐有喜欢的人了?” 第41章 滨海 “没有。”温桐斩钉截铁回答, 仿佛慢一秒就有人过来堵她的嘴。 回滨海后她就把江劭庭当成和tassy姐一样的领导,反正他也有了另外有好感的人,两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温桐叹出一口气,撑着沙发低头嘀咕:“我不要喜欢别人了, 我有哥哥就够了。” 前面那句说得很小声, 温杨只听到后面的。 他偏过头,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病态,面颊略微消瘦,平添了几分危险阴郁的攻击性, 眼神确是亮而带笑的。 温杨垂睫看向那张柔软的脸蛋, 轻扣住她放在旁边的手,“你的想法就是我的。” 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 像滑进了她的心里, 温桐的些许低落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牵起那只粗糙带着点茧的大掌,“我帮哥择菜, 晚上想喝紫菜蛋花汤。” 温杨被她拽着走向厨房,顺手把裤袋里硌大腿的烟盒扔在沙发上, 说:“今天做泡椒牛肚。” 说完他的裤子就被激动的女孩攥住一通乱扯,边走腿边还拖着一个“树袋熊”,温杨掐了掐她的脸:“我的裤子都要被你扒下来了。” 温桐知道他在笑自己,自顾自拿出塑料袋里的青菜开始清洗。 她不太会做饭, 特别是青菜,炒出来就像清水闷的野草一样难以下咽。 “过两天我们一起回滨海吧, 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温桐掰断空心菜的黄叶, 在水里荡了两下, “我想以后都吃你做的饭。” 赋文楼的703号房她第二次去看过,房主宋先生当时没来正是lin说的原因:忙着做手术忘记了有人过来看房。 房间坐北朝南, 采光极好,看房的那天即便是傍晚,光线都可以照到客厅的角落。 两室一厅,另外一个小的卧室是宋先生给猫咪住的,温桐打算自己住小的,让哥哥住宽敞的那间。 温杨将她洗好的芹菜切段,朝菜篮子努努下颚,“去剥颗蒜。” 温桐乖乖去拿,撕开皮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 “哥,我问你呢。” “我想想。”温杨提起菜刀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眉头紧锁。 离开安顺街不是件付钱买菜的小事,他去了滨海该做什么,能不能赚到钱这些都需要考虑。 他不想成为她的包袱,一个需要随时分心照顾的人。 温桐默默放下手里的蒜。 这是她从迈入大学开始就想干的事。 和吴艳说的一样,她在心里也觉得哥哥是因为自己高中毕业后才选择辍学打工。 和她不一样,他不怎么费力气就能考出很好的成绩,他明明可以去首都读大学,他本该和自己一样过上自由敞亮的人生。 可他现在被困在那个工厂,在机器的噪音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他的笔变成了焊枪,他的同学变成了骚扰女生的小混混。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2节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温桐蔫着脑袋去捉他的手,“哥哥,你和我去滨海,好不好?” “我不想让你待在开裕了,这里一点都不好,他们会欺负你的。”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也跟着一颗颗坠下来。 温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慌忙揩掉她的眼泪,泪水却像开了阀门的水坝,越抹越多。 他又心疼又觉得她傻得可爱,弯腰把人揽进怀里,安慰道:“放心,没有人能欺负我。” 不是的不是的。温桐如同惊弓之鸟使劲摇头,她握起温杨的右手,泪眼涟涟:“这里以前就流血了,他们总是找你要钱,妈总是这样。” 她恨死这一家人了。 温杨见她跟个宝一样抱着自己的手不放,心里软得不成样子,“我知道桐桐心疼了,不哭,等会我们吃好吃的。” “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温桐不达目的不罢休,仰头紧盯着他。 温杨只觉得再不答应下来怕是眼泪要流干了,用力搂了搂:“嗯,我到时候准备……” 手机蓦地震动,像一场猝不及防的突兀拜访。 温杨摸来手机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对上她清澈好奇的目光,不动声色调低了音量,“什么事?” 电话那头很吵,混着两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杨哥,快来一趟百灵鸟,出事了。” 温桐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自己哥哥迅速扯下围裙准备出门,于是问了句:“哥干嘛去?” “有点事,你乖乖在家待着等我回来。”他甩下话匆忙出门,余光瞥到空荡荡的餐桌,边转门把手边叮嘱,“冰箱里有牛奶和三明治,热热先吃点,我回来再做。” “哥哥,你……”温桐话还没说完,门已经合上了。 她小跑过去拿起沙发上挂着的外套,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反锁了,她试了两三次,依旧打不开。 哥哥把她反锁在了里面。 温桐没来由得心慌,直觉告诉她这个贸然的电话肯定是非常紧急的坏事。 她在客厅来回踱步,怎么也不能安心坐下,更别说吃饭了。 挂着的时钟缓缓转动,温桐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变得昏昏欲睡,她的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不知道多少下后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刺耳急促的警笛声令她再次醒来。 温桐边揉眼睛边望向时钟,心头一惊,彻底没了睡意。 下午出去的,现在凌晨2点多了,哥哥还没回来。 响亮而高频率警报声加剧了内心的不安,她急得忘记穿拖鞋,赤脚跑到窗台查看。 白灰色烟雾直冲云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燃起熊熊烈火,升起的一团团炙热火云溅出无数火花,温桐似乎能够听见烧焦木材的“咔哒咔哒”声。 消防车从两条街外的道路呼啸而过,留下的鸣笛声撕开黑夜的一角,听得人心慌。 温桐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她立马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打通了,没有人接。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再次冲到门边转动把手,可哥哥就像临行前猜到了她的想法和动作,门被锁得死死的。 温桐不死心,甚至趴到地上透过门缝去看外面。 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直到天空泛起属于清晨的鱼肚白,温杨也没有回来。 拨过去的电话从开始的“无人接听”到后面的关机,温桐困得受不住了,再次睡了过去。 早晨,老房子苏醒过来,窗户边冒出缕缕饭菜香,楼下的老树在微风里轻摆。 地平线的尽头涌出一点亮光,大大方方浸润着白蓝色的苍穹,阳光煌煌落下来,澄澈而飘渺。 温杨踏碎了地上的光影,缓缓上楼。 开门前,他忽地想起了什么,低头掀起衣服抹了两把脸,然后打开门。 她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小一个,像捡来的流浪猫。 温杨的心瞬间安宁下来,视线从没动过的餐桌扫到她黏了一层薄灰的脚,基本知道她在家干了什么。 脸颊睡得泛红,两片唇抿在一起,看起来就不开心,眼下还有一条干涸的泪痕。 她再次为他而哭了。 没有其他的理由,只是担心他,心疼他,赋予最纯净无暇的感情。 温杨弯腰抚摸她的脸蛋。 有些烫,温温的烫,潺潺的热量流进他的身体,熨烫着他的神经,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温桐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停在她的身边,她皱着眉撑开眼皮。 被光刺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她腾地坐起来。 “还魂了?”温杨朝她笑了笑。 温桐懵懵的,等颅内的血液和眼前的画面同步流动,她才回过神来喊了声“哥哥”。 “还没吃饭吧,我去做。”温杨起身准备进厨房,转过去的时候被她大力拽了回去。 “你怎么才回来?”温桐跳下沙发紧紧抱着他,耳边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暂时安心了一些。 指腹传来一阵凉透了的黏腻,她低头瞥过去。 是血,哥哥手臂上的。 他的黑色衣服到处都是。 温桐一晚上绷紧的弦彻底断裂,她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喃喃:“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在流血,妈又来找你了对不对。” 她推开温杨的手,跑进卧室把行李箱拖出来,边哭边喊:“我们现在就回滨海,现在就走,你快收拾一下。” “滨海很好的,没有人会打你,我换了地方,吴艳找不到我们了。” “我们就走,就现在,哥哥我求求你,我们再也不要回来了。” 温杨圈住濒临崩溃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不是我的血,你再看看。” 温桐的眼睛红肿充血,不太相信他的话,抬起他的手臂轻轻抹了一下,由哭转笑:“沾上去的血。” “别人的,黏我身上了。”温杨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拭胸膛前哭花的小脸。 温桐还想问问这是谁的血,有人受伤了吗?被他先一步打断。 “我现在不能和你回去。”一张纸不够用,眼看她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温杨干脆把纸盒子一起端过来。 “不用担心,是开裕离职要提前一个月说的,不然不结工资,桐桐再等等好不好?” 温桐半信半疑,在他补充的解释下才勉强同意了。 “我怎么会骗你。”温杨垂眼注视着她,双眸温柔宁静。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暂时去不了滨海。 第42章 回见 栖昙酒店。 四面环山, 红叶照檐,远山中的古寺传来阵阵飘渺的钟声,青山之上薄雾缭绕。 林叙在汤泉池外焦躁走动,踌躇好一会后望向门边站着的僵直“木头”, 说:“最近都是你跟着江总的, 进去把事情汇报一下。” “这不是我的工作内容。”张谰眼神都没有往他的方向看, 依旧定在远处的山上。 林叙忍住给他一脚的冲动,试着迂回:“都是为江总办事的,哪分什么内容不内容的。” 张谰这次扭头了, 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扫了他一眼, “我不负责老板的私事。” 这个大块头平时看起来蠢蠢的,关键时候倒是不掉链子。林叙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敲门进里间。 江劭庭背靠温泉池, 水珠从后颈一路延伸,滑进了宽厚紧实的背部。 “有事?”他闭着眼, 神情放松,指关节一下接一下叩着旁边的青石。 林叙确信他的心跳也紧张得跟着同频了, “老板,回滨海的机票订好了,今晚出发。” “哗啦”一声,池里的人站起身, 池内的水溢出了些许,江劭庭随手扯来浴袍披上, 懒懒走向一边的沙滩椅, “你该不会是专程来说这个的吧?” 翻译一下就是挑重点说, 别整有的没的。林叙接收到了信息要素,舔了两下莫名干燥的嘴唇, 回答:“上次您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温小姐她……” 果不其然,boss投来一瞥,寒光凛凛,看得让人胆寒。 还是别说这个了。 “对了,lin先生目前住在望熙园。”为了自身安全,林叙若无其事绕开触雷话题。 江劭庭轻抿了一口茶,淡淡吩咐:“明天去一趟。” “好的。”林叙躬身准备出去安排行程,还差几步到门口,背后传来老板幽幽的问话。 “她怎么了?” “……”他重新倒回去,一五一十汇报,“查了那一周的监控,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去找过温小姐,提前到了很久,应该是特意找过来。” 江劭庭放下瓷杯,示意他说下去。 林叙见boss面色如常,便照详细的来说,“温小姐在出电梯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愣了一会,而且很害怕,她们在里面大概待了半个小时。” “隔天出来的时候温小姐就戴上了口罩,应该是那晚受伤的。” “什么身份?”江劭庭直起腰,目光冷冽,堪堪掠过秘书的脸。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3节 林择沉默了片刻。 在此之前他有过很多猜测,但知道正确答案的时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尤其当他也为人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后,更加无法理解。 “是……她的妈妈。”林叙呼出一口气。 江劭庭看向他,眼底沉而幽暗,只一眼林叙就懂了他的意思,犹豫道:“目前不确定温小姐的想法,不太好处理。” “还要我来教你吗?” 林叙像个学生,老师来了一句“我不是讲过吗”,他在脑内快速搜刮信息,答:“好的,我会料理好。” 莲瓣杯里的茶还留有余热,江劭庭懒散搭上浴袍带子,另一只手解锁手机,往卧室走去。 那只破猫头像一周多没发一条消息过来,可真行。 盛行西北风的季节,飞机降落。 lin搂着美女还在被窝里温存,就听见楼下“哐当”什么东西碎了。 “别出去了,冷。”怀里的女人美眸半睁不睁,娇滴滴嗔了一句。 “冷呀,等会……”lin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喃道。 “lin~你要累死我么。” 两人搂着笑了起来。 楼下,江劭庭垂着眼皮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喊来张谰,“去一趟,让他滚下来。” 张谰脚还没抬出去,就听见下楼的声音。 “哟,江总啊,怎么有空来我这?”lin打着哈欠,倚在扶梯旁,老远就望见自己花大功夫拍来的陶瓷杯躺在地面上,“您是返老还童了吗?还摔东西。” 江劭庭冷嗤一声,讥讽:“如果我家的茶杯有个唇印,是不会好意思拿给客人的。” lin笑着拢了拢外套,坐到他对面,“抱歉呢,没注意。” 江劭庭没兴趣陪他扯皮,沉着脸问:“你和温桐吹什么耳边风了?” “兴师问罪呀这是。”lin双臂展开,懒洋洋搭在沙发边上,“可惜我确实没说过什么呢。” 见对面男人阴测测地勾唇冷笑,他心里有点毛毛的,仔细回想后再次强调:“确实没有。” “赋文楼。”江劭庭睨着他,继续,“需不需要我把监控调过来?” lin现在是看明白了,有人和心上人闹矛盾,波及到了他这个无辜路人。 “我们只是聊了点租房子的事情,而已。”他撑着脑袋,一脸不解,“不会是大哥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桐生气了吧?” 江劭庭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lin更开心了,“唉,桐毕竟年轻,莫不是您有些地方无法满足她……” 下一秒,他的衣领就被张谰揪了起来。 下楼寻人的芝惠看到这种状况,顾不得其他冲过来捶打张谰的手臂,“你干什么啊,放开他。” 没打两下就被张谰一个肘击甩了出去。 “大哥还打女人?”lin扯开脖子前的手,似笑非笑。 江劭庭迎上他的目光,平静道:“如果再口无遮拦,我不介意把你们俩扒光扔到三叔面前。” 也许是穿得少,芝惠打了个寒噤,她这时才注意到沙发那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个头很高,像个衣架子似的完美撑起身上的西服,衣服扣子一颗颗扣得整齐规矩,和lin形成天然反差。 他只瞟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不怒自威。 芝惠不清楚他的身份,但从对话里能听出来他不是普通人,连忙往lin那边缩了缩。 “啧,大哥可真威风呢。”lin握住芝惠的手腕,轻拍两下示意她别害怕。 江劭庭看他这幅样子不像在说假话,懒得再问,抬腿走出别墅。 “你们关系这么好,江岸先不用去了,放个假多陪陪对方,如何。” lin蹭地蹦起来,什么如何不如何,都直接下通牒了,“劭庭,我来江岸的时间比你长多了,怎么也算是老前辈,你怎么能这么对辛苦耕耘的员工??杯酒释兵权??” 江劭庭头也没回,“再多说一句,这幢别墅你也别住了。” 出了望熙园,张谰按例询问boss今晚住哪里。 “找个酒店吧。”最近那个女人每天去半山风光堵他,碍于两家父亲辈交情不错,他也不好说太重的话。 江劭庭再次失眠了,又是因为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他无端想起了lin说的“返老还童”。 江闻笛好像也说过他年纪大,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 他才28岁。 翌日,到了假期返工时间,江岸大厦恢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我是受邀过来的。”苏穗向保安出示品牌部邮寄的通行证,微微一笑。 她长得明艳大气,一举一动气质出尘,路过的员工纷纷投来视线。 苏穗习惯了站在聚光灯下,对这些并无太大感觉,按照既定的规划前往11楼。 和品牌部约定的日子并不是今天,放假这些天江劭庭一直躲着她,十几条消息都不见得会回复一条,她在半山风光也等不到他,只能亲自来一趟江岸。 苏穗正常走的员工电梯,在11楼出去的时候,不免让电梯内其他人多留意了两眼。 她没有预约,只能给林叙打电话,“父亲有事情想让我和劭庭交代。” 电话那头的林叙思忖几秒后选择让她进来。 “进。” 江劭庭正低头批示景山居的投标文件。 假期他特地抽空见了江城旗下出现工程事故公司的受害人,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早已息事宁人,能再次翻出来得益于温桐上次通风报信抓住的那两个人。 当年事故江城发放下去的抚恤金一层一层被盘剥,真正落到受害人手里的没有多少。由于受害人都是普通农民工,加上报纸网络对江城真诚道歉,慷慨解囊的行为大肆报道,在道德上占领了高地,他们根本找不到破局点。 正义道路虽模糊不清,但不代表不会有人去闯。民工里多年来一直有人在收集证据和资料,但根据那两个人嘴里挖出来的消息:领头的人前段时间去世了。 正好给他做文章的机会。 “劭庭,在忙吗?”苏穗温声细语,他工作的时候格外认真,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江劭庭撩起眼皮,冷冷道:“有事吗?” 苏穗飞快跳动的心脏瞬间缓了下来,他还是这样,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我听父亲说你最近在忙21号线附近土地改造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和父亲说说。” 江劭庭搁下钢笔,笑着回她:“苏小姐,我没有靠女人的习惯。” 苏穗心头一凛,刚想解释之际办公桌后的男人平淡地下了逐客令。 “我现在比较忙,没事的话请回吧。” 苏穗不肯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劭庭没这闲功夫陪她,带上笔记本准备去开会。 苏穗跟在他后面上电梯。 “你先上去吧,我等外卖小哥到了后再提上去。”温桐把奶茶袋子递给同事。 林朝今天铁公鸡拔毛,请了一部所有人喝下午茶,温桐自告奋勇下来拿。 同事先提了一袋上去,另外一袋咖啡还没到,她坐在大堂角落的洽谈桌边等着。 江劭庭出电梯就瞥到了那抹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倩影。 温桐点的芋泥奶茶,正喝得起劲,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 “温策划假期很忙吗?” 她猛地回头,撞进他晦暗不明的眼睛里。 又是这副呆呆的傻样。 江劭庭握着她的手,将那杯奶茶送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 “好甜。” 第43章 惩罚 温桐眼神定在奶茶吸管上, 瞳孔收缩,不可置信扭头看向后方的男人,“这是我喝过的。” 江劭庭挑了挑眉,食指指腹缓缓摩挲她的手背, 成功感受到某人颤了一下。 “要我赔你?” 温柔的笑意, 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戏谑, 他好像忘记了不久前他们大吵一架。 温桐当然没忘,被这种情绪转换弄得不知道答什么好,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了, 这是在公司的公共场合。 “江总, 下午好。”她恭恭敬敬朝他欠身,恨不得立刻在地上划出一条线, 分开彼此的区域。 江劭庭被她这掩耳盗铃的动作逗得笑意更深, 揶揄:“温桐,你要划清界限最起码先把手拿开吧。” 她瞥了瞥两人交叠的手, 急得用力抽出来,低声辩解:“会被别人看到的。” 手心的热量消失, 江劭庭站直不疾不徐地扫视了一圈。 确实不太方便。 “晚点来我办公室。” ?? 温桐心里牢牢记着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想也没想明说:“不要。” 她低着脑袋,能感觉到江劭庭的目光正盯着她,赶忙心虚道:“我手头还有工作没忙完……” “我不想说第二遍。” “……”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4节 温桐微微掀眼, 被他漂亮的黑眸攫住,立即慌慌张张移开视线, 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这是我刚才喝过的。” 她手一抖, 下意识看向那根吸管, 偏偏旁边站着的人还没有停嘴的趋势。 “但不要紧,反正也亲过了。” 温桐像被敌人迎面来了一拳, 打得蔫蔫的无力反驳,涨红着脸仰头瞪他。 江劭庭任她跟个发怒的小猫似的张牙舞爪,居高临下强调了一遍:“别迟到。” 预料中的不搭理,装哑巴这套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说话。” “哦……”温桐上次敢和他顶嘴完全是气急了,当时回过神来还有点后怕,更别说现在被他来回扫视,只能撇撇嘴应下来。 江劭庭满意离开。 目送那道颀长背影,温桐又无语又生气。 每次在他面前自己都像个任人揉捻搓扁的包子,怂得不像样,气头上她再次狠狠嗦了一口奶茶,后知后觉差点甩出去。 “你是上次在山庄里的那个女生吧?” 苏穗微笑着坐到她对面。 她远远地看了半天,寒意一点点从脊背蔓延上来,几乎要把她吞没。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听说过江劭庭有心仪的人,这也是她在这段感情里唯一的指望。 现在看来,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温桐闻声抬眸。 一双明亮冷艳的眼睛,睫毛浓而卷翘,像上个世纪外国电影海报上的美人一般。 “苏穗小姐?!”温桐放下杯子,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苏穗眉骨偏高,看人时魅惑而锋利,但性格不算强势,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一直跟着不成气候的团队。 “你好。”她看出对面的女孩子有点紧张,主动伸出手。 温桐的表现无异于看见了偶像,杏眸湿润,回握她的手。 “上次我的团队成员有些着急,你没摔伤吧?”苏穗垂下睫毛,偏头观察她的腿。 “没有没有,您太客气了。”温桐的腿不自觉往里躲了躲,连连摆手。 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单纯,苏穗不禁笑了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温桐,江岸品牌部的。”今天并不是约定好来谈合作的日子,她疑惑地问了出来,“是洽谈合作的时间提前了吗?” 苏穗摇摇头,看向走廊的方向,说:“我是来找劭庭的。” 温桐蜷紧指尖,被一种不太真实的难过勒紧。 原来那天在半山风光的人是苏穗。 对面的女生似乎藏不住心事,眼里的失落都快满出来了,苏穗拉回话题:“我看你们刚才在聊天,就没有过来打扰。” “没有聊天。”温桐突然有种干了坏事被捉住的错觉,眼神闪烁,“我们谈了一些工作的事情。” “这样啊。”苏穗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大概也喜欢江劭庭。 怪不得他们刚才那么亲密。 认识江劭庭开始,他对谁都很冷淡疏离,却也温和有礼,可以接近但不易亲近。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浑身像笼了一层柔柔的光,贴近、温暖那个女孩。 苏穗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三四年来自己费心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这样轻轻松松被拿走了。 并不是高不可攀,只是对其他人设置了门槛。 “嗯,我先回去了,有些订婚的事情需要处理,合作的时候再见。”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醋妒,也许是有点不甘心,她撒了半个谎。 “好,下次见。”温桐慢半拍起身,看着她娉娉婷婷走出大厦门,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要去拿咖啡。 临进电梯前,温桐将喝剩的半杯奶茶扔进垃圾桶里。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有点神情恍惚。 结婚,那么遥远的词汇,要在江劭庭身上发生了吗? 温桐按时前往11楼,如果他仍然不检点做出不好的举动,她撕破脸就把事情说出来。 出电梯恰好碰到林叙,她礼貌性地打招呼:“林秘书。” 林叙尴尬地咳了几声,目光躲闪相当不自然,“温小姐怎么来了?” 他刚派人去宜杭料理对方母亲的事情,现在见到当事人莫名心虚起来。 “江总有事找我。”温桐朝他笑笑,其实她也不知道江劭庭要干嘛,反正他总是命令自己干这干那,从不给理由。 林叙脚步一顿,立即打消下楼喝杯咖啡的想法。 放假前他们就是这样在会议室呆了片刻,回来boss就不正常了,脾气诡谲,难以描述,好在碰到他出差,把烂摊子扔给了张谰那个傻大个。 最近他可没有出差的任务。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你没来过几次应该还记不清路。”林叙示意她跟过来。 温桐确实需要有个人带路,这一层太大了,弯弯绕绕。 门被推开。 江劭庭正背对着她醒茶,袖子下露出一截微微凸起的冷白腕骨。 “不过来?” 温桐深吸一口气,挪动步子。 江劭庭余光瞟到某个步伐千斤重的人,冷嗤一声:“温桐,我让你过来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温桐抿了抿唇,回答:“没有。” 江劭庭不用脑子想都能看出她在撒谎,但这幅乖乖认怂的模样莫名顺眼。 他将沏好的茶放在旁边,扫了她一眼。 温桐相当上道坐到他身边。 她不知道江劭庭喊自己过来因为什么事,端着杯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江总,是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没有。”江劭庭悠闲地往后靠了点,转念一想,“也算有。” 两人距离很近,他似乎是刚洗过澡,整个人懒洋洋的,细嗅可以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大概是洗发水的味道。 “您说吧。”温桐坐直了点,准备洗耳恭听。 江劭庭把身边这张认真的小脸蛋掰过来和他对视,问:“前几天怎么不理我?” 水润的杏眼里确实闪过了迷惘,看来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干。 “你没给我……”温桐哽了一下,不想把自己形容得好像很在意他,“我在家没收到消息。” 江劭庭抬起眉,意味不明:“你没手?” “……”温桐索性当作没听到,低头喝茶。 上个礼拜敢顶嘴,这个礼拜就敢不搭理他,得寸进尺说得就是她。 温桐看他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在心里思索该怎么脱身。 房间骤然静了下来。 温桐渐渐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她本能地歪头。 他在看她,眸色晦暗,像平静下藏着汹涌的海浪,充满危险的侵略性。 他不发一言,却也什么都说了。 滚烫的气息快要将她吞噬,温桐害怕了,连忙起身准备离开。 “江总,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腿刚抬起,手臂就被他拽了回去,温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摔到他肩膀上。 江劭庭顺势把她扯进自己怀里,问:“上次怎么发那么大火?”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极了,像在示弱,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幽怨。 温桐不习惯他这样,甚至猜想是不是把对苏穗的态度用到了她身上。 “我不记得了。”温桐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离开,“我先回去忙工作了。” 他烦了一个假期,现在跟他讲忘了? 这个女人总能立即耗光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温情。 “有什么可忙的?”江劭庭强硬地把她扣在胸膛前,抬起她的脑袋,“你最好再想想怎么回答。” 温桐成了半跪的姿势,上半身倒在他怀里,像个被操控的洋娃娃,相当别扭。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他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她不自觉提高音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遮住内心的不安和难过。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吼他,还偏偏打不得骂不得,江劭庭心里闷着一团火。 这个疯女人。 这是个极为粗暴的吻,没有技巧,没有情欲。 江劭庭在惩罚她。 唇瓣被咬破,红肿疼痛,渗出的血丝被他重新卷进口腔,湿热里漫开一阵腥味,舌尖由于过重的吮吸变得麻木而失去知觉,他很烫,几乎要把她捂得窒息。 她又推又捶,面前的男人纹丝不动。 一切停在温桐咬破他的舌头那刻。 江劭庭的喘息尚未平复,他笑了,怒极反笑,更加渗人,“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温桐擦掉眼角不知道是生理性还是委屈流下来的泪,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你和苏穗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5节 “你用这个转移话题是不是牵强了一点?” 第44章 坏种 迟早被这个没良心的坏种气死。 要是知道还会第二次被咬, 他当时就该拿根绳子把她捆在床边。 “又哑巴了。”他瞥了眼怀里垂着的脑袋,躬身凑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好不好?” 如他所料,某些人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做贼心虚。 舌尖传来的刺痛让他稍微好转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 不给她点教训是学不乖的, “问你话。” 温桐头都懒得抬, 用指腹轻轻摁了下红肿的嘴唇,疼得皱眉。 都是他干的。 明明是他朝三暮四,还理直气壮发火生气, 她发泄似的抹抹嘴巴准备走人。 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等同于火上浇油, 江劭庭拧着她的肩膀提回来,笑着问:“我想想, 温策划这个叫……能屈能伸?” “关你什么事!” 温桐不断叠加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用力挥手挣开他的手臂, 却无意中脱了力,茶几上的瓷杯被她撞翻。 白釉茶杯“嘭”地摔在地毯上, 声音闷厚沉重,带出一滩茶水渍。 温桐僵住了, 下意识看向眼前的男人。 暴雨将至,黑压压一片网住天穹,唯独一个角漏出明亮压抑的光,从落地窗照进来, 波诡云谲。 “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江劭庭勾勾唇,拽下酒红色的领带, “你这双手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对不起。”温桐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但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出去。 江劭庭手背被她打得通红,正好提醒了他再温顺的野猫也会攻击人。 “过来。” “我不是故意的……”温桐慌乱抓了两下自己的衣摆, 不敢不听,屏住呼吸走到他跟前。 男人静静扫了她一眼。 眼泪要掉不掉的,打了他还有脸哭? 伸手一捞,面前的女孩被拎到他腿上,背对他。 江劭庭俯下身,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清淡的花香,涩中带甜,很好闻。 他的气息滚烫,呼出来,紧贴着温桐的肌肤,像爬过一串细密蜇人的电流,酥酥麻麻。 她缩紧身体,感觉到了自己控制不住地颤抖。 神游之际,她的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抬起,像挑选货物一样指指点点,“刚才是哪只手打的呢,你来说说。” 温桐连忙把手往后收,结结巴巴:“对不起,江总。” 绸缎似的材质,像从小溪里荡过去,冰凉顺滑。 她的手腕被领带捆在了一起。 “道歉我接受了。”江劭庭亲昵地吻下她的耳垂,语气悠闲,“但我这个受害人有权知道被打的原因吧。” “被打”两个字他故意加重,还拧了一把温桐的腰,她不自觉溢出一声嘤咛。 见她脸红得滴血,还支支吾吾不吭声,愈发勾起了江劭庭的好奇心。 “记不起来了?要不要绑在我的床边好好想想?” 绯红的脸蛋僵硬转过来,一对大眼睛水润润的,漂亮极了。 “江总,这是公司……”温桐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哦。”江劭庭拉长尾音,似笑非笑,“对,这是我的——公司。” 温桐不说话了,把捆着的手往自己胸前缩了缩,浑身写满了“随便你吧”。 江劭庭勾来她的发丝绕在指间,继续逼问:“你说等会我把tassy喊过来怎么样?她是你的直属领导,也该管管不听话的下属。” 温桐吓得一个激灵,明明是因为他给自己造成的困扰,还反过来威胁她,于是接上话头回呛:“对您也是一样的,特别是您这种快要结婚的男士。” 说完她瞟到自己被捆起来的手腕,眼泪猝不及防一颗颗坠落,将领带洇湿了一块。 江劭庭神情微滞,结婚?这个傻女人从哪里打听来的? 温桐沉浸在委屈难过的氛围里,反正都说出来了,眼泪啪嗒啪嗒掉,还不忘碎碎念控诉他:“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事情是我们一起干的,我也可以告诉苏穗姐。”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舟沉了你也跑不掉……” “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江劭庭眉心松开,倾身贴近整个覆住她,“好了,别哭。” 身后的滚烫温度透过针织衫传递到她的脊背,温桐没心情管这些,她真的难过极了。 她是被卷入进去的,都是因为江劭庭这个罪魁祸首,她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现在还要被他恐吓。 “我要回16楼了。”温桐扬起手腕,示意他帮自己解开,“已经解释好了,以后江总找别人吧。” 江劭庭低低笑了一声,颤音从他的胸膛蔓延到被迫贴在一起的人,“我要是敢找谁某些人不又得甩脸色咬人?” 温桐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 白皙小巧的脸上梨花带雨,卷翘的睫毛上还噙着一颗泪珠,可怜巴巴。 江劭庭伸手捏过来那张巴掌大的脸。 轻柔的吻落在温桐的眼角、眉梢、脸颊和鼻尖,她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还没有回神的时候,柔软,带着凛冽寒意的东西包裹住了温桐红肿的嘴唇,凉凉的,像置身于雪季的森林里,带着冷空气的味道,大大抚慰了她唇上的烫和疼。 他细细地舔吮着她的唇瓣,一点点,温柔得不像话,碰到被咬破的伤口,丝丝疼痛令她哼了一声,他从她张口的嘴里探了进去,舌尖勾着她的,湿滑地互相摩擦。 温桐的意识渐渐迷离,她的手腕还被捆着,像一朵没有根的浮云,不停往他身上载。 江劭庭托起她的下巴,有些好笑地用唇蹭了蹭她的脸,“脸好红。” 她懵懵睁开眼睛,眸里含着情动而溢出的泪,水汪汪的,勾起男人肆虐的欲望。 他再次亲吻她,起身将她也抱了起来,走向办公室后面的配套卧室。 温桐理智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架在卧室门前。 她的两条腿被他的膝盖顶开,绑起来手也被高高抬在头顶,温热的舌尖由上至下,舔舐着她的耳畔和脖颈,又痒又热。 她半眯着眼打量这个房间,黑白灰色调,和江劭庭的气质适配,很大,比她的公寓大了不知道多少,原来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卧室。 “走神了?”江劭庭自上俯视这张漂亮脸蛋,不满张口。 他的衬衫扣子散了两颗,西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大概是被她拽下去的。 温桐一下就瞟到了他的腰,脸上的温度又上来了。 “给看,也给摸。”江劭庭瞧她羞怯怯地往自己下面瞄,眉梢微挑,一脸大方表示你随意。 温桐直觉他们想的不是一个东西,连连摇头。 “你和苏——” “我和她没关系。”江劭庭打断她莫名其妙的猜想,“婚约我回国后就取消了。” 其实温桐前面看他的反应有猜到一点点,咬着唇“嗯”了一声。 轰隆劈开一道雷,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雨点沙沙坠落,如同银色的珠帘,沿着玻璃窗流蜿蜒而下。 卧室里没有开灯,加上雨天,光线昏暗不甚分明。 温桐忘了自己的手被绑着,犹豫片刻后垂着头开腔:“上次……还有今天,我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 江劭庭扫了扫她的嘴唇,调笑:“这张嘴光顾着咬人,吃醋就没嘴说了?” “我没有。”温桐并不觉得她这是吃醋,只是有点委屈。 “还疼吗?”她看向对方的嘴巴,心虚地抬抬眼。 江劭庭被她可爱的反应撩得心痒,牵过来她的手说:“你自己看看。” 他就是不给自己解开领带,温桐猜他可能还有些生气,于是按他说的做。 手指碰到唇瓣的感觉和接吻不一样,触感更软更干燥。 他的唇形很好看,薄薄的,很润。 看起来就很好亲。 温桐眼一眨,赶紧刹住车。 “在想什么?”江劭庭故意问她,趁某个单纯的傻兔子在绞尽脑汁找答案的时候用舌尖抵了抵她的食指。 然后就看到某些人蹬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江劭庭稍微使劲勾了勾绑着的领带,她的身体便往前倾了一些。 温桐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没从上一幕缓过来,江劭庭又亲了过来。 雨点淅淅沥沥没有停的迹象。 房内的温度陡然飚升,温桐被亲得面色潮红,思绪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好像听到他在说话,他在喊她,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倏地一个转身,她被江劭庭压在床上。 真丝床单漾开一圈圈褶皱,温桐下意识想抓住一些受力点,可是她的两只都被禁锢在了一起,只好从中间勾住他的脖子。 她的针织衫被甩在一边,露出一件米色、薄薄的内搭。 江劭庭双腿分开,跪坐在她身上,眸色一暗:“温桐,你出门里面不穿?”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6节 话音刚落,床上人红扑扑的脸蛋立刻白了两分,羞愤得流泪又要掉下来。 “不是的,对不起,我的衣服没有干。”温桐语无伦次,越说越混乱。 她出门赶时间,洗的里衣还在阳台滴水,反正外套也厚,套上就出门了。 谁知道会被扒下来,她赶紧将手挡在胸前。 江劭庭将这羞答答的反应收入眼中,咬着她的耳垂轻笑一声,“小/荡/妇。” 温桐恨不得咬舌自尽。 下一刻,江劭庭抓起她的手,隔着布料吻了上去。 惊恐变为羞耻再变为惊恐。 温桐想伸手推开胸前的脑袋,可她的手被捆成一团,此刻正被他举在头顶。 布料粗糙刮过,蹭得她不停颤抖,他的舌头打着转,一会舔舐一会轻咬,温桐逐渐受不住,不禁哼吟起来。 朦胧中,她看见江劭庭在解皮带,浑身立即僵硬了。 “啧,做不了了,我们没有计生用品。” 第45章 缱绻 手腕上的领带被解开。 温桐趁他扣衬衫扣子的时候扯来被子盖住自己, 只露出个脑袋瞟他:“我们这样……不太好。” “不好?”江劭庭眼一抬,右手钻进去扣住她的小腿,将人往下一拉。 她从被子下面滑了过去,凉丝丝的被套蒙住了脸, 薄荷味, 原来是这里的。 “知道不好还叫这么欢?”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向上游走, 像在描摹一幅字帖,时缓时急。 等到她又要开始哼哼的时候,江劭庭停了手, 低声取笑,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喘成什么样了?” 温桐撇开他的手,认命似的翻身不再开口。 江劭庭睨了眼床上那个气鼓鼓的“包”, 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问:“假期回家了?” 之前亲近她的时候没发现什么伤口,林叙上午汇报提了一嘴, 只说她妈妈以后不会出现在滨海,具体的他没多问。 提到“假期”, 温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在床上翻找自己的针织衫。 她还在工作时间呢,都下来好一会了。 “回了。”环顾四周都没看到,她爬到床边瞅了瞅, 果然在地上,“我先回去上班了。” 胸前洇开了两块, 是他弄湿的, 现在还在他眼前一晃一晃, 江劭庭低头看了眼下腹处,不出意料地有反应。 “别晃了。” 温桐刚把手臂钻进外套里, 又被一把扯掉,十分怨怼地望向他,捡起来继续穿。 系好后她正准备站起来,一条长腿压过来,她像个被狂风吹倒的小树苗,毫无反抗之力。 夹心饼干一样的姿势,温桐试图扭动身体摆脱被他夹住的腿,隐隐约约摩擦到了什么不平整的地方。 她懵了一瞬,然后就懂了。 江劭庭回望她震惊的双眸,悠哉自在,口口群搜索午2四9令吧一92,天天更新曼画小说广播剧顺手扯来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道:“没见过?” 温桐双唇翕动,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使劲摇头。 “江总,再不回去——。” “我打过招呼了。”感觉到某人更激动了,他补了一句,“林叙去的,正经理由。” “下雨了。” 温桐随他看向落地窗。 料料峭峭,流淌的水雾像苍白湿漉的海,淹没高楼和天空,仿佛只要站在床边,就能看见呼出的白气。 外面很冷,视野模糊。 江劭庭拢紧被子,温暖的热度包裹住了她。 “折腾这么久,睡一会?”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温桐头顶,被子内形成了天然的一个窝,她感到安全和惬意。 没说什么,温桐安静阖上眼睛。 均匀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像夏日晚风,柔而缱绻。 或许是因为稍长的年龄和阅历,有他在身边总能安心,他也确实能够解决几乎所有的问题,足以让人依靠。 温桐悄悄眯着一条缝偷看。 睫毛比她的还要浓一点,但没她的卷,直直的,和人一样凌厉。 下唇红得不自然,是她亲出来的吗? 看见长睫颤了颤,温桐立刻闭上眼睛。 他真好看,要是不经常使坏就更好了。 她愤愤地想着,睡着了。 三点半到四点,她睡得很沉。 江劭庭注意到了某人在偷瞄,他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对自己的皮囊特别满意。 为此他这段时间选择性放弃了熬夜处理工作。 他小心翼翼拨开黏在她唇边的头发,不自觉笑了笑。 乖乖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揪住了他的衣摆。 不知怎地,江劭庭想起了上次她鼻青脸肿的模样。 她心里还藏着多少事情? 睡梦里,温桐感觉身上披着一朵云,她想抓一抓的时候云被震散了。 睁眼,对面的男人正准备挂掉自己的电话,温桐抢先一步夺回手机。 屏幕赫然显示tassy姐。 “不是说打招呼了吗?”她怏怏地盯着他,刚睡醒的眸子雾蒙蒙的。 江劭庭支起脑袋,答:“我不介意再打一遍招呼。” 这个骗子,前面肯定是唬她的。 温桐清了清嗓子,接起。 “tassy姐。” “嗯,桐,现在在哪呢?” 她想了想,回答:“去了一趟样品库,现在正在回16楼的路上。” “是有什么事——唔——” “桐?你怎么了?” tassy姐关切的询问令温桐更加惊骇,她慌张推开埋在肩头乱动的男人,用眼神疯狂示意他不要乱来。 “没,没事,被蚊子咬了。”温桐死死咬住嘴唇,艰难对抗生理反应,另一手仍不忘推开江劭庭。 “这样啊,桐,等会来我这,后天你转正,我们来一个简单的会谈。” 圆润的肩膀被细密吻着,他的身体跟铁做的一样,怎么弄都不动如山。 温桐努力稳住喘息,应声:“好的。” “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 电话挂掉。 “好敏感。”江劭庭贴着她的耳朵,笑得柔情戏谑,大手趁机滑进她的衣服里。 温桐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下意识用手拍开。 “啪”的一声,清脆果断,男人脸色瞬间一沉。 “不行……不行。”温桐涨红着脸拉好自己的衣服,身体往旁边挪动。 “还敢打我?” “抱歉。” 接龙一样快速的道歉,江劭庭一时间哑了火,将她捉回来顺势靠在自己肩膀上,温存了一小会。 温桐推门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着的状态。 站在门口的林叙若有若无扫了她一眼。 里头两人刚开始吵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那叫一个激烈,针尖对麦芒,连石头人张谰都忍不住皱眉。 他只听两句就知道是小情侣常规吃味吵架,偏偏这两人好像都不懂,连吵架都吵不到点上,他差点就冲进去澄清。 后面声音小了,再后面就没了,林叙开始以为是达成和解,但等了好一会没人出来,心领神会。 “林,林秘书。”温桐尴尬得说话都结巴了,另外一个壮汉她不认识,微微颔首后赶忙溜走。 人走远。 “她竟然能完好无损出来。”张谰皱眉,似乎是真的不理解对boss又打又骂的人怎么能够完整一块走出来的。 “这人身份不简单吧?”名门政客的女儿? 林叙极为嫌弃地斜了他一眼。 “是不简单,你的未来老板娘。” ——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7节 温桐走进品牌一部的那刻,终于有了脚踏在实地的感觉。 下午的一切实在太悬浮了,胸前湿濡的触感将熄未熄,甚至回想还会有些腿软。 温桐猛灌一大杯水,抽出抽屉里的考核表去办公室找tassy姐。 “请进。”桌后的女士抬眸,面带微笑。 简约的浅色真丝衬衫和配套半裙,干练利落。tassy将手里的笔指向一边的椅子,让她坐下说。 “桐,恭喜你,人事部已经审批通过了你的转正申请。”tassy拿起桌面上的审批单递给她,“祝贺你正式成为品牌部的一员。” 温桐接过,每个方框都戳了鲜红的章,很踏实。 “同事和其他部门对你的工作能力也很认可,以后要继续保持。” “我还以为要等到成功对接完代言人的时候才可以转正。” tassy爽朗一笑,“你的工作内容评估都是优秀,况且正常试用期时间快到了,我要是拖着都怕你跑路。” 温桐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腼腆笑笑:“您过奖了。” “后天人事部的hr会和你洽谈沟通,确定一些转正后的具体事宜。”tassy看了眼电脑上的日程,继续,“后天上午10点。” “嗯嗯,我会准时的。”温桐用力点点头。 tassy双手交叠,鼓励道,“希望我们今后共同把品牌部建设得更好。” 出来后,温桐一整天都有些飘飘然。 她转正了。 再也不用担心试用期一到被炒鱿鱼! 她立刻给哥哥发了消息问他那边大概什么好,方便约好时间去接他。 等到下班点他才回复:【应该快了,到时候我通知桐桐。】 雨停了,夕阳从灰白的云层里漏出半个角。 温桐特意奖励自己晚上多点了两个菜,直到洗完澡,她还没从喜悦里缓过神。 后果就是她一激动给江劭庭发了消息,然后对方一直没回。 温桐想知道他的回复,又没等到,撤回的时间也过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索性关了手机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隔壁邻居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少儿不宜的女声响起。 …… 以前还只是打电话,现在都进化成活春宫了,还好她快搬到赋文楼了。 温桐用被子蒙住脑袋,枕头边的手机蓦地闪了一下。 【睡了没?刚才在洗澡。】 怪不得没回她。 温桐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点:【还没。】 【恭喜桐桐。】 桐桐?! 突然变了的称呼让温桐有点反应不过来,还在纠结怎么回的时候下一条消息跳了进来。 【下周我不在公司,有事打电话。】 这个好回,温桐立马发了ok的猫猫头。 隔壁的声音渐渐小了,打完“晚安”后她拢好被子睡觉。 本以为hr会谈是比较严肃的多人会面,温桐当天特地换了ol装,但实际情况就是轻松的聊天,反倒她正式得像来面试的。 “转正薪资的计算从今天开始。”hr边走边继续说,“和你说的一样,希望未来你能在江岸实现自我价值,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温桐抱着一沓文件,颔首:“谢谢,麻烦您了。” 路过会议室,刚想过去门就被推开了,走出来乌泱泱一堆人。 她一眼看到了他,脑内立刻浮现昨晚聊天发的消息。 江劭庭也瞥到了她。 今天穿得成熟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比往常温婉了一些。 “江总。” 见hr开口问好,温桐顺势跟了一句。 ceo莫名其妙停下步伐,其他几个高层跟着定在原地,左看右看。 “你们这是?” hr连忙回话:“是转正的新员工在走流程。” 江劭庭看向她,眸内闪着分明的笑意。 “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第46章 不在家 秋日的上午, 清透凉爽,跳跃的光斑闪烁浮动,他从长廊穿过,背影笔直挺拔, 搅乱的光碎在发丝和肩膀。 旁边的人翻开文件递到江劭庭手边, 他侧头回答, 目光再次缓慢扫视站在后方的她。 温桐脑里猛地冒出一个词:忙里偷闲。 等到浩浩荡荡的脚步声远去,她不禁好奇,江劭庭转过头去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 约定的代言人合作事宜定在周二, 苏穗指定要温桐去对接, 地点是苏穗的私人住宅。 夏晚不放心想陪同,一路追到了电梯口。 “我能搞定, 忙你的吧晚姐。”温桐把合同放进包里, 比划着手势让她回去,然后按下电梯。 云境观澜, 位于滨海玫瑰谷附近的高档小区,离市区距离比较远, 温桐打车过去花了近40分钟。 依山傍水,小洋楼前开了一片花圃,天晴,静得能听见蜜蜂飞舞的声音。 “进来吧。”苏穗扶着门框朝她温柔一笑。 饱满的白色带毛领斗篷, 长发在右侧挽成髻,宝石耳饰精致贵气。 像一只午后窝在花丛里睡觉的波斯猫, 高贵慵懒。 房间里只摆放了零零散散的家具, 很是空旷, 苏穗带她前往楼顶露台。 “我不怎么回这边住,随便坐坐。”她从旁边的餐车取出饮料, 放在桌上,“果汁。” 温桐客套了两句,拿出包里的合同,简要介绍合作的具体事项。 “这个项目从初衷到落地结果对双方而言是互利共赢的,当然,您有另外的需求也可以提出,我会尽量争取。” 温桐前两天拿到了风险评估部门给出的苏穗风险背调结果,她的爆雷概率极低,可以放心合作。 苏穗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后才接上:“助理昨天和我聊过,我没有额外要求。” “合同随时可以签字,我们聊聊天吧。” 温桐没想到对话刚开始就结束了,握着玻璃杯回:“可以的。” 苏穗抬眸,视线越过了她,落在庭院的花圃上,“劭庭和你说了我和他的事情吧?” 余光瞧见她在犹豫,苏穗便明白了,笑容落寞:“那片花是郁金香,特意培育的种子,秋天也会开花。” 含苞待放的粉色,等到完全盛开时将成为梦幻花海,窥见春天的气息。 苏穗在那样的花海里看见江劭庭。 她坐在花园秋千上,他路过汀步,身后是火红的晚霞,郁金香像一朵朵盛开的焰火。 仆人说那是她的未婚夫,江家长孙,刚从国外回来的。 彼时她对这种未曾见面的联姻很是不屑,苏家三代从政,嫁给谁她都是苏穗,婚姻不过是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 直到见到他。 眉眼深邃,平静淡漠,眸中仿佛凝了冬雪,被晚霞一点点消融,露出另一面的温柔。 那是她的未婚夫。 她穿上甩在秋千旁边的高跟鞋,迫不及待跑进会客厅。 “抱歉苏伯父,这份婚约恕我无法履行。” 也许让春日的郁金香在秋天盛开本身就是错误的吧。 苏穗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的女孩,“要是喜欢的话,我这还有些种子你可以带回去。” 温桐提着一袋种子,临近傍晚才走出云境观澜。 苏穗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两句话后开始走神,眉间无法掩盖的失落和疲惫。 回到家洗漱完,她对着那袋种子发呆。 “我看的出来,劭庭很喜欢你。” 温桐没有办法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去安慰苏穗,只能静静听她倾诉。 10月底,夜风淬了寒意,拂过手臂时有些冷。 温桐早早躺进被窝,她点开聊天框胡乱划了划。 江劭庭,也喜欢她吗? —— 京港。 破旧的房屋弥漫着浓浓的腐味,角落里偶尔窜出两只油光锃亮的老鼠。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8节 “什么时候的事?”男人似乎没多大避讳,站在旁边冷静问道。 手下的人被臭味熏得干呕,强忍不适回答:“邻居和其他拾荒者说已经有四五天没看到李大贵了。” 四五天?京港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这么久才被发现倒也正常。 “报警了吗?” “第一时间安排邻居报警了。” “嗯。”他瞥了眼旁边空了大半瓶的农药,眉头皱得更紧了。 盯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漏网之鱼。 他转身下楼。 破旧的楼前另一个人等候已久,灰色夹克的男人深吸一口烟,随手扔在地面,踩灭。 黑色平驳领大衣,成熟沉稳,和记忆中轻狂的少年判若两人。 “您也来了?”江劭庭微笑道,对眼前人的贸然出现并不意外。 “昨晚收到的消息。”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直视楼梯上的男人,“顺道过来看看。” 江劭庭信步下楼,走到他身边,似笑非笑:“没什么好看的,都要化成一滩黄水了。” 中年男人仍旧盯着他,一言不发。 “陈先生怀疑我。”江劭庭轻啧一声,懒洋洋补充,“我可是京港的合法市民。” “谁知道呢。” 江劭庭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倚着扶梯,调侃:“陈先生想吃造谣官司了?我的律师至今未尝败绩。” “你这话有点不尊重长辈了吧?”他将手揣进夹克口袋,跟着笑。 “我怎么敢。”江劭庭径直走过,边说,“要是我干的,这里哪还会有痕迹。” 中年男人注视他远去,直到进车融入人海。 “江总,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谰性子直来直去,不懂看眼色,最近林叙在调查另外一件事,因此他被派来京港。 江劭庭揉了揉眉心,答:“先去趟京南路,其他的等林叙那边有回信了再行动。” 包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台上唱歌的貌似是个正当红的明星。 江劭庭孤身坐在最边上,与包间□□的氛围格格不入。 “您交代的事情我安排下去了,预计明后两天各大媒体和报纸都会出现江城的独家报道。”说话的男人年近40,腿上坐着个能当他女儿年纪的女人,说完话手又塞了进去。 “这次肯定能打他措手不及。” “对,来干一杯!” 不断有人附和,包间温度越来越高,有人暗示一个长相清纯的女人为最那边的男人倒酒。 “江总,喝一杯吗?” 江劭庭不悦拧眉。 这群人不是他的亲信,过来本意是确认计划安排是否有误,没成想是这种低俗的场合。 “既然都没问题的话,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一个眼神示意,女人扭着身体想贴上去,娇滴滴挽留:“老板,来喝嘛。” “想喝?”他挑挑眉,看向角落,“那边一箱我可以让人帮你灌进去。” 玩笑似的语气吓得卡座上的人纷纷噤了声。 江劭庭扫视一圈,笑着客气:“各位吃好玩好。” 走出华府,他垂眸看了眼时间。 某人应该下班了。 手机响到第三次,温桐才抽空放下手里的纸箱接起。 她特意调休周五下午用来搬家,眼下就差把东西都一一摆好。 “喂,您好。” 听到外头的声音,正在卧室加固壁橱挂衣杆的lin大吼:“谁的电话呀?” 江劭庭心一沉,又是男人的声音。 某些人是每天陷在男人窝里? “你在哪呢?” 温桐听出是江劭庭,语气变得轻快,“在搬家,赋文楼这边。” “和谁一起?” “lin。”她开门看到这个消失好几天的设计总监时还吓了一跳,细问后才知道是江闻笛让他过来看看她搬家需不需要帮忙。 江闻笛最近迷上看游戏比赛,这两天买了票去其他城市看比赛。 温桐东西虽然不多,但确实需要一个壮丁帮忙干些粗活,她自己好多地方够不到,恰好lin来了。 虽说他一直叫苦连天,却也磨磨蹭蹭帮了不少忙。 “让他滚出你的家。”江劭庭阴沉着脸,毫不留情替某个傻女人下逐客令。 lin在听到她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拿着铁锤从卧室出来,看表情就大抵猜到是谁的电话。 “大哥,是我呀,江仲航,听说您出差了?”他故意贴近温桐的手机,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提高音量。 温桐拿着手机转过身,疯狂发眼刀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温桐,我才走几天你就把我的话忘干净了?” “我没。”她小声解释,“闻笛让lin过来——” “大哥,您出门在外,做弟弟的帮忙照顾小嫂嫂不是理所应当的么?”lin一脸无辜地朝她眨眨眼睛,继续添油加醋,“桐刚才还夸我能干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温桐一个激动不小心喊了出来。 lin垂下眼角,风情的眸子湿漉漉的,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桐,你怎么能做完就不认呢?” …… 驾驶座的张谰不知道boss的电话是打给谁的,但这阴得拧出水的脸色任谁来了都知道他不开心。 “江总,您吃晚饭了吗?”温桐知道再不转移话题lin惹的火极有可能撒在自己头上。 江劭庭正想回答,某些讨人厌的东西又在讲话。 “桐,你真是傻得可爱。”lin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凑近调笑,“强行找话题会让大哥很尴尬的。” “……” 温桐后悔了,为什么要图方便引狼入室? 如果lin是一颗葱,她一定会不留情面把他拔起来,再扔到地上,狠狠踩实,让他再胡说八道。 “你别说话了,我要和江总打电话。” lin长相秀气,做出这种受伤的表情很具有欺骗性,他拿着锤子转身,温声细语:“那好吧,我在卧室等你,桐。” “你别说话了!”温桐匆忙小跑到阳台,捏着手机小心翼翼试探,“江总……” 一声冷笑。 “看来我是不能离开你半步了,温桐。” 第47章 新家 温桐缄默了两秒, 开始找补:“是闻笛让lin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地方。” 那边有风声和汽车鸣笛音,应该是在车里,她正揣测江劭庭是不是刚忙完, 电话里甩出一句森冷的反问。 “所以你就照单全收?” 江劭庭往车窗边靠了些透透气, 不忘再刺一句:“你那块巴掌大的家放得下吗?” “你都没来过怎么知道我家巴掌大?”她的手指抠着手机壳, 回头往客厅瞧了一眼,小声反驳,“明明挺宽敞的。” “温桐, 脑袋用不到送给我好不好?” 江劭庭气得想笑, 这个笨东西每天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到底是真不懂他的意思还是装的? “等会让lin回去。”见某人不吭声, 他耐着性子再强调一遍, “听到没?” 那个不自尊自爱的东西也不知道想带坏谁,停职了还不消停。 温桐扫过客厅里的大包小包, 犹豫道:“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lin可以帮……” 话说到一半, 她就已经能感受到电话里的压抑沉闷,赶紧刹车调转话头:“要是江总在的话就好了,您更高,拿放物品也更方便。” 她不太清楚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但看这水火不容的架势,踩一捧一肯定没错。 “意思是你看着lin想着我?” 还算有点良心。 温桐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这方面, 但又不能说不是, 索性默不作声。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电话就这样静静放着。 楼下提着菜的住户慢悠悠回家,碰到熟人便停下来寒暄两句, 红日临近地平线,阳台外渐渐飘起饭香。 平静简单的日子,温桐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脱口而出。 银色古斯特停在别墅外,后座男人没有推门下车,打趣:“怎么,想我?” 预料里的害羞否认并没有出现,只过了片刻,那边女孩轻轻“嗯”了一句。 这样惬意的傍晚,温桐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和江劭庭一起去散散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49节 听到这个提议,他大概会皱眉,然后调侃她两句,最后和她下楼。 “预料下周回来。”江劭庭靠着车座,手臂随意搭在额上,半阖着眼玩味道,“既然有人着急,我会提前点的。” 话里像平空长出了小羽毛,挠得温桐酥酥的,她转了个方向,背靠阳台扶杆。 对面玻璃门里的她唇角扬起,看起来开心极了。 “好。”温桐不自觉点点头。 温温软软的声音,江劭庭闭着眼都能想象到她现在是个多么可爱的模样,“你家具体位置?” 腾腾翻涌的火热就这样被某些人浇灭,见她含糊其词不肯说,江劭庭干脆开门见山:“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做也……” “赋文楼3栋703。”温桐赶紧打断,臊得脸色绯红。 做什么做呀,真是的。 那头的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轻飘飘的话又递了过来。 “想起来了,上次做没成,找个时间我们补上吧。” 望着后视镜里夹里夹气的老板,张谰如坐针毡,这些话怎么会从自己行事狠辣、不近人情的老板口里说出来? 太恐怖了。 “江总,我先去搬东西了,再见。” 温桐当即挂断,不给他任何继续揶揄的机会。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两只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二位蜜里调油可算调完了。” 温桐一抬头,与阳台门边lin哀怨的目光不期而遇。 “别瞎说。”她瞪过去,这个嘴巴不把门的人,知道江劭庭不喜欢别人反驳他,还一个劲地去招惹。 “你脸上的春意盎然都要溢出来了,我可没瞎说。” 温桐一时语塞,红着脸斥回去:“下次你再胡说八道,没好果子吃。” lin抱臂投来无所谓的一瞥,回答:“桐想替江劭庭主持公道啊?” “他肯定被气死了吧?” 那他就开心了。 这个混蛋滥用职权停他的职,幼稚得要死。 小时候的江劭庭就已经这样令人讨厌,明明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却趁大人不注意一把把自己推进花圃里,害他吃一嘴泥巴也就算了,这个当大哥的镇定自若倒打一耙,说是他不小心滚进去的。 见阳台上的女孩一声不吭,lin理所当然地认为被他说中了,砸砸舌愉快补充:“我并没有说错呀,我来照顾你天经地义,他要是想也随时可以帮我帮衬芝惠。” 话毕,他煞有其事朝温桐扬扬眉毛,说:“我才不像他这么小心眼呢。” 温桐有些时候还挺佩服他的勇气的,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先确认你和芝惠能不能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 江劭庭话里话外恨不得立刻把lin扭送回京港。 “这个疯子。”lin脸色一变,走进卧室打电话,手里还依旧攥着那个铁锤。 一直忙碌到晚上,搬过来的东西才算弄好,温桐本来想请lin吃顿饭还掉人情,他却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大卧室是给哥哥的,她睡在另一边的小卧室。 躺在陌生的床上,四件套是她喜欢的颜色,香香的很好闻,右手边的天蓝色窗帘被夜风吹开一点,露出天边弯月。 一切温馨得恰到好处。 也不知道江劭庭什么回来,反正她的新家肯定比他想象中的好。 —— 中港世纪。 江劭庭平时习惯住在洲际酒店,这栋别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莫名觉得有些空旷。 可能是想起了前两天晚上某人气势汹汹说她家还挺宽敞的。 张谰轻叩书房门,里面一声低沉的“进”。 “江总,景山居项目中标了。” “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劭庭没多少情绪起伏。 从他得到那个民工领头人去世的消息,这场舆论战便已经胜券在握。 他特地选在竞标前两天曝光,为的就是让江城没有任何反应转圜的机会,政府项目绝不会用出了工程事故,还被公众唾弃的企业。 “二叔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张谰恭谨道:“没有大动作,只和陆正涛父子见过一面。” 江劭庭了然,余光瞥见日历,又问了句:“林叙去了这么多天,有消息了?” 这件事相当棘手。 李大贵去世得过于突然,要不是他那个时候正在滨海,都怀疑是不是处理过这号人然后忘了。 他自己都愣神,更别说其他人,目前估计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暂时没有突破性的信息,李大贵在狱中表现良好,相处过的人都说他为人老实,还会在睡前祷告。” 江劭庭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嗤:“如果你手上有两条人命,同样睡不好觉。” 张谰将脑袋垂得更低,继续说:“林叙正前往他的乡下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找到他家人的住址后先踩踩点,防止有人守株待兔。” “好的,江总。”见没有其他事情要交待,张谰转身出门,走出一段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吩咐。 “下午去西民帮我拍一件东西。” 张谰倒回去接过文档袋,问道:“竞拍的价格上限是?” 江劭庭低着头,手里的钢笔流畅划过,“不用管这些,拍下打理好送回来。” 张谰收好材料,在中港世纪门口被人喊住。 “张助理。”陆初霁礼貌颔首,“小叔最近好吗?” “挺好的。”张谰习惯性板着脸回答。可不是挺好,出差没几天就等不及和老板娘互诉相思了,放以前打破他的脑袋也不敢想。 陆初霁尴尬客套:“那您先忙吧,改天我亲自登门跟小叔问好。” 张谰不置可否,提腿上车,留下站在原地干笑的两人。 陈依棠极力维持住得体的笑容。 她记得江劭庭,曾经在紫颂庄园见过一次面,是个相貌极佳、成熟矜贵的男人。 后来她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现在看到的一样,连他的一个助理都可以对他们爱答不理。 陈依棠逐渐有些后悔,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才是她向往的,至于陆初霁…… “感觉孩子在踢我。”她温柔而俏皮地牵过陆初霁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傻不傻,这才几个月?”他搂住心爱的人,轻声笑笑。 陈依棠抬眼,眸中清澈而歉疚:“我们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温学妹还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桐桐脾气很好。” “嗯嗯。”她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依偎在陆初霁的胸膛。 人总得学会珍惜握在手里的东西,毕竟有人想要还拿不到呢。 —— “这张海报的故事感太强了,等逻辑系列上市后感觉会热销啊。” 温桐继续滑动鼠标,说:“这几张备选的也很好,苏穗姐的表现力没得说。” 合作合同签署好之后,苏穗特意挑了时间来配合江岸的平面摄影工作,整个过程很是顺利。 夏晚扶着她的肩膀,赞道:“那还不是有我们桐桐这个伯乐会挑人。” “这个项目完成后,桐桐估计得有一大笔提成。”隔壁同事凑过头来,感叹,“这海报质量确实很高啊。” 提成?温桐眼神一亮。 她现在的薪资已经比较可观了,如果项目提成到账,可以作为一笔备用资金,让哥哥来滨海有时间调整。 温桐下意识解锁想看看自己的存款,密码输到一半有电话拨进来。 宜杭的属地? “喂,您——” “桐妹子,快回来一趟,杨哥病危了。” 第48章 病重 正说着话, 夏晚见她蹭地站起来,包也没拿就面色惨白快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差点被门槛杠个趔趄。 她赶紧过去把人提住,边问:“怎么了, 跟丢了魂一样?” 温桐手足无措看向她, 嘴里颠三倒四重复几个句子。 夏晚听了两遍, 才听明白她说要回家,忙不迭应下替她请假。 中午的高铁,温桐木然走出站, 脑里的弦像被突然剪短了一截, 思绪怎么也接不上。 她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不见指示牌, 浑浑噩噩被人撞得歪向一边, 对方朝她脚下啐了口吐沫,匆匆转身。 等到出口温桐才发觉走反了方向, 她捏着手机,大厅里人来人往, 她就像是在看一部慢倍速播放的电影,一个个镜头,天旋地转。 哥哥不会来接她了。 温桐狠狠咬了下舌尖,意识清醒了一些, 朝反方向跑去。 宜杭市第二人民医院。 王业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焦急踱步,不时踮脚望向病房里面。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0节 房内的医生不知道低头在记录什么, 机器屏幕上跳动着五颜六色的数字, 他看不懂, 只知道心率仪还稳定跳着。 护士每隔两小时为杨哥翻次身和量体温,不记得多少天了, 他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拿着病历本出来,面色凝重,“病危通知书你签下字吧,我们准备安排手术。” “心脏骤停”“危及生命”他粗略扫了一眼,拿着笔的右手不禁哆嗦起来,“我是病人的好兄弟,他到底情况怎么了样,心跳不是正常吗?” “情况很不乐观,他没有其他家属吗?” “有有有,他妹妹正在路上。”王业话赶话,余光瞟到气喘吁吁出现在走廊的女孩,急忙拉长脖子招呼她过来。 医院附近的红绿灯堵车,温桐下车一路跑过来的,喉咙像被石头刮过,干涩沙哑:“医生,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医生将通知单递给她,解释:“后脑遭受重物击打,引起硬脑膜外血肿,目前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需要立即做手术。” “病人持续昏迷多天,我们会尽量抢救,但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重物击打,持续昏迷,温桐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她扒着房间的小窗口竭力往里瞧。 他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机械挡住,只有一只扎满了针管的手漏在外面,头顶的光冷白凄寒,他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 也像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救救他。”温桐使劲拉住医生,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一滴滴滚落。 没有哥哥,她该怎么办?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打消问“直系亲属”的想法,医院太多生离死别,他流程化地安慰。 里头躺着的不过25岁,面前的也就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见她实在哭得伤心,医生还是心软了,“姑娘先别哭了,去把住icu的钱准备好,总不能人出来了没地住吧?” 温桐一个激灵,抹掉眼泪颤巍巍从包里拿出几张银行卡,再次哭着恳求:“我有钱的,有很多钱,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们会尽力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温桐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在座椅上,目光紧紧黏着那片禁闭的门。 王业坐在她旁边沉默良久,最终选择开口:“桐妹子,是我对不住你和杨哥,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那天我就不该喊他去百灵鸟。” 他使劲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看到温桐茫然盯着他,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杨哥没有告诉她。 “是不是国庆前,安顺街那边着火的那天?” 他蓦地不吭声了,温桐急得抓起他的手臂质问:“你说话啊,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明明答应我要来滨海的……” 王业说漏了嘴,想来迟早她也会知道,便一五一十道来。 “那晚你看到的火是百灵鸟的,一个ktv会所。” 他听了杨哥的话没有去,但陈二却教唆另一个年轻点的兄弟前往,被王浩带来的人切断了两根手指。 是一个为他们而设的局。杨哥到了后两帮人马打了起来,过程中用来折磨人的烛台翻倒,点燃了窗帘。 “是那个浩哥?”温桐记得他,鼻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疤,她第一次回安顺街的时候就被他骚扰了。 “是,他在火灾里烧伤了脸。” 王浩阴狠,脸烧伤后更加阴鸷,像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他蹲守了很久,下班路上把杨哥引到胡同里打伤的。 “他在哪,他是不是坐牢了?”温桐死死攥住他的肩膀,眼泪糊成一团,放声抽泣起来,“怎么办啊?哥哥还没出来。”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让路过的人好奇侧眸,见到另一边的手术室不禁叹了口气。 王业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说:“手术应该还要几小时,你先回家拿点杨哥的换洗衣物,成不?” “好,我马上就回来。”温桐摸到自己的手提包,肿着眼睛急匆匆下楼。 支开她,王业才敢拨通电话,“人找到了吗?” 那边的人顿了两秒,答:“没有。” 他扭头看向空空的走廊。 王浩没有被抓到,人跑了,赔偿金也拿不到。 午后还有些余热,树荫下的老楼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衣架碰撞发出轻微的响。 温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从包里翻出钥匙上楼。路过三楼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里头戴着眼镜的老人打量了她两眼。 “你是温桐?” “是。”她听哥哥提起过三楼住着一个退休教师,想来应该是眼前这个老人,“您好。” “温杨是不是出远门了,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温桐极力忍住眼泪,声音哽咽:“哥哥他……他生病住院了。” 老人愣神,恍然大悟似的低语:“怪不得你们家人前两天也来了,他在哪个医院我改天去……”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孩已经冲上楼,楼梯间只剩下一串脚步声。 门锁大喇喇撅开一道口子,螺丝钉都没有安回去,可见撬锁的人有多嚣张。 温桐推开门,插花用的啤酒瓶倒在地上,沙发也移位了,她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拍干净踩过留下的灰尘。 余光瞥到敞开的卧室门,温桐心头一抖,连忙起身进去。 果然被翻了个透。 她拨开地上堆在一起的衣服,蹲在衣柜面前,柜底收纳盒的盖子不翼而飞,银行卡、钱都不见了。 温桐把盒子端出来,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只剩下底层整整齐齐叠好的一沓明信片。 歪七扭八的字迹,一看就是她写的。 越往下时间越久远,温桐从里面抽出一张。 [哥哥新年快乐,我会努力和你一个高中。] 那个时候他在市里读高二,只有放假才能回来,这张明信片还是她托同桌的姐姐送过去的。 同桌姐姐禁不住缠,红着脸应下,可能是怕别人误会是给哥哥的情书吧。 温桐倒出盒子里的东西,准备都收进自己包里,这里绝对不能再住下去。 她抓紧时间收拾出干净衣物,指尖倏地在角落摸到一片碎纸。 杏黄色纸张偏硬,碎片边缘印着半个章,落款时间撕碎了一部分,8月7日。 一瞬间,温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她大口呼吸空气,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发疯似的把衣柜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撕碎的纸被塞在一层层的衣服下面,心虚到见不了天日,温桐一块块拾起来,拼好。 [明理笃行,厚德慎思] 是他的录取通知书。 温桐找遍了地方,还有一块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软了下去,瘫在地上失声痛哭。 王业在医院没等到她回来,放心不下拨过去电话,“桐妹子,杨哥刚才出来了,医生说情况良好,但还没醒过来。” “你在回来路上了不?” 默了半晌,电话才传来声音。 “我去趟廖家。”温桐扭头朝出租司机说,“去春风小区。” 王业腾地站起来,“你去那干嘛啊,快回来!” “他们撬锁把钱拿走了,还撕哥哥的录取通知书。” 温桐鼻腔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不畅,“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哥哥。” “这群王八蛋,他们怎么不去死啊。” 王业右眼皮突突直跳,连忙稳住她的情绪:“你等我一会,我马上……” 电话挂断。 温桐揩掉眼泪,拜托司机再快一点。 她拿完钱立刻回去见哥哥,说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天穹阴沉,从远处吹来的浊云聚了浓浓的雨,发暗发灰。 小区墙皮老旧脱落,低层泛着一圈圈霉斑,不知道从哪一层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忽而尖锐忽而转小。 温桐下意识舔了两下干燥脱皮的嘴唇。生理性的恐惧让她不禁战栗,她握紧手里的包,绷紧身体上楼。 “到哪了?”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张谰望了眼车窗外沉郁的云层,眉头紧锁,“江总,林叙那边急……” 话还没说完便被冷着脸的男人打断。 “再开快点。” “好的。” 上午开始温桐就一直没有回消息,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忙工作,午休特意抽时间拨了回去,通通没有人接。 “公司的人怎么说的?” 这话boss已经问过一遍了,张谰索性详细再复述一次:“温小姐请了长假,走得很急,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替她办的流程,貌似是家里出了事。” 江劭庭微微颔首。 乌云压顶,车窗上飘了几滴雨,路旁的白桦被吹得簌簌作响。 要下暴雨了。 第49章 病人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1节 听到敲门声, 廖文嘉放下电视遥控起身,瞧见门口雪肤花貌的人,她神情一怔。 虽是同一个妈生的,她却没有遗传到吴艳年轻的美貌, 反倒和廖东来长了个8分像, 个高脸方, 膀大腰圆。 “你来我家干什么?”廖文嘉斜睨了她一眼,满脸不耐烦。 吴艳正在厨房准备女儿晚自习要带的饭菜,扯开嗓子询问:“嘉嘉, 谁来了啊?” 廖文嘉甩开门, 冷哼:“你的另一个女儿。” 温桐没心情理睬这母女俩的夹枪带棒,直奔卧室。 廖文嘉被她用力推开, 一屁股跌在地上, 立马对着厨房大吼,“妈, 你快出来看看她啊!” 吴艳跛了条腿,面色也不如往日神气, 撑着墙壁一步步挪出来。 温桐和她打了个照面,眼波闪了闪,难以掩盖眸中的惊诧。 吴艳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失神片刻, 随后便抄起饭桌上的杯子朝她砸过去,开始歇斯底里:“你给我滚出去, 你这张脸我看到就恶心。” 水杯撞到电视柜的角, 碎成一地。 温桐用力握紧手心, 问:“我哥的银行卡和钱放哪了?” 廖文嘉眼里飘过心虚,挺直背反问:“那个小混混和我们廖家有什么关系, 还哥呢,你也不嫌丢人,没人要的野种,神气什……” 话还在嘴里,她的脑袋已经狠狠偏向右边,脸颊瞬间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廖文嘉被打蒙了,等到她看到对方还想再扑过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哭着嚎叫:“你这个拖油瓶臭野种,你敢打我,要不是我爸妈养着你这个贱货,你早不知道上哪卖去了!” “妈,妈你过来帮我啊!” 吴艳听到女儿的厉呼,尖叫着去抓咬温桐的手腕,另一只手使劲拽着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缕扯下来的发丝。 温桐感觉周围有一团烈火,她从来没有这么癫狂过,像个疯子一样使尽全身力气踢踹,挣脱她们的攀扯。 温桐猩红着眼眶瞪向她,“这些话你妈妈在我13岁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我现在已经23岁了。” 她奋力甩开手臂,不顾吴艳在身后不间断的咒骂,径直冲进卧室,他们把钱放在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 手臂上被抠掉的肉汩汩渗出血,顺着手腕滴落在瓷砖上。 找到了。 一个小袋子里装着钱和卡,还有哥哥的平时挂的坠子,都在里面。 温桐扯出笑容,连忙揣进怀里撑着地面站起身。 背上传来一声沉闷的痛意,她被打趴在地上,还没等到再次站起来,就被人拽着头发往外拖。 “爸给我打死她,你看她给我挠的。”廖文嘉义愤填膺地侧头展示自己的伤口。 头皮的刺痛令温桐溢出生理性眼泪,她的视野逐渐模糊,只能听到落在背上的闷响。 身体像一棵空的竹子,棍棒落下来的时候能感觉到里面的震颤。 温桐牢牢把袋子护在身下,一点点往茶几那边爬。 廖东来把拖把扔到一边,插着腰累得喘不过气,“小杂碎,在你老子家还敢打人。” 他接过吴艳递过来的衣架,踹了一脚后狠狠抽上去,边打边骂。 温桐摸到了茶几屉柜,趁他换手的时候一把拉开,快速抽出里面的厨房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以后她就自由了。 她的大脑在激烈叫嚣,猛地起来还在病床上的哥哥。 她不能进监狱。 廖东来手臂被划了一刀,像头暴怒的野兽,想冲上去抢夺温桐的刀。 “你们再敢过来一步,就一起下地狱吧。” 一声闷雷,大雨滂沱而下。 王业赶到的时候被淋了个透,到春风小区楼下时,远远看到一个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迎面走过来。 后面跟着的助理撑着伞,但作用不大,许是他走得急,半边肩膀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 两人在楼梯口碰到,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王业直觉他和自己应该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楼梯间下来两个准备推电动车躲雨的住户,对话如同炸开的惊雷。 “要打死人了,造孽啊。” “这个姑娘还回来干什么啊,亲妈跟后妈一样,哪有一年不挨打的。” “唉,我也是这么说,上辈子杀了人投胎到吴艳肚子里。” 王业听得心惊肉跳,急忙慌慌张张上楼,那个男人也立刻跟了过来。 “在几楼?” “五楼,501。”王业三步并作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得摔一跤。 五楼楼梯,温桐和他们恰好碰见。 暴雨黑了半边天,楼道昏暗无光,但她认出来了是谁,下意识松了手,厨房刀应声坠落,“叮”的一声,像咖啡馆廊前晃动的风铃,悦耳好听。 “王业哥。” “江总,你们来了。” 她想笑的,可是眼泪越笑越多,滑稽极了,她垂下脑袋悄悄用衣服抹掉—— “温桐!” “桐妹子!” 仿佛秋天被风吹落的枯叶,她骤然向前倾倒,滚下楼梯。 她看见了他们放大的瞳孔,里面印着一个小小的她。 双眼红肿,披头散发,嘴角还在渗血。 真丑。 【凡神所造的事物都是好的,若感谢着领受则没有一样是可弃的。】 温桐脑内一直盘旋着这句儿时在教堂听到的话,那时去教堂礼拜会送挂历、鸡蛋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这句话时不时会浮现在耳边,对此她一直怀着某种虔诚的信任,并在一些不太好过的日子里激励自己。 往事如同走马灯,随着这句话从头播放。 爸爸离开她,他说他会回来看她;六岁第一次被吴艳打,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更乖;小学,她拿着满分的成绩单给吴艳签字;初中,她为初潮而恐惧担忧;高中,她去工厂赚取学费;大学,她坚信自己可以带哥哥过上自由的生活。 这句话为她编织了完美的骗局,无数美好幻想对应的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无望的人生。 爸爸不会回来了,她过不上自由的日子,甚至在23岁的时候,她仍然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辈子,她就这样了。 从中午到夜晚,这场雨淋漓不尽,像天穹垂下来的银色丝线,肆意挥舞。 病房内静得听不见呼吸声,张谰悄悄往里看了一眼,江总还没睡。 那个女孩被他抱下来的时候昏过去了,如同一个被撕烂扔在垃圾堆的破布娃娃,了无生气。 她的左脚脚背整个翻折摔落,筋骨断了。boss请来了京港的医生,只说不影响日常生活,但不能再进行跳舞之类的活动。 他从老板眼里看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是内疚。 后半夜,她梦魇了,开始抽泣喊疼,哭得他在外面听得都难受,不禁走远了两步。 睡梦中,他似乎听到自家老板低声哄着她,唱起了摇篮曲,当然,多半是他听错了。 清晨,曙光透过密密匝匝的百叶窗筛进来,碎碎地跳动,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 张谰又往里瞅了一眼,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不会是哭死了吧? 走神之际,病房门被推开。 “人在哪里?” 他倏地抬头,对上boss出奇平静的双眸。 眼底一圈淡淡的青,规规整整的西服多了几处褶皱,应该是整晚没睡。 “在附近宾馆关着。”他低头回答。 “带路。”江劭庭合好房门,迈着长腿走在前面,“我亲自去。” 温桐做了一个很空的梦。 她坐在悬崖边,周围都是白色的,什么也没有,像由白纸搭建的场景。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喊“桐桐”,她想睁眼,可是阳光太亮了,她又被刺了回去。 紧接着画面一转,回到了她高中毕业那天。 “温桐,祝你考上好大学。” “温桐,以后要每天开心啊。” “温桐,我们要常联系哦~” 她笑着一一回应,脑中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眉眼弯弯,温柔地告诉她:“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温桐眼皮一颤,睁开。 橙黄色的夕阳洒在手上,她下意识用手挥了挥,等完全睁眼她才明白过来这是一间病房,白色主基调,但是比普通病房大很多,只有她一个人。 温桐侧眸就看到自己的包和抢出来的袋子放在一边椅子上,赶忙下床查看。 脚刚着地,钻心的疼痛直冲天灵盖,她瞬间跪了下去。 随着脑内意识清醒,身体的痛觉也逐步归位,她的全身上下像被打断了又强行黏回去,陌生而酸痛。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2节 温桐往椅子那边爬过去一点,伸手去够上面的东西。 江劭庭开门就碰到这幅场景。 某些病人躺床上了还不老实,辛辛苦苦给她换的衣服又爬脏了。 “温桐,地上是有金子捡?” 温桐手一抖,朝门边望去。 江劭庭正抱臂好整以暇盯着她看。 “没有。”温桐唇瓣翕动,嗫喏出几个字,“不小心摔下来了。” 下一秒,她就被健步如飞的男人捞了起来,塞回被窝。 “这里是哪?”她环顾四周,感觉不像哥哥住的第二人民医院,“我想回去看哥哥。” 江劭庭脸色一沉。 这张嘴真是能说,一开口全是他不爱听的。 就在眼前任劳任怨照顾的人不关心,尽扯些没用的。 “你哥没事,脱离危险期了。”他把被子拢好,扫了扫某人睡得绯红的脸,勾勾唇,“很快能醒。” 温桐被凑太近的姿势弄得有些不自在,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恍然发觉自己换上了病号服。 江劭庭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挑了挑眉:“别看了,就是我帮你换的。” 第50章 补上 松松垮垮的蓝色条纹病号服, 温桐头还有点晕,扯起衣摆懵懂地瞧了瞧。 “你来宜杭干什么?” 她记得江劭庭突然出现在春风小区,但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男人的脸色霎时冷了下去,原本柔和的目光回到春寒料峭, 起身径自走出病房。 他平时西装革履裹得太严实, 温桐一直以为他是偏瘦的身材, 现下他只穿了西裤和衬衫,背部肌肉贴着布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绷紧的线条轮廓, 充满充血偾张的力量感。 腰线很窄, 温桐冷不丁想起上次他半跪在自己膝盖边解皮带的模样。 江劭庭端着海鲜粥进门,就瞅见有些人捧着脸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硬邦邦吐出两个词:“吃饭。” 温桐蹭地回头, 对上他幽深的黑眸,有种什么想法也藏不住的错觉, 慌张移开视线:“好的,谢谢江总。” 扯了扯唇, 撕裂般的痛意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江劭庭放下粥,凑近将她的脸捏过来察看,轻声道:“这里在结痂。” 指腹抚上唇角的伤口,带着粗糙冰凉的摩擦感, 血肉生长钻出来的痒意缓慢而轻柔地被熨平,她贪恋这份舒心的凉意, 像一只被摸摸脑袋的猫咪, 狎昵地眯起眼睛。 “上瘾了?”男人故意出言逗弄, 语调好似漾过心尖的清泉,哑得磨耳朵。 病床对面的窗台开着, 雨后的水珠顺着栓扣“哒哒”滴落,溅开,打湿了一旁翠绿宽厚的野生构树叶。 他见到了最不堪的她,像刚从角斗场厮杀完,披头散发,头破血流。 难以启齿的伤疤就这样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眼前,一直以来伪装好的得体全盘溃散。 江劭庭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她恐惧让他窥见粉饰太平下的肮脏,如果可以,就当她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一个普通的,被他赞扬过“很厉害”的江岸职员。 温桐抬眼看向他,双眸也像被雨水洗过,湿漉干净:“谢谢你。” “刚才不还质问我怎么来宜杭了?”江劭庭托起她的脸,食指摩挲着嫣红的唇瓣,打趣了一句,“现在倒是想起来道谢。” 温桐这时才回味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冲,她的本意是担心会影响江劭庭的工作,但听上去莫名有点像撵人。 出于本能她舔了下紧张干燥的唇。 柔软的舌尖从指腹末端掠过,湿热的触感转瞬即逝,江劭庭眸色更深了,撩起眼皮审视她:“温策划,是不是伸你嘴边的东西你都得舔舔?” “……”温桐赶紧撤回自己的脑袋,脸红了个透,“我想吃饭。” 江劭庭睨了眼某人虚张声势的模样,弯眸揶揄:“好呀,有人都敢使唤起我了。” 温桐被他一本正经的调侃逗得想笑,又怕扯到嘴边的痂,紧紧抿住唇,只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对方。 他转过身端起粥,对这种照顾人的行为颇为生涩,勺起半勺抬肘送到她嘴边。 温桐手撑着床,微微直起身体凑过嘴巴抿进去,甜甜鲜鲜的,好喝。 “张嘴。”江劭庭来了兴趣,一勺接一勺投喂,看她脸颊鼓鼓跟个松鼠似的,愈发乐此不疲。 温桐嚼着虾仁还没吞下去,勺子又送过来了,她连忙摇头:“我想缓缓,你饿不饿?” 吃个饭还要中场休息,以后有些事情干到一半难道也要喊停吗? 江劭庭立刻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下喝了一小口粥。 “把衣服脱了。”他背过身,感受一道强烈的视线,边在托盘里拿药边说,“我帮你擦药。” 昏过去的时候,江劭庭帮她擦过一次,当时她跟个软柳条一样往他身上栽,药擦得也不均匀。 温桐潜意识里想拒绝。 不知情的时候还能勉强接受,但现下她清醒得很,在他面前脱衣服也太诡异了。 正躬身取药的男人后背像长了眼睛,幽幽开口:“害羞什么,你的衣服不也是我换的。” 温桐噎住。 江劭庭取出棉签和药瓶,见她垂着头不肯动手,直说:“怎么,还要我帮你脱?” 温桐听到他说“脱”这个字便喉头发紧,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点,开始解衣服扣子。 她只褪到肩膀附近,说:“随便弄弄就可以,不麻烦你。” 雪白纤薄的背上鼓起一条条红痕,仿佛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蚯蚓,纵横交错。 是衣架抽的。 江劭庭用棉签沾了一些药膏,尽量轻着涂上去,但碰到的那刻她仍旧条件反射颤了一下。 “你的腕表碎了。”他的手腕停在空中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隔了一会才续上话,“以后别干伤害自己的事情。” 温桐沉默垂眸,没有应声。 她将掌心朝上正对自己,没有酒红色腕表的遮挡,长条疤痕有些渗人,好在颜色已经相当淡了。 “没有伤害,是为了帮我自己。” 她从没有想死的念头,割腕只是吓唬别人的手段,尤其是吴艳那种好面子的人,如果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她可能就真的没有书读了。 江劭庭没心思继续涂药,把她的脑袋抬起来,问:“你不疼吗?” 他勾起她的手,又抚着她的背,喃喃道:“这里,还有这些,温桐,你痛不痛。” 温桐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这道疤时间久远,可能快10年了,但大概是不痛的吧。 那把刀很钝,割在手上的感觉像在切一沓厚厚的纸,来回四五次才流出血。 她特意避开了动脉,她还不想死。 痛吗?她努力回想是否有这种感觉。 夕阳余晖洒在远处的山脊上,群鸟成群归巢,鲜活的色彩逐渐沉寂,被浓重的夜色取代。 江劭庭抱着她调了个位置,说:“我们不想了,以后不会了。” 他让她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上,小小的,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 不多时,滚烫的液体坠在他的颈间,一滴滴晕开,他的心脏也跟着被攥紧。 从轻声啜泣再到不顾形象的痛哭,原来人真的可以藏着这么多的眼泪。 “他们打我,我很疼。”温桐拼命往他怀里蹭,像在在寻找一个依靠物,边哭边揪住他的衣摆,“我很疼。” 她的疼痛在一刻彻底具象化了。 她记得廖东来一棍子下来的时候,她的脊椎骨就快要断裂了;她记得吴艳在抓她的头发,头皮似乎都要被带下来一块;她记得他们把她按在地上,伤口被一脚脚踢开,踹烂。 这些疼痛她会放在某个角落,如同手上这道疤,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但现在他问她了,他那么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她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江劭庭不停抚摸她的背帮她顺气,重复的句子、颤抖的身体和滚落的泪水,他切身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他托着她,让她不至于往下坠,安安稳稳倚靠着他发泄心底的委屈和痛苦。 直到病房彻底融入黑暗,哭声才渐渐停歇。 温桐的手臂环着男人的脖子,脑袋也蔫蔫地埋在他的颈间,随着呼吸细嗅对方衬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 “要不要睡觉?”江劭庭贴着她的耳朵询问。 小脑袋摆了摆。 “那再吃点东西。” 病号服扣子解得七七八八,现下大敞着,他顺势吻了吻她的肩。 温桐不想睡也不想吃。 房间没开灯,隔着衬衫布料,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量,像移动的暖炉,热乎乎的。 她想和江劭庭更亲密一些。 “我们补上之前的吧。”温桐贴紧他的身体。 明明一片黑暗,她却能清晰看懂他的表情。 先是蒙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了,埋在她耳畔愉悦浪荡地笑。 温桐被他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捂了捂自己热辣辣的脸颊。 江劭庭不放弃戏弄她的机会,轻咬着她的耳垂问:“你这算什么?身残志坚?”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3节 温桐不理睬他的调笑,仰头和他直视:“我想和你。”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大有不给就不让他好过的架势,江劭庭垂下眼睫。 啧,还就吃这套。 “你不愿意吗?”温桐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有些泄气地问。 江劭庭微微一笑,带着她的小手游走,成功捕捉到了某人僵住的神色,戏谑道,“你说我想不想?” 黏热,温桐呼吸一窒,像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害怕是不是晚了点。”江劭庭紧贴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滑进敞开的衣服里。 温桐的衣服被随意甩在床下,一点点的吻,抚熨着后背上那些青紫色的伤痕。 他试图修补一朵腐烂枯黄的花,那些灼如明火的痛处被凛冽寒霜浇灭。 男人略微抬眸,欣赏她迷离恍惚的样子。 江劭庭像在谋算一盘围棋,时而手执棋子慢慢思忖,时而斩钉截铁落下,仿佛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将敌人戏弄得节节败退。 温桐的感官逐渐涣散,视野里,白色条纹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 细密缠绵的吻急转直下,温桐大脑“轰”地炸开,本能坐起来推开腿间的脑袋。 还没直起身子,剧烈的异样感让她又倒了回去。 月光似水,一片朦胧中,她的思绪停了下来,扯过被子将脸蛋盖住,在黑暗里细呷两声肆意挥霍情欲的低喘。 他的神情和办公时差不多,仿佛正在有条不紊翻阅合同或者文件,因着半跪的姿势多了几分虔诚。 一阵一阵,她大口喘息着从被子探出头,眯眼看向窗台皎洁无暇的勾月。 它高高悬在枝头,和她对视,汩汩月色似春水流过,洒在床单。 江劭庭微微昂头,鼻尖不小心刮蹭到。 下一秒脸上就被某人无情蹬了一脚。 “温桐,爽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第51章 过往 是因为他蹭到了某个地方, 温桐一时没控制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蹬过去了。 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梁。 “对不起。”她讪讪收回自己的“作案工具”, 用力将挂在膝盖间的长裤往上提了点。 这是打算提上裤子就走人? 江劭庭气笑了, 大掌钳住她的脚踝, 轻嗤:“你确定好了?” 掌心干燥粗粝,因常年户外运动有一层薄薄的茧,与脚踝细嫩的肌肤相触, 激起连绵的、难以言喻的颤意。 她的左脚受了伤, 裹得严丝合缝,敏感的知觉全部集中在被他握紧的脚踝上。 “已经够了。”她快速抬眸扫了一眼。 皎月似霜, 成熟凌厉的五官在边缘被轻轻晕开, 多了两分情动的缠绵悱恻。 江劭庭见她盯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掠过唇瓣。 骨感的指间牵出几缕银丝, 晶莹润泽,正顺着指尖试探性地滑进他的掌心。 □□的景象臊得温桐无地自容, 她一把拽来被子将头蒙住。 江劭庭俯身凑近,埋在她的锁骨间轻笑:“来看看。” “你的,扒着我的手指不放。” 被他这么一挑明,温桐恨不得缩成团再也不见人, 两眼一闭选择装睡。 脸颊上被子蓦地被掀开,紧接着凉凉腻腻的东西就抹在了她的脸上, 江劭庭相当恶趣味凑过来:“还你了。” 温桐又羞又恼, 推开他的身体制止:“你别说了。” 江劭庭顺势扣住她另一条活蹦乱跳的腿, 往自己腰上一带,“我怎么了?要不要我复述一遍你之前的话。” 他身体力行地贴近温桐的耳畔, 模仿她低低哼了一声。 热乎乎的气息顺着料峭山峰蔓延到潮湿森林,低洼处漫出几股清流。 江劭庭只探了一下,呼吸即刻变得粗重,哑着嗓音问:“你这是够了的样子?” 温桐还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她不是这样的,是他故意撩拨自己,现在还…… 她记不太清后面的事情了。 只听到风吹动窗户发出细微的“哗啦”声,月色在他的后背起伏,她的手扬起就可以挽住它们。 暧昧的作弄没有胜利者,两人汗涔涔缠在一起,细碎的喘息飘出窗台,落在那棵毛刺刺的构树上,惊起两只依偎的飞鸟。 温桐不明白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他们在欲的边界线拉扯,男人在城池外徘徊摸索,偶尔故意用力叩门,却始终保持在一个理智的度上。 断断续续中,她问出了疑惑:是不是自己又惹他生气了才来这样惩罚她。 换来是他牵着她的手,踏过那条线,去到他的领域。 那里有触手可及的、火热的红日,太烫,她只碰了一下就燎得后退,他引着她尝试,发现她确实不擅长这个,干脆放弃。 她的手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但灼热、无法完全掌握的温度仍然残留在她的掌心,粗糙滚烫。 温桐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两人耗尽了所有力气,像窝里的那两只鸟儿一般,亲密地紧挨着。 他的裤腰带滑到胯间,懒懒散散耷拉着,上半身的衬衫早被她抓了下去。 见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江劭庭眼皮都没眨,带着她的手又想往里探。 温桐急忙抽出,气息尚未完全平复,解释:“我手腕酸。” 江劭庭有些想笑,把她往怀里拉,边回答:“我还以为你好奇。” “……”她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是些很普通、都有的东西吗? 她垂下眸子瞟了瞟自己的手掌,又看向他,最终选择扭头不再开口。 江劭庭没注意她这一连串的小动作,温存了片刻便起身进里面的浴室。 温桐以为他要去洗澡,正思考该怎么把自己弄干净的时候,他拿着毛巾走出来。 “现在不适合碰水,先将就下。”江劭庭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急匆匆打断。 “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她胡乱套上衣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毛巾,蹦进浴室。 她不敢想要是还呆在那边,江劭庭会再说出些什么臊人的话。 麻溜擦拭干净,她深吸一口气推门,“我好了,你洗澡吧。” 左脚貌似伤得很严重,根本不能落地,她恍惚间记得是廖文嘉从后面推的。 江劭庭揽起扶着门框发呆的某人,将她抱回床上掖好被子,柔声道:“等我一会。” ??? 他难不成还要和她一起睡?? 温桐惊慌坐起,环顾床的四周,好像确实可以睡下两个人。 虽然有过比较亲密的身体接触,但她真没有习惯到同床共枕。 心里百转千回,等到浴室“滴滴答答”的水声停下后,她“咻”地钻进被子里。 江劭庭出来就看到某些人如临大敌,露出一双水汽莹莹的眼睛观察他。 他随手系上浴袍带子,慢悠悠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等着某人忍不住先张嘴。 温桐见他穿着浴袍心已经凉了半截,踌躇许久后试探道:“江总,这张床很小的。” 以前这声“江总”还算顺耳,今时不同往日,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怎么,要我睡地上?”刚出浴的黑眸分外明亮,慵懒斜了她一眼。 温桐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小声嘀咕:“可以去别的房间。” 江劭庭放下杯子,轻飘飘反问:“伺候你一晚上换来被扫地出门?” “……” 温桐无言以对,干脆背过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床上因第二个人的加入而变得逼仄,她出于本能往床边挪了一些。 “过来点。”江劭庭大手一捞,就把人搂了回去。 均匀的呼吸落在后颈,像一把毛绒绒的小刷子,扫过皮肤时激起阵痒意。 温桐望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净白修长,微微将衣服压得凹陷一角。 “我明天想去看看哥哥。”她找到舒适的角度侧躺着,缓缓开口。 背后的人贴近了一点,轻轻摩挲她的腰,回答:“嗯,辛苦这段时间坐轮椅。” 他的手往下移,安慰似的掠过包扎严实的左脚,“这里需要多修养。” “嗯。”温桐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任他抱着自己,疲惫阖眼。 后半夜寂静无声,她能够闻到他的味道,清寒凛冽,混着点沐浴露的甜香,交汇融合,织就成一个薄薄的茧,将她一点点束缚在里面,无法逃避却也放心依靠。 清晨,晨曦微漾,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清新的草木气息。 侧睡的女孩还没醒,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盖住她的肩膀。 张谰备好了车,恭敬在门口等着。 “你留在这里。”江劭庭朝房内回望了一眼,“她想去哪里也跟过去。” 张谰点头应下。 男人揣着大衣口袋阔步向前,背影高大笔挺。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4节 江劭庭将车停在路边,步行了一段才找到给定的地址。 乡下的早晨格外静谧,炊烟袅袅从屋顶升起,伴着两声高昂嘹亮的鸡鸣。 和男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一路走过来,像捕渔人走进了桃花源,被村民好奇打量围观。 江劭庭站在一间农家小院前,轻叩了两下门。 院中种了一颗大树,晨曦从心脏形状的树叶缝隙里穿过,洒落在下方砌的石桌上,光影斑驳,充满生机。 “来了。”屋里传来一句浑厚的中年男音,紧接着走出个端正瘦削的男人。 五官挺秀,即使年老也能一览青年时的英俊,眉眼和她很是相像。 江劭庭平生了两分亲近。 “你找谁?”温平讶异开门,盯着面前相貌不凡的男人。 江劭庭取下黑色手套,同他握手:“温叔叔。” 两人相对坐在石桌前,温平热情招待:“来,喝口热茶歇歇,走了很远的路吧?” 农村常见的陶瓷茶杯,江劭庭余光扫到对面那只豁了一道口子的杯子,再转眼看了下自己眼前的,答道:“您客气了。” 温平也在观察他。 薄唇,眉眼锋利,一眼看上去便是个不好相处的薄情之人,但眼神确是温和有力的,举止动作带着天然的掌控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质。 “是桐桐的事情吗?”温平在山野乡村呆了近二十年,除了和村民,基本没有其他社交来往,很容易就猜到这个年轻男人的目的。 江劭庭没有立刻回答,缓缓吹开水纹,浅抿了一口,“她过得不好。” 温平手一僵。 从外人嘴里得知亲生女儿过得不好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他知道以吴艳的性格对温桐不会太友善,但听到对方所说的一切还是难以置信。 他拿起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发紧的喉咙,停在半空好一会又放下,转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 “是我对不起她。”温平猛吸一口,吐出一缕浑浊的烟圈。 “当年吴艳和我结婚,一直没有孩子,总是被她奶奶念叨,桐桐出生后,因为是个女孩,免不了挨骂遭白眼。”温平的视线定在石桌上的圆形光斑,思绪越来越远。 生下女儿后吴艳一直没有再怀孕,老两口对她的态度又差,他夹在父母与妻子之间,两头都没顾好,加上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两家家长相看的,没什么感情基石,他对妻子的哭诉愈加不耐烦。 再后来,他碰到了一直爱慕的小学同学,顺理成章提了离婚。 “她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温平踩灭烟头,看向对方。 江劭庭微微仰头盯着这棵树。 泡桐树,春天开紫花,像一串串的小喇叭缀满枝头,花团锦簇,如云似霞。 美好的寓意加上好养活,在农村院落相当常见。 她大概也知道这层原因吧。 所以对母亲的索取打骂甚少反抗挣扎,对父亲的音讯也不去关注,也许她也会觉得她是不应该出生的累赘品。 “您去恐怕会给她带来困扰。” 第52章 对峙 温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滞色, 下意识伸手在裤兜里摸烟盒,触到干瘪的口袋时才注意到烟就在石桌上。 古铜色的手背皮肤粗糙皲裂,他犹豫片刻后将烟揣回袋里,拿起陶瓷杯灌了一口, 呼出浑浊的气:“你说得对, 我没资格去看望她。” 江劭庭轻笑, 不置可否。 他并不想再让温桐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因此今天才走这一趟。倘若真的关心女儿,又怎么会近二十年杳无音讯。 “好在当年温杨跟着她一起, 也算有个伴, 他还好吧?”中年男人似乎在回忆往事,目光飘远, 落在矮土墙外的田埂上。 “也在医院躺着。”江劭庭恍然发觉对方潜意识似乎忽略了她的哥哥, 便多提了一句,“刚脱离危险期。” 温平慌慌张张拾起被自己碰倒的茶水。 江劭庭抬眼, 简言意骇将两件事串联在一起,复述给当事人名义上的父亲。 他说得简洁, 语气也冷,像一块块硌人的冰渣子,毫不留情划开温平挤压多年的歉疚。 “以前——”温平蓦地哽咽住了。 以前他的这双儿女多可爱啊,每个傍晚规规矩矩坐在稻田边等他下班, 他一手抱一个,伴着落日余晖走在回家的小道上。 现在, 他还配再说起以前吗? “我先回去了, 以后有机会再见。”江劭庭微微颔首, 没有理会对面失神的人,拢了拢大衣准备起身。 温平连忙放下杯子挽留:“水都还热乎着呢, 不着急不着急。” “下次吧。” “你是桐桐的男朋友吧?!” 江劭庭脚步一顿,眼底难以掩盖的沉郁。 某些人身体倒是会要要要,正经事情她是提都不提,床下次次一副“我和你很熟吗”的模样。 典型的忘恩负义。 温平见他立在原地不回答,只当是默认了,缓缓站起来恳求:“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这辈子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她。” “不用您说我也会的。”他没有回头,径自出门。 车从农院前驶过,后视镜里是目送他离开的一家三口。 温平揽着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妇人和少女,朝他招手。 他们才是一家人。 江劭庭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告知温桐。 群山环抱,日悬东方,浸入晨曦的村落苏醒,各色说话音混杂,黑色宾利加速通过公路。 也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 病床上的隆起的“小山包”动了两下,慢慢探出个正在揉眼睛的女孩。 腰间的束缚感消失,温桐抬手在身后摸了摸。 没有人,甚至温度也没有了。他什么时候起床走的? 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尖,像个想要全方位掌控丈夫行踪的女人。 左脚脚背筋骨生长,酸酸胀胀的让她忍不住戳了戳,尝试下地着力时,断裂刺骨的痛意让她一屁股坐回床边。 张谰听到声响,情急之下推门而入。 端正的方脸,浑身肌肉感觉能撑破衣服,又高又壮,温桐往后挪动臀部,警惕地看向他。 张谰意识到自己贸然闯进来不太妥当,主动解释:“温小姐,我是江总的助理,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喊我。” 温桐仰头打量,好像确实是江劭庭身边的人,之前在他办公室吵架那次见过的。 “江总去哪里了?”她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转念就问了出来。 反正江劭庭不在,不用担心尴尬。 “这个我不太清楚,等江总回来您可以亲自问他。” 温桐从他的神情猜测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于是换了个问法:“他什么走的?” 这次张谰答得很爽快:“7点左右。” 都过去三个多小时,怪不得被窝都冷了,温桐礼貌道谢,提出自己想去探望哥哥。 对方点头,在她洗漱完后推着轮椅进来。 她一直以为这里是疗养院之类的地方,不成想仍旧在第二人民医院,估计是对外开放的vip病房。 哥哥脱离了危险期,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温桐进去探望时他依然安安静静睡着。 紧闭的眼睫投下一扇剪影,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反而更像一个温温润润的读书人。 单看脸,她的哥哥是很有书卷气的。 医生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温桐伏在床边,将脸颊放进他的掌心轻蹭,喃喃自语:“哥哥,我很想你。” “快点醒过来。” 黑暗里,温杨再次看到缠绕自己许久的梦境。 无数个深夜,它似生了触手的鬼魅,牢牢扼住他的脖颈,他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在即将窒息的瞬间不得已正视内心。 流淌黑色血液的蛹,蜿蜒而下,丝丝缕缕蔓延至脚下,像无法斩断的连接,触摸他,拨弄他,滑而黏腻。 和过往一样,等他靠近时那只蛹立刻消失,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 未着一物,像最纯净的雪,包裹他的肮脏。 他们拥抱,亲吻,在黑暗里纠缠,他去忘记她的名字,享受她伏在肩头难耐的低吟。 他站直托住她,让她像一株箍紧树根的藤蔓,在一次次暴雨如注中不坠不落。 他得以喘息释放,余热里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唤。 挣扎了片刻,刺眼的阳光倾泻而入,温杨缓缓睁开眼睛。 漂亮水润的杏眼,因激动长睫颤得厉害,边握着他的手边喊:“张助理,我哥醒了,帮忙叫下医生过来!” 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活跃,目光跟随她移动,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她坐在轮椅上面,唇边的伤口结痂了,手腕上贴着绷带。 尖锐的疼痛令他强撑着坐起身,问:“你受伤了?” 温桐正兴奋目送医生离开,扭头就看到病人坐起来了,忙不迭将人扶着躺下去。 “哥,你不能乱动,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恢复。”她煞有其事嗔道,“早点好才能做饭给我吃。” 温杨无所谓地笑笑,但还是听话躺进被子里,又问了一遍:“桐桐怎么全身是伤?” “还不是怪你。”温桐推着轮椅移进去了一点,将脑袋埋进他的臂弯,“我一听到哥哥住院了吓得从楼梯滚下来,让公司的人看了好一顿笑话。”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5节 说罢佯装不满地嗑他的手臂。 温杨太了解她了,比如现在这种下意识舔嘴唇的行为就是在说谎,但他也没打算揭穿她估计想了老半天的谎言,垂眸轻轻临摹贴在身边的侧脸。 “那等我好了你想吃什么就说,我都答应。” 平凡简单的日子,差点对她而言遥不可及,劫后余生的唏嘘令温桐鼻尖发酸。 她牵着床边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认真道:“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活了。” 这个念头在前几天不止一次从温桐脑海里闪过,她无法想象他不在的生活,也不知道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温杨有片刻愣神,随后苍白的脸上才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桐桐这是打算和我绑一辈子?” “难道哥不愿意?”温桐瞪他。 温杨弯唇,捏了捏她的脸蛋。 两个伤残病患还海誓山盟起来了? 江劭庭站在门口,冷冷嗤了一声,敲门。 床上床下的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立即错开。 “江总,你怎么来了?!”温桐还以为他得出门忙一天,想不到一上午没到就回了。 “怎么,打扰到你了?” 他扫了她一眼,大步走向另一边的沙发。 温桐从张谰口中得知自己和哥哥住院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包括手术的医生,对他现在莫名带刺的语气并不生气,笑着回他:“当然不会,早上我还问了张助理您什么回来。” 触及笑吟吟的柔软视线,江劭庭挑了挑眉,“去看看午饭想吃什么,张谰在准备。” 他忽地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像刚看到似的补充一句:“还有你哥。” 温桐连连应下,摇着轮椅出去。 把人支走后,江劭庭睨着床上的人,开门见山:“既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何不找个时间说清楚?” 从温父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她这个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要是温母先有了儿子,根本不存在生了女儿就被冷待的境地。 温杨整个过程就没正眼瞧他,现下更是不耐烦地侧过身,背对着沙发上的人回答:“我和桐桐的事情,暂时用不着外人插手。” 江劭庭长腿交叠,右臂扶着沙发边缘,语气懒洋洋洋的,“我昨晚还和温桐睡在一张床上,你说我是不是外人?” “大舅哥?” 温杨实打实噎了一下,反唇相讥:“你不会觉得我和桐桐没一起睡过吧?” 要是躺在一张床睡就能说明什么,那他和温桐还是从小睡到大的呢。 病房里倏地安静了。 温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人可能理解错了意思,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温桐记着哥哥还在生病不能吃太油腻重口的,索性照抄答案,要一份海鲜粥。 “江总和我一样的吧,他的口味和我比较像。” 张谰颔首应下。 后面那句完全是温桐瞎编的,直觉告诉她点一样的江劭庭应该会开心。 温桐进门,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 沙发上的男人不慌不忙翻阅杂志,白皙的脸上有一层薄愠;床上的那个背对着门,背影很是闲适。 这两人不会是拌嘴了吧? 下一秒,她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都不认识,有什么好吵架的,理由都找不到。更何况哥哥向来话就不多,江劭庭更是谁都懒得搭理。 估计是不熟导致的尴尬。 她推动轮椅,两个男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她—— “温桐。” “桐桐。” 第53章 午后 温桐扶着轮椅的手有些许凝滞, 满脸疑惑左右打量这两个男人。 视线来回绕了两圈,化作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难道你们俩心意相通?” 当事人异常默契的缄默令人窘迫,她当作什么也没说过打起马虎眼:“我帮大家点了午餐。” 江劭庭放下手里的杂志,眼睫微抬, 用极其暧昧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 “昨天睡得有些晚, 今天多吃点。” 温桐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但和平时逗弄她的语气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刚认识时候的他, 语调缓缓的, 透露着不经意的温柔关怀,让人放松警惕, 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我其实还好啦。”她难为情地笑笑, 忽然不太习惯他这样。 “多吃点恢复身体,不然做起来事情会不方便的。”他淡淡一笑。 本应再平常不过的关怀, 却被他莫名其妙的重音落点弄得意味深长。 温桐还没接上话,床上的哥哥就重重咳嗽了几声, 脸也“唰”地染上红晕。 “是不是不舒服了?”她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顺气。 温杨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看起来累极了,虚弱开口:“桐桐还没介绍客人呢。” “这是江总,多亏他帮忙从京港调来的医生, 哥的手术才这么顺利。”温桐侧过脑袋,朝他眨眨眼, 示意自己都知道了。 沙发上的“客人”冷笑了一声。 温杨了然, 扯出笑容朝他道谢:“多谢这位大哥了, 有空来我们家吃顿饭吧。” “不必,你好好养病, 有需要的话我会和温桐单独聊的。”江劭庭弯弯眼睛看向她,态度很是柔和,“我和你不用这么生分。” “嗯。”温桐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 等她又望过来的时候,江劭庭大大方方发话:“晚上睡觉再看,现在你哥还在呢。” “不适合眉目传情。” “桐桐一直这样,对长辈心怀敬意。”温杨眉心微蹙,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辩白道,“眉目传情有些过了,她喜欢青春活泼一点的。” 温桐只差一把堵住她哥的嘴,当着江劭庭的面说这种话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哥,你说的什么呀。”她赶紧解释,“江总和我们是一辈的。” 温杨拉长尾调“哦”了一声,回答:“怪我,没看出来。” “……”温桐想掰都掰不回来了。 “没事,毕竟头部受伤了,这也正常。” “对我的眼睛倒也没什么影响。” “可以考虑做个全面检查。”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温桐立即将水杯送到亲哥嘴连,“哥哥渴了吧,先喝点水。” 温杨没有伸手去接,只将脑袋凑过去抿了一口。 温桐转头也递了一杯给侧后方的男人,暗示他不要生气。 这场风波在她的中止下暂时停歇。 温杨刚醒不久,又说了一大通话,吃完午饭又睡了过去。 温桐帮忙掖好被子,在床边陪了半刻钟,等到他呼吸逐渐平缓才安心出去。 江劭庭倚着病房外的扶杆远眺,听到关门声不咸不淡开腔:“舍得出来了?” 宜杭不比北方,秋末的中午经常很热,他也脱了大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浅灰色羊绒衫,看起来贵气又温暖。 “我哥睡迷糊了,没有恶意。”她对着背对自己的高挑身影解释。 男人没有回答,依旧看向医院一楼的花园。 温桐靠近一些,问:“你生气了吗?” 江劭庭这才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审视她:“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被一些来路不明的哥气到? “很好的人。”温桐仰头回答,目光清澈认真。 “你倒是会说。”他背靠扶杆,双臂自然搭在上面,朝轮椅上的女孩扬扬下颌,“哪种青春活泼的?” “什么?”温桐直起腰,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不是喜欢吗?还问我?” 她瞬间哽住。 这纯粹是哥哥瞎说的。 这些年来她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择偶标准,过去唯一的男朋友陆初霁虽说是属于青春张扬类型的,但她当时只觉得对方自由不羁,和自己很不一样,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 江劭庭貌似很介意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那你喜欢哪样的?” “……”温桐有点无语。 他不都站在自己面前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况且亲密的事情也做了,她又不是个随便的人。 她撇撇嘴瞄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你说呢?” 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答案不言而喻。 江劭庭躬身故意扫视她,非要看出点什么,直到某人耳根也红起来,才调笑了句:“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你别看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6节 这个恶劣的人。 温桐只想给他一拳头,苦于不敢,摇着轮椅扭头就走。 没移动两步路,连人带椅一起扯了回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干嘛了?”不好意思来问他,就去问他的助理,很符合某些人傻乎乎的性格。 他的助理知道了不就等同于他也知道。 气恼直冲天灵盖,张谰看着老实原来是个大嘴巴。 她回避男人戏弄的目光,强撑道:“我没说想知道,随口问的。” “这样啊。”低沉好听的声音充满戏谑,“有人好像还顺便问了我几点出门的。” “估计是一觉睡醒发现被窝没人,寂寞了?” “我没有。”温桐越说越小声,“是因为我起晚了。” 不会说谎的人就像她这样,只差没把心虚写在脸上。江劭庭半蹲下来,与她面对面,问:“温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她摆摆脑袋,不太清楚他想说什么。 江劭庭唇角翘起,将头靠在她的肩膀,耳鬓厮磨,“你好可爱。” 温热的气息呼在温桐耳边,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江劭庭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正经道:“不许流水,还没到晚上。” 某人眼里的震惊让他更开心了,站起身推着轮椅向前走,边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花园晒晒太阳。” 温桐还沉浸在他不知羞耻的话里,大白天的他干什么啊。 不似盛夏的炙热,秋日的中午静谧安宁,光线暖暖直射下来,细小的尘埃在空气打转,花圃里栽着些蓝绿色相间的绣球花,圆鼓鼓的引来蜜蜂采撷。 地上的影子离得很近,偶尔会盖住她的,暧昧移动。 “你什么时候回滨海?”温桐昂头看他。 江劭庭避开地面上的碎石,继续往前推:“就来撵人了?” “不是,我怕影响你工作,你平时不是很忙吗?” 为来宜杭,他的确搁置了不少事情。其他的倒都可以先放放,只是林叙那边来催过几次,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跑了,让他早些去见一面。 “再过两天,等你的脚好点我会回去一趟。”他蓦地停下步子,煞有其事叮嘱,“有良心的话就乖乖养病,不要到处瞎逛,知道吗?” 基本每次他出差,某人就会惹点事情。 温桐根本不觉得她哪里瞎逛了,但还是点点头。 走到木板吊桥,一只皮球缓缓滑过来,怕滚进桥下的人工湖,她伸腿拦住。 远远地,跑过来一个晃晃悠悠的小朋友。 见她把皮球杠在腿边,便冲过来抱起,清脆嘹亮说了句“谢谢”后好奇询问:“姐姐,你不能走路吗?” 后面的男人轻啧一声,开口:“小朋友,不好好说话是要被剪掉舌头的。” 一听到剪舌头,小团子明显慌乱了,一把蒙住自己的嘴巴,“姐姐对不起。” 温桐也不知道江劭庭怎么想的,一把年纪了还和个五六岁的孩子计较,弯腰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哥哥开玩笑的。” “我知道!”他挺挺胸脯,大声道,“就算会我也不害怕。” 温桐笑了笑,正想开口,背后传来幽幽的提议。 “不怕的话可以伸出来试试。” 小孩嘴巴一抖,朝温桐喊了句“姐姐的老公好凶”,就箍着皮球扬长而去。 温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后瞪了一眼。 江劭庭只当没看到,继续推着她往凉亭方向走,“这种聒噪的小孩在江家是要被扔进湖里的。” 比如那个lin,他就扔过好几次。 温桐不理解他的想法,反问:“难道你自己的小孩也要扔吗?” “你生的我可以不扔。” 温桐再次噎住,索性不再说话,省得给自己挖坑。 —— 温杨这一觉睡得相当不踏实。 这些年来,温桐第一次带陌生男人和他见面,他可以看出来两人很亲近,甚至她对那个男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依赖和信任。 他前所未有地产生了危机感。 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红了半变天,窗台站着一只踩来踩去的小鸟。 他定定看了许久,脑里想了很多事情,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王业提着果篮进来,看到他精神气还不错,内疚感终于消减一些,拉开凳子坐下,“杨哥,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桐妹子和我有多担心。” “都怪我,当初冒冒失失喊你去……” “好了。”温杨直起身子,打断他的哭哭啼啼,直入主题,“温桐的伤是怎么回事?” 王业长叹一口气,详详细细说明。 “当时看到我都吓死了,桐妹子提着一把刀,表情跟要杀人一样,看到我们过来就哭了。”王业现在还心有余悸,温桐年轻又优秀,要是真干出什么傻事,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杨面无表情,阴郁的脸在半明半暗的房间内多了几分可怖,“廖家人最近在干嘛?” 王业挠挠脑袋,回答:“说来也奇怪,当天晚上人就不见了,第二天回来过一次,说是全家都回乡下老家去,以后不住春风小区,房子最近快卖出去了。” “我猜可能是桐妹子的男人干的。” 她的男人?温杨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失神中,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优雅性感的女人正泪眼婆娑望向他。 第54章 离开 黄昏, 金色的夕阳穿过医院长廊,像直直投射进黑暗里的光,聆听病床前的祷告。 王业扭头望见来的女人,又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 找借口起身:“杨哥, 我先去街上买晚饭, 等会再回来。” 温杨回过神,目送他走出房门,冷漠掠过门边站了好一会的倩影。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红唇轻启, 眼里的缱绻风情似要溢出, 连带着声音也染上甜腻。 床上的男人却跟没听见一样,扯开被角准备躺回去。 自认识他开始就一直被这样冷待, 江月晚从最初的愤怒不满, 渐渐变成了如今的习惯。 二十多年来她的身边没缺过追求者和男伴,但对温杨的感情胜过他们加起来的所有。 像酗酒的人痴迷吧台上的琼浆玉露, 源于内心深处渗透的瘾。 她快步上前拦住他,白润的脸急得浮上一层绯红,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其他意思。” 温桐垂睫扫了眼抓着自己的手,眉宇间相当不耐烦:“你是非得死缠着我不放是吗?” 碎发下的双眸瞳色很淡,像一望无际的雪地, 感知不到温度,脸颊因病显得青白, 唇却血红, 有种危险蛊惑的病态。 “是, 是我缠着你。”江月晚无法不被他不留情面的话刺伤,带着哭腔发泄, “你要是觉得烦大可把我扔回混混堆里。” 英雄救美的桥段浪漫得如同她的画作,写生的女孩被坏人骚扰,被路边的男人救下,这么美好的童话到她这里却成了一厢情愿…… 温杨被她吵得头疼,手臂搭在额间闭眼小憩,平静道:“再不滚我喊保安了。” 座椅上的女人纹丝不动。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视线触及他包着纱布的后脑,江月晚眼眶骤然红了一圈,“在这里你做不成想要的。” 他仍旧闭着眼,对她的话不甚在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想去京大,对吗。” 她人虽然在京港,但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今年十月的成人高考,他也参加了。 “为什么不考虑下我的提议呢?对你有利无害。”江月晚的呼吸逐渐平缓,平心静气劝他,“工厂那种鬼地方不是你该呆的。” 闻言,温杨睁开眼睛冷冷看着她,“跟踪就跟踪,你怎么说得这么好听。” “你继续待在宜杭,只能任人鱼肉。” 温杨笑了笑,朝门口抬抬下巴,“出去,我不想再重复。” “哒哒”的高跟鞋声在门边停顿了片刻,随后远去,他重新躺回被子里,眉心拧紧。 报考的时候,他在滨海大学和京大之间犹豫,最后选择了滨海大学,出于私心他希望能够多陪陪温桐,这么多年来她总是一个人。 十一月查询成绩的时候,分数却差了一点,滑到第二志愿的京大。他并不打算去,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重新考滨海大学,先过去找点活干,不成为她的累赘。 后脑的阵阵疼痛提醒他,事情发展已经不在他的预料了。 那个男人轻易解决了困扰他们的家庭,以后不会再有人打骂她,他能够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应该从此自由了。 心脏的某个地方被紧紧捂着,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大口喘息,温杨伸出手,摸索到柜子上的那块吊坠。 温凉如水。 他们永远无法斩断联系。 —— 又过了一个多礼拜,11月中旬的宜杭有条不紊开始迈入冬季。 冬夜漫长而沉默,狂风刮过紧闭的窗户,留下细碎的“哐哐”声。 病房里关了灯,漆黑一团。 江劭庭打完电话重新回到床上,顺手捏了捏某人睡得滚烫的脸颊,轻唤:“先醒醒。” 温桐浑浑沌沌撩起眼皮,好看的轮廓,即使在黑暗里也能让人心情愉悦,她注视了两秒,闭眼继续睡。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7节 为了不让哥哥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段时间她几乎寸步不离照顾,晚上也是等他睡觉了才放心回自己房间,因此一粘床就困。 上下眼皮重重黏在一起,迷迷糊糊中温桐感觉自己衣服里涌进一股寒气,紧接着对方的大手相当匹配地握住了她。 干燥而粗粝,沙沙的,触碰到柔软时激起一阵阵生涩的酥麻,顺着肌肤纹理蔓延,肆无忌惮地挑逗她的神经。 寂静的房内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娇咛。 直到衣服被褪得七七八八,温桐才彻底清醒过来,捉住在四处游走的手,不满问他:“你不睡觉吗?” 不同于她的衣衫不整,男人只散了两颗衬衫扣子,语调沉哑:“有事和你说。” 温桐懵懵“嗯”一声,拨开贴在唇边的发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吧唧两下嘴。 江劭庭将她扯进怀里,抵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说:“我明天走。” 故意蹭到,温桐生理性地溢出轻呼,赶紧艰难咽回去,仰头道:“怎么这么突然?”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脚虽然还是不能下地,但已经基本不痛,上次一起晒太阳的时候他说的是过两天等她好点再走,但现在已经快十天也没动静,温桐自然而然以为他不忙了。 怎么突然明天就出发? “有事情急着处理。”他稍微用力搂紧她,神情淡淡,“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也没有使劲,怀里的人忽然战栗了一下,还情不自禁抠他的手臂。 借着透进来的光,江劭庭低头瞥了眼。 衣服滑到腰间,露出的肩头白皙圆润,肩带大喇喇落在手臂上,此刻某人正羞赧瞪他。 他顿时明白了,埋进她的颈窝开怀大笑,“原来是刮到了,实在抱歉。” “……” 温桐忍住把他踹下床的冲动,重新套上衣服。 “大概去多久呀?”工作不能搁置太久,等哥哥差不多痊愈,她便动身回滨海,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回来。 江劭庭眉间略带愁色,舌尖触了下她的锁骨,回答:“现在还不能确定。顺利的话一个礼拜,不顺利的话得半个月。” “那我祝江总一切顺利。”温桐微微侧过头,贴着他的胸膛。 有力的心跳,一下接一下,似乎有加速的趋势,她立即抬头瞟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悻悻垂下脑袋。 “温桐,我不叫江总吧。”他摸了摸怀里毛绒绒的脑袋。 “啊?” “啊什么,我没名字吗?” 温桐一时语塞,她之前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现在两人很熟悉,好像喊“江总”是怪怪的,尤其还躺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深夜温度降得相当快,温桐把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收进去,顺势快速在嘴里掠过:“江劭庭。” 上次被人连名带姓喊他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他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沉沉一笑:“好呀,敢没大没小。” 温桐本想说是他让自己喊的,但被他有一下没一下挠着,还挺舒服的,消散的困意卷土重来。 也许是11点,也可能更晚,街道大概又黑又冷,甚至泛起了潮湿的雾,等到病房外面听不到走路的声音,两人相拥而眠。 早晨,冰冷的空气清新有些冻鼻子,半梦半醒间她听到穿衣服的声响,猛地睁眼。 江劭庭刚穿上大衣,转身就看到被子里支起身体来的人,眉梢微抬:“今天不睡懒觉了?” “要走了吗?”一醒他已经准备齐全了,温桐心里掀起一抹怅然。 心思都写脸上了,他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躬下身子帮她拢好被角:“很快就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送你吧。”她撑着爬出被窝,翻找自己的衣服。 江劭庭有些好笑,把瞎忙活的人塞回被子里,正色道:“你怎么送,推个轮椅?” 温桐默默不吭声。 “知道你舍不得,我早点回。”他温柔在她唇边印上一个吻,转身出门。 临关门的时候,床上的小脑袋还在翘首以盼。 啧,跟个望夫石似的。 “江总,车备好了。”张谰风风火火赶过来,将手上一沓文件递过来。 江劭庭慢条斯理戴上黑色皮质手套,接过后问道:“怎么突然肯张口了?” 李大贵的家人藏在山坳里的一个废弃村落,整个村子估计都凑不齐几个活人,林叙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但那个妇人警惕性很强,一直不肯吐出信息。 “她家有先天性遗传心脏病史,儿子发病了。”张谰快步跟在后面。 “嗯,走吧。” 岭西村地处京港一座偏僻的大山山腰,开车到山脚下还需要沿着野路翻山越岭近一个小时,江劭庭没这闲工夫爬山,索性调来直升机。 路上听手下人提到,小孩心脏病复发后妇人死活不愿意出山治病,他们只好偷偷派医生过去,暂时稳住了病情,要想治愈需要动手术。 江劭庭对帮别人解决麻烦不感兴趣,侧眸望向底下蜿蜒的山脉,勾勾唇。 哪是不愿意走出这座山,是怕走出来就没命了吧? 飞机降落。 蹲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近半个月,林叙胡子拉碴,整个人都苍老了。 终于等到许久不见的boss,差点涕泗横流,火急火燎走上前,“江总,人在里面。” 江劭庭微微颔首,抬眸打量这间木屋。 准确来说,不能叫“屋”,用木片搭起来的蓬比较合适。 门边守着的人推开木片门,里头穿着蓝布褂子的妇女慌慌张张看向他,看清男人的脸后吓得抱着熟睡的孩子拼命往床角躲。 “您应该还记得我吧?”江劭庭慢悠悠坐在对面的凳子上,“15岁的时候,我们在法庭见过。” 第55章 电话 妇人的头埋得更低, 紧贴着怀里孩子的额头。 她记得他。 13年前还只是个意气风发的青涩少年,如今也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宛如盘虬在地面的树根,露出积聚尘土的面皮,苍老而紧皱, 她略微抬头。 “你杀了他。” 没什么起伏的语气, 像在谈论一件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 尽是认命的平静。 江劭庭食指轻叩桌面,仿佛听见一件好笑的事,淡淡一笑:“您多虑了, 我并没有杀人放火的习惯。” 妇人眼一抬, 红紫色的唇半张,盯着他酝酿了许多才回答:“大贵很久以前叮嘱过我, 如果死后你找过来了就把这样东西给你。” 熟睡的小孩被动作吵醒, 揉着眼睛喊了一句妈妈,妇人轻抚他的背, 小声哄睡。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塑料盒扣,她伸手递过去, 边说:“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大贵卷入了这件事里,就知道迟到会有一天。” 山后时不时响起动物钻进书丛的声音,簌簌的, 在寂寥的环境下有些渗人。 江劭庭摩挲手里的小盒子,并不着急打开。 “杀人偿命, 你想怎么样都成。”头巾一角散落, 遮住了隐隐泪光, “只是我儿子还小,求你……” “是谁指使的?”这些年的调查, 他心里有过大致猜测,现在必须确认一遍。 妇人抬手揩掉眼泪,解释:“我不清楚,只有大贵见过,他也从来没有告诉我。” 江劭庭捏着手里的盒子,看来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眼看对方起身要走,她连忙坐直身子哀求:“我们罪有应得,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男人停步,将东西放进袋里,冷冷撂下一句话:“我真想杀人偿命的话,你丈夫一出狱恐怕就得为他收尸了。” 山风回旋,打压门外的矮灌丛,带着凛凛凉意。 江劭庭走到树荫下,唤来林叙,吩咐:“把人都撤了吧。” “那母子俩的安全问题?” “你想帮别人养老婆孩子?” 林叙心头一抖,这么些天没见,他的boss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光从枝叶间的缝隙泄下,五彩斑斓,江劭庭思虑片刻后询问:“她的话可信度……” “应该是真的。”林叙懂了老板的意思,主动接话,“查过了,出事之前他们还有个女儿,正准备做心内手术,费用却一直没筹齐,搁置了很久。” “江先生和太太去世后,这项手术立刻推进了,但术后术后恢复效果不好,他们女儿前两年不在了。” “看看这个。”他取出扣盒,打开。 林叙眉头紧锁,似乎不太确定,“这是……药?” 江劭庭将其捻起正对着光,“估计是李大贵和对方接洽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 “去查一查这是什么药。” 林叙心领神会,只要知道药的成分锁定人就简单多了。 江劭庭偏过头,目光凝在木屋之上,良久,才低低说了一句:“回去吧,过段时间他们的忌日还是和以前一样准备。” “好的,江总。” —— 近十二月,回南天的影响下,医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温桐好不容易能下床挪动,差点打滑又滚下楼梯,还好哥哥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 躺了近一个月,两人都恢复得七七八八,病假再请下去她有点担心回不去工作状态,于是挑了个日子打算和哥哥一起回滨海。 连日阴天,天空苍凉而灰白,空虚的云层在天边翻滚,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温桐向身边的高大男人投去八卦的一瞥。 过两天启程回去,她听护工阿姨说上个礼拜有个女孩子时常来找她,巧得是次次碰到她在复查的时候。 温杨面不改色从她手里接过高铁上吃的零食,轻笑:“是啊,谈了,小孩都好几岁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8节 哥哥比他大两岁,再过几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温桐对他恋爱的事情还是挺关心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补充:“真到了那个时候要告诉我。” 宜杭的冬天阴湿潮寒,冷风一吹,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温杨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的长椅,取下自己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叮嘱:“最近冷,出门戴上围巾和手套,你不是喜欢白粉色的那一套吗?” 暗黑色的冲锋衣,宽松遮住了身材,白皙温润的五官衬得更加具有少年气,围巾裹着他的味道。 还是夏天里清新的柠檬味。 “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看?!” 她上辈子肯定是个昏君,一看到江劭庭和哥哥这种美人就走不动道。 温杨差点被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撞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稳住身形后捂了捂她冰凉的耳朵,揶揄:“这里有个小色鬼,等会要喊警察抓起来。” 正在腰间揩油的人手一顿,心虚停手,幽怨抬起眼看他。 温杨边笑边牵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好好好,我说错话了。” “看在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那我谢谢桐桐。”他重新提起零食,带着人往医院方向走。 白天想到了正在出差的江劭庭,睡前温桐思考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之前说好的最晚半个月,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时间,但他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自己都要回滨海了。 正思忖着,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是他的电话,还是视频电话,温桐犹豫半秒后接下。 手机放在床边,江劭庭在旁边的衣帽间拿浴袍,略瞟了一眼,就看到个被被子盖起来的“山包”。 “温桐,你在给我扮晴天娃娃?” 正在被子里换衣服的人探出脑袋,迟疑道:“你也知道晴天娃娃?” 正在拿衣服的男人手一僵,幽幽反问:“你觉得我是要老死了么?” “……” 温桐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这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说出这个词很奇怪。 “怎么会,江总风华绝代。”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眯起眼睛打量她的男人,满脸写着“你再说试试看”。 江劭庭瞅见她滑落至右肩的睡衣,懒洋洋开口:“换衣服躲被子里干嘛,你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我也见过你。”温桐撇撇嘴,他的语气总能激发自己强烈的胜负欲。 那边突然不吱声,她以为卡了,凑近瞧了瞧。 他正在解衬衫扣子,领带也随意搭在两边,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她记得那种触感,很烫。 “你不是见过脸红什么?” 温桐只感觉俯下身的男人似乎要穿过屏幕,到自己床上来了,忙不迭应声:“你脱衣服干嘛?” 江劭庭看明白了,这是又害羞了,随手将上衣扔到床上,“你不在我这,有什么好干的?” “你……”她咽回到嘴边的"不要脸",像个瘪下去的气球,选择不说话。 江劭庭来了兴致,继续隔着屏幕逗弄:“既然都坦诚相见过了,我等会洗澡不介意看着吧?” “我马上要睡觉了!”她又不是变态,对男人洗澡没兴趣。 江劭庭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 温桐细看才发现他那边不是酒店。 头顶灯饰繁杂华丽,房间相当宽敞,大床上放着一床山青色的被子,“你在家?” “想来?”江劭庭扬起眉。 她经常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总能扯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温桐岔开话题,聊到自己要和哥哥回滨海。 江劭庭抓住关键信息,沉着脸问:“你们要住一起?” “对呀,我家有两个卧室,一大一小,哥哥住另外一个大的。”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一声冷嗤。 “你还真是贴心。” 好得很,对外人关怀备至,也不见对他这样。 温桐没察觉到他的阴阳,自顾自嘟囔:“哥哥很辛苦,我多为他考虑也是应该的。” 过了好一会,那边的男人也不吭声,她咳了一声试探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辛苦温策划惦记。” “不辛苦。”她捂了捂滚烫的脸蛋,小声说:“我想你了,早些回来吧。” 直白的情话钻进耳朵里,撩拨夜晚敏感的神经,从下腹升起一阵燥热,某人的羞赧都要溢出屏幕了。 很可爱。 “知道了。”他弯起眼眸,轻声回答她。 “我也很想桐桐。” 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小名,虽然隔着屏幕,但温桐像见了真人似的,脸颊迅速飞上一抹红晕,又让男人笑话了一顿。 直到挂断电话睡觉她的脑袋还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睡意全无,从被窝里钻出来猛吸了一口新鲜冰凉的空气,身上的热方才减退一些。 回滨海的那天艳阳高照,温桐和哥哥的高铁票是d、f座,连在一起,路上觉得困便靠着他的肩睡过去。 抵达后两人去顺路的超市买了一大篮子菜,晚餐异常丰盛。 隔天,温桐照常回江岸上班,哥哥则去面试。 夏晚见到近一个月没露面的人,上来又亲又抱,温桐一时承受不住这种热情,赶紧转移话题。 “逻辑系列新品上市后反响很好,目前销量还不太清楚。”夏晚托起下巴,打开她的电脑网页,“但网上的评价很不错。” 温桐倒也没有太意外,本身这个系列的珠宝特色鲜明,能get到点的消费者自然会买单,加之苏穗的宣传作用加持,好评如潮也正常。 “今天你先调整调整,过两天tassy姐应该会安排你接手新的任务。” “好,谢谢晚姐。” 下午她花了点时间整理消费者评价,对市场趋向有大概了解后方便调整后续的推广排期。 回到工作状态的感觉让人很安心,临近下班,她正打算问哥哥想吃什么,通知栏忽然弹出一条短信。 林秘书的? [温小姐,有时间来一趟半山风光吗?] 第56章 亲密 半山风光?那不是江劭庭住的地方吗? 温桐弯下腰去关电脑, 边回消息:[你们回滨海了吗?] 今天12月5日,距离他出差也快20天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林秘书暂时没有回复,但她知道去半山风光的路, 干脆先出发。 776公交绕环岛路行驶, 景色宜人, 滨海冬季雨水不多,傍晚落日缓缓下沉,蔚蓝色的海面踊跃金色的浮光, 海风里夹着淡淡的海盐味, 清新自然。 一切宁静得恰到好处,滨海就是这样, 繁忙却也浪漫, 前脚从高楼大厦里走出来,后脚可以投入落日与海洋的怀抱。 温桐靠着车窗欣赏翱翔的海鸥, 夕阳尽头,白帆点点。 [我们去找一个, 没有人的夜吧, 有蜡烛有草莓有吉他。] 公交车里放着平缓的情歌,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热。 焦急而产生的燥热。 她想快点见到他。 下车后温桐收到了林秘书给的具体地址, 正大步流星走着,眼角掠过一抹闪影。 她又倒了回去, 原来是一家花店。 温桐一眼被里面精心插好的红玫瑰吸引, 浓郁的酒红色, 优雅热烈。 她立刻抬腿进店。 令人肉疼的价格,温桐咬咬牙忍痛买下, 等待店主包装的过程中收到了哥哥的消息。 [晚上在外面吃点,这份兼职需要夜班试工,改天再做好吃的。] 夜班?她不太想让自己哥哥作息颠倒,思虑片刻后还是把聊天框的字一个个删除。 [好~哥哥辛苦了,周末我们海边玩吧。] 比起其他的,她更不能打击哥哥的积极性,他开心最重要。 “好了姑娘,你男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店主将花束递给她。 系着酒红丝带的棕色方形牛皮纸纸袋,红玫瑰饱满漂亮,旁边点缀了两株纤细婀娜的雪柳。 色彩搭配好看极了,也很称他。 温桐迫不及待想看到他的反应。 轻柔的晚风将晚霞推入云层,天色黯淡,她踩着地面的余晖快步向前。 进入别墅区,温桐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几个人,没有烟火气也没有嘈杂声,出奇寂静。 双扇门半敞开,她小心翼翼踮脚朝里面望了一眼,一楼的房间有亮光。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59节 草坪前院与别墅楼相连,室外游泳池被风吹开一层层纹路,温桐走了大段路才到屋门口。 敲门无人应答,她稍微推了一下,古铜色的门敞开一条缝。 他在家没有关门吗? 客厅也没开灯,温桐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只好打开手机手电筒,轻声喊了一句:“江总。” 依旧没有人回答,崭新的冷金属家具在黑暗里莫名瘆人,她下意识朝开着灯的房间走。 琥珀光床头灯,是他的卧室。 两件衣服被随意扔在大床上,“l”型衣帽间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各色西服。 最边上的那件是之前他落在自己这的,温桐还以为他不会留着,沾了花的味道。 滴滴答答的水声,他在浴室洗澡? 温桐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喊出来吧。 客厅黑沉沉的,她走过去关上房门,将窥视感隔绝在门外,焦虑地左右踱步起来。 该不该和他打声招呼?花该怎么给他,给了说什么好呢? “哒”的开门声。 “温桐?” 江劭庭身上冒着热气,试探性喊了一声。 温桐“咻”地扭头,手立即跟上把玫瑰花往身后藏。 “江,江总。” 下一刻,她的脸颊便红透了。 他只腰间围了条浴巾,还半掉不掉的,未干的水珠顺着人鱼线往下滑。 “怎么来这了?”江劭庭还有些头疼,说起话来的声音也嘶哑许多。 温桐茫然了一瞬,脱口而出:“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见对方眼里确实闪过迷惘,她讪讪补充:“林秘书给我发的短信,我以为是你吩咐的。”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江劭庭似懂非懂,某人委屈巴巴的,他索性爽快应下:“嗯,是我让他通知的。” 娇小的身影依旧杵在原地不动,他眉眼一皱,命令道:“过来。” 温桐左右攥紧纸袋,好似公开处刑,说不出来的别扭和羞耻,她挪动了两步,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拿出花束,“给你的。” 江劭庭一愣,视线在花和垂着的脑袋之间来回扫视,确定这个送花的女人的的确确是温桐。 “你家有花瓶吗?”她有点难为情,目光一直盯着花,“我可以帮你摆起……” “啊——”温桐脚下一空,被男人拦腰扛起来。 她担心花被压坏,敲他的背示意放自己下来。 江劭庭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放在床头,边说:“是不是故意的?” 温桐屁股上被恶意拍了拍,恨不得给他一脚,“我故意什么啊?你不要还给我。” 江劭庭笑得胸腔震动,整个人愉悦极了,把人扔到床上俯身压过去,低声揶揄:“要,你和你的花我都要。” 手被压在他的腹下有点麻,温桐动了动,不经意划过紧绷的肌肉。 带着水汽,结实而热。 “你喝酒了?”她嗅到了微甜的红酒味,即使洗过澡也能闻到一点微弱的甜腻。 江劭庭微微躬起身,将她的两只小手移动到颈后,答:“喝了半瓶多一点。” 温桐指尖一颤,因为他并不是嗜酒的人,“是不是工作不顺利?” 偏短的发丝柔软细密,手指穿过时顺而滑,她想起第一次在平川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头发像只毛茸茸的大狗狗,很好rua。 江劭庭很享受她的抚摸,半眯着眸子靠在她肩上,懒懒道:“今天是我的生日,28岁了。” 也是他父母的忌日,一眨眼整整过去了13年。 温桐下意识直起身,又被他压了回去,急切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重要的日子好歹让她有机会买个蛋糕啊。 “但我收到了温桐的礼物。”他贴着她的耳畔,像醉酒的人喃喃自语,“怎么办,好喜欢你。” 甜蜜仿佛涌出来的清泉,一点点淌过心尖,她搂紧他的脖子回应:“不怎么办。” “我也喜欢你。” 男人的呼吸愈加粗重,他支起身子垂眸看她。 水盈盈的杏眼,小而翘的鼻子,还有品尝过滋味的唇,出差的这些天不知道想了多少次。 “生日快乐。”温桐主动贴上他的薄唇,颇为僵硬地碾了碾,和他对视认真道,“下一年我们可不能马虎了。” 下一年?想得还挺远。 江劭庭眸色深得不像话,托起她的后脑勺,重重噙住红唇。 激烈的缠吻让温桐逐渐喘不上气,她的舌尖轻轻勾住他的,示意自己想休息会。 这种示好在江劭庭就是不讲道理的勾引,他微微睁眼打量这张小脸,眼尾殷红,睫毛随着他的动作打颤,很是勾魂。 他的躯体无法控制地蠢蠢欲动。 温桐被吻得七荤八素,像泡在春天的温泉里,潮湿温热,她情不自禁回应他,跟随他,像一个毫无主见的洋娃娃。 朦胧间,男人侧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片银白色的东西撕开,她还来得及看清,强烈的侵略感便抵达边境。 薄薄的遮掩物被拨在一边,踏入新领土的男人慢慢试探它的旧主,一下接一下,骇人的占领欲望令她瑟缩着退步。 那片雨林从未像这样被人摸清,探索。 它是初次露面的小家伙,在火热的问候下张着嘴支支吾吾答不出话,只顾着一颤一颤喷吐气息。 似有似无的交涉碰撞,分界地无法避免潮湿起来,像来过一场绵绵的雨,溪流汩汩淌着春水。 见她蹙紧眉生涩回应,江劭庭情动得厉害,呼吸凌乱,咬着她的耳垂问:“之前……没有过吗?” 他没有女人,倒不要求也温桐没有男人,加上之前她有过男朋友,自然而然没想到这一层。 现下直接卡在门口不上不下。 温桐只觉得自己一会快要烧起来,又热又烫;一会又被扔进了水池里,湿哒哒。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连连摇头,只想他给个痛快,不要再磨她了。 “你快一些。”她推了推身上人的肩膀,催促道。 江劭庭被她眼馋心热的着急样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又被浇了个透。 “你说自己是不是小/荡/妇?” 温桐直冒眼泪,气得重重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江劭庭低头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钳住她的腰一把下拉。 像撕开一张薄薄的纸片,她的大脑瞬间断片,紧接着蔓延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想喊出来,却被覆上来的吻吞没。 舌尖在口腔灵活打转,湿滑炙热,色情暧昧的声响令她的痛感稍微转移。 大手抚上纤薄白皙的背,顺着脊骨缓缓往上,缠绵的酥麻让她无法控制地颤栗,最后,大手扣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感受到她放松了一些,不再像攀附的菟丝花一样死死绞着不放。 床边放着的玫瑰花倒了下来,酒红色的花蕊圆润饱胀,保鲜用的水滴蜿蜒集聚,顺着缝隙淌下,一部分滚落在床单,一部分藏进蕊中,红得更加糜乱。 温桐闭着眼,感受到了他的样子,有起伏的沟壑与青筋,她想要一点点润平,她乐意包容他。 意乱情迷之际,男人稍微使了力,见她情难自抑地长长“嗯”了声,才笑着双手撑在她脑袋边,问:“你之前梦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温桐倏地睁眼,红唇微张,不可置信盯着他。 江劭庭了然于胸,扶起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面对面随意弄了弄,等她重新回到红晕迷离的模样时,继续问道—— “梦里舒服还是现在?” 第57章 浴室 充盈感令温桐脑袋也跟着晕晕的, 她能感受到那里好似有了生命力,撑开一层层束缚。 她逐渐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埋在他的颈窝低低喘气。 微弱的呼吸裹着点轻哼,江劭庭拍了拍栽在自己怀里人的背, 忍着闷喘:“问你话。” 突然向上的力度, 温桐没坐稳差点冲出去, 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捶他:“你干什么啊?!” “这房间里除了你,我还能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立刻被绞得青筋鼓起, 低下头惩罚似的重重吮她, “欠的?夹成这样?” 她像一条被冲上岸的小鱼,偶尔扑腾两下为自己渡气, 无心理会男人故意的揶揄。 呼出的喘息暗哑而性感, 他身上的热气一遍遍擦过脆弱的神经,她陷入窒息的苍白迷蒙, 如同走在大雾四起的霜日,只能看到属于一道属于清晨的金色、笔直、耀眼的光。 男人的胸膛急剧起伏, 将怀里的人用力收紧,交换彼此局促的心跳和呼吸。 似雨后沿着屋檐“答答”滴下来的水珠,没有要停的迹象。 江劭庭垂眸瞥了眼,视线缓慢移到某人懵懵、不知所措的脸上, 大大方方吻了吻她的眼角,戏谑道:“温桐, 你让我家成回南天了。” “……” 温桐只想离他远远的, 下地瞬间仿佛开了一瓶尘封多年的红酒, 空气中发出一声令她无法接受的黏腻声响。 腿一软,她“啪”地一屁股摔在地上。 江劭庭取下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 听到闷响回头,好笑地弯腰将她捞起来,贴着胸膛劝慰:“害羞什么,又没有别人。” 半晌没人应答,他俯身捏过来某人的小脸。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0节 刚才不哭现在哭。 “干什么呢?”他抽出纸细细擦拭起来,将眼下的泪痕沾干净。 温桐扯过来被子裹住自己,根本不想看他。 什么温柔绅士,这个男人太恶劣了。 之前试探他的时候故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在心里看她笑话呢,今天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提自己梦到他,还那样问。 真的不要脸极了。 江劭庭可不知道某些人正在暗骂,莉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挠得心痒,耐着性子哄她:“疼了?下回我轻点。” 温桐的火蹭地升起,拍开正在上下其手的男人,“谁要和你有下回?找别人去吧。” 男人掐起她的下巴,冷冷瞧了一眼。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对上阴沉的目光,温桐心底有点摸不着底,咬紧下唇不语。 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手上,看起来委屈得要死。 这个小混蛋,做完后能说出这种话来,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哭? 直觉告诉他不能搭理这个翻脸不认人的,爱哭就让她哭个够。 但看她缩在被子里一抖一抖的,江劭庭心软得不成样子,放低语调询问:“又气什么呢?” 他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低头和她鼻尖贴着鼻尖,深邃的黑眸定定看向她。 温桐的气陡然消了一大半。 和江劭庭认识这么久,印象里他从没发过什么脾气,反倒让她胃口越来越大,只要对方有点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就忍不住生气。 下意识想要试探他,会不会一直对她这样。 得到的结果总是肯定的。 温桐凑近了一些,仰头和他直视:“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我有点不好意思。” 油然而生的内疚令她更加难过,明明自己对所有人都脾气很好,怎么到他这里就控制不住。 “江劭庭。” “嗯?”他一边描摹她的眉眼,一边觉得女人当真是奇怪。 上一秒还恨不得提东西走人,下一秒又这样含情脉脉盯着他。 温桐环住男人劲窄的腰身,小声呢喃:“我好喜欢你呀。” 卧室只有一盏暖黄的床头灯,悠悠洒在稍乱的发丝上,像描了一圈弧边,江劭庭伸手理顺,顺带拢紧被子。 “饿不饿?”傍晚他随便吃了点,现下快八点了,刚做完体力运动不自觉燃起了投喂兴趣。 温桐摇摇头,暂时不想吃东西,“我想洗澡。” 身上黏答答的,尤其是那里,不仅黏腻,还有留下的涩涩的疼。 “有浴缸,可以去泡会。”他朝浴室门边扬扬下颚。 浴室很大,壁龛上放着简单的男士洗浴用品,略微走近两步,味道正是雪地的木香,清冽幽雅。 热水淋在身上,每个毛孔都被轻柔地展开,不适感随之减轻许多。 温桐也没什么好讲究的,摁下一泵沐浴露,凛冽的气味让人下意识觉得凉,恍若冬季清晨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 水花四溅,整个空间都浸润着雪的清冷感。 蓦地响起敲门声。 温桐下意识应了一句,等反应过来门口站着个人的时候,忙不迭捂住自己。 虽然已经有过亲近,但光溜溜面对他依然非常尴尬。 江劭庭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睨着某个遮了上面就遮不住下面的女人,“浴袍。” 她确实需要一件干净的衣服,自己的裙子在……线被拽散了。 “谢谢。”温桐趿着大了好几个码数的拖鞋挪过去。 一个没留意,左脚踩到右脚拖鞋后跟,整个人栽倒在他身上。 突然送过来一片春色,江劭庭不假思索接住,眸光动了动,开口:“都这样了,那再做一次吧。” ??都哪样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干。 没等她出声反驳,江劭庭踢开碍事的拖鞋,将她抵在墙上,边吻手边往下。 上回他顺着她来的,虽然也舒服,但由于某些人不经事,他被迫中途喊停。 本来在床上好好坐着,余光不经意瞟到垃圾桶里的东西,伴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毫无意外有了反应。 意识恍惚之间,温桐不小心碰到了右侧的开关,花洒喷出来的热水顿时将两人浇成落汤鸡。 水流沿着他的侧脸往下淌,蛊惑而勾人,温桐失神了两秒,舔了舔唇立刻抬高手臂去关。 江劭庭将她的手禁锢在自己腰间,拧住她的肩翻了个面,背对着他。 “关什么,刚好给你润一润。”男人戴上东西,顺势而入。 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温桐的背,粗糙地一阵阵摩擦,她颤抖着,情不自禁溢出几声轻喘。 温热的水流淋在露出的一点点间隙,油光水滑,听到动情的娇呼,江劭庭身心无比舒畅,猛地提速。 温桐高高昂起头,“嗯——” 背后的男人看出了她的想法,立刻捂住她的嘴,温桐“唔唔”了两句,想扒开他的大手。 “嘘小点声,外面有人。” 温桐泪眼朦胧,侧眸望向窗户外,似有模糊的交谈声传来。 感官高度集中,越来越大的水声,她再也无法听清其他的。 “我们慢慢喊出来。”他垂下头,炙热的呼吸从侧后方喷在她的脸上。 温桐的唇擦过他的掌心,粗粝干燥,她颤得如同筛糠,不断往下滑。 江劭庭架住她,轻笑着啄了啄身前绯红的脸蛋,调笑:“不是有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敏感?” 她微微睁开迷离混乱的眼,他的另一只手嵌在她的手指间,十指相扣,漂亮的骨节偶尔曲起,时不时蹭她的手背。 交叠的指缝间流下几股热水,莫名色情。 江劭庭移开捂着她的手,与她的小手叠放在一起,亲密无间。 温桐被一点点往前推,贴着墙壁,视线里只有他起伏的手,一时情迷,舌尖掠过他冷白凸起的腕骨。 江劭庭倏地停了动作,扳过她的脸颊,眯眼扫视:“放到嘴边你就要舔?” “舔你的。”温桐顶嘴。 “啧。”他捞住她的腰,将她钉在身前,“水宝宝。” 狂风骤雨,她仿佛一个孤零零缀在枝头的花苞,打得找不到重心,剧烈战栗颤抖。 江劭庭被勒得舒爽闷哼,俯下身子蹭她的雪颈,边喘:“桐桐。” “江……”温桐偏过脑袋,艰难地回他,“劭庭。” 他含住她的耳垂舔舐,情难自控,“嗯,我的宝宝。” 温桐被他唤得心脏怦怦直跳,身躯不禁泛起红潮。 过了会被抱到浴缸边,她实在没有力气撑住自己,渐渐往水里沉,全靠后方的男人托住。 直到11点,她才被裹起来塞进被窝。 温桐闭着眼,松软的被子像一床软绵绵的云朵,揉在她的身上。 江劭庭擦干身体,掀开被子,支起脑袋拨了拨某人的睫毛,“睡着了?” “我不要了。”她皱着鼻子晃动,甩开他的手。 有人这是把他当成禽兽了。江劭庭将她揽到自己旁边,侧身关掉台灯,轻声说:“明天一起去公司吧。” “啊!?” 温桐霎时清醒。 她累傻了,光顾着躺在这里,忘了明天还要上班,“不行的,我先回家了。” 江劭庭腿一扫,某人被他压了回去,“温桐,你在我床上说这种话合适吗?” “明天要工作。”她用力推开铁棍一样的长腿,忙活半天纹丝不动。 “难道我还能不让你去上班?”他抬臂箍住胸前的温香如玉,懒洋洋继续,“我们明天一起去。” “……”温桐转过头认真解释,“会被同事看到的。” 还是早上上班时间,人来人往的,要是看到她和江劭庭一起不就当场被抓住了。 江劭庭埋进她的发间,细嗅淡淡的香味,无所谓地抬眼:“你打算光着走出去?” 温桐心头一抖,垂眸瞥了瞥自己无所遮掩的身体,才想起来裙子的线被拽断了。 触及某人幽怨的视线,江劭庭低声一笑:“明天早上有人会送衣服过来。” “晚上就睡我这,听到没。” 现在她不睡这还能去哪?温桐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第58章 脸红 蔫着脑袋同意, 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但江劭庭很满意她的识趣。 两人不着寸缕躺在一个被窝,她脸颊的潮红改未完全褪去,男人爱怜地嘬了嘬白雪枝头的红梅。 疾风骤雨, 有些红肿充血。 鼻梁高挺, 薄薄的唇润着点津液, 热情而温柔地抚慰她。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1节 江劭庭忙碌中,头顶一只小手摸了摸,他敛眸瞟过去:“温桐, 你摸狗呢?” 温桐手一僵, 讪讪缩回去,她确实觉得他这样像毛茸茸的大狗狗。 “摸点该摸点的, 知道吗?” 她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懵懂张了张唇,直到手被扯了过去。 很烫, 似乎在跳动。 温桐之前就知道她把握不住。 她微微掀眼看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缱绻含情,他的眼睛是见过人里面最好看的, 浅浅的双眼皮,眼尾略微上翘,天然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格外专注幽深。 笑起来会弯一点, 很有感染力,仿佛软软的头发都写满了开心;情到深处时则会迷离泛泪, 令她下意识想满足他所有需求。 合理的或者不合理的, 只要能让他愉悦。 温桐喉间干涩, 被自己羞耻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来, 问他:“今天怎么喝那么多酒?” 江劭庭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缄默了两秒拥紧她,低声道:“有些烦心的事情没处理完。” 那片药的成分基本确定,笃定了十三年的幕后主使临到头才知晓另有其人。 那个人为什么要策划这场车祸?常年面对父亲的遗像他怎么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这些问题让他头疼,酒精作用下方得到片刻舒缓。 然后她就过来了,还送了自己一束花。 江劭庭一寸寸舔/弄她的唇角、脸颊,像窝里为雏鸟顺毛的麻雀。 温桐明白他并不想告诉自己原因,垂下睫掩饰眼里的失落。 她的的确确帮不了他什么,不添麻烦就好了。 在男人哑着嗓子一句句的“宝宝”下,她不得已抛开那点闷厚的情绪,予取予求。 被子里温度陡然升高,江劭庭将她散乱的发绕至耳后,正色:“好了,今晚到这,我们该睡觉了。” 温桐本来也没有那种想法,安安静静阖上眼,咕哝了一声“晚安”。 一夜无梦。 也许是早晨,搂着自己的男人套上衣服下床,天刚蒙蒙亮,她迷迷糊糊听到他打开门和外面的说了两句什么。 等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偌大的卧室鸦雀无声,温桐摸了摸,枕头还是热的。 “江总。”她撑起身对着空旷的房间喊了一句,寂寥的回音荡进耳朵。 床头的时钟显示七点四十分。 “去哪里了。”温桐揉了揉眼睛嘟囔,准备起床。 浴室门“咔哒”打开,挺拔的男人站在门边,手里拿着毛巾,应该是刚洗漱完。 眸色深不见底,明亮勾人。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很快懂了他的意思,将胸前的被子往上拽了一点,满脸警惕和他对视。 一声细微的轻呵,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她,最后落在床边。 “那有衣服,等会吃早餐。” 温桐探出脑袋瞅了瞅,一套搭配好了的衣服,很好看。 她立马燃起了打扮的兴奋欲望,牵出半个身子去拿。 某人开心得似乎忘了自己没穿衣服,撅着臀像个钻出笼子的白兔子,要不是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有这么傻,他会毫不怀疑她在勾引自己。 倒挺像在浴室的那次。 温桐不知道另一边的男人正在想入非非,有点惊讶于江劭庭的审美。 燕麦色收腰大衣,圈弧小翻领,a字波浪下摆很是俏皮,还配了一条雪白的毛绒坎肩。 温桐歪头准备道谢,与他直白的目光不期而遇,她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下一刻“咻”地躺回被子里。 她结结巴巴试图转移话题,“这是你买的吗?” 按照往常,江劭庭肯定会逗弄她两句,但早上还要去公司,万一又被气哭不知道得甩多久脸色。 “上次在你那个……” 你那个来历不明的哥。 他顿了半秒,吞回到嘴边的话,改口:“在你哥病房的杂志上看到的。” 然后就给她买了?温桐仰头看向他,甜甜一笑:“谢谢江总。” “穿好来餐厅。” 她重重“嗯”了声,目光黏在他的后背。 笔直的黑西裤,隐约可以看见白衬衫里的肌肉线条,身影冷淡疏离。 一点也不像会喊“宝宝”的人。 衬裙和大衣都意外合身,温桐特意将头发挽在单侧,方便配那顶毛呢礼帽。 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她对着镜子来回整理好几次,才戴上奶白色手套。 一直在滨海和京港来回跑,这幢别墅江劭庭并不常住,平日里只有佣人会来打扫、打理花圃和草坪。 他正在坐在餐桌上和电话那边的陆正泽谈景山居的改造工程,中标后这个项目等着启动。 说了几句后感受到头顶一道炙热的视线,他缓缓抬眸望过去。 一双水莹莹的杏眼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偏柔弱的长相楚楚可怜,生起气来也没什么攻击性,眉眼走势向下,微微低垂,似柚子花香,清新中带着点苦涩。 每个地方都是他喜欢的。 “打扰到你了?”温桐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有点不好意思。 他的眼神很沉,杳然悠远,像要把她勾进去似的。 江劭庭笑了笑,回答:“很漂亮。” “劭庭?”电话那头的陆正泽狐疑张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家可能还有个人。 “到公司后我回拨给你。”江劭庭挂断电话,示意她坐下吃饭。 佣人准备的西式早餐,brunch拼盘旁边摆着刀叉,温桐相当别扭地切开烤肠送进嘴里。 味道还是很好的。 她悄悄看了眼对面的人,脑海里还停在对方的那句“很漂亮”上面。 他怎么不说话了?弄得她都找不到理由回话。 温桐叉了一块红心芭乐解腻,便有些吃不下了,将餐具整齐放好。 江劭庭同步放下刀叉,优雅地拿起一边的手帕擦拭,边问:“是不好吃吗?” 温桐抿一口牛奶,摇头:“没,我饭量比较小。” 热牛奶香味浓郁,喝下去心里也跟着暖暖的,她惬意地眯眼享受,没几秒便被对方突然扔出来的话呛得直咳嗽。 “昨晚不是挺能吃的吗?” 投来淡淡的一瞥,她发誓这个男人说的“吃”肯定打了双引号。 温桐脑内飞速旋转,贫瘠的知识里怎么也检索不到类似的话怼回去,干脆闷头喝奶。 林叙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起走出来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江总心情很好的样子,被牵着的温小姐则气鼓鼓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自家老板就会喝闷酒,他自作主张把温小姐过来就是想让她陪陪他,毕竟boss身边一直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冬天的早高峰白雾氤氲,行人收紧帽子低头匆匆赶路,包子铺前面热气腾腾。 眼看快到公司大厦,温桐开口:“林秘书,我在集团对面的红绿灯下车吧。” 林叙用眼神征求另一个男人的意见。 “大厦那边人太多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解释。 江劭庭反手握住她,有一下没一下轻捏,“没关系,他们不会瞎说的。” 从始自终,他就不觉得两人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某些人一直推三阻四的,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我不想被大家看到。”温桐的想法里,办公室恋情大部分时候是不被允许的,她毕业前实习的公司就命令禁止在办公室谈恋爱。 更何况自己的恋情对象还是ceo,简直不敢想象曝光后得接受多少议论纷纷。 江劭庭眉峰微皱,食指慢慢勾她的无名指,问:“我让你丢脸了?不让别人见我。” 林叙差点一个急刹,这酸溜溜的撒娇怎么会从他冷漠果决的老板嘴里说出来? 太惊悚了。 温桐诡异地涌上一抹心虚,像哄小孩似的分析利弊:“同事知道了影响不好,以后我们做什么都会被格外注意的。” 江劭庭横了她一眼,冷冷道:“随便你。” 温桐莫名觉得他在撒气,虽然冷脸,但却活灵活现的,眼尾的睫毛压得上翘了一点,应该昨晚睡迷糊了才成这样。 她忽然有点好奇他睡着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估计也像这样,娇娇的……? “江总。”她侧过身体,凑到他的耳畔嘀咕,“你今天好……” 江劭庭绷紧脸,相当不理解:“温桐,说话过脑子了吗?” “……”她不禁想起在医院花园那次,他说“聒噪的小孩子就应该扔进湖里”,现在自己多半就是他眼里那个聒噪的小孩。 “我到了。”温桐立刻推门下车。 “江总,林秘书,再见!” 说完便提着包跑路,只留给车里人一个如获大赦的倩影。 总算走了,林叙简直要被恋爱的酸臭味熏晕,脑袋里都想好了婚礼坐哪桌。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2节 “江总,宋姝递过来消息,一切顺利。” 过了好一会,没人搭理他。 林叙诧异回头,猛然瞅见老板耳根泛起一层薄薄的红,吓得立刻扭头发车。 温桐站在大厦的玻璃门前理了理头发,再次不自觉赞叹江劭庭的审美,这套衣服她好喜欢。 进品牌一部办公室的门,她就被几个同事围起来调侃。 “我说刚才往楼下一瞟就看到个女模特,原来是我们一部的温大美女啊。” “有链接吗,一整套的。” “没有没有,朋友送的。”温桐疯狂摇头,她也不知道江劭庭从杂志的哪个角落看到的。 夏晚心领神会,侧身撞了撞她的肩膀,“你这个朋友对你不一般啊。” “这套衣服可是colour的秋冬系列新品,连手套都配齐了,得近七位数了吧。” 温桐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林朝急匆匆冲进门。 “重磅消息,ceo疑似恋爱了!” 第59章 消息 ??? 温桐心头狠狠一跳。 不可能啊, 她下车的时候四处观察过了,根本没几个戴江岸工牌的人,况且江劭庭人在车里面,按理说不至于被发现。 “你别说话说一半啊, 哪来的消息?” “别不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江总不是出差去了吗?” 同事你一言我一语, 温桐的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紧张看向林朝,生怕他下一秒就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林朝把凳子拖到腿边, 大喇喇翘起二郎腿, “刚进大厦的时候,江总手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好多人都看到了。” “你们懂那种笑容吗?就是那种甜丝丝、如沐春风的笑, 恋爱里的人才这样。” “……”温桐庆幸自己没跟江劭庭一起下车,不然他这么招摇不被发现才有鬼。 夏晚对他的八卦很不屑, 翻了个白眼:“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就不能是别人送的花, 江总没好意思拒绝。” “红玫瑰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你不会是没被送过吧。” 温桐一把扣住夏晚伸出去的爪子,疯狂朝他递眼色:“林朝哥,我桌上有份文件不太懂,你帮我看下吧。” “那你找对人了, 我正好有空。”林朝无所谓地耸耸肩,起身路过她身边时蓦地停下脚步, 凑过来嗅了嗅。 温桐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吓得往后仰, 旁边的夏晚上去就是一脚, “你闻什么闻啊,狗见到肉了?” 林朝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踹, 却没有生气,扶了扶眼镜疑惑问她:“桐桐,你换香水了?这味道我怎么总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闻言,温桐抬起手臂闻了一下。 像雪天被折断的青色松针,清新冷冽,是江劭庭的味道。 她连忙哈哈干笑两声,佯装镇静回答:“可能是热销香水吧,放家里快过期了,我看到就拿出来用用。” “男士香水,你——” “我哥哥的!”她迅速接上话,“他最近不用了。” “还挺好闻的。”夏晚搂住她好奇问道,“你哥也很好看吧?” 温桐见话题转移了,轻吁一口气坐回工位,低头边开电脑主机边回答:“嗯,我哥又帅脾气又好。” 哥哥很高,几乎和江劭庭差不多,刚开始认识江劭庭的时候,她就感觉他和哥哥一样温温柔柔的,哪像现在动不动说那种话。 估计是本性暴露了。 快到9点半,吃瓜聊天的同事纷纷回到自己工位忙活。 温桐趁电脑开机空隙给招摇过市的男人发了条消息:[江总,公司里都传你恋爱了,低调一些!] 点击发送后,她转了转鼠标准备处理工作,手机倏地弹出一句话。 [江:温桐,你来当我的老板好不好?] ……官大n级压死人。 她的句子还没打完,抬眸望见tassy姐正在门边朝自己招手,赶紧起身过去。 “桐,恢复得怎么样了?” 温桐在宜杭医院待了近一个月,期间tassy姐打电话过来问候过很多次,想及此她回了个感激的笑容,“基本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两人前后走进总监办公室。 “今天是想和你谈谈后续的工作安排。”tassy将冲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继续,“逻辑系列上市后反响不错。” 温桐双手接过马克杯,礼貌颔首:“我昨天也听夏晚姐说了。” “嗯,有了解的话就很好。” 她弯腰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递过来,“看看这个方案如何。” 温桐翻开浏览了几页,是关于品牌联名的计划书。 “前不久colour向我们的成衣品牌luis提出合作邀约,江岸和他们一直有往来,所以我们部门出了合作方案。” “您是想用逻辑系列的珠宝作为这场广告时装秀的饰品?”温桐下意识张口。 tassy笑着往她这边移了一点,回答:“是也不全是,这场秀的主题是“穿越时代”,逻辑系列的珠宝可以参与进去。” 温桐恍然大悟,这是件低成本高收益的事情,大概率是tassy姐特意为她留出来的,“我明白了,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tassy轻轻拍了拍女孩紧绷的肩膀,与她对视:“放轻松,这相当于趁热打铁的推广宣传,锦上添花即可。” “到时候你跟着其他部门去一趟colour总部,看看秀场的表现效果是否可以达到你的预期。” 听上去确实不是什么难事,颇有种当甲方的味道,温桐了然于心,点头应下。 tassy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疲惫,“出发时间会在会后决定,到时候开会通知你,回去工作吧。” 温桐关切多问了两句,见她确实没有大碍才转身推门出去。 没走两步路,忽然想起回了一半的消息,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聊天框赫然一个问号。 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脑内都能联想到江劭庭现在的表情。 薄唇抿紧,凌厉的眉宇拧着,用余光瞥她。 温桐点进消息界面。 [江:怎么,我不能见光难道我的花也不能?] 后面那个问号估计是看她太久没回才打出来的,温桐拍了拍他的头像,回:[刚刚有工作安排被喊走了。] [江总今天真的好可爱~] 同事路过打招呼,她忙不迭熄灭屏幕微笑回应,等人走远了才敢悄悄拿出来。 [江:欠x] 温桐脑内自动屏蔽了后面那个不文明的词,用力戳着手机撤回上一条消息。 他,就是个非常恶趣味的男人。 拐进茶水间,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洗手,她轻手轻脚打算溜过去。 只差两三步,背后响起一道黏哒哒的干净音线。 “桐,怎么都不和我打声招呼,我想我今晚会难过到失眠。” “……”温桐无语地倒了回去。 已经12月了,黑色西装外套大敞,露出里面散着两颗扣子的花衬衫。 她想也没想顺口问道:“lin总监,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lin扬了扬眉梢,上前两步无辜一笑,“桐可以摸摸,看我冷不冷。” “我先回去工作了,再见。” “诶,开个玩笑而已。”他连忙出声拦住她,“听闻笛说你生病住院了,我简直要茶饭不思,现在好点了吗?” “好了。”温桐怀疑这个男人可能是朗诵专业毕业的,每个句子都抑扬顿挫,饱含情感。 “品牌部应该是派你去colour总部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做个伴。”lin满眼期待看向她。 温桐回以一声叹息。 “你真令我失望。”他不满地凑到她眼前似要看清对方是不是认真的,紧接着眉心狠狠一皱,“咦,你身上的野男人味不会是我大哥的吧?” “你们睡一起……” 趁话没说完,温桐果断重重踩了他一脚。 “我先回去了,lin总监。” “桐,我想我不会再夸你好看了。” “哦,回见。”她冷漠扭头离开。 江家的男人怎么个个都这样?不分场合胡言乱语。 午休的时候,温桐特意裹上小毛毯,把大衣脱下来通通风。 一直被说实在有点受不了,索性把衣服拿去透透气。 到下班时间味道基本散了,其实并不是香水,是他家的沐浴露,不知道用的什么配方留香这么持久。 冬天的夕阳烧干了空气中的冷意,鼻腔涌进干燥的枯草味,仿佛置身于满地金黄的原野。 能够在下班路上见到夕阳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小区门口的老人推着婴儿车散步,温桐一眼就看到了提着菜的高大男人。 温杨正要抬腿上阶梯,腰间就黏过来一个“小尾巴”,他垂眸拨了两下没扯开,有些好笑地回头问:“我身上有磁铁?隔这么远都把你吸过来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3节 温暖的落日下,哥哥买了菜回他们的家,这件事她光想想就觉得开心,更别提现在成为了现实。 他大概刚洗了澡,新换的衣服有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温桐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后背,嘀咕:“那我也得有块磁铁我们才能吸一起呀。” “好,你说的都对。”温杨爽朗一笑,揽过她的肩膀进楼。 温桐主动接过来他手里的另外一袋菜,饶有兴趣多瞅了两眼。 “今天做板栗烧鸡和爆炒鱿鱼。”温杨侧眸望向双眼发光的女孩,摸了摸她的脑袋报菜单,“有人要馋哭了,那再加个椒盐排骨和蛋花汤。” 温桐的肚子相当给面子“咕叽”一声,她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我们快回家吧,饿了。” 703室厨房比较小,两人进出的话有点拥挤,她干脆搬过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剥板栗。 “那哥晚上还要去上班?”她对着忙忙碌碌的背影询问。 温杨拍了两颗蒜,继续拿来旁边的泡椒剁成碎,“对啊,夜班自然是晚上。” 他昨晚去试的工,凌晨12点到隔天早晨8点,搬货卸货送货,事情简单工资也还行,可能是因为夜班的原因不好招人,老板看他年轻有劲,很爽快地同意了。 夜晚对他来说无所谓,毕竟在开裕的时候经常三班倒。 “感觉很累,要不我们再看看其他的吧,反正我还有点钱。”温桐听得蹙眉,长时间黑白颠倒对身体多少有影响,而且工作内容听上去也很辛苦。 温杨不以为意,切菜的动作没停下,“条件摆在那,没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温桐哼出声,不赞同他的话,“什么条件不条件,我觉得哥哥好得很,不如慢慢找顺便多修养。” “再养下去我就得躺在床上等你喂饭了。” 她正想反驳,袋里响起手机铃声,抹了抹手接起。 “喂,您好。” “温桐。”手机那边的男人环顾空荡荡的卧室,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第60章 情绪 温桐送的这束花是江劭庭没见过的玫瑰品种, 大致是花店自己培育的,成熟的果香,相比于其他常见的玫瑰品种气味更为清甜,放在办公室一整天下来也不怎么熏人。 他翻了两页工程实施方案, 觉得无趣, 便支起脑袋瞧了会白玉瓶里娇艳欲滴的花骨朵。 回到家后江劭庭猛地意识到她估计花了点钱。 印象里某人的工资好像就那么一点。 啧, 兔毛都要被拔光了还想着搞浪漫。 温桐向哥哥比了比手势,示意有电话拨进来,放下菜篮子走进阳台。 背靠落日, 浑身都暖呼呼的, 她对着手机解释道:“今天没有时间过去,我哥已经在做饭了。” “明天呢?” “还不知道。” 江劭庭解了领带丢到一边, 不屑地轻哼:“你倒是说说哪天得空?” 温桐转过身子面对夕阳, 舒服地眯起眼睛,“江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次次都被他笑, 也该轮到她反击一回了。 沉默了片刻,电话里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叱, “自恋。” 尾调沉哑,听不出太多情绪,她被落日晾了会,有些脸热, 正想换个其他的事情说,手机忽然弹出一条短信。 [滨海银行账户余额变动通知:尾号为6655的账户于18时47分转入……] 一连串的零让温桐直接瞳孔地震,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吼了出来:“这是谁转错了吧?” 暮景残光, 余霞成绮, 大理石地板冷冰冰反射余热,江劭庭套了件衣服去饭厅用餐, 见她大喊大叫的便随口一问:“什么?” “刚才手机里多了一大笔钱,我的天!”她点开软件看见骤然增加的存款,说话都不利索了,“难道是在做梦?!” “哦,可能你发年终奖了吧。”江劭庭将手机放在一边,慢条斯理切开盘里的牛小排。 温桐犹豫了两秒,否定这个猜测:“这才12月初,没到年终奖的时候,而且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那就是项目奖金,你最近不是干得挺好的。”他勾勾唇,笨蛋就是笨蛋,一哄就上钩。 温桐暂时摸不着头脑,更担心是别人转账转错了,于是点开手机银行里的明细。 …… 私人账户,还姓江。 “江总,您发项目奖金不用对公账户?”她的激动被浇灭了一大半,颇有种到手的鸭子飞了的感觉。 她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发奖金了。 江劭庭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抿了口果汁调侃:“怎么,想害我进监狱?” “无缘无故给我钱干嘛?”温桐闷声问了句。 她知道自己和他在社会阶层上差得太多,也不是说非要不收他的东西,但这种过于直白的转账着实怪怪的,尤其昨天他们刚有过身体接触。 “感觉像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交易。”她扶着阳台栏杆,低头不自觉踢了踢墙壁。 江劭庭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只恨不能把她抓到眼前来看看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我和你有什么不正当的?”他放下刀叉,似有不解,“温桐,你为什么总是在瞎想?” 开始只是有点货不对版的失望,经他一说,温桐的失望直接演化成没来由的难过。 他做事向来没有和自己解释的习惯,从7月到12月,仔细算算他们认识还不到半年,她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对方展现出来的。 多数时候,快速的相遇往往预示着更快的别离。 “我没有瞎想。”温桐的肩膀耷拉下去,枕着栏杆不再说话。 江劭庭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放缓语调问:“我过来找你吧。” “等会吃晚饭了,哥哥要上晚班,我想多陪陪他。” 言外之意就是要陪另一个男人,没空见他。 江劭庭自认为他态度很好了,某些人非要和他对着干。 “嗯,随你。”他起身回卧室,余光瞟到佣人正把一些新鲜的荔枝放进冰箱,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有人喜欢吃。 正想问一句要不要明天给她带过来,低头一看,挂了。 温杨系好围裙准备炒菜,回头就看到失魂落魄荡进来的游魂,他隐约听到前面她在电话里谈项目奖金,便关心问道:“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有一点。”温桐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她有过恋爱经历,但在和陆初霁的感情里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喜怒无常,对方不止一次提过她脾气好。 “我们慢慢来,这不是才刚转正。”温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桐抛开杂乱的念头重重点头,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脸颊上带,触碰到的瞬间敏锐发现他的掌心颤了一下。 她不顾哥哥的阻拦掰过来,手掌下方边缘擦破了皮。 “是搬货的时候磨破的?”她就知道那份工作没这么轻松,才第一天手就能擦伤,大概率是需要一直干活不能停下歇口气。 温桐搬来自己的小药箱,拿出碘伏清理消毒,“受伤了要不缓一天再去?” “傻不傻,哪有上班一天就请假的。”温杨不觉得严重,后面慢慢起了一层茧子就不会再磨破,但见她紧蹙眉认认真真的模样,也就由她去了。 晚上还得去,温桐索性不贴创口贴,绕上纱布,“我觉得这个工作不好,太辛苦了,哥哥还是别去了吧?” 等到纱布一圈圈绕完,温杨才整理好措辞,一五一十说出他的计划。 温桐心底的压抑随他的话一扫而空,眼前也瞬时清明起来,不敢相信地望向他:“京大?” 虽然比不上哥哥高考录取的大学,但也很不错。 “嗯,12月中下旬查录取结果,按照成人高考往年的分数线应该够了。” 温桐兴奋地来回踱步,没想到哥哥背着自己干了这样一件大事,赶忙跑进房间拎起包,“需要买点入学用品吧,我们一起去超市看看!” 相比之下温杨镇定很多,摘下她的包放回原位,无奈笑道:“哪有这么快,明年3月才入学。” 这件事是他最近刚决定下来的。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出现,他打算一辈子待在温桐身边,只做一棵默默无闻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提供一处庇护之地。 但江劭庭的出现让他明白,真正的庇护绝不是替她吃苦受累,而是拥有直接帮她解决麻烦的能力。 他决定去京港。 “之前说好要在滨海陪你的,桐桐对不起。”温杨俯下身子拥住她,像个贪恋梦境的人,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只剩下眉睫微微战栗。 温桐当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哥哥能有更好的未来她比任何人都开心,但现下她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 “哥,你身材真好。”像一座压下来的小山,她伸手戳了戳硌着自己脸颊的的胸肌,正色道,“但你妹快被闷坏了。” 温杨一怔,垂眸瞥了眼怀里捂得面露绯色的女孩,脸上闪过几分局促,清咳了两下拽了拽围裙进厨房,“饿的话先吃点零食。” 望着眼前相当不自然的背影,温桐愈发奇怪,开个玩笑而已,她哥脸红什么呀?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逗他了,自家哥哥的脸皮比她还薄。 翌日,温桐正在电脑上对销售部发过来的销量预测表,还没从密密麻麻的数据里钻出来,销售部同事突然喊她去趟10楼洽谈室。 她和销售部向来没多少接触,对方话语里比较急,她抓紧时间下楼。 “进。”冷漠平静的声音。 推开门,凉浸浸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短暂到几乎注意不到。 温桐快速扫视室内其他人,礼貌颔首,“大家好。” 江劭庭低头翻阅数据资料,说:“部门人都齐了,陈述内容简练一点,减少沟通成本。” 销售负责人汇报上个月逻辑系列的业绩,有关联的部门基本都来了。 她边听边在笔记本记下,比起看数据表通俗易懂太多。 两人的视线接触过几次,但他没多停留便错开,温桐盯着他的领带看了会,随后移回本子上。 汇报加提问大概用了半小时,整个过程江劭庭没多少情绪起伏,让说话的人不禁战战兢兢,直到ceo留下句“辛苦了,后续整理成文件”起身离开,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4节 他从温桐身边径直走过,双腿笔直遒劲,带来一阵凛冽的风。 他没看她,直直走过去的。 温桐怕自己忘记内容,留在洽谈室整理笔记,思绪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磨蹭近十分钟就写了两行字,索性回自己办公室。 她刚挪动步子,门蓦地被推开。 江劭庭见里面还有个人愣了一下,客气微笑:“没打扰到吧,我漏拿了东西。” “没有的。”温桐艰难扯了扯嘴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礼貌得像不认识自己。 眼看他又要推门走了,她抠了两下手心试探性喊道:“江总。” 他停下,侧过头看向她,虽然没说话,但眼里明晃晃写着“还有事吗”。 温桐骤然泄气,失去继续说下去的语气,咬着唇摇摇头。 听到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她转身收拾自己的物品。 过了会,温桐感觉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抬眸,男人正站在一边意味不明盯着她。 “你干嘛不理我?”她委屈嘟囔。 他没有回答,走近两步弯腰来回打量,半晌后才慢慢开口:“我倒想看看你嘴里有几句真话。” 温桐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如果分明的爱意注定难以与稳定的情绪共存,那她也不能让他独善其身。 第61章 工作 某些人毫无章法地对他的嘴又撞又蹭, 把他逼到长条桌前瞎捣鼓了半分钟,大抵是见他不为所动,讪讪抬起眸瞟了一眼,蔫着脑袋退回原来的位置。 江劭庭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沉下脸佯装斥责:“工作时间, 温策划这样做也太不考虑后果了。” 温桐从头到脚红了个透, 头回主动做这种事却换来一顿训,她恨不得钻进桌子下躲起来,脑海里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喘不过气的地方。 “对不起, 我回去工作了。” 没等到回答, 她识相抱起笔记本扭头就走,腿刚迈出去, 感受到一股力量拽了拽自己的围巾。 温桐抿紧唇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 泪眼婆娑的模样让江劭庭心疼又好笑,无奈朝她张开手臂。 下一秒, 怀里就多了个暖洋洋的小火炉。 他低头捧起她的脸,凝视片刻后问:“啃了一通就想走?” “要不要看看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温桐垂睫盯着胸前的工牌, 声音闷闷的,破罐破摔:“那你咬回来吧。” 话音刚落,她的唇上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温桐懵了,下意识伸出手指触摸, 果不其然沾了点殷红色的血珠,“你有毛病吧?!” 罪魁祸首气定神闲撩起她的工牌拿在手里把玩, 反问:“有些人不陪着自己男人, 跟不三不四的人待一起不是更有毛病?” 她怔了怔, 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昨晚的事情,再次解释:“是我哥哥, 在宜杭你见过的,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我哥最近上夜班,在家的时间和我错开了,才想多陪他一会。” 温桐以为他不记得了自己和哥哥住一起,认真交代来龙去脉。 “我没有干什么,你故意不理我,还咬我。”温桐把话题转回自己介意的地方,埋怨地望向他。 她的脾气就和人一样,软绵绵的,好对付得很,江劭庭心底的那点烦躁早已烟消云散。 门缝里偶尔钻进几句员工的说话声,某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条吐泡泡的金鱼。 “是我不好。”江劭庭遵从内心的想法,弯腰亲吻她。 唇舌交缠,他方才明白何为食髓知味。 湿湿热热的舌尖,像一块滑溜溜抓不住的果冻,好不容易卷住细细品尝。 柔软清甜,像她送的花,也像她这个人。 “温桐,想你了。” 她本就被亲的头晕,对浓情蜜意的诉白愈发无法抵抗,整个瘫软在他身上,说不出话便伸舌蹭了蹭他的,以示回应。 缠吻之间掠过唇角被咬破一点的地方,酸涩刺激的酥麻令温桐无法控制地轻颤。 江劭庭蓦地离了她的唇,深邃的眸子流光转动,抬抬手幽幽看向她。 温桐毫无疑问想起上次他在医院说过的话:不许……还没到晚上。 男人不疾不徐拿出手帕擦拭指尖,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 羞赧直冲天灵盖,像刚从火堆里挖出来,温桐热得出奇,只差没把脑袋缩进围巾里。 “羞什么。”江劭庭重新把她拥进怀里,意味不明笑了笑,“我喜欢得很。” 温桐给了他一拳头,男人满不在意裹住她的手掌,静静相拥。 没温存几分钟,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江劭庭一把揪住试图往椅子后面躲的女孩,好笑道:“你这个叫欲盖弥彰。” 温桐根本做不到他这么从容,满脸惊慌指了指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又没做。”江劭庭整理好她的裙子,神态自若信步打开门。 门外的员工见到忽然出现的ceo难掩惊诧,结结巴巴问好。 “有事吗?” “没,没什么大事,我们以为里面没人打算用洽谈室开会。”说完他的余光似乎瞅到里面还有个人,但面前的男人实在太高大,挡得严严实实,他本能伸长脖子试图一探究竟。 触及到一道冰冷凌厉的目光时他才意识老板还在这里,猛然回过神:“既然江总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和品牌部的人已经聊完了。”他暂时还不想听到什么烦心的风言风语,“你们五分钟后再来。” “好的,江总。” 听到脚步声远去,温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怕似的抚住胸口。 还好没干出格的事情。 江劭庭双手搭着椅背,低头问她:“要不要吃甜点,和荔枝?” 今早出门家里的阿姨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貌似是看温桐年纪不大会喜欢吃甜品,但碰巧她昨晚没回半山风光,他迟疑了一会后让林叙带上。 “ceo请喝下午茶?”温桐侧过头,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那要看温策划给不给这个面子?” “当然给,想吃。” 温桐握住他的手腕,亲昵地和自己的手扣在一起。 每次因为他产生的负面情绪,好像都能一下平复,真是奇怪。 江劭庭轻轻一笑,道:“好了,回我办公室,在这说话不方便。” “嗯。”温桐理了理头发,随之出门。 她跟在后面,隔了几步路的距离,穿过办公区域时仍旧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来回打量。 江劭庭侧眸扫了一眼,那些视线不约而同缩回工位。 这种情况,温桐并不觉得会有同事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多半只是想看看ceo长啥样,和传闻是不是相符合,毕竟江劭庭上任后一半时间都在出差,公司里大把人只见过照片。 路过中级会议室,她远远就看到走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立马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桐桐,你怎么也下来销售部了?”夏晚正说着话,回头瞄到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微抬下巴冲她喊了一声。 江劭庭脚步一顿,温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江总上午好。”夏晚视线移动到后方的同事身上,疑惑不解,“桐桐,你和……” “tassy姐,夏晚姐,你们是刚开完会吗?”趁她还没说完,温桐忙不迭张嘴岔开话题。 tassy温和点头,朝伫立在另一边的总裁问好,又重新看回她,说:“桐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多多向江总请教。” 虽然和夏晚有同样的疑问,但当着这个琢磨不透心思的男人,她也没敢多问。 “是这样的,销售部汇报上个月的业绩,把有关部门都喊去了,所以才有幸和江总碰上。”温桐只怕再不解释就要露馅,继续道,“现在我们正去……” 骤然卡壳,她一时半刻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把自己和江劭庭走在一起联系起来。 她连忙装作呛到了咳嗽起来,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江劭庭接收到了某人的求助信号,淡淡开口:“接任江岸前我和colour那边的人还算熟识,有些品牌合作信息资料也许你们部门能用上,劳烦温策划去11楼拿一下。” tassy有些惊讶于ceo能想到这么细致的地方,感激道:“多谢江总记挂着品牌部,桐自然乐意走这一趟。” “对的对的。”温桐小鸡啄米般点头,无比殷勤。 江劭庭没有再多说,微微颔首,迈着长腿阔步走向电梯。 在领导的眼神示意下,温桐立即跟了过去,进入专用电梯才放下心。 “我们好像在偷情。” 陡然响起的话臊得她浑身发烫,扯松围巾嗔了句:“你说什么呢。” 江劭庭翘起嘴角,勾了勾她的手指,回答:“偷偷摸摸,还挺刺激的。” “……” 她被吓得魂都飞出去了半个,他还在这说刺激。 简直是幸灾乐祸。 11楼只有预约才能进去,温桐终于可以安心吃甜点。 她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边吃边看他处理工作。 青柠抹茶半熟芝士,奶黄色和抹茶绿相间,很有夏天的感觉,入口清爽绵软,甜而不腻。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5节 温桐勺了一小勺用手托着送到他嘴边,贴心推荐:“冰凉丝滑,好吃。” 江劭庭故意挑她习惯的位置张嘴吃下,成功逗得某人面红耳赤,在打印机里取出资料后眉眼弯弯望着她:“这份文件等下你拿回去交差。” 温桐以为他随口说的,没想到真的有合作信息资料,顿时有种一块钱刮出大奖的错觉。 “你要是不喜欢转账的话,我以后可以不给。”江劭庭想起昨天的事情,提出第二种可行的建议,“换成房子、车都可以。” “……”她噎住了。 “半山风光停着好几辆没开过的,去挑辆喜欢的?”他思索了会,自顾自继续说,“或者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京港挑。” 说得好像在路边买冰淇淋一样,温桐用甜点堵住他的嘴,不想再感受世界的参差,“我目前不缺什么,以后再说,谢谢江总。” 江劭庭担心她又胡思乱想,拿开勺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解释:“昨天给你钱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的那点工资买了花还吃得起饭?” 温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对金钱的感知似乎不是很准确,她的工资绝对算不上少的。 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她放下手里的甜品,有些愧疚地抱住他,嘟嘟哝哝:“对不起,我昨天挂你电话了。” 江劭庭亲了亲她的发丝,揶揄:“恐怕是有人以为我要当金主,包养情人?” 温桐蓦然抬头,小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你一个女人,哪来的包养。” 对上他分外幽深的目光,温桐懂了意思,红着脸拒绝:“我等会得回去,不能耽搁太久。” 江劭庭眸光微动,埋进颈间吮弄她的耳垂,声音比往常更沉更哑:“晚上过来好不好?” “我想你想得紧,上下都想。” 第62章 湿地公园 (一) 温桐从11楼出来的时候, 颅内如同缺氧了一般,飘飘然找不到重心。 落地窗外的天穹湛蓝,即便无风,云朵也在悠悠向前;金色细尘流而不动, 缱绻的阳光照得她脸热。 那种情形下的“好不好”没给温桐多少思考的时间。 像在教堂里聆听信徒的祈祷, 在虔诚热烈的攻势她无法再去深究, 满脑子只想着对这个匍匐在脚边的、唯一的拥趸者再好一些。 出了电梯温桐稍微清醒,自己热情洋溢的主动完全是被他蛊惑了,还被江劭庭调笑了好一会。 脑海里还回荡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她晕晕乎乎回到一部办公室, 脚刚踏进去半步,工位后面的脑袋整整齐齐抬头望过来。 脚尖一抖, 温桐扫了一圈同事们八卦的脸, 问:“大家这是什么表情?” “听说你去11楼了?”后桌工位的女生环顾四周,捂着嘴压低声音, “江总怎么样。” 温桐一时语塞,实在不好怎么评价他, 沉默摇头。 工位上几人你望我我望你,发出一声感叹:“也是,任谁碰到这种事情心情都不会好。” 温桐正拿着资料放进打印机复印,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疑惑提了一嘴:“什么事呀?” 结果不仅没人回答她, 还都默契低下头忙工作。 神神秘秘的,她转头想问夏晚, 对方猜到了她的意图, 视线相接时朝她比了个叉。 温桐愈发觉得奇怪,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之前江劭庭不是好好的吗? 中午和江闻笛吃饭的时候,她找机会旁敲侧击了两句。 自从夏天去湘菜馆吃过一次, 江闻笛就常常约她一起来这家店,像极了吃惯大鱼大肉的人来体验农家小菜。 “大哥??”她辣得直喘气,灌下一大杯水后才接上话,“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温桐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她和江劭庭的事情好友还不知道。 开始她以为lin可能会有意无意提起,后来从江闻笛的话里才知道这兄妹俩不是冤家不聚头,一年到头只有回家的日子才会见面。 “上午办公室的人说到一半莫名其妙不说了,现在有点好奇。” 江闻笛从她手里接过豌豆汤,吹来热气:“他们不敢说吧,毕竟隔墙有耳,万一被我大哥知道就惨了。” “难道江劭庭还会吃了我们不成?”温桐自认为最近已经硬气了不少,绝不是以前那个在他面前怂里怂气的包子。 江闻笛被连名带姓的三个字吓得一口热汤直溜溜滚进喉咙,只差没捂住她的嘴:“小声一点,想被炒鱿鱼吗?” “那你说说到底什么事情呀?”全世界似乎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江闻笛伸长脖子瞟了一圈,等周围的人散开后凑近低声道:“害死我大伯父大伯母的肇事司机上个月去世了,前两天京港有媒体报导出来。”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店内人的脸都像调了0.5倍速,如同一沓拨动的纸,卡顿地汇成一套表情,她听不清说话声,大脑一片空白,怦怦加速的心跳震得她头疼。 江劭庭没有和她说起过父母,但她可以从一些小习惯感知到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比如他会叠好自己乱扔的衣服,会在睡前帮她理顺头发,会在吃饭的时候把她喜欢的菜端到前面。 被爱浇灌的人不吝啬于给别人爱,她一直认为他正是如此。 江闻笛见她神思恍惚,只当是吃瓜走神,接着说:“我怀疑那篇报道是有人买的黑料,明里暗里怀疑大哥是凶手,有毛病一……” “他才不是!”温桐蹭地站起来,像个被点燃的火罐,怒气冲冲。 店内的人通通回头看向她,满脸好奇左看右看,生怕错过好戏。 “你怎么了?”对面的女孩脸色涨红,眼睛直直瞪着她,江闻笛莫名有种被当成背后主使的错觉,急忙辩解,“那篇报道故意的,我当然也信大哥。” 温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情绪激动过头,胡乱解释了一通,闷头吃饭。 小插曲很快平息,江闻笛开始抱怨等过几天她出差了,都没有人陪自己吃饭。 温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心早已飞到了其他地方。 艰难熬到下班时间,等到回家见到哥哥她的心情才顺畅一点,但没过多久,又重新沉回谷底。 她有哥哥陪着,江劭庭还有亲人吗? 夜色渐深,温桐戴好围巾手套准备送哥哥下楼。 空气潮湿阴冷,温杨抬眸看了眼窗外白雾氤氲的夜空,哄着她回房:“不用送我,外头温度低,你早点睡觉。” “没关系的。”她转了一圈展示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我想看着你。” 话说到这份上,温杨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拉着她的手下楼。 寒风瑟瑟,湿冷仿佛穿透骨髓的针,刺得手脚麻木,送到小区门口,温桐目送出租车远去,朝手心呼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 等僵硬的手指恢复知觉,她立马拿出手机给江劭庭打电话。 “江……” “小区对面。” 略带冷意的打断,温桐回过头,果然看到对面路上停着辆黑色轿车。 他什么时候到的? 温桐暂时放下疑问,沿着斑马线快步小跑过去。 “江总。”她坐上副驾,呼出的热气落在车窗,形成一层白雾。 江劭庭冷淡应了一句,将车驶入车流。 半抿的唇,微微拧紧的眉心,都在向她传达一个信息:他心情不好。 应该是因为江闻笛中午说的那件事吧。 温桐不时用余光观察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安慰的契机。 车停在红绿灯前,趁男人低头看时间,她凑过去想亲他的嘴角,却因为对方不合时宜的扭头扑了个空。 幽幽的清香擦过,江劭庭侧眸看向鬼鬼祟祟的某人,问:“干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抓个正着,温桐左一句右一句支支吾吾。 江劭庭轻嗤一句发动轿车,“原来有人是结巴。” 温桐偷偷瞧了他好几眼,最后被男人一记眼刀飞过来止住动作,她扯了两下安全带掩饰尴尬,小声解释:“我刚才想亲你来着。” 车内霎时鸦雀无声,江劭庭面不改色转动方向盘,驶出一大段路才不咸不淡张口:“亲了别的男人,又想来亲我?” 温桐不明所以,反问:“我什么时候亲别人了?” “温桐,几分钟前的事情你就忘了?” 少给他装。 她还是没理解他指的什么,几分钟前她还在送哥哥上车呢,哪来的时间亲其他男人。 “我没有。”温桐不打算在莫须有的事情上纠结,清了清嗓子认真回答:“我只亲了你。” 他又不说话了。 半山风光离赋文楼仅10分钟车程,路过别墅门口车却径直开了过去,温桐没懂他的意思,投去奇怪的一瞥:“我们要去哪里?” 江劭庭神色松缓许多,指尖叩了叩方向盘交代:“现在还挺早的,我们逛一会再回家。” 回家,她很喜欢这个概念。 汽车进入了别墅区半山脚下的湿地公园,湖畔长着一片红树林,车停下的声响惊起一群候鸟。 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景色,但闻着清新的绿草地香味令人愉快而放松。 温桐擦掉窗上的雾气,远远看到湖心有两只互相依偎的天鹅。 “天鹅是守节的忠贞动物。”她边看边喃喃自语。 “你这是在点我?”江劭庭也跟着解了安全带,长臂一揽,把正在欣赏的女孩搂了过去。 温桐知道他在开自己玩笑,捏了捏他的手心,笑着回答:“我不点江总也忠贞不渝。” 江劭庭不置可否,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 车里很暗,温桐不大看得清他的脸,但她分明地感觉到了他的笑和温柔的注视。 “那,温桐对我是不是?” 这种直接的问法令她有点难为情,脑袋埋在他的胸膛思索了片刻,仰头补上在车上没亲到的那次,“我和你一样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6节 温桐还在沉浸在阳春白雪的互诉衷肠,裙子却不知何时被带到了膝盖间。 这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她连忙往上拉,试图让他冷静点:“这是在外面,回……回家吧!” 江劭庭挑了挑眉,明知故问:“有什么区别吗?不是一样做。” “你自己摸一下,看我还能不能等?” 温桐被他不知羞耻的话弄得面色臊红,灵光一闪想到第二个理由。 男人却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朝副驾前的手套箱扬了扬下巴,“拿一个出来。” “……”温桐当场石化。 他肯定是故意的,这个没脸没皮的人。 江劭庭看她动也不动,勾勾唇咬着她的耳朵说:“ 你上车的时候我就有反应了。” 温桐立刻给了他一拳头。 男人懒得拉扯任她又捶又咬,套上东西,大手探了探,笑意愈深:“什么时候两张嘴能言行一致?” “你别说话了!”温桐气得直冒眼泪,他就非得说这种让人无地自容的下流话。 江劭庭将她转了个姿势,背对而坐,手臂轻易就能向前捞住她纤细的腰。 温桐紧张得要命,只想把脑袋蒙起来,“我不要,有人会过来——” “嗯哈——”剩下的话还卡在喉咙里,被一声情不自禁的轻咛取代。 即使他搂着自己,在阵阵胀涩的充盈感下,她逐渐往下倒,几乎趴在方向盘上。 “放松点宝贝。”江劭庭被箍得差点缴械投降,躬下身紧贴着她的背,轻柔地一寸寸爱抚。 温桐眼前被雾气蒙住,那对天鹅忽远忽近,在湖边勾住对方的脖颈,旖旎纠缠。 蓦地传来一声鸟类嘶鸣,她被吓了一跳,无法控制地收紧身体。 背后的男人喘着粗气重重闷哼,将小混蛋从方向盘上提起来,掰过酡红的小脸,警告:“别夹了,听到没。” 第63章 湿地公园 (二) 湖中央印着冷月, 月白风清,漾开的水波打湿岸边泥土,一小株枯黄的水草冲了上来。 这里只有车晃动的声音。 温桐撑着方向盘稳住身形,眼角残留着几滴撞出来的泪, 此刻湿漉漉地被他捏着下巴强行对视, 咬牙挑衅道:“装什么, 你不喜欢还越来越快?” 江劭庭盯着她瞧了半晌,胯间忽地用力往上,低低地笑:“还学会顶嘴了。” 高频率的□□搅乱温桐脑海里刚想出来的句子, 鬓边散落的碎发随动作划过她的脸, 又痒又麻,她不经意垂眸瞥了眼。 红紫与雪白, 在皎月下融成一片, 湖水艰难吞咽着勾月,荡开一圈圈水痕。 她骤然屏住呼吸。 丝丝缕缕的热浇得江劭庭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吟, 他垂下手在女孩光滑平整的小腹摩挲,故意放缓速度:“你好烫。” 温桐大口喘气, 眼前还停在刚刚不小心看到的□□画面。 紧紧绞着对方不放,肉眼可见的寸步难行。 他们,是这样的? 江劭庭察觉到她走神了,狠狠咬她的肩, “在想野男人?” 温桐吃痛哼出声,用手肘顶开他灼热的身体, 语调被熏得软绵绵的, “你是哪家的野男人?” 江劭庭将她翻过来, 与自己面对面。 硬生生在里面碾过一圈,她又溢出两滴生理性的泪, 有气无力去推他。 “都连在一起了,你说我是谁男人?” 这个位置,适合大张大合,呜呜视频成人影院,每日更新q群五249081久2江劭庭毫不犹豫提起她的腰,再重重摁下。 温桐仅剩不多的清醒在整整没过后完全溃散,只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意识的玩偶,任由他摆弄成各种形状。 渐渐地,她逐渐习惯那种可怖的撑涨感,如同口渴时恰遇甘霖,尝出了一些饮鸩止渴的舒爽。 江劭庭敏锐感受到了她似有似无的迎合,比释放出来还爽,拍了拍她的臀说:“去那边趴会。” 温桐见他望向副驾,脸红得滴血,立即死死环住他的脖子,试图劝他放弃:“我喜欢现在这个……不要换。” 江劭庭无视她的撒娇,直接点破:“温桐,你要不要考虑下我的感受?” “你是爽了,作为下属不得为领导想想?” 温桐哽了一会,知道讲道理行不通,放软语气,“我想过了江总,你……” “啊——” 她话刚说到一半,男人显然没耐心了,将她提出来放到副驾座位,太过突然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合起,他又迎了上来。 “温桐,下次说谎的时候睫毛能不颤么?”他半跪在后与她十指相扣,身体覆住她,似笑非笑地嗔了一句,“你说我该不该信。” 急促似快速坠下的雨点,砸在湖心溅起阵阵白浪,风雨飘摇,她失去了受力点,在湖面东倒西歪。 江劭庭扣住她冲出去一半的身体,大发善心帮她稳住重心,伏在她耳边一副求夸的模样:“宝贝,你那黏得紧,喜欢。” 温桐没有力气回他,热气呼在冰冷的车窗上,结成一层湿淋淋的雾。 没过一会,玻璃车窗上印了一个手印,不断滑出歪歪扭扭的竖线。 她的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腕,有气无力蔫着脑袋,像被狂风骤雨下可怜兮兮的花苞。 江劭庭听见这小猫似的嘤咛,在某人惊得回头的目光中笑着佯装歉意:“轻了?抱歉,没考虑到你的体验。” 温桐拼命咬住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低低呜咽。 她的尾调陡然提高了些,江劭庭恍然大悟后频频光顾。 “不要那里……江。”温桐断断续续说不出句囫囵话,认命般摇着头向他认错求饶,“劭庭,不要了,我很难受。” 江劭庭被她喊得差点失控,掰过来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噙住那张作乱的嘴,温温柔柔抚慰。 接连不断的刺激下,温桐实在抵抗不住,在死死抠住他的手臂后,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 紧接着一声舒畅的闷吼,男人埋在她的肩头喘气,还时不时伸舌舔/弄眼前那漂亮小巧的耳垂。 温存了小会,江劭庭扯来衬衫随意擦了两下被溅湿的座位,把正在懵懵神游的某人用大衣裹住,可怜的模样让他没忍住逗她:“叫得很好听。” 温桐回了一点力气,拨开凌乱的发丝还嘴:“江总也是。” 有些人非要和自己比个输赢,江劭庭边觉得好笑边抱起她,顺着她说:“是,我差点死在你身上。” 欢愉后的男音带着点餍足的慵懒,莫名动听,温桐拢紧大衣靠在他胸前,静静聆听窗外的蛙鸣和流水声。 车内残留事后的甜腥,江劭庭担心出过汗后容易感冒,没待多久边打算发车回别墅。 温桐本想多留一会,但怕他万一又……,便答应回去。 “要是还想来,下次我们再挑个时间。”江劭庭侧眸扫了她一眼,补充,“我也觉得这里,不错。” 温桐眼皮打架,只想躺进温暖的被窝睡觉,到别墅后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江劭庭在浴缸放好热水,出门瞥见被子里睡得正香的人,弯腰轻声唤道:“桐桐,我们洗完澡再睡。” 她听见声音,脑海里想到要起床、洗澡、换衣服,皱了皱眉往被子里又缩进去一点,讨价还价:“明天早上洗。” “我的床可不睡臭烘烘的小猫咪。”他把人挖出来,掐了掐粉润的脸蛋。 温桐眼睛眯着一条缝,咂咂嘴回答:“又不是我弄的。” “好好好,是江劭庭干的。”他抱着她往浴室走,“他来伺候你。” 浴缸里的水温度恰到好处,刚躺进去,四肢的酸软顿时减轻了一半,她舒服得呼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江总好像男仆。”她朝着忙前忙后的高大身影调侃。 “不想挨收拾就少说两句。” 投来深沉的目光,温桐明白这种的意思,悻悻收了声。 她枕着浴缸边缘,享受男人贴心的揉按,惬意阖起眼。 “你要去京港出差?”江劭庭问了一句,饶有兴致看向半掩欲露的风情。 算不上很丰满,却正好匹配他的手掌,能够轻易握住。 奇了怪了,为什么她的每个地方都好得切中要害? “嗯,tassy姐让我对接和colour秀场的事情。”温桐一开始想推开江劭庭不安分的手,但说着话给忘记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轻轻掌握,掌心粗粝,仿佛裹挟凛寒的暴雪,纷然而至,堪堪覆上枝头红梅。 她喜欢这种轻柔而深刻的安全感,情不自禁带着他移动到另外一边。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猛然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你这幅样子还敢跟我喊不要?”江劭庭使了一把力,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哼唧。 他笑得放浪,手没停下,凑到她耳边故意反问:“是不是很舒服?小/荡/妇。” 温桐脸色涨红,咬着唇泪蒙蒙瞟他,不敢再吱声。 她不仅不反感他的爱抚,甚至还会无法控制地想要更多。 这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本质上她始终觉得这种欲望是相当可耻的。 “你不许说了。”温桐将身体躲进热水里,羞愤难当,只恨不能堵住他的嘴。 江劭庭捧起她羞答答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愈发觉得她要命的可爱,正经道:“不说了,洗完睡觉。” 明明都答应好了,等到帮她弄浴袍的时候,又开始上下其手,温桐很想踹他,但是不敢,仰起头瞪了好几眼。 擦干身体,温桐整个人松快许多,耷拉着拖鞋上床。 江劭庭随后躺到她身边。 佣人买的女士用品还没全部摆放好,浴袍是用他的,在她身上像套了件教父斗篷似的,宽大松垮,一眼就能瞥见里面。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7节 穿了跟没穿一样。 他绕着她的发尾,提议:“温桐,以后住我家吧,你哥哥住赋文楼也方便。” “不要。”真住一起她怎么吃得消,况且哥哥明年去了京大,就这么点时间能陪着她。 江劭庭脸色一沉:“说不要上瘾了?” “我想多陪陪哥哥。”温桐竭力解释,“他明年要去京港读书。” “你们还真是对好兄妹。”他懒得搭理这个不识趣的女人,自顾自翻身背对她。 温桐嗅出了生气的味道,小心翼翼挪近一点,戳了戳对方宽厚结实的后背。 没有反应。 “江总,你要睡了吗?”她抬起头瞅了瞅,还是纹丝不动。 温桐找不到很好的对策,凭借本能贴着他的身体准备睡觉。 江劭庭没想到某些人这么快就歇了气,还敢扔下他呼呼大睡起来。 “我渴了。” 温桐只是闭了眼,并没有睡着,听到声音支起身体,拿过来桌上的杯子递给他。 江劭庭扫过某人殷勤的神情,心情好了点,很给面子地灌了半杯。 “还要吗?我可以下床再接一杯。”她十分狗腿地朝他眨眼。 明摆着的讨好他还算受用,摇摇头:“不用了,睡觉吧。” 温桐放回杯子,见他没背过去,慢吞吞地一点点钻进对方臂弯,将手搭在他的胸膛准备闭眼睡觉。 江劭庭微微掀起眼皮,这幅小鸟依人的样子令他心底一软,索性不动声色揽过她的肩膀。 知道他不生气了,她无形中又靠近了一些,直到亲密无间。 “江总。”她捏了两下男人的食指。 “嗯?” “桐桐好喜欢你。” 许是被她热情的话语熏的,江劭庭耳根有些烫。 大晚上的东搞西搞,不让人睡觉。 他睁开眼睛,用力搂紧她回应,“我也喜欢你,宝贝。” 温桐就知道他也会这样说,联想起白天江闻笛说的事情,迟疑片刻后还是问了出口。 “我在网上看到了京港那边的消息,和你有关的。” 第64章 京港 江劭庭缓缓撩开眼皮, 眸中划过一缕不易察觉的诧异,慢腾腾上下打量她。 怪不得大献殷勤,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轻掐一把某人勾着自己腰腹的腿,逗弄道:“怎么, 不放心我还去调查了一通?” 干燥的手掌意味不明地往里探, 温桐连忙捉住拽到背后, 干咳两声解释:“没有没有,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报道。” 卧室陈列简洁,无形中增加了黑白色调的冷感, 夜晚只亮着一盏象牙白色的陶瓷台灯, 柔和的琥珀光令人昏昏欲睡。 江劭庭瞥了眼小猫一样蜷缩在臂弯里的人,大抵猜到她指的什么, 扣住细腰贴紧胸膛, 不忘压低声音唬她:“他们说的没错。” 怀里的人一个瑟缩,随即猛地抬起头, 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惊诧。 “这可怎么办呀,桐桐刚和一个杀人犯做过, 以后说不一定还要生个小杀人犯。” “……”温桐嘴唇半张,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团浆糊,堵得说不出话,只顾着瞪大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江劭庭恶趣味攀升, 凑到她脸颊边,低头抚摸着光滑白皙的小腹, 淡淡补充:“说不定这里已经有杀人犯的种了。” “真是可怜。” 温桐狠狠打了个激灵, 下意识蹬出去一脚, 边往后挪边摇头:“你别胡说。” 江劭庭“嘶”了一声,牢牢握住差点踢中自己的坏东西, 用力捏了捏脚踝警告:“弄坏了我看你以后找谁爽。” 温桐又被他扯回胸前,认真观察对方云淡风轻的脸,才敢试探道:“江总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温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拧眉将被子拢紧了一些,“我要是进监狱了谁给你发工资?” 照发不误。温桐在心里偷偷怼回去,他自己要开这种玩笑,还不给别人怀疑? “以后别说了,不吉利。”她抬眸认真嘱咐,还想再问问有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伯父伯母——” “很晚了,睡觉吧。” 冷不丁的打断,她再不识趣也能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不该管的别管。 温桐松开他,转头面朝另外一边,对着衣帽间一排整整齐齐的衣服出神。 之前落在她家的那件黑色丝绒西服依旧在第一件,应该是很久没穿过。 江劭庭抚上她的肩膀,见某些人不为所动,强行将人扭回来,问:“发脾气了?” 温桐阖着眼不吭声。 和上次生日想问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一样,避而不谈,她想多了解他一点始终找不到机会。 她只能看到他想让自己看到的。 “没。”温桐挤出一个词,鼻尖莫名涌上一股酸涩。 她并不生气,只是有点难过和失落,她是愿意告诉他任何事情的。 如同在情感的天平上不断加上砝码,眼看着自己这边已经重重沉了下来,她迫不及待想让他也多放上一些,让天平保持平衡。 可他不愿意再加砝码了。 身体缩成一小团,不用看也知道情绪低迷,多半是因为刚才打断了她的问题。 “你问的事情牵扯很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江劭庭亲了亲她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生气了,不是要故意瞒你。” 对上他明亮专注的双眸,温桐忽然产生一种给人添麻烦的内疚,垂下睫轻声嘱咐:“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我也想多为你分担点。” 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情,物质上自己给不了回报,只想在其他方面多反馈一些。 柔弱而坚定的小脸蛋,无异于给他灌了一剂心神荡漾的药,江劭庭用指腹细细描绘摹她的轮廓,哑着嗓音:“桐桐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 温桐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对方带着她的手握住熟悉的热度。 她红着脸立马抽回来,在男人的取笑声里钻进他的怀里准备睡觉。 进入12月中旬,滨海基本不见晴天,接连数日都是灰蒙蒙的阴天,听当地人只有等到下雪时分景色才会好看一些。 温桐大概率等不到滨海的初雪,出差前往京港的日子已经提上议程,这两天开了好几个中级会议商榷具体规划。 “还是赶紧让我过去京港吧,不然人还没出发,开会就开得累死。”luis是夏晚的品牌,整个大秀她都得全程和colour那边的人对接推进,两人刚从会议室出来她便忍不住叫苦连天。 温桐负责的珠宝起到锦上添花的点缀作用,因此不是联名合作的重点,事情也不太多。 “坚持完今天,明天就坐飞机了。”她一边劝慰一边从夏晚手里接过一沓文件夹。 “之前合作的流程没有这么复杂,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像套娃,越扯越多。” “估计就是想在ceo面前表现,才搞这些冠冕堂皇的。” 温桐不太清楚之前的流程是怎么样的,先附和了两句,随后转口说:“但我觉得江总不是个看重场面活的人。” 迈步走上连梯,手一滑文件掉下来几个,她弯腰去捡,继续说:“他看起来就比较务实。” 夏晚也没停下,见她手里其他的资料袋正摇摇欲坠,低下身子伸手整理,“是啊,所以我更不理解那群人在瞎忙活什么。” “江总怎么会是那种人。” 温桐点头应和,正准备拾起右后方的策划案,眼前忽然出现笔直的西裤。 旁边的夏晚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问好:“江……江总。” 没有什么比背后议论别人被当场捉住更尴尬的事情,好在说的不是坏话。 温桐接过他帮忙捡起来的文件,恭谨道:“上午好,江总。” 上次从他家回来后,各种事情交杂在一起,有段时间没去半山风光。 她微微抬起眸。 黑色粗呢大衣,打的暗红色领带,还莫名戴了眼镜? 银丝眼镜,看起来更加深沉禁欲了。 “占用温策划几分钟时间,不知道方便吗?” 话音刚落,夏晚如临大敌,立刻向她投去担忧的一瞥,挤眉弄眼示意拒绝掉。 温桐回给她一个笑容,朝男人颔首:“有空的。” 见此情形,夏晚主动抱走她手上的东西,三步一回头生怕出什么事情。 温桐忽然懂了上次他说的。 偷情的感觉。 “去那边说。”江劭庭看向露台,阔步走过去。 她同步跟着上前,滑动玻璃门刚合上就被拽进他的怀里。 背靠墙壁,温桐害怕有员工突然进来,没抱两分钟便想钻出去,奈何对面男人跟堵结实的铁墙,怎么都推不开。 “什么时候去京港?”江劭庭抬起她的下巴,顺手掐了掐脸颊两侧的软肉。 “明天。” 大衣翻领是毛绒绒的材质,看起来相当暖和,温桐遵从内心想法埋进他的胸膛蹭了蹭。 江劭庭由她贴着,眉心微蹙:“怎么这么快。” “不快了,再等下去都要到新年了。”熟悉的清冽味道,闻上去安心而放松,她干脆靠着他闭眼小憩。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8节 江劭庭被她一说才想起来已近年底,抚着她的后脑勺提议:“今年一起过年吧。” 温桐仰头看他,没怎么犹豫应下来:“好呀,来我家,刚好我们三个还能一起打牌呢。” “我们三个?” “对啊,我,哥哥。”她环住男人的腰,激动补充,“还有江总。” 江劭庭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捏了捏她的手背再次开口:“还是我们两个吧,不然干起事情来不方便。” 透过眼镜,目光尤为暧昧迷离,温桐情不自禁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男人正沉浸在她的热情里,下一秒冷水就泼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知为何,他想起一个通俗易懂的数学原理: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能不能说说你那哥什么时候结婚?” 温桐嗔了他一眼,回答:哥哥都没有女朋友,怎么结婚?” 江劭庭能感觉到这傻乎乎的小混蛋确实对她哥没那种感情,但她那个哥哥可就不一定了。 同是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当天晚上我们回半山风光。”见她竟然还有想反驳的念头,江劭庭直入主题,“总不能我们做的时候,你哥在门外旁听吧?” 温桐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对他这种诡异至极的联想很是无语。 江劭庭当她默认了,侧眸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叮咛道:“京港比这边冷很多,记得多带厚衣服,别着凉了。” “好。” 翌日,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降落在京港国际机场。 和他说的一模一样,温桐刚下飞机就被冷风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寒气“咻咻”刮过耳畔,刺得生疼。 不同于滨海的温润湿寒,这种城市干燥而严肃。高楼大厦林立,往前走两步,又出现了一座座古朴的院落,新与旧的交织明快而鲜艳。 夏晚被风吹得只差没把脑袋缩进羽绒服里,嘴里却还在念叨昨天的事情:“他真的没找你麻烦?” 说好的几分钟,结果大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吓得她差点以为被ceo误会她们说了他坏话。 “真没有,只是中途其他部门有急事,我在外面等了很久。”温桐的谎话信口拈来,唯有眼神闪烁不定。 “吓死了,江总怎么神出鬼没的,我都以为要被炒鱿鱼了。”夏晚满脸后怕,用冻僵的手解锁手机查看打的车还有多久到。 下飞机后两人去餐馆吃了点东西,因此没有和大部队同行,现下在路边等车。 路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簌簌作响,温桐牙齿打颤,不断哈气暖手。 正冻得血液流通不畅,恍惚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句清冷的女声。 “学妹?” 第65章 凛冬 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半年, 温桐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猛吸了一口寒风才回过神来。 “学姐。”她握紧行李箱拉杆,无意中瞟到对方手里提着的纸袋,怔愣片刻后才接上话, “好久不见。” 陈依棠将手提袋往上提了一点, 问:“你是来这边找工作吗?” 见她视线在自己手上停了会, 陈依棠甜甜一笑,垂眸温柔抚了抚凸起的小腹,“这是我刚和初霁在商场买的婴儿用品, 不久后这个小家伙就该用到了。” 许是怀孕后自带母性的温和, 那张高傲英气的面庞也多了几分柔软。 温桐没想到他们进展这么快,在她看来这种尴尬的关系实在没有寒暄的必要, 不亚于给双方添堵, 但来都来了,她也不能不理人, 僵硬献上祝福:“以后一定会是个可爱的宝宝。” 陈依棠将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目光扫过她被风吹红的脸颊, 提议道:“你刚来京港还没地方住吧,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 “不用了。”夏晚出声打断她的话,补充,“我们来这边出差, 等会去洲际酒店落脚。” “这样,洲际酒店……”陈依棠红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指尖不禁蜷紧了些, “需要送你们过去吗?初霁等会就到, 这么久没见我们刚好聊聊天。” 温桐不太习惯她的殷切,和陆初霁更没什么好说的, 看向穿梭的车流回答:“我们打了车,应该就快到了,不麻烦你们。” 也好,有需要的话记得联系我们。”陈依棠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微微颔首后合上车窗。 蓝调的天,干净萧瑟,看不见一朵多余的云,路边的老树光秃秃的,轻易可以透过枝桠缝隙窥见大道的尽头。 万物肃杀的美感,令人深感孤独与寂寞。 等到汽车远去,夏晚揣着兜用手肘撞了撞她,“她是不是看不惯你啊?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温桐搓着冻僵的脸蛋,说出的话立即化成一团白雾,“没有吧,不是挺客气的。” “我的老天,你没感觉她就像城里人打发乡下来的穷亲戚吗?”夏晚拉紧羽绒服帽子抵御寒风,愤愤不平,“要不是我拦着,你就被拉上去了。” 远远看到打的车来了,温桐搪塞道:“那我下次躲着她一点,好冷,我们赶紧上车。” 她对人际关系一直比较钝感,要不然也不会当初莽撞地亲了江劭庭一口,上次提到这件事那个男人还声称是自己在勾引他。 江岸集团不缺钱,出差订的洲际酒店是京港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虽然比不上半山风光,但也相当不错了。 夜晚,她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落地窗外的高楼流光溢彩,点亮的光如同永不坠落的星辰,璀璨耀眼。 华灯初上,正如迈入感情里的暧昧氛围。温桐趴在边缘静静眺望远方,她来到的第四座城市,首都,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捡起来丢在地毯上的手机,接下视频电话。 因为正在泡澡,温桐只探出脑袋瞧了瞧他在干什么,没看到人,棕色桌棕色书柜,好像是公司的办公室。 “江劭庭。”她尝试性喊了句。 这种正想着他就打电话过来的感觉踏实又充盈,她的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等了会没人回答,她凑近了一点。 蓦地闪现出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 四目相接,江劭庭眸光一黯。 雪白的酮体泛着热气的粉晕,锁骨下还汩汩滴着水珠。 这个女人,又在出差的时候不老实。 “温桐,你在一个正常男人面前什么都不穿是个什么意思?” 尾音还在空中,屏幕已经黑了,紧接着响起一阵扑腾的水声。 温桐忙不迭在架子上扯了条浴巾遮住上半身,确定什么也看不见后才把手机翻回来,难为情地表示:“我还在泡澡,不是故意的。” 江劭庭自然不会以为她是有意为之,她要是会这种事情自己的位置都能让她来坐。 他只瞟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某些人,不屑道:“遮什么,你哪里我没见过。” “也不知道谁刚才怪我不穿。”温桐盯着屏幕下方的按键,暗戳戳回嘴。 “怎么不说大声点?” “……” 即便两人已经有过深入交流,但从心底她还是有点敬畏这个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男人。 或许是年岁带来的压迫感,也可能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多数时候她并没有勇气也不想激怒对方。 现在同样不例外。 “我没说什么。”她垂下头无聊地划了两下浴缸里的水。 江劭庭合上钢笔,迈着长腿走向后方的卧室。 时间还早,但他没兴致回半山风光,空荡荡的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今天几点到的京港?” 温桐大致想了下措辞,详细告诉他。 绯红的唇一张一合,脸颊两侧的肉好像多了一点,江劭庭回想了一下,确确实实是最近两个月胖的。 这是件很好的事情。 夏天的时候她瘦得连那条白裙子都撑不起来,柔柔弱弱,跟柳条似的风一吹就晃。 都怪她那该死的妈,把孩子养成这样。 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真的太冷了。”温桐回想起外面的寒风,不禁打了个哆嗦,“都不想出门。” 江劭庭被她捂着脸的可爱模样逗乐,开始查岗:“吃晚饭了吗?” “吃了,鲍汁焖饭和芋香芝士球。”酒店的套餐味道很好,也是图新鲜,她吃了两大碗。 “嗯。”江劭庭难掩眸中笑意,不自觉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脸蛋,“家里备了你的衣服。” 家里应该指的是半山风光,温桐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半低着睫回:“知道了。” 两人不约而同收了声,就这样隔着屏幕静静对视。 温桐忽然觉得他们就面对着面,她似乎都可以闻到他的味道,冷冽而寡淡。 有些冻鼻子,像京港的冬天。 他们确实离得很近。 温桐拿起手机对着窗外,问:“这里是江总以前来过的地方吗?” 江劭庭接通视频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那是洲际酒店,佯装思索,过了一会后才回答:“好像是洲际酒店那边?” “对!你的眼睛好尖。” “我在京港住的地方就在酒店这里往北一点。” 温桐扬长脖子眺望,无奈摩天大楼太多,视线被挡住,轻声叹道:“我看不到那边。” 江劭庭脱了外套上床,笑着打趣:“下次我带你去,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东问西问的,你想我了?” 温桐顿时有种被扒光的羞耻。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69节 到了他生活的城市,就忍不住想知道路过的地方是不是他曾经来过,过去他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什么,当时又在想什么。 水有些冷了,她快速套上睡袍,装作随意说:“那,你有没有想我?” 又开始要和他争个输赢,江劭庭看向屏幕里光滑白皙的背,反问:“不想还给你打电话?” 得到了期待的答案,温桐迫不及待躺进温暖的被子里,见手机里房间的陈设似乎是11楼配套的卧室,便好奇道:“江总今晚住公司?” “你没在家,我懒得跑来跑去。”看了眼她薄薄的睡袍,忽然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衣服带够了吗,要不要买点?” 身体涌上一股疲倦,她摆摆脑袋侧躺着,“应该够了,但是这里穿好几件也还是好冷。”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咕哝出一句话:“有点困。” 江劭庭弯了弯眸,温声细语:“好,等桐桐睡着后我再挂。” 温桐哼了声“嗯”,接着东扯西扯了几句便抗不住睡着。 隔天醒来,聊天框里显示凌晨3点多才挂断,他不睡觉的么? 联名秀场在静江江畔776号艺术区,现场的音乐、灯光基本布置完成,江岸这边负责跟进预热排练的效果,以及确认是否需要更换模特。 logic珠宝对应的高定礼服名为“女冒险家”,亮片衬衫配金属流苏半裙,意在还原蒸汽时代的大胆与先进,与逻辑系列珠宝相呼应。 黑人超模接近九头身,骨感的美让视觉完全集中在服装上,尤其惊艳。 第三天的下午终于看完第一场排练的主题诠释,和夏晚记录好要点后,两人准备去吃午饭,临走时温桐才发现手提包落在了colour的妆造后台。 于是让夏晚先回酒店,她再倒回去一趟。 colour是高奢成衣品牌,不像江岸经营多个品类的奢侈品,规模相较之下更小。 温桐在化妆间堆积的样衣下翻到了自己的包,心里的大石头方才落下。 这个包还是她用实习赚来的第一份工资买的,虽然不算太贵,但胜在百搭好看。 稍微查看了一下包里的物品,确定没有遗失后温桐起身出门。 不成想刚一抬头,门边就站着两三个挂着colour工牌的人。 温桐以为是要进来化妆的工作人员,连忙腾出位置让她们忙,自己则准备出去。 还没走出两步,为首的女人忽然攥住她的手臂质问:“你从哪里进来的?工牌呢。” 她被掐得有点疼,使劲抽回来,解释道:“我是江岸负责对接的员工,没有工牌。” “你骗鬼呢,江岸的人刚回酒店。” “我们几个看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好一会了,拿什么东西了?” 说完另一个ol装的女人就来抢她的包,温桐着实吓了一跳,不敢想象在正经公司里会发生这种事情,挎着包不想多搭理转头离开。 迎面撞上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陈依棠。 和陆初霁。 第66章 过渡 他将她扔在炎热的夏天饱受炙烤, 再次重逢时窗外已是雨雪霏霏。 挺括的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大学时的张扬肆意的的确确已经远去。 三人不约而同定在原地,短暂对视后陷入漫长的沉默。 “陆经理, 这人刚才鬼鬼祟祟在样品间翻了好一会。”说罢像是为了证明“罪行”, 浅粉色套装的职员看向温桐的包, “不知道有没有拿走什么贵重物品。” 对面的男人没有搭话,依旧愣愣望着眼前的人出神。 等了片刻,见身边的人还在神情恍惚, 陈依棠咬紧牙缓缓开口:“样品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要捕风捉影。” “陈主管,她——” “我是江岸负责的对接大秀的员工。”眼看黑锅就要稀里糊涂扣自己脑袋上了, 温桐立即打断这几个人模棱两可的话, 从包里拿出工作证,“要是不信, 可以随时和秀场团队联系核对。” 鸦雀无声,她也没心情再待下去, 转身的瞬间手臂却被拽住。 “好久不见,桐桐。” 陆初霁旁若无人般拉着她,温桐没有抬头都能感受到利箭一样射过来的视线,抽回手礼貌回应:“是啊, 还没祝你喜得贵……” “我还想着英雄救美呢,看来出来晚了。” 金色花衬衫, 卡其色长风衣, 要不是长了一张放浪不羁的脸, 颇有股在度假的老大爷味道。 lin晃了晃手里的墨镜,不紧不慢朝这边走过来。 “桐, 你刚才好威武。”他顿了两秒,接上,“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温桐想扯下来他莫名其妙给自己戴上的墨镜,结果勾住了鬓边的头发,痛得“嘶”了一声。 lin向前半步,弯了弯眼睛朝陆初霁说道:“你不打算处理下她们吗?” “要是我的公司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员工,早就去人事部签离职证明了。” 为首的女人顿时僵住,偷偷抬眸瞄了两眼,见总经理冷着脸看过来,才低头道歉。 温桐本就不想纠缠,随口应了下来。 等到无关的人走远,陆初霁的目光直直转向挡在女孩身前的男人,轻笑道:“仲航和桐桐也认识?” lin从她手里接过墨镜,若无其事叩了叩镜腿,“你这个快当爹的都可以认识,我怎么就不能了?” 陆初霁面容有片刻怔涩,掩饰一般挤出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一边的陈依棠脸色却难看到了极致。 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正逢陆初霁和江月晚谈婚论嫁,好不容易腹中子让两人解除了婚约,陆家那边却迟迟不同意自己嫁过去,只能眼看着生产的日子一步步临近…… “满月酒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这些未婚人士呀,好沾沾喜气。” 不知道为什么,温桐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什么沾沾喜气,听起来像去去晦气。 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人,陆初霁知道这号人难缠,虽有些动怒但也竭力忍住了,“这是自然。” “那我们先回酒店了。”不等对方回答,lin便主动揽着身边的人走向电梯。 整个过程,陈依棠不仅接不上话,还被讥讽了一顿,盯着远处的背影冷嗤:“温桐还真是厉害,离开你之后连江家的人都能勾搭上。” 只可惜又是个花花公子,左右逃不过被甩的命。 “桐桐不是这种人。”陆初霁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面露不悦,“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别说这种话了。” 陈依棠清楚他这个人心软好拿捏,她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于是温柔挽上他的手臂,说:“是我说错话,别生气。” “我没生气,走吧。” 温桐被连推带拽弄进电梯,还没开口被他先行一步打断。 “桐和陆初霁怎么会认识?” “我和他是校友。”她推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随口多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酒店?” lin将墨镜揣进风衣口袋,若有所思提醒她:“你这么关心我,有些人可是会吃醋的。” “……”她没什么好说的。 “对了,你最近别和那个陆初霁走太近。”lin抱臂懒懒散散睨她,“当心招惹麻烦。” “什么麻烦?”温桐和陆初霁认识两年多,不觉得他是个会主动惹事的人。 lin瞧出了她的困惑,特意认真叮嘱:“他倒没什么,只是身边的那个女人很厉害。” 电梯到底层,外面下起了细濛濛的雨,夹着微小的雪珠,纷纷扬扬。 她没带伞,伸出手在雨里接了会,很快湿透。 “我开了车,一起回去吧。”lin脱下风衣扔到她头上,穿着花衬衫在雨夹雪里穿行。 温桐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回到酒店,有风衣遮蔽她没怎么被淋湿,午休时脑海里不时回荡着lin的话。 陈依棠用孩子中止了陆初霁的联姻,现在两个人都还没有定下关系。 他们不是互相喜欢才一起回京港的吗,陆初霁怎么会和别人联姻?既然怀孕了为什么不能结婚? 雨势渐大,降落的雪子“滴答滴答”敲打窗台,在被窝里听着声音,像一首单调的曲子,越听越困倦。 她很快睡着了。 —— 中港世纪。 江劭庭连夜从滨海回来,早晨醒来时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 陆正泽带着人在会客厅等了近半小时,穿着睡袍的男人方才睡眼惺忪进来。 佣人沏好茶后规规矩矩带上门。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女人端起热茶轻轻吹开,手指关节肿胀发紫,手背因冻疮溃烂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 但一举一动依旧优雅矜贵。 江劭庭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凝视雨幕,对她的话没有明确表态,反而另辟蹊径:“你后续有什么打算?” 宋姝滞了一会,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烫意才活了回来,冷笑道:“后续?恐怕还早着。” “他现在也在京港?” “在。”宋姝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底却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知道消息后就订了票,现在在宾馆住下了。” 陆正泽在一旁认真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他从来没有完全信任她,“他会相信你的话吗?” “要是不信又怎么会带上我?” 江劭庭顺手系紧浴袍带子,脑里忽然想起来某人说的新年快到了,视线掠过灰白的雨天,道:“那就送给他们一个新年礼物吧。” 宋姝懂了意思,随之一笑。 雨水打在伞上飞溅出一朵朵的透明浪花,陆正泽遥望草地小道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似是感慨:“她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男人手臂张开,懒懒搭在沙发上,无甚趣味:“你心疼?”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0节 “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打趣别人。”陆正泽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好友身上,“哪样是心疼你这个恋爱的人会不懂?” 江劭庭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陆正泽知道他不至于为这种事情生气,自顾自坐在他旁边问:“小嫂嫂不是过来了吗,带我和薛凝去见见?” 倒也不是他去调查了,光去接他回中港世纪的路上,就给人家打个好几个电话,他想猜不到都难。 “她在colour对接工作,我等会去找她。” colour,算是陆正泽的半个公司,他是大股东,但很久不管事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话音刚落,旁边男人就拧起眉盯着他。 眼里的意思很好理解:你过去干嘛?吃饱了撑的? 陆正泽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我的公司我去视察一下,没碍着你吧?” 江劭庭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说话被抢先一步。 “就送你过去,不当电灯泡。” “嗯,我去换衣服。” 陆正泽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哪有主动贱兮兮地想当司机的,不过想起可以看到有些人的恋爱状态就不免好奇。 还算值了。 雨刷拨开一层层细腻的水雾,附近的景色愈发熟悉,江劭庭明白这是离她更近了。 他还没有告诉某人自己来京港了,也不知道她看到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定还会当着陆正泽的面亲他。 敢亲回去就得好好教训一顿。 视野蓦地清明,江劭庭支起脑袋百无聊赖看向车窗外的道路。 “停车!” 陆正泽吓了一跳,猛地一个急刹,“怎么了?!” 江劭庭似笑非笑回头,说:“停路边,我下去逮只偷腥的猫。” 温桐怎么也没想到陆初霁孩子都有了,还敢在下班路上来堵她。 她站在咖啡店屋檐下避雨,又生气又觉得无语,怒气冲冲怼了回去:“劈腿后不辞而别,现在都当爸爸了还问我这些不觉得幼稚吗?” 陆初霁曲解了她的意思,轻叹一口垂下眸子:“要是当初没和依棠在一起,我们现在说不定也有宝宝了。” “……”温桐原地石化。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能不能别瞎说啊,我——” 瞟到走过来的男人,温桐的眼睛瞬间一亮,紧紧盯着他的脸,话也忘了个精光。 见她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背面,陆初霁疑惑转过头,随即惊讶喊道:“小叔?!”。 一个是亲叔叔,另一个是名义上的小叔。 陆正泽呆愣了半晌才敢接受这件事情:他喊的小嫂嫂和自己亲侄子貌似有过一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光瞥见身边男人阴沉得跟今天的雨天一样,又想到刚才侄子说的什么“生宝宝”,他心头一惊,连忙吩咐:“初霁,去公司帮我取下印章。” 虽然和陆正涛关系不好,但陆正泽对这个年龄相仿的侄子还算可以。 江劭庭拦下他,勾起唇冷冷问道:“初霁又换女朋友了?” 第67章 休息室 陆初霁脚步顿住, 廊檐蜿蜒的雨珠顺流而下,正好砸在手背,他骤然颤了一下。 “您笑话了。”他记得上次在紫颂山庄对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于是解释道, “在平川的时候小叔见过桐桐一次, 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江劭庭的视线越过他,好似凉浸浸的雪花,飘到后方探头探脑插不进话的女孩身上, “记得, 看来是我们打扰二位了。” 温桐陡然产生一种出门在外被当场捉奸的错觉,撞上他笑吟吟的目光愈加瘆得慌, 忙不迭站出来澄清:“不打扰, 我和陆经理在谈秀场的事情。” 僵持的沉默中,三人同步望向她。 陆初霁特意来找的温桐, 但现下两位长辈似乎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眼见气氛凝滞,本着不想让女士尴尬的想法, 他硬着头皮圆场:“是啊,桐桐也在江岸工作,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小叔照拂。” 陆正泽立即制止他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凛声将人喊走。 雨渐渐停歇, 天边亮了一小块,掠过阵阵明朗的寒意。 咖啡店外的流浪猫蹭了蹭温桐的小腿, 她下意识想弯腰摸摸, 两步外的男人投来随意的一瞥。 心头一抖, 她立刻将手揣回口袋,主动开口:“江总来京港了怎么没和我说, 我可以去接你的。” “提前说了哪能看到这种好戏?” 冷峻的眉眼没有多大情绪波动,温桐一时语塞,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生气了,迟疑了一会接上话茬:“你的衣服湿了,我的休息室有毛巾和吹风机,要不要......” “嗯。” 她张了张唇,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边离colour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温桐猜测他大概下车后没有撑伞,因此头发和衣服淋湿了一片。 休息室以前是一个小的化妆间,她从抽屉里取出毛巾递给他,说:“头发擦一擦吧。” 伸出去半天没人接,温桐扯了扯衣摆悻悻撤回,小声为自己挽尊:“这个我用过的,我给你找条新的。” 她刚转身,腰间赫然揽过来一只大手,毫不费力将她捞到腿上。 温桐一个趔趄,手按着他的大腿勉强坐稳维持住了平衡。 隔着冰凉的西裤面料,她依旧能感受到肌肉的结实与起伏,像一块烧红的铁,坚硬而炙热。 温桐佯装面不改色缩回右手。 “没有别的要说吗?”他掐起那张莹白可怜的小脸,“一个礼拜没见,你就迫不及待旧情复燃了?” 温桐的脸颊当场被捏出个红印子,再次像个小动物一样被迫仰头和他对视,晃着脑袋想脱离他的手,“我没有,是他下班来堵我的。” 江劭庭被她胡乱蹭得下腹冒起一股无名火,拧了把挺翘的臀,“堵你不会走?腿钉在地上了?” “是,钉地上了!”这种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发言令温桐气不打一处来,她别过脸对着更衣室,不想理会他。 “呵。”江劭庭冷嗤,眸色晦暗不明,“你的人也钉他身上好不好?” “就当重温过去了。” 羞辱意味极重的语气,温桐心凉了半截,冷下脸还嘴:“已经重温过了,谢谢江总提醒。” 要是嫌弃她和陆初霁在一起过,直说就好了,阴阳什么? 等了会没人说话,温桐有些忐忑,正想偷偷用余光观察,猛不丁听到拉拉链的声音。 仿佛突然挣脱束缚的猛兽,烫得温桐忍不住战栗。 她的衬裙被褪至小腿,肌肤瞬间被攀附上来的寒冷激起一层细小颗粒。 “江劭庭,你——” 清脆的“啪嗒”声,她的屁股被重重拍了一下。 温桐从头红到脚,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重温点事情。”江劭庭低眉打量她。 两条腿白净光滑,往上是和性感完全不搭边的纯白色布料,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她家掉出来的那条。 愈加胀痛难忍。 他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的,也“吃”过了。 “应该不会拒绝吧?” 隔着棉布不急不缓,如果是其他任务东西,温桐肯定会毫不犹豫抓起来扔了,可是现在…… 腿间完完全全被遮住,她甚至没有勇气多看,只一眼的功夫就瞟到骇人的青筋。 突兀的红紫色大片晕开,仿佛倒在纯白画布上的过期油彩,渗出黏腻的部分。 温桐果断移开视线。 江劭庭见她紧闭着眼睛,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心中燥郁更甚,“见过姓陆的一次就给我摆忠贞不屈的样子?” “你有病是不是?”温桐被这话气得血压飙升,眼眶也不自觉红了,使劲拽回自己的裙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别碰我。” 她讨厌死今天的江劭庭了。 一直说这种话来羞辱她,明明已经解释过了,还要发疯。 “我要回酒店了。”温桐从他腿上下来,径直走向门边。 没走出两步路,又被扯住一把摁在化妆镜前面,冰冷的桌棱硌得她腰痛,还没说出话,余光里那张斯文成熟的脸覆上浓浓的愠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温桐眼泪瞬时倾涌而出,随之而来的屈辱感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奋力挣扎想推开背后的男人。 “你这个混蛋,你这是——” 她的话再也续不成一个句子。 江劭庭阴沉着脸,脑海里只想着给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点教训。 暴雨急转直下,干涸的湖泊慢慢涨潮。 断断续续的娇吟无疑让江劭庭更加动怒,惩罚似的不给她任何可循规律。 温桐摇摇晃晃站不住,只能背靠着他借力,另一只按着化妆台的边缘,带着哭腔开口:“江总还喜欢强迫别人?” 江劭庭冷冷一笑,对她的讥讽充耳不闻,如同一头暴怒边缘的雄狮,肆虐的鞭笞狂风暴雨而下。 充盈感蓦地消失,温桐迷迷糊糊从鼻腔哼出一个音节。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1节 “你看看自己这幅模样。”江劭庭用力掰着她的脸面向化妆镜,“我哪一点强迫你了?” 巨大的化妆镜前,绯色抓痕异常暧昧突兀,女孩面色酡红,雪白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粉,眼角眉梢低垂,像被打蔫了的花骨朵。 江劭庭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火气消散了一点,爱怜地吻向她的后颈,问:“他有没有亲过你?” 好不容易回来的耐心和温情在传来的低声啜泣里彻底消失,男人冷嗤道:“看来你是想为他抗争到底。” 接二连三的问题对温桐不亚于无妄之灾,把她和陆初霁相提并论更是让她觉得委屈而气愤。 江劭庭亲眼目睹过两人的分手过程,他竟然还觉得自己会和他旧情复燃?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么没有底线的人吗?”温桐腰间酸软,有气无力撑着桌台,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江总这样想的话,我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江劭庭眼底闪过一抹怔愣,情绪在心疼和愤怒里来回转换。 最终前者占了上风,他放慢速度,细细吻着身前的小小一团。 脖颈、耳廓和嘴角,轻柔的舔吻总算稍微止住了眼泪,纠缠不清之间开始慢慢熟悉、包容彼此,每出来一次就带出几声情难自抑的吟哦。 “好受点没?”江劭庭凑近,抬眼盯着镜子里某些口是心非的人。 灼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像蔓延在肌肤表层的电流,温桐无法控制地颤抖,越发腿软一点点往下栽。 江劭庭被她浇得差点失去理智,将脱力的细腰牢牢扣在手心,侧过角度有规律试探着其中一处。 越来越急促的哼吟告诉他没有找错地方,他沉浸在快慰里欲罢不能,隐约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交谈的声音逐渐近了,温桐精神高度紧张,竖起耳朵分辨门外的声响。 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男人搂着她钻进一旁的更衣室。 “我就说没有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高跟鞋的声音近了点,温桐的嘴被紧紧捂着,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奇怪了,我明明听到了。” “可能是风声吧,去楼下吃饭?听说新开的那家餐馆不错。” “可以啊。” 温桐轻吁一口气。 却没想到男人再次躁动起来,她被力量推得差点撞到更衣室的门,仅差一个拳头的距离时被扯了回去。 门外两人还在闲聊着往外走,温桐恐惧不已,猛地咬住他的手心。 木门“嘭”一声合上,江劭庭松开捂住她的手。 “你这个疯子!”温桐一手扶着他的腰腹,一手撑着门,只感觉浑身热得快要化掉。 本就快到阈值,又来这么一通,男人无法控制地气息不稳。 江劭庭托住她垂下去的小脸,轻笑:“刚才谁恨不得把我吞下去?恶人先告状?” “你——” “有人进来怎么还更大声了。”他贴着她的耳畔,幽幽吐出两个词。 “骚货。” 温桐一个激灵,臊得直掉眼泪,不住捶他的大腿,“你出去。” 鼓点一样密集的韵律,没挣扎几下,她渐渐瘫软失力。 不记得过去多久,温桐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小猫,窝在男人胸前偶尔颤抖两下,哼出几个音节。 失神中,她听到一声异样的喘息,有过几次后很快明白这代表什么,连忙用手推着他结实炙热的腹部。 “别……” “你想说什么?” 温桐被他明知故问的话气得直抖,踌躇半秒后低头回答:“你知道的。” 江劭庭笑了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嗯,听你的。” 第68章 道歉 洗手间里“滴答滴答”的水声一直没停下, 她已经进去了好一会。 做完本该是快活而餍足的,但此刻江劭庭完全感受不到惬意,满脑子都是某人哭哭啼啼、以及进去前看禽兽一样的眼神。 按照往常,做哭后她就该缩在自己怀里哼唧几句情话, 故意来招惹他。 江劭庭望向紧闭的门, 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当时他正在气头上, 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么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是这样,没那么多瞻前顾后的理由,想便立即付诸行动。 估计弄疼她了。 前段时间的几次都是慢慢来的, 那里吞得艰难, 更别提今天。 江劭庭起身走过去叩门,到第三下, 里面才响起一声闷闷的鼻音。 扭开把手, 她正拿着自己不要的那条毛巾擦拭身体。 红肿的杏眼依旧泪涟涟的,见到他进来还紧张地遮了遮胸前。 “有事吗?”温桐满脸防备盯着对方, 生怕他如同发疯的饿狼又扑过来。 事实正如她想象的,江劭庭伸手抵上门, 径直走过来。 白衬衫扣子散开两颗,领带早在纠缠的时候被她拽下来扔在地上,冷峻立体的五官多了几分事后的懒散。 温桐警铃大作,揪住毛巾不停往后退, 最后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眼看他抢过去自己用来蔽体的毛巾,她急忙并紧两条腿连声拒绝:“你别过来……不要了。” 江劭庭半蹲下身, 扣住人往前面拉过来一点, 过程中明显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不干什么。”他抬头回望她的眼睛, 提起手里的毛巾解释,“我帮你擦。” 温桐的脖子都急红了, 使劲合起腿,“我自己来就行,你忙你的吧。” 江劭毫不费力分开,和他想的一样,那里确实有些红肿。 仿佛清晨的花蕊,湿漉漉噙着几滴露珠。 他扫过某人绯红的脸颊,自顾自打湿埋头擦拭起来,见怪不怪道:“我不是吃过一次吗?怎么还这么羞。” “……” 温桐对他的无耻没有一点办法,她说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话,索性将头扭向另外一边。 温热的毛巾覆上来,黏腻的不适减轻大半,她用余光瞄了眼“认真工作”的男人。 莫名地,从他身上看到名为“心虚”的情绪。 这种人会心虚才有鬼。 “可以了,江总回去吧。”她推开对方停顿的手,面无表情放下裙子。 江劭庭破天荒没有怼她,拧干毛巾后看过来询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 “我和同事约好了。” 缄默了两秒,温桐猜不出他的想法,现在也没兴趣去猜,继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半晌后他答了句“好”。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温桐只觉得心口难受得发紧,想也没想继续下逐客令:“江总很忙吧,早些回去吧。” “不忙,我陪你待会。” “我想一个人静静。” 话毕,她阖起眼不再搭理。 她隐约在期待什么,这份思绪伴随着对方站起来的声音彻底浇灭。 脚步声、关门声,短暂过后只剩下一片沉寂。 温桐随后快步跟了过去,偌大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就只有她这个没用的人才偷偷在门口东张西望。 —— 时装秀的最后一次排练格外正式,品牌部负责宣发,温桐前两天和lin对公关物料,正式开始时需要寄送邀请函和伴手礼。 彩排略去了这环节,相当于这一天她都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温桐迫切需要让自己忙起来,于是主动帮其他部门打下手。 lin安排组内的员工挑选摄影机位,远远就看到正在合照墙前面发愣的人。 “在想什么呢?” 她被身后慢悠悠爬上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lin总监。” lin来回扫视眼前惊慌失措的脸,视线落到后方的合照墙,被堂而皇之移过来的人挡住。 但他还是瞥到了熟悉的签名,轻啧一声:“原来桐在思念大哥啊。” 温桐知道越辩解他越兴奋,干脆默不作声。 lin绕到她旁边,仔细端详着那串流畅的签名,疑惑问道:“那怎么不去找他?” 他敏锐捕捉到了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和失落,轻声细语补充:“你们吵架了。” 温桐避开他探究的视线,摇头否认:“我还有工作要忙,没时间。” “桐,你说谎也太假了些,你呆呆站在这里半天哪里有忙的样子?” 温桐说不过他,瞄到不远处销售部的人在抓壮丁,立即找理由跑路。 负责人正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还有主动来帮忙的人,于是将手头的工作分给她一部分:“这里有些贵宾还没引导接待,辛苦你跟进一下。”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2节 温桐点头应下来,跟着其他同事进入内场帮忙指引座位。 t台布景别出心裁,在两侧放置了巨大的纸屏,模特行走时身影会倒影在纸屏之上。 她站在台阶上踮起脚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没注意到旁边搬着椅子经过的工作人员。 肩膀被伸出来的椅子腿狠狠打了一下,温桐没站稳,直愣愣往下倒。 正当以为自己就要脸着地的时候,被人揽住提了回来。 她尚未回过神,头顶飘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轻斥。 “怎么毛毛躁躁的。” 温桐倏地回头。 明亮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专注认真,利落的轮廓线在秀场极亮的打光下冷硬强势,平添了两分不容置喙的狠厉。 好在看人的眼神是平静温和的。 温桐没想好说什么,加上旁边还有人,只低声唤了句“江总”。 “a1在哪边?”他定定看着她。 “我带您去。”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职责,自然没什么好推辞的,规规矩矩走在前方领路。 陆正泽十分识趣地带走了剩下的人,好让这两人说个够,最好是能把误会都解释清楚,省得有些人总冷着张脸,看上去骇人。 走出去一段,江劭庭看着前面兢兢业业的背影,不自觉翘起嘴角喊了句:“温桐。” 她茫然回头,撞进他幽深的眼睛里。 “带了甜品,要不要吃?” 温桐静了片刻,心里牢记着不能妥协,犹犹豫豫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劭庭看出了某人的纠结,趁没人注意主动勾了勾她的手指,说:“时装秀结束了我去找你。” 温桐沉默转过身,继续带路。 彩排如期开始,她站在过道旁边,目光情不自禁追寻他的身影。 多数时候,他都被人群簇拥着,仿佛生来就站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优雅自持。 即使在模特云集的秀场,也难以找到几个能和他气质相比的人。 如果私下也和平时一样就好了,温桐忍不住默默吐槽。 很快轮到佩戴逻辑系列珠宝的模特上台,维多利亚时代出海探险的“女冒险家”,英姿飒爽,打破那个时代对女性的传统定义。 直到模特走回后台,她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正准备回休息室和夏晚对一对看法,她下意识望向第一排的男人。 这回,他也在看她。 准确来说,是偏过头回应身边的人话时,余光一直落在她的方向。 像不经意,又像刻意。 等到她也看过去的时候,他掐断对话,光明正大回望她。 长久的对视仿佛长出了小尾巴,默契地互相试探,忘情地勾连缠绕。 隔着很远的距离,却像面对面。 这样看下去迟早被人注意到,温桐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清,稍微比个手势示意自己要走了。 刚出秀场,手机里就跳出他的消息。 [江:我过会来找你。上次的事情仔细想过了,晚点当面向桐桐道歉。] 温桐想了会,高傲地回复:[已读。] 他没有说具体时间,等到和夏晚差不多过完整场秀都没有来电话,发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回复。 温桐心慌得厉害,收拾好东西打返回秀场看看,恰好在一楼碰到下车的林秘书。 林叙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温小姐,这是江总让我给你的。” “他人呢?”她特意瞅了瞅车里,空空如也,心里的不安愈加严重。 “江总被警局临时传唤过去了。” 冬季的黄昏降临得早,天穹阴沉,难得积满了水汽,像盖了一层浸湿的灰色棉被。 林叙知道这两人前几天吵过架,面对她焦急不安的询问,特地往严重了说:“我目前也不太清楚情况,希望一切顺利。” “江总说您喜欢抹茶味的甜点,袋子里有好几种,可以先垫垫肚子。” 抹茶提拉米苏和好几种抹茶威风,大抵是看她上次爱吃才特意准备的。 温桐抱着袋子没有吃的心情,只让他开快点好早些到警局。 虽然没有问原因,但她十有八九确定是江劭庭父母的事情。 在车里实在坐不住,温桐果断下车等他。 作为普通人,她对警局这种地方是敬畏而害怕的,因此不敢靠得太近,只站在远处时不时往里看两眼。 不知道来回踱步多久,天边竟簌簌落下雪花,覆在手背上安静冰凉。 林秘书被支去买水,她站得有些累了,索性蹲在角落缓一缓。 大厅内没有人走动,门口红色的灯牌在夜色里幽幽亮着光,静得能听到雪花掉在树枝的声音。 温桐深深朝里面望了眼,随后将脑袋埋进臂弯。 不多时,警局门口,高挑挺拔的男人被律师团队簇拥着走出来。 眉心皱紧,冷峻的面容充斥着厉色,像是被人打扰了好事,举止间有些许不耐烦。 几乎是本能反应,江劭庭注意到了灌木丛角落里躲着的一小团。 第69章 雪 “温桐?” 冷感的语调仿佛坠落在颈间的雪花, 接触肌肤的瞬间令她无意识抖了一下。 她仰起脑袋。 笔挺的西裤裁剪得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腿部线条,浅灰色羊毛大衣长至小腿,找不到任何皱褶。 半明半暗之间, 那双深幽似水的眸子正静静俯视着她。 呼出的气息形成一缕朦胧的冷雾, 在昏黄路灯下缓慢流转。 江劭庭见她蹲在地上傻乎乎直盯着自己, 不由得失笑:“不会是在扮蘑菇等我来摘——” 剩下的几个字来不及说完,怀里就窜进来一个冷冰冰的雪球。 “江总没有事吧?” 某人揪住他的衣服左瞧右瞧,恨不得拿出个放大镜, 江劭庭低头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蛋, 问:“等多久了?” “林秘书来找我,然后就过来了。”温桐埋进他的胸膛轻声嘟囔, “没看时间。” 江劭庭偏过头看了眼腕表, 快七点了。 吩咐林叙去的时候大概4点左右,合着这个傻包子在外面吹了几小时冷风? “怎么不去车里?”他拢紧大衣, 将人裹进衣服里。 温桐的手贴着他的腰汲取热量,从大衣领口探出脑袋摇摇头:“我坐不住, 有点担心你……” 眼睛还红着,多半是等的时候偷偷哭了一通。 他的温桐一直是个不会骗人,甚至真诚到了有点笨的人。 明明应该生他的气,最好再说一句他这种人进监狱也是活该, 或者等他平安无事后再送来几句关心。 都是他可以接受的。 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还为嘴里的“混蛋”担惊受怕。 傻透了。 小手冻得发紫, 江劭庭握紧暖了会, 垂下眸和她对视:“是我不好, 下次提前和桐桐说。” “嗯,还好平安无事。”温桐侧头看向警局大厅, 庄严肃穆,她在里面待两分钟估计就会心慌。 胡思乱想之际,脸颊蓦地被温热的唇嘬了嘬,响亮“啵唧”声让她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连忙用手搓了搓,“干什么啊。” 东看西看,一脸难为情的模样,江劭庭顿时来了兴趣,俯下身继续吮了吮某人红扑扑的脸蛋。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温桐有点招架不住,她用手抵着对方的胸膛,低声劝他:“在警局门口,这样不好。” 知道她脸皮薄,江劭庭怕又把人逗哭,停了动作安静搂着她,轻声呢喃:“真的好可爱。” 温桐懵懵懂懂昂头看他,然后额头就被点了点。 “夸你还瞪我。” 笑吟吟的样子令温桐骤然想起来正事,果断退出他的怀抱正色道:“你说吧。” 男人茫然了一瞬,下意识皱眉:“什么?” “你今天要和我说的呀。”温桐只差当场明示,满脸焦急地盯着他。 江劭庭在她第三次朝自己眨眼的时候明白过来指的什么,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颤动,弯下腰紧紧抱住她:“真是要命,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温桐推了推伏在自己肩膀的男人,不满吭声:“你该不会忘了吧?” “记着呢。”江劭庭凑近她的耳朵,“我道歉,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她环住他的腰,继续问:“还有呢?” 男人挑挑眉,答:“没了。” “你再想想。”温桐气得用力掐他。这算什么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江劭庭扣住她的手捏了捏,慢悠悠开口:“还敢掐老板,扣工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3节 眼看兔子又要急了,他捧起她的脸接上话茬:“是我的错,气昏头说了不好的话,现在还疼不疼?” 四目相对,星树状的雪花落在他的鼻梁,顷刻间化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温桐默了半秒,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在气什么?” 如果现在是在手机上聊天,她可以保证江劭庭敲出来的一定是个问号,因为他正用看傻瓜的眼神瞧她。 温桐自然知道她当时和陆初霁容易引发误会,但她也清清楚楚解释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和陆初霁较劲。 “别用你那笨脑袋瞎琢磨。”江劭庭迟疑了一会,还是说出口,“你和别的男人待一块,我会——” 他抿紧唇,目光不自觉扫过她的眉眼,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会吃醋。” “啊?!” 江劭庭转身往车的方向走,每个动作都写满了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等对方走出一小段,温桐才后知后觉回过神:原来他也会吃醋!怎么有种娇滴滴的感觉?! 江劭庭腿抬了一半,后腰被牢牢箍住,回头便看到个八爪鱼一样扒着自己的人。 “干什么,说得让你不满意了就想勒死我?” 温桐自动忽略他的戏弄,脑海里全是他刚才说“吃醋”的时候那别扭又生动的表情。 “江总。” “嗯?” 她贴着男人的背蹭了蹭,回答:“我想亲你。”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覆上温桐紧闭的眼睛时仿佛一朵冰冰凉凉的云,快速晕开如同泪珠般从眼角滑落。 这个吻情意绵绵,漫长而温柔。 好闻的清苦花香,他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是温桐的味道。 江劭庭刻意放缓,等着她主动过来勾自己的舌尖,轻轻触一下,羞涩地分开,紧接着又黏上来,青涩且没有任何技巧,但依旧令他心神荡漾、胀热难忍。 林叙回来就看到这幅光景。 路灯下雪花簌簌飞扬,女孩娇小,被迫踮起脚才能够到高大的男人,一高一低,默契配合拥着对方。 他识趣拿着买来的水坐回车里。 温桐仰头太久脖子有点酸,提前结束后不忘解释了句:“没有力气了。” 江劭庭也没指望她能坚持多久,毕竟干那事的时候她不出力气照样喊累,“嗯,我们回家。” “我住酒店……”她拽住他的大衣口袋,岔开话题,“不知道顺不顺路。” “温桐,礼尚往来没学过?”见她一脸无辜瞥过来,江劭庭握住她的手走向车那边,“你提了一个要求,也该轮到我了吧?” “再说明天是周末,陪陪你男人不过分吧?” 温桐没再反驳,她几乎忘了已经到周末,确实可以休息休息。 上车后她打开纸袋吃了半口提拉米苏,听到旁边的人说去中港世纪,便问:“这是你家?” 江劭庭睨她一眼,“我家不就是你家。” 温桐没想和他抠字眼,边吃甜品边问自己好奇的问题:“江总在每个地方都有房子?” 好蠢的问题。 驾驶座的林叙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过了会后背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不想干了可以下车。” 林叙立刻噤了声,安静如鸡。 温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忽然感觉挺新鲜的,原来江劭庭不止怼她一个人啊。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有些时候出差会住酒店。”他想了会,补充道,“中港世纪是我出国前买下的,回去的次数不算多。” 出国前? 在心里算了时间,她惊恐地发现那正是在他18/9岁的时候。 温桐再次直面世界的参差,打心底感慨:“江总好有钱。” 江劭庭知道某人是个小财迷,凑过去吃掉她手里剩下的半块提拉米苏,说:“想要给你就是了。” “……”林叙此刻发现,蠢的是他自己。 小情侣的调情他瞎掺和什么,白白吃了个眼刀。 比起半山风光,这幢独栋欧式别墅离市中心比较近,很显眼的奢华昂贵。 温桐吃过甜品后没胃口再吃晚饭,早早回了卧室。 雁鸭绒被柔软蓬松,盖在身上像裹了一床冬天的阳光,温暖又好闻。忙活一天,她几乎挨床就睡。 等再醒来的时候,江劭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床的,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鼻梁高挺,侧脸轮廓干净利落,看起来冷淡、很有距离感。 她稍微挪动身体,男人应声侧眸:“醒了?” “嗯,吃完饭了吗?” 刚醒的声音有些娇气的哑,听起来倒是像不满意的撒娇。 江劭庭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边回答:“吃过了,想洗澡吗?” 温桐摸索到手机,原来9点多了! 她竟然不知不觉睡了两三个小时。 “等会再去。”她往对方那边靠了一点,心有余悸问道,“应该不会再被喊去警局吧?” 温桐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许是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做梦都还记挂着。 江劭庭唇边扬起个好看的弧度,滑动鼠标一边揶揄:“怎么,真把我当杀人犯了?” 这回突然的传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到了审讯室他就懂了,人家就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大抵是查出李大贵的死另有原因而非自杀,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找人都找不准。 作为合法公民,他自然会全力配合,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至于有没有帮助就不得而知了。 温桐摇头否认,睡眼惺忪地枕上他的手臂,喃喃自语:“只是刚才梦到了,有点放不下心。” 奇了怪了,今天说的每句话都尤其顺耳,配上这黏得不行的动作更让他欲罢不能。 一经撩拨,江劭庭也没心思工作了,合上电脑随口问道:“梦到什么了?” 温桐半阖着眼睛回忆,“我去探监,你在里面过得很不好。” 男人脸色立即沉了下去,大掌钻进被子里掐了一把挺翘的臀,“不能梦点好的,我进去了你不得照样守活寡?” “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她还想再说两句,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手开始不安分。 温桐急忙抽回自己的腿,不动声色往后面挪动,还没移多少,就被钳住动弹不得。 冰凉的指腹隔着布料缓慢而刻意地擦过去,她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咛。 江劭庭毫不费力搂起她,紧贴着趴在他的身上,亲了亲殷红的唇,问:“那里,还疼吗?” 第70章 家庭影院 (一) 温桐明白这话是在提出那种要求, 但她并不想称他的意,非要说原因的话只是不想让夜晚太具有目的性。 “还有点疼。”她从床上坐起,侧过身摁亮纯铜色的钨丝复古台灯。 猝然亮起的金色光晕令江劭庭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片刻后他关切地问:“需要擦药吗?” 温桐胡说的自然用不到这些, 望向浴室掩盖说谎带来的心虚, “暂时不用, 我先去洗澡。” 江劭庭轻轻点头,随后像想起了什么烦恼的事情,淡漠的眉拧起:“才9点, 晚上我们似乎没事情干了。” 窗外的雪成簇飘落, 堆积在地时恍若能听到轻微的声响。远处,作为城市标识的高塔耸立在云间, 四周灯火璀璨, 一如不夜天。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首都的21点确实只是夜生活的开始。 温桐拿浴袍的手一怔,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那麻烦江总找个电影。” “电影?” “嗯,洗完澡我们一起看会电影吧。”她留意到这一层有家庭影院,想来在下雪天躲在被窝看电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劭庭顿了顿,良久, 才勾起唇:“可以,想看哪种类型的。” 衣帽间东侧挂着各色女士服装, 一应俱全, 温桐拉开底层抽屉。 是放置贴身衣物的。 半透明的蕾丝, 薄薄的布料,“嘭”地一声, 她合上抽屉。 江劭庭抬起头打量她:“干什么,谁惹你了?” 温桐脸色涨红,错开视线快速问了句:“还有别的……别的衣服吗?” “没有喜欢的?”他将平板搁在一边,大有下床帮忙找找的意图。 温桐一个箭步挡在柜子前面,慌张推脱道:“都挺喜欢的,我再看看。” 江劭庭淡淡扫她一眼,慢条斯理扣上居家服,反问:“你不是已经看半天了么?” 她赶紧接话:“我还没想好。” “正好我帮你参考参考。”他拎开杵在原地的人,不顾她的阻拦弯下腰。 随着抽屉被拉开,一阵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江劭庭抬眸瞥了眼她,生硬地解释:“衣服都是佣人准备的。” 这种画蛇添足的词,温桐脸颊愈发烫了,努力装作毫不在意打起马虎眼:“没什么,下面一层好像有其他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4节 “偶尔换换别的风格也不错。”他起身懒洋洋倚着柜门,居高临下的目光缓缓往下瞟,“当然,现在的同样很喜欢,称——” “好了!江总快去挑电影。”在他说出些什么胆大妄为的话之前,温桐忙把人推上床。 “要看哪种类型的?” “恐怖的。” 江劭庭没想到所谓的看恐怖片是这种“看”法。 他掰开某人覆在眼睛上的手,新奇地问:“你确定知道里面在讲什么?” 没了遮挡,投屏上呈蜘蛛状爬行的女鬼和温桐来了个贴脸杀,她尖叫一声埋进男人的怀里。 “过了没过了没?” 江劭庭扯来毛毯裹住胸膛前的一小团,云淡风轻道:“没呢,她好像钻进了那个妻子的被窝,这下可这么办?” “就是钻进去了,等会很恐怖的。”温桐小心翼翼回头瞄一眼,瞬间又缩了回去。 江劭庭被她这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逗笑,拍了拍翘起来的臀,“好啊,知道剧情了还使唤我挑?” 温桐推回去乱摸的手,挪近一点圈住他的脖子,理直气壮:“就是知道剧情,我才能躲开吓人的地方。” 还真是见鬼了,别人都是追求刺激,这里反而有个避开刺激的。 茶几上的牛奶冒着热气,她窝在自己怀里,身上盖着毛毯,连冬夜独有的寂寥感都减轻了几分。 江劭庭低头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害怕的话我关小点声音?” 这个姿势看投屏需要来回转头,温桐想离开他的腿坐回沙发,挪了两下不小心蹭到惊人的滚烫。 她立刻向面前男人投过去慌忙一瞥。 江劭庭闲适地往后仰了仰,手臂张开搭在沙发边缘,随口回她:“这是什么表情,你动来动去的我没反应才奇怪吧?” “那你也不能……” 男人垂下眸看她。 也不能随时就这样…… 温桐识趣地噤了声,乖乖坐直不敢再乱动。 江劭庭将她翻了个面,正对着屏幕,自己则惬意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顺嘴一提:“怎么突然换主角了。” “这是多条线叙事,用这间房子连接起所有的主角,后面还会有新人物。” 如同冬天被抱着烤火的小宝宝,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恐怖片的诡异音乐里很有安全感。 见她说起来头头是道,江劭庭很给面子地又问了几个小问题,最后水到渠成夸赞:“桐桐好厉害,都知道。” 温桐接过他递来的热牛奶抿了一口,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之前看过了。” 江劭庭没回答这句话,轻笑着侧过头,在她唇边印上一个温柔的吻,“牛奶好香。”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 温桐心脏哐哐乱跳,空白的大脑怎么也挤不出要说的话,本能地把手里的玻璃杯送到他嘴边。 江劭庭扫过她通红的耳尖,笑意深了两分。 经事了倒是很快懂了他的意思。 把杯子放回茶几,他双手紧了紧,把胸前的人圈严实了点,“现在不想喝牛奶,想吃点其他的,但有人还疼就算了。” 思忖了会,温桐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耳畔的热气令温桐莫名有些焦躁,开了暖气的房间暧昧寂静,待久了便晕乎乎的。 他的心跳紧贴自己的后背,一声一声,强劲有力,催促之下她不得不遵从身体的本能。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无法抵抗这样的他。 热情主动的缠吻,江劭庭疑惑却也惊喜地接了下来,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急切,在湿漉漉的交缠里不动声色抚慰她。 柔软的舌尖离开,温桐茫然睁眼,雾蒙蒙而迷离,仿佛在问为什么。 “馋猫。” 江劭庭弯眸再次吻上去,青涩地碾弄她的唇,不带情欲,没有深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好似仲夏夜两个偷尝禁果的学生,浅尝辄止。 温桐不自觉扬起雪白的颈,颤巍巍溢出一声轻呼:“劭庭。” 被唤的男人僵了半秒,修长的手扳过来那张意乱情迷的小脸,细细审视。 接二连三的中断让温桐相当不满,她撇撇嘴问:“干什么?” 睡袍系带在摩擦中散开,整个右肩露出一大半,光滑白皙。 不亚于一剂动情的药,江劭庭俯首轻轻咬了一下,“疼还想□□?” “……”被这种粗暴的语言挑明,温桐心里只剩下无语,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很想。 他一靠近,某些温馨清雅的香味就会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喜欢听他温温柔柔的夸赞,也喜欢他凑在耳边低声说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这些片段,是独属于她的,他不会这样对其他人。 直白的话换来更热情的拥吻,江劭庭整个人被她推倒在沙发上,仅靠着屈起的手肘支撑身体,某人像棵黏人湿濡的水草,他被缠得重重喘息。 好不容易获得说话的机会,他钳住身上扭动的腰肢,哑着嗓音轻斥:“知道我弄不了你,就开始胡闹?” “没有……没有疼。”温桐热得出了一层薄汗,用手背抚了抚绯红的脸,“我之前骗你的。” 她环顾茶几下方的柜子,猜想应该没有那个东西,舔了舔唇重新看向他,“去卧室拿一个。” 男人没有要动的意思,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没有吗?”温桐单手撑着他的大腿,准备起身开灯。 手腕被拽住,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位置调换,她躺在沙发上,懵懵地凝视他。 “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江劭庭轻易扯了她那件半掉不掉的睡袍,脑海里忽地闪现衣帽间里的那两条薄薄的布,笑了笑,“还好没穿,不然真要以为我的宝贝换人了。” 说罢,他伸直手在沙发旁边的柜子里翻了两下,没等温桐弄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计生用品的时候,冰凉的包装滑过她的小腹,边缘有些刺人。 江劭庭本想做点润滑工作,借窗帘缝隙泄进来的光瞧见洇湿的地方,哑然失笑,“今晚好懂事,我不卖力点都不行了。” 揶揄的荤话令温桐无地自容,拉过来睡袍遮住自己的脸。 戴好后江劭庭瞅了眼,毫不留情抬手扯掉白色睡袍,调笑道:“挡住眼睛还怎么查验成果?” “别说了。”□□相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此刻她只想找个东西埋进去。 他确实不再说话,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用嘴来说。 经历上次的不愉快,江劭并没有着急,徐徐图之。 若有若无的接触,正如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不带有自私的欲望,只是为了让她好受一些。 温桐的感官无限放大。 她听到了雪压倒枝叶的“咔哒”闷响,窗外一定很冷吧,也许透进来一点风,就会冻得打颤。 像雪夜里两个抱团取暖的困兽,他们情不自禁拥抱接吻,努力刻入对方的温度。 念及此,身上的雪仿佛融化了,静悄悄地潺潺淌过。 她的反应自然逃不过江劭庭的眼,瞥了眼不自觉蜷缩的某人,想来也差不多,便褪去碍眼的遮挡。 下一刻,自己的衣服也被张牙舞爪的小猫给扯了下去,像在朝他示威,用力甩在一边。 “你很着急?”江劭庭扬起眉,将她拽回来。 温桐只是看不得自己不着寸缕,而他衣冠楚楚的模样,逞强似的扭头“嗯”了一句。 难得主动这么一次,江劭庭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亲了亲她的锁骨覆身拓进。 第71章 家庭影院 (二) 温吞而又深入的交缠, 比之前的每次都舒畅愉悦。 他埋在温桐颈畔,明亮的黑瞳此刻被欲望裹挟,深得不像话,平日里冷淡的面容也覆上□□的薄薄绯色, 伴随急促滚烫的喘息, 灼得她不自觉战栗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股热灌上来, 江劭庭几乎要被她烫伤,惩罚似的使了点劲:“流不够?” “嗯——” 温桐本攥着他的手臂,这一撞直接脱了力, 失控地顶向身后的沙发背。 江劭庭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脑袋, 不由自主溢出一声嗤笑:“要命,差点让我的宝贝撞傻了。” 他索性让她枕着自己的手, 另一只手十指相扣, 继续接上之前的动作。 三分之一,全部, 再二分之一,循环往复吞吐。 温桐的左手抵着他的腹部, 趁对方卖力的时候偷偷摸了摸。 壁垒分明,偶尔会鼓起来一点,手感有点像烤温热的火,她忍不住多停留了会。 江劭庭微微皱眉, 对她在这种事情上的三心二意很是不悦,故意抬起腰挑了个刁钻的角度。 有过那么几次, 他知道怎么样能让她在床上回神。 涣散的精神顿时集中紧绷, 犹如暴雨天里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他们肆意横行,次次擦肩而过, 甩起点点雨珠。 雨滴溅在手背那刻,难堪的泥泞让她不住躲闪痉挛,像一条离岸的鱼无助喘气。 这还没到半刻钟,江劭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般揉了揉殷红的脸,好笑地说:“嗯,其实也没关系的。” “……” 她也没说过有关系吧。 拥抱了会,余韵消散,温桐百无聊赖地咂咂嘴,打算回卧室的时候舒舒服服泡个澡。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5节 两人汗津津的,他非要像夹心饼干一样黏着,她推了推对方的胯以示抗议,发现没多大作用后被迫放弃。 “吃饱了?” 慵懒低哑的声线,温桐却听出了欲求不满的味道,她轻咳一声:“还好。” 江劭庭缓缓睁开眼,漆黑深沉的眸子注视她,“差点把我浇透了。” “你在说什么啊!” 温桐气得抬腿直踹他的腰,别过头回避那双戏谑的眼睛。 江劭庭只轻轻带过,转而深深看了眼指腹勾连的湿线,在女孩羞愤的瞪视中,他如无其事把弄那抔恰到好处的软绵云朵,幽怨开口:“我还没吃饱。” 温桐垂下眼帘,干燥粗粝的大掌划过,温暖且有些磨人的痒意,仿佛午睡时被人用小羽毛拨了拨眼睛。 她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 “宝贝,再试一次好不好?” 炙热的情话放肆地缠上她,像一条蛮不讲理的火舌,席卷浑身上下的知觉。 温桐咬紧唇不想这么快败下阵来,没坚持一会,阵阵酥麻感撩拨脆弱的神经,她紧闭双眸意识逐渐低迷。 江劭庭所有的感官通通聚集在一个点,叫嚣着探访、重来,让她同自己再度紧密交换。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熟悉的跨坐,温桐无力撑着他的胸膛,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往男人肩膀上倒,对他的蛮横欲拒还迎。 江劭庭舒爽地半眯起眼,见她张唇等着喂饭的模样,故意朝上使力颠了颠。 温桐咬住他脖子上的肉急促哼吟。 戛然而止。 她不自觉咽了咽唾液,酡红的脸抬起看他。 “饿了也得学会自己做饭吧?” “什么?”她迷蒙地眨了下眼睛。 江劭庭拍了拍她的臀肉,一派悠闲:“动一动。” 温桐瞬间身体僵硬,耳根蔓延起绵密的热气,她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那会什么?说说看。”他略微低头,额头贴着额头,亲昵地说。 温桐索性摆烂不再吭声,勾住他的脖子坐近了一些,躲在男人怀里装作没听到。 手背一不小心挨到对方刚被她咬伤的脖子,江劭庭轻轻“嘶”了声,转而用手挠她的腰肢:“小猫只会咬人,是不是?” 温桐被逗得脸热,想来确实自己一直在坐享其成,青涩地主动吻上他温热带着馨香的唇,慢慢挪动起来。 没有章法,更没有力气。 但江劭庭依然觉得满足,不在于生理,而是心理的餍足。 他半阂起眼惬意往后仰,偶尔大发慈悲扶正某人歪向一边的身体,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她正在偷偷观察自己的反应。 有样学样。 江劭庭轻笑一声,托着她的腰现场示范。 “嗯呃——劭庭——” 温桐差点飞出去,被他捉住摁了回来,剩余的喘息通通淹没在漫长的亲吻里。 很快,她便体力不支,瘫软在男人怀里。 江劭庭吻干净她流下的生理性眼泪,赞许道:“宝贝今晚好乖,很棒。” 温桐贴紧他的肩,无力地蜷缩指尖,表示认可了这番话。 “辛苦了,休息会。” “嗯。”她阂起眼准备眯会。 所谓的休息仅仅半分钟,她不由得怀疑江劭庭是几百年没干过这事了,怎么没完没了。 随后温桐忽然想起,她貌似确实是第一个和他干这事的对象。 “又想什么呢?” 温桐来不及回答,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他故意在地上走来走去,她被抖得受不住,又下嘴咬了他一口。 迷迷糊糊中,温桐被抱到房间南向的窗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窗帘“哗啦”一声拉开。 她下意识遮住自己的脸。 “雪天,外面没有人。” 温桐回头。 原来雪已经这样大了。 天地苍白一色,院内的花园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入目之处空无一人,连雪地上也是平整洁净的。 踩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大概是一声厚实而清脆的闷响,说不定雪地靴也会陷进去拔不出来。 舒适的联想被男人的动作倏然打断。 她被放了下来,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倒真有点踏入雪地的错觉,还没弄清楚状况,男人忽然将她转过去。 是他常用、喜欢的之一。 “辛苦,不要很久。”江劭庭打开窗户,呼啸而至的寒气立即打得她瑟缩颤抖。 “放松……里面很紧。”江劭庭忍耐着,手背青筋鼓起,拾起地面的毛毯将面前的人裹住。 柔软亲肤的羊毛毯,像暖烘烘的火炉。 忽紧忽松,江劭庭差点没绷住。 两人身高差距有些大,她站在他的脚背微微抬起才勉强能够到那里,白皙笔直的两条腿还在打颤,他无比怜爱地舔舐那只小巧的耳垂。 新一轮的攻伐开始。 浑浑噩噩间,雪越下越大,风雪声与吟哦声混杂,过了片刻温桐才意识到雪还是那场雪,只是她被按在窗外,寒风卷起雪花簌簌落在她的脸颊、鼻尖和眉眼。 潜意识里就像走在暴雪之中。 她诡异地觉得和谐,闭起眼睛享受生命最初赤/裸的模样。 雪如此,人也如此。 这场幕天席地的交融直到接近十一点才停歇,垃圾桶里躺着好几个用过的计生用品。 温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根软趴趴的面条,黏在江劭庭身上。 等到泡进热水里,她的思维方才活跃起来。 “江总。” 男人正在帮她调试水温,侧头问道:“是不是冷了?” 温桐使劲摆头,趴在浴缸边上好奇地问:“我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 江劭庭手一顿,半晌吐出淡淡的四个字:“莫名其妙。” 原来不是吗? “哦。”她闷闷回答,将身体往水里缩了一点。 江劭庭伸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便照例弯腰帮她揉肩。 温桐身子松泛了一些,还是没忍住继续问:“那是谁呀?” 后颈上残留着淡淡的吻痕,被热水浇湿颜色浓郁了一个度。 是在窗台那几次弄的。 “你说呢。” “苏穗姐?”和他有关联的人,温桐暂时只能想到她。音乐剧演员和位高权重的商人,怎么看都挺搭配的。 热水从她脑袋上淋了下来。 江劭庭拿着花洒,只想把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冲走,“温桐,是不是我太用力导致你脑子□□傻了?” 竟然还能想到无关的人。 “那你又不说!”她抹掉自己脸上流淌的水,愤怒吼他。 江劭庭摁住湿漉漉的暴躁小猫,不禁怀疑有些人又在吃什么根本不存在的飞醋。 担心感冒,他耐着性子拽来毛巾擦拭,余光瞄见那张绯红软乎的唇,火气骤然消散几分,放缓声音回答:“是真笨还是装的?除了你我哪来其他人。” 问这种明知道答案的事情,还让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姓陆的。 温桐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飘飘然,得寸进尺:“江总以前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冰冷的视线射过来,她迅速缩了缩脖子,佯装无事:“水温够了。” 见他依然冷脸,温桐垂头小声提议:“我们一起泡会澡吧。” 总算说了句能听的,江劭庭褪下衣服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舒服的揉肩力度配着正合适的热水,没说两句话她就睡着了。 睡梦中温桐感觉到他的上下其手,呼噜了几个音节拒绝,没一会又卷土重来,她干脆由他去。 江劭庭垂下眼帘,靠在臂弯里的女孩睡得正香,唇瓣无意识微微嘟起,大抵是做了个好梦。 除她外,这么些来年他确实没再喜欢过其他女人,至于为什么会看上她,现在想起来依旧有点模糊。 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后面发现她的字写得难看,人也蠢蠢的,但工作能力还可以,也不矫情。 随便一想,竟跟散开的线团一样扯出大堆关于她的事情,江劭庭忍不住拧起眉,低头狠狠亲了亲那张熟睡的脸蛋,轻嗤:“小没良心的。” 温桐似乎听到有人在骂自己,撩起沉重的眼皮瞟了瞟,不到十秒又困得合上。 男人隐约听到她在嘀嘀咕咕什么,俯身凑近。 “江劭庭……总,明天有烟火大会,一起去……”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6节 第72章 烟火大会 冬日清晨, 教堂传来周末礼拜的钟声,遥远肃穆,尖顶上立着腐朽的十字架,白色鸽群飞走, 这里回到冷清。 大雪过后, 窗台结着晶莹的冰棱, 经室内暖气熏染逐渐融化,“滴答滴答”蜿蜒而下。 聚集在鼻尖的寒意叫醒温桐的大脑,她闭着眼下意识去摸手机看时间, 无意中抓到的东西令她瞬间睁眼。 温桐抬起手掌茫然地瞧了瞧, 背后倏地传来一句幽幽的逗弄。 “才一晚上,就认不出来了?” 忽然贴紧她的后腰, 粗糙, 沟壑连绵,正灼热地跳动。 温桐出于本能躲了一下, 下一刻身体便被男人的两条长腿夹了回去,她在夹缝中翻了个身。 他的眼皮依旧阖着, 呼吸平缓,藏在被子里的碎发乱糟糟,额前的那缕更是翘起尾巴,相比平时, 清明冷峻的轮廓少了些锋芒,水润的薄唇看起来娇乎乎, 很好亲的样子。 温桐没多犹豫, 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江总早上好。” 江劭庭还在半梦半醒,感觉到软软的、像果冻一样的东西贴上了他。 直接又真诚,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大清早的,又想挨收拾?”单纯的撩拨,他和其他地方都相当吃这套。 刚睡醒的嗓音慵懒性感,像刚开的红酒,浓郁而醇厚,温桐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眼睫低垂:“你是不是还要再睡会?” 江劭庭乜斜着眼,问:“想要了?” “……” 温桐自认为不是个注重色欲的人,咕哝反驳:“我才没有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被窝外冷空气缭绕,她拽紧蓬松的雁鸭绒被,整个人也跟着往深处蜷缩。 江劭庭长臂一揽,光溜溜的人顺理成章圈进自己的臂弯,视线掠过雪白胸脯上的红痕时,眸光变得晦涩:“昨晚,不疼吧?” 对方四处乱瞄,温桐想躲却无处可逃,干巴巴回答他的“回访”,“不疼。” 她大致猜到江劭庭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才这样问,舔了舔唇凑到他耳边,轻声肯定:“很舒服。” 江劭庭滞涩了片刻,随后重重亲了一口那张红扑扑的脸,忍俊不禁道:“温桐,到底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总用这种懵懂天真的语气说出色情的话,仿佛多想一点就是他的不是。 “我没有说什么。”温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见窗外似乎还是个沉郁的阴天,愈加不想起床,干脆往上挪动,枕着他的肩膀打算再睡会。 江劭庭微微侧过身,好让她躺得舒服点。 可能是从在宜杭医院的那晚开始,她变得很依赖自己,他也乐得看到这种情况。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没办法参与改变,以后的日子里自然要让她愉快,只需要每天笨乎乎傻乐就行了。 两人刚脑袋贴着脑袋眯了一会,电话不合时宜震动起来。 江劭庭本来想去浴室接,省得影响她睡觉,结果被某人缠得脱不开身,只好一边把弄着细软青丝一边接起。 “家主。” “嗯,她在我身边。”他瞥了眼正好奇看过来的女孩,朝她笑了笑。 直觉告诉温桐这个电话另有目的,她竖起耳朵想了解更多。 可惜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们讨论起了工作话题,温桐听不太懂,搂着他的手臂再度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江劭庭挂断电话,躺在旁边静静端详着她,余光扫到手机,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阴霾。 铅灰色的天空复而飘起鹅毛大雪,玻璃窗融化的冰凌重新冻住,卧室透不进一点光,温桐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是在昨天晚上。 等到记起他接过的电话,时间概念才清晰起来。 相拥而眠的姿势,温桐一动,腰间温热的大掌也跟着摩挲了两下。 指腹有一层层薄茧,抚摸细嫩白皙的肌肤时激起漫长的战栗,她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朦胧的娇吟。 江劭庭睁开眼,彻底没了困意。 “不是故意的。”温桐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在他深沉目光的审视下像个急着认错的小孩子。 江劭庭不急着回答,大掌沿着腰线缓缓下滑,仿佛迈入了微雨的潮湿雨林,处处都是湿漉漉的泥泞。 他缄默了两秒,抬起她的下巴,好似典狱长审问囚犯,“宝贝最近好敏感。” 温桐唇瓣翕动,像被人揪住了把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出来,脸颊愈加涨红滚烫。 江劭庭怕再说下去有人要被憋死了,笑着移开话题:“不是要去烟火大会吗?什么时候。” 温桐猛地想起来,打开手机查看江闻笛发来的攻略。 12月下旬的烟火大会是京港迎接新年的保留节目,据说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市中心的广场观看。 “晚上七点开始,我们要早点进去挑个好的位置。”现在还没到中午,他们可以再躺会,“下午我们去商场逛逛吧,江——” “唔——”温桐忙不迭咬紧唇,惊恐地看向对面的男人,生怕自己又发出些什么不好的声音。 江劭庭抬起她的右腿,继续低头用纸巾仔细擦拭,戏谑地问:“怎么不说了?” 她抠紧他的手腕,连忙摇头。 江劭庭在京港长大,自然听说过烟火大会,学生时代也听陆正泽提起过几次。 情侣常去的活动,他不感兴趣,现在从她口里说出来莫名新鲜,如同推翻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某样事情。 他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自顾自说起来:“逛商场要买点什么吗,吃的穿的?” “不……不用。”她捉住在底下作乱的大手,随口道,“只是想和你逛逛街。” 白净的脸上泛起一圈动人的粉晕,漂亮的杏眼水润晶莹,含情脉脉看着他。 像刚到过。 江劭庭按耐住下腹翻涌的肆虐心理,贴近她的耳畔揶揄:“现在的模样像被我弄爽了。” 温桐用力咬住他的虎口。 这种恶劣的男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挠痒一般的劲并没有让江劭庭感受到多少痛意,他大方地伸过去让她随便啃。 对方“调皮”的态度无疑让温桐狠狠挫败,她愤懑地收起獠牙,转而用眼神瞪他。 “啧,我想想这叫什么,恼羞成怒?”他勾起唇,眉眼弯弯的。 又把“小兽”气了个透,眼看着她要转过身去不搭理自己,江劭庭主动衔住她的虎口,舔了舔。 他不会是在学自己吧? 这个羞耻的想法让温桐差点撅过去,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挑逗意味。 “如何,和你像不像?” 如果温桐有这个胆子,她一定会给这张好看的脸一巴掌,再说句“神经病”。 但她是不敢的,只是吐出两个憋屈的词:“不像。” 许是觉得太过于虚弱,她再次大声补充:“一点都不像!” 江劭庭皱起眉,俊朗的五官写满了疑惑,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低下头,估计是睡着后压的,长睫有些卷翘。 他继续开始认真的模仿,先轻吮,再而舔舐。 “那这样呢。” 湿濡而柔软,刺激起一抹她再熟悉不过的酥麻,温桐从头红到脚,别过头去懒得吱声。 江劭庭只当她默认了,得意地戳了戳鼓起来的脸蛋,调笑了句:“但我还是没有桐桐的表情可爱。” 温桐在羞耻和被逗笑两种情绪之间打转,认命般重重亲了一口他的脸。 江劭庭正享受温香如玉在怀的惬意,那处忽然被人捏了捏,他一时不防低低闷哼一声,垂眸就瞅见某人得逞的笑容。 嘶哑而克制,是好听的,还有点床上特有的性感,温桐扬起眉梢,打趣:“江总好会喘。” 江劭庭轻哂,片刻后反应过来了,笑得无比开怀,“好得很,小猫咪都敢使坏了。” 见他要扑过来,温桐立刻往床边躲,边躲边喊:“对不起,江总饶了我吧!” 她的腿轻易就被男人捞了回去,整个人被提溜起来压在他身上。 江劭庭掐了把她臀上的软肉,半威胁道:“现在知道认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温桐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道着歉还不忘蹭他的脖子。 两人裹成一团玩闹许久,午饭后小憩了会便出发去商场。 江劭庭没让秘书跟着,自己亲自开车前往市中心的顶奢商超。 温桐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拉着他每层楼没有目的性地闲逛。 她本不想买什么,但旁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在哪里多停留了一会,就通通买下来,还没开始多久就一堆大包小包。 紧接着,他的两个助理就被喊来提袋子。 温桐最喜欢里面的两条情侣围巾,一灰一白,设计简洁大方,戴上去绒绒的很舒服。 江劭庭对这种东西有些不屑,极为勉强地答应下来会戴。 等到时间差不多,两人动身前往静江河畔观赏烟火大会。 由于是近乎掐点到的,湖岸挤满了人。 “好像大部分都是情侣。”温桐找到一处落脚点,牵着他一起上去。 江劭庭向来不喜这种人多的地方,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令人头晕。 他弯腰将脑袋埋进她的后颈,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大庭广众之下,温桐下意识想推开他,但看到周围有亲起来的,好像也不算太过分,就随他去了。 冬夜温度很低,寒风肆虐,她的脸很快被刮得僵硬。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7节 江劭庭裹住她的手,顺道将她包进自己的大衣里。 人群骤然喧闹起来,一波波的音浪如同汹涌的潮水,纷踏而至。 “三!” “二!” “一!” 三万发烟花奔涌而升,像无数朵五颜六色的蒲公英,也像千万根融汇而成的仙女棒,临空绽放。 城市的夜晚强行被点亮,天穹刻上一朵朵绚烂的花藤,如同时间银河里永不消逝的繁星。 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温桐下意识仰头看他。 他也正在低头盯着自己。 “温桐,做我女朋友吧。” 时间正在快速读秒,仿佛只要慢了一瞬,眼前的美好便会消失。 烟火之下,他们迫不及待拥吻,像生命最后一刻的狂欢。 静河西畔,窈窕的女人朝着面前的身影喃喃道。 “温杨,2018年快要结束了。” 第73章 会面 花火坠落, 静江水面波光粼粼,草地周围隐约响起抽泣声,许是在见证绚烂之后不得不面对长久的落寞。 缠绵而漫长的吻,后半段全靠他搀着温桐才不至于软下去, 到底还是她先支撑不住, 大喘着气抽离。 晶亮的眸子水汽盈盈, 在霓虹下愈加迷离恍惚,像被亲得失了神,懵懂无知地看着他。 可怜极了。 江劭庭眼底噙着笑, 垂眸捻开黏在她唇边的发丝, 低声调侃了句:“水宝宝要融化了。” 温桐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凛声警告:“在外面呢, 别瞎说!” 男人一声不吭静静凝视, 大有一种她才是那个干坏事的人,于是嘟囔道:“被人听到多不——” 手心传来湿濡的痒意, 像在水里被小鱼嘬了一口,她倏然闭嘴。 “怎么不继续捂了?”江劭庭抬起眉, 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别扭的某些人。 温桐脸色涨红,长叹一口气无奈怼他:“你是小狗狗吗?” 江劭庭被这个新鲜的说法逗得发笑,揽着她的腰往出口方向走,“就许你舔嘴边的东西, 我就不能?” 温桐算是明白了,脸皮厚怎么说都没有用, 索性不搭理他。 烟花大会虽已结束, 但夜晚的静江河景色秀丽, 仍旧有不少情侣沿着江边漫步。 “你还没回答我呢?” 温桐一愣,下意识侧过头问:“什么?” 江劭庭骤地停下步子, 来回打量后确认她果真忘了,一把将人蛮横地扯进怀里,半威胁半玩笑道:“再想想,实在想不起来晚上我来帮你。” 温桐脑内警铃大作,细细回忆了一遍才试探性开口:“我们不早就是吗?” 不是男女朋友的话,谁要和他做那种事。 见他不吭声,温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难道江总不是这样想的?” 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又想哪去了,江劭庭用指腹点了点她的额头,反问:“那怎么不来问我?” 要是今天他没主动提起,恐怕这个没良心的这辈子都想起不来。 “我还以为你默认了。”确定关系这种事情,以前都是陆初霁主动说的,温桐潜意识觉得以江劭庭的性格,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你很了解我?”他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节,俯首衔住那枚近在咫尺的耳垂,白玉一样,凉凉的。 “之前有人不是觉得我要包养她吗?” 有点痒,温桐摇晃着脑袋往他怀里躲,忍不住笑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江总是正人君子。” 一番嬉闹下来,除了拎着她回家干点该干的事情,江劭庭再没有其他想法。 “走慢点。”温桐几乎要被他夹起来,脚有好几次还没落在地面,就被带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瞟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还是穿着在宜杭的那身黑色冲锋衣。 是哥哥。 温桐急忙叫停不知为何疾走的ceo,“我哥哥,在那边!” 江劭庭眉心一跳。 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人便挣脱他朝人堆里挤过去。 温桐跑出去几步才记起来把另一个男人忘在了原地,又倒回去攥着他的手在人群里穿梭。 “到时候可以先在这边找份工作,周末跟着教学计划自学。”江月晚迟疑了一会,轻声补充,“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来江家的企业。” 温杨心不在焉,恍惚间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定在原地。 江月晚跟随他的视线环顾四周,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温杨默了半晌,转过头若无其事笑了笑,“应该是听错了。” 虽然她也在京港,但聊天里谈到的工作地点并不在这边。 “嗯,我们去吃晚饭吧。”江月晚亲切地挽上他的胳膊,本以为会被甩开,但他低着脑袋什么也没说。 江面倒映着岸上的霓虹,寒风吹过来夹着水腥气的湿润空气,钻进鼻腔时冷得呛人。 温桐好不容易追上,隔着距离远远大喊:“哥哥!” 黑色背影顿住,像个生锈的机器人缓缓扭过来。 “江总,真的是我哥。”她欣喜地看向牵着的男人,对方却只冷冷“呵”了声。 温桐没深究,小跑着赶过去,毫不犹豫扑到他身上,“哥哥,我刚才就看到你了!” “桐桐。”温杨眉心松动,清隽的脸上闪过担忧,手掌轻轻抚着怀里人的背,“大晚上的怎么来这里?” “今天有烟火大会,我过来看。”温桐仰起头,手跟着揣进他的口袋,好奇问道,“哥哥什么来京港了?也没和我——” 她的下半句话在瞥见旁边站着的女人时硬生生憋了回去。 温桐、温杨,他们竟然是兄妹?!江月晚还没从这件事情里缓过神,另一个不慌不忙走过来的男人在他们面前停下。 “大哥?!”她不由得喊出了声。 江劭庭蹙起眉,淡淡颔首。 江月晚纵然跋扈娇气,但在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堂哥面前依旧垂着脑袋战战兢兢。 温桐晕乎乎厘清在场几个人的关系,只感慨世界也太小了。 江月晚正是毕业前夕让陆初霁从她和陈依棠里挑一个喝酒的人! 现下的重逢无疑弥漫着浓浓的尴尬味道,她不由自主揪紧温杨的口袋,张了张唇:“你好。” “好久不见。”江月晚硬邦邦挤出一句问好,显然也没有忘记当初的那件事。 当时她觉得温桐和陈依棠两个人都很碍眼,不属于她们的地方非要挤进去,那就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至于难堪的是其中哪个人,她根本不在意。 没想到回旋镖精准镖了回来。 “你们认识?” 这话是对着温桐说的。 感受到江月晚心虚又紧张的视线,回想起过来的时候她正和哥哥……散步? 温桐于是点点头:“嗯,我们是校友,见过几次的。” “是的,在学校的时候见过。”江月晚投过去感激的一瞥,忙不迭接话。 温杨的视线在两人间绕了一圈,基本能猜个大概,语气沉了下来,“你回去吧,我和温桐有话要说。” 虽是朝江月晚说的话,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另外一个江家人身上,后者嗤笑一声。 “寒暄完了没,该回家了。”江劭庭长臂一伸,把人提回自己身边。 回家?! 这对江月晚而言又是一个暴击,她半张着红唇,卷翘的长睫不停翕动,最终咽了回去。 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过问大哥的事情。 “江先生也该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吧?”温杨平静抬眸扫了他一眼,对二人的关系不大惊讶。 他了解温桐,在医院的时候就能看出两人有男女之情,此刻只是对有些人宣示主权的行为不满。 江劭庭勾了勾唇,回答:“大舅哥,要说先来后到的话我和桐桐昨晚可就黏在一起了。” “……” 温桐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但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在挑衅,急忙去拉脸色难看的哥哥。 手刚挪到半空,被男人裹住揣回自己口袋,她稍微使劲,怎么也掰不开。 “大家应该还没吃晚餐吧,要不一起去?”温桐左看看右看看,两个男人斗气似的谁也不吱声。 江月晚在一旁都替她尴尬,清了清嗓子答道:“可以啊,我和温杨之前还说要去吃饭来着。” 飒飒的寒风没有停的趋势,江畔的行人也渐渐少了,穹顶一层层积起乌云,恐怕还有一场雨雪。 这次两人不约而同默认下来。 江月晚对附近比较熟悉,选了一家常去的西餐厅。 由于两个男人互不搭理,温桐只好和她聊天缓解随时都可能僵持的氛围。 “这么说,你和我哥哥是……嗯?”她比划了一个手势,水晶灯下的双眸水润明亮。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8节 江月晚面容姣艳,蓬松的长卷发随意披在肩头,衬得脸愈发小巧。 虽有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但温桐对她没多少敌意,只当是第一次见面。 换个角度而言,要不是那杯酒,估计现在她还在跟陆初霁纠缠不清呢。 温桐侧眸看向正慢条斯理将鳌虾切成小块的男人。 轮廓线条流畅而锋利,鼻梁高挺,眼帘低垂,仪态气质任谁看了都觉得矜贵。 江家人好像都有一幅不错的皮囊。 旁若无人的打量和赞许,江劭庭很满意,将切的虾肉叉了一小块放进她的餐盘。 温杨抿了一口香槟,漠然回答:“我们不是桐桐想的那种关系。” “哥,你说什么呢。”温桐急得瞪他。 这两个男人虽然合不来,但某些地方还就莫名的像,比如让人难堪。 江月晚眼底的失望没有持续多久,或许是太多次无功而返,她对这种否认再无多少波澜,凄然一笑:“他提前过来看看学校,我们恰好碰到了而已。” 温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不再搭腔。 后半场只剩下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临走前,温桐想去酒店陪陪哥哥,被座位旁的男人用眼神制止,只好改口说明天再去。 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个人,温桐不着痕迹叹气。 明明挺配的啊。 江劭庭随手提起大衣,瞧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便玩笑道:“怎么,还想当媒人啊?” 温桐被他揽着出餐厅,眉头紧锁:“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江劭庭轻嗤,捏着她肩膀的手指紧了几分,“乱点鸳鸯谱可不行。” 凛冽的风卷起雪花扑面而来,落在她的手背,倾刻间融化,她抬起手腕继续接了两瓣,回他:“那我以后多去陪陪他,不让哥哥一个人。” 回应她的是一声堪比冬雪的冷笑。 “你干脆生个小外甥让他带好不好?这样就不孤单了。” 第74章 无解 走到停车场时, 两人肩膀被薄薄的白色覆盖,趁对方弯腰进车,温桐悄悄伸手抚掉他碎发上黏着的雪花。 融化于指尖,残留一丝沁凉的温度, 她随后坐上副驾, “江总。” “嗯。”江劭庭扣上安全带, 偏头看她。 温桐侧过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他的领带,佯装随意:“你是不是和哥哥有什么误会?” “这话怎么不去问你哥。”他说得云淡风轻, 顺手还用领带去绕她的手腕。 温桐不禁想起个把月前他就用领带绑过自己的手…… 她立马打住一些奇怪的想法, 嘟嘟囔囔抱怨:“我是想问的,但你不让我跟哥哥去酒店。” 江劭庭停下手里的动作, 微微眯眼发出一声笑, “那我现在把你扔出去找他?” 温桐唇瓣一抖,“咻”地回到自己的车座, 当作没听到利落系好安全带。 每个动作都在表达“你当我没说过”。 “哥哥长哥哥短的,谁知道有没有这回事。”这句话湮灭在汽车发动的声音里, 温桐没听清,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便也没当回事。 晚上睡觉前,她接着旁敲侧击了几次。磨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还被江劭庭摁住胡乱摸了一顿。 她背过身睡觉,不想再看到那张笑吟吟又欠揍的脸。 半梦半醒间被拽了过去, 滚烫的胸膛燎得背部难受极了, 她迷迷糊糊用手肘推了推。 这一推, 她整个人都被他夹住了。 碍于困意温桐不得已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睡着。 隔天清晨,天尚且蒙蒙亮, 她感受到搂着自己的大火球消失不见,茫然睁眼瞅了瞅。 江劭庭刚换好衣服,扭头便瞧见床上钻出个小脑袋,正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 “右边。” 闻声,温桐锁定方向,“你要去哪里?” 落地窗帘遮光性很好,房内只有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点亮光,不偏不倚打在她眨巴眨巴的睫毛上。 江劭庭忽然有点想躺回去了,抱着某人睡觉可比去见老头有意思得多。 “回江家一趟。”他气定神闲应了声。 温桐困得要命,抱住被子打着哈欠问:“什么时候回来嘛?” 江劭庭越看她这幅模样,越觉得有趣,迈开长腿走到床旁边,说:“不回来了。” “这个房子以后给你住,自由自在的多好,是不是?” 说完他如愿捏到了那张睡得热乎乎的脸蛋。 温桐潜意识里知道他在开玩笑,摇摆脑袋躲避对方的手,“那我会花光你的钱。” 江劭庭顿时笑了出来,躬下身按了按她的嘴唇,“原来有人是在惦记我的钱啊。” 温桐被这个动作弄得发痒,略微睁开一条缝将他的手攥住,咕噜道:“江总的钱也是我的。” 这番大言不惭的说辞也就她敢对着自己说,江劭庭嗔了句:“那温桐的什么是我的?” 她在思考,两条淡淡的眉皱了起来,最后负气般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他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靠近她的耳朵补充了句:“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温桐嗅到熟悉的馨香,舒心地挪了挪窝,胡乱点点头:“知道了,劭庭。” 他确定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往常只有在床上才这样娇滴滴喊他,而且不外乎两种可能:爽到了和暗示他再用力点。 现在很明显是在撒娇。 江劭庭明白过来后,轻掐着她脸亲了亲,沉声道:“等我回来。” 天边一片溟濛,空气干燥而清冷,花园里的雪铃结了霜冻,蔫蔫倒在一边。 垂头丧气的,还挺像某个人。 张谰看见boss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江劭庭淡淡睨过去。 张谰办完事这两天刚回来,感觉自家老板似乎变得……平易近人了点? “我听说江老让您过去一趟。”最近江家这边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不能不打起万分精神。 江劭庭呼出一口白气,视线落在别墅二楼的卧室,不疾不徐戴上皮质手套,答:“没什么大事,开车吧。” 打记事起,江家就有类似“晨昏定省”的习惯,记忆中父亲也会在特定的时间去找江老汇报。 过去太久,具体的时间和内容江劭庭记不清了,但这么早喊他过去确实是头一回。 尚未到七点,连廊上来来往往的佣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拱桥旁的秋海棠应季换成腊梅,路过时衣袖上难免沾染清幽的花香。 张谰在外厅止步,眼看boss进去,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江少。”管家陈叔朝他颔首,目光转向楼上,“家主在二楼书房等您。” 看他手里拿着宣纸,江劭庭眸光定了片刻,“江老近来身体见好了,今天的字遒劲有力。” “还是老样子,江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劭庭笑了笑,抬腿上楼。 越往上檀香的味道越浓,像雨后点的熏香,透着潮湿的腐败气味。 花梨木书桌上摆着笔山、砚台和写好了的宣纸,落笔一气呵成,穿着中山装的老人余光瞥到了门口,面不改色:“进来吧,帮我磨墨。” 江劭庭照办。 效仿颜体,笔风雄厚宽伟,他略看了一眼写好的字,冷冷弯唇。 “玉不琢,不成器。”江国行拿起来欣赏,边望向他,“劭庭,你觉得这幅字怎么样?” “有藏有露,有古法的意蕴,江老的笔力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嘴上是这么说,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 “笔力是其次。”江国行放下宣纸,话锋一转,“去看你父亲了吗?” 江劭庭放下端砚,眉目异常清明:“上个月去过一次。” “哒”的一声,毛笔重重掷在笔山上。 “你去西山倒是去得勤快。” 江劭庭沉默不语。 “要不是她,你父亲怎么会去世。”江国行扫了他一眼,相似的五官,一样的倔脾气,无疑牵动了老人的愁绪,他默默转过身。 “是车祸的原因,和母亲没有关系。”江劭庭平静解释,一如既往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江国行气得大喘着气,眼角的纹路随动怒深刻骇人,“和她没关系?当初不是她非缠着政儿,他会上车吗?” “你要真当自己是江家人,就少去西山墓园!” 江劭庭没有回答这几句话,无事发生般为老人斟了一杯茶。 江国行在太师椅上,抿了几口热茶才稍稍平复,紧接着问:“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家主不是早就知道吗?” “劭庭,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别走你父母的老路。” 江劭庭垂眸掠过一旁的纸张,神情冷淡:“我不是父亲,知道该如何行事。” 父亲过于信任家族和亲人,凡事都以他们的利益为先,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 江国行一口茶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呛得再也开不了口,见状,陈叔立马进门喂他吃下保心丸,劝道:“江少,您就少说几句吧,江老好歹也是您的亲人。”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79节 “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几天,就少跟着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 江劭庭整个过程平静得仿佛是个旁观者,直到听到这句话才皱眉反驳:“家主要觉得她是不三不四的人,那就当我自甘堕落非要倒贴。”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下次再来看您。” 话毕,他阔步走出门。 半晌,背后才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吼。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个德行!” 江劭庭没有回头,径自下楼。 —— 温桐起来的时候茫然了一会,才悠悠想起来他出门了。 终于等到雪停,她婉拒了别墅司机的好意,自己搭车前往哥哥住的酒店。 没有提前打招呼,她敲了好几次门才等到他出来。 头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难得红晕了一回,温桐眨了眨眼睛,问:“哥是刚睡醒吧?懒虫。” 温杨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她揽进屋,“昨晚没怎么睡好,早上补觉。” “是不习惯京港的天气吗?确实太冷了一些。” “不是。”他没继续说下去,目光静静停注在她脸上。 水润的双眸像春日午后的湖泊,澄澈温热,丝毫不掩饰地倒映着自己。 温桐忙抱住他,仰头询问:“是不是因为江总,他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 她想了想,继续解释:“他也经常怼我的。” “也不是。”温杨捞起她放到床边,自己也坐了过去,“桐桐,他对你好吗?” 也只有哥哥会这样问她,温桐眼睛一酸,再次钻进他怀里,哽咽:“挺好的。” 温杨见她还和以前一样黏着自己,心底立即顺畅不少,理了理她散在肩膀上的发丝,轻声试探:“你以后会不会忘记我?” 恋爱、结婚、生子,在未来漫长的人生旅途里,好像自此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一年后可能还能经常想起他,三年后或者五年后呢? 他无法再找到合适的理由陪伴她,他被取代了,甚至那个人会比他做得更好,她不会再受委屈。 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他却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黑暗里照亮自己的那座灯塔日渐式微,最终会彻底熄灭。 他的方向在哪里? 温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用力抱紧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哥哥在我心里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我怎么会忘记你。” 她握住他的手,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哥哥以前还说要变成小挂件,好让我每天挂着,我现在也这么想。” 温桐没说两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因为自己而让他难过,这无异于把她的心揪起来再扔进泥土里。 “我会一辈子陪着哥哥的,最好也变成小挂件,绝不让你一个人。” 第75章 壁纸 眼泪像一捧纯澈的水, 涤净温杨心底那点无法言明的肮脏。 他抽出纸巾小心翼擦拭她眼角的泪珠,刚碰到跟打开了阀门一样,猝不及防大滴大滴滚落在手背。 “再哭下去房间要被桐桐淹了。” 重新被拥进宽厚温暖的怀抱,满满的安全感将温桐包裹, 她坐直身体, 顺势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 答:“哥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吧。” 她靠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贴了贴。 温杨手一转动,把她拎到自己腿上, 笑了句:“知道了, 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等会就好了。”温桐揩掉眼泪,安安静静埋在他胸口。 褪去饱和度的阴天, 艰难从窗台挤进来一缕白光, 只照亮他们的侧半身,仿佛上了一半颜料便被扔在一边的画。 这样环境让人昏昏欲睡, 温桐强打精神问了些自己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会来京港,以及江月晚。 温桐虽然睡到接近中午才醒, 但眼下午休时间一到,依旧觉得困乏。 “哥只是来看看学校的话,过几天我们一起回滨海吧。”下周二大秀正式开始,大概算了下时间, 那天之后就可以准备买票回去。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嘀咕:“差不多回去迎接新年。” 温杨不置可否, 将她塞进蓬松的被子里。 清新的柠檬香, 温桐闭着眼睛, 不由自主想起夏天的傍晚她和哥哥在安顺街散步的情景。 暑气,老歌, 和西瓜,还有王业哥和小君姐。 算得上在安顺街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温桐微微睁眼,他正弯腰帮自己掖被子,心头蔓延起的那股惆怅随之消失。 这一觉是被江劭庭打过来的电话吵醒的。 她攥紧被子,舔舔唇探到手机。 “喂,您——” “你在哪?” 江劭庭离开江宅后去了趟中恒。 江家的商业版图遍布各行各业,医疗、汽车、房地产、光伏发电、地下轨道交通、人工智能。 以及最重要的数字货币。 奢侈品虽然赚钱,但算不上核心支柱,因此他对江岸的事务一直没太上心,重心都放在京港这边。 江老的身体逐渐日薄西山,下半年对中恒药业的重视程度提高不少,他吃了江城的暗亏,干脆到滨海过会清静日子。 过去近半年,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在酒店。” 那边传来一声模糊的嘟囔。 细听的确有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江劭庭眉头紧锁,问:“回洲际了?” 温桐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美梦,但被他吵醒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得烦躁起来:“没有,其他酒店。” “去找你哥?” “你是好奇宝宝吗?问东问西的。” 温桐踢了踢被子,翻身。 镜子前的男人身影一滞,缄默两秒后开口:“温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温桐一个激灵,立马掀开眼皮。 “江总。”她坐起身,匆忙开始找补,“刚才没睡醒。” “还不回家吗。” 温桐眼伸长脖子瞥了眼浴室,支支吾吾:“暂时回不去,陪我哥吃完晚饭。” “嗯。”江劭庭直接挂断,没一句他爱听的。 余光瞄见镜子,他停留了一会,果断摘了脖子上碍眼的围巾。 亏他担心某些人在家无聊,还推了一堆商宴赶回来。 吃里扒外。 温桐盯着手机呆愣了会,隐约感觉不太妙,正犹豫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浴室门“咔哒”打开。 她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将电话的事情抛诸脑后。 天气冷,晚上懒得再出门用餐,温桐点了外卖送上房间,两人窝在茶几旁边看电视边吃。 很像在宜杭出租屋的时候。 心里惦记可能正在生闷气的男人,她只缠着哥哥玩了会恐怖游戏,便打车回中港世纪。 绵长的汀步小道延伸到别墅玄关,经过佣人的精心打理,道路整洁夹杂着花圃里雪钟花的清香。 江劭庭喜欢清静,别墅的仆人基本在晚饭后就陆续离开。 二楼卧室灯亮着,他在家。 温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进门,推开门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 那就是在浴室。 脱掉羽绒服躺到床上,天然材料的床垫柔软、包裹感强,她舒服地滚了两圈,无意中压到了他的手机。 屏幕倏地亮起,温桐几乎是出于本能吓了一跳,急忙移过去息屏。 等看到屏幕壁纸的那刻,她的整张脸就快要烧起来,懵了片刻后下床打开窗户透气。 吸进一口纯粹的冷空气,鼻头立即一酸,五脏六腑都跟着冰凉。 温桐关上窗,转为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掐掐自己的脸。 迟疑过后,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瞟了眼浴室门见没有人出来的迹象,又偷偷摸摸第二次摁亮他的手机。 浴室点了熏香,江劭庭微微阂着眼,终于等到某个按耐不住的人来敲门。 “进。” 若有若无的视线懒懒飘过来,温桐的手脚顿时变得不自在,好像光溜溜没穿衣服的人是她。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一眼就看到某人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东西。 温桐没想到他正在悠哉悠哉泡澡,感觉自己贸然进来十分扰人兴致,斟酌着要不要先出去。 江劭庭用脚趾头都能到她现在在想什么,问:“你不会是打算进来视察一圈又拍拍屁股走人吧?” “我没有。”温桐抵上浴室门,想好的措辞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双大眼睛胡乱扫了几眼,“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情非要在别人光着的时候说?”他眉毛一挑,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难道是故意的。”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0节 随着他转过来的动作,浴室里漫起阵阵薄薄的水雾,温桐红着耳尖避开他的目光。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确实是故意的。 见她一幅被戳中心事的心虚模样,江劭庭兴趣大增,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见她从背后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 温桐走近两步摁亮屏幕,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这个,是我的照片。” 还是她今年夏天毕业时穿学士服照的,在平川大学图书馆门口,“江总怎么会有我以前的照片?” 还设成壁纸,也太……。 江劭庭征愣片刻,脸上难得闪过一抹赧意,不用想也知道某人悄咪咪又胆大包天的猜想。 “拿过来。” 站着的人一动不动,脸上明晃晃写着“别想毁尸灭迹”。 “你解锁,点进自己朋友圈看看是不是有这张照片。”他惬意地展开身体,投去玩味的一瞥,“也算是特意找的吧。” 经他一提,她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毕业的时候发过毕业照,但离现在过去好长时间了。 那他岂不是一条条往下翻找到的? 温桐被浴室升起的腾腾热气熏得脸热,目光在手机和他之间来回切换,最后被好奇心战胜。 倒也不是想确认朋友圈是不是有这张照片,纯属产生了查男朋友手机的心理。 “现在可以过来了吧?” 温桐光顾着点进他的社交软件,没多想挪了过去,下一秒,被他大手一捞,一屁股摔进浴缸里。 米白色地毯被溢出的水溅湿,她惊呼出声,连忙举起手,“等会手机湿了!” 江劭庭无甚在意,湿漉漉的胸膛紧贴过去,随意将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调侃:“不是好奇吗,点开看看。” “我才没有。”温桐将手机塞回去,正想出浴缸,瞅到自己湿透了的衣服,“你赔我。” “衣帽间不是有一堆?”他伸手箍住她,顺道划动手机,“让我们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温桐的肩膀被他的重量压得生疼,使劲推开小山一样倒下来的男人,不出意料的纹丝不动。 其他的都没什么,很符合她对江劭庭的刻板印象:简单规整。 直到他划到和自己的聊天界面,温桐瞬间无语,忙不迭抢过来。 “好不讲道理,桐桐怎么能抢别人的手机?” “你取的都是些什么备注啊。”温桐三下五除二改回她的名字,不忘用力拧一把正在自己胸前乱动的手。 江劭庭蹭了蹭她的脸颊,一脸无辜:“我哪说错了,可不就是水宝宝吗?” “……” 挣扎之中感受到抵在后腰越来越烫的温度,她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半晌后才嘟哝出两个字:“你别……” 浸湿的毛衣像天然贴合的布料,将饱满起伏的线条勾勒得尤为动人,江劭庭早上出门就想着,加上等了一整晚,小腹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幽幽开口:“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后两天的工作任务很重,温桐清楚他做起来没完没了,委婉找理由拒绝这份热情的邀请:“有点累了,没有力气。” 男人蹙眉倪着她,语气里的不满意呼之欲出:“你什么时候出过力气,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温桐噎住,就这么一会毛衣已经被撩到锁骨下,她慌忙扣住正准备解自己内衣扣子的手,“上次......我出了。” 江劭庭被理直气壮的话逗乐了,侧过头轻轻咬了下圆润的肩,“就那么一次你打算记一辈子?” 温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把原因详细说了个透,末了眼神飘忽补充了一句:“过两天可以。” 讨价还价,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江劭庭扯来浴巾蒙住她的脸,眼不见为净。 温桐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奖励般回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大秀如期在周二举行,现场与直播同步,有当红明星和商业大腕的加持,热度居高不下。 按理说彩排的时候江劭庭也来了,但温桐扫了一圈并没有在现场看见他,等逻辑系列模特展示完,高度紧张的大脑才暂时松缓下来。 她和夏晚打过招呼,准备回后台导出拍摄的照片。 刚出内场,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迎面走过来。 温桐并不认识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您好?” “温小姐,江少派我过来请您去趟江宅。” 第76章 晚宴 温桐下意识想拒绝。 和江劭庭认识这么久, 平时有事情交代基本都是通过林叙,顶多换成张谰,这个管家她还是第一次见。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毕恭毕敬解释:“江少在宴会厅抽不开身, 所以才让我过来接温小姐过去。” “宴会厅?”温桐讶异抬眼, 这种场合把她喊过去才奇怪吧。 “是的, 普通晚宴。”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不用紧张。 温桐不太明白江劭庭的意图,难道是他的家人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要见一见自己? 这一猜测无疑让她更加慌乱, 短暂踌躇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开车途中, 温桐没忍住问了问宴会有哪些人,好让她事先有心理准备。 陈叔微微昂头, 透过后视镜不着痕迹观察这个年轻姑娘, 回答:“都是些亲朋好友,等您到后江少会一一介绍的。” 温桐想了想也是, 管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认得,笑着点点头:“了解了, 谢谢。” “您客气了。”陈叔收回视线。 普通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娇贵高傲的姿态,除了年轻漂亮外实在没有多少可取之处。 也不奇怪江老会棒打鸳鸯。 他在深宅豪门待了几十年,多数新婚夫妇都是家境相当。婚姻不止关系到个人, 更是家族与家族之间推杯换盏的酒酿,至于二人感情, 先不说可以慢慢培养, 实在不行维持表面关系, 各过各的也不是没有。 通常,在外面找的女人便是她这种身份相貌, 单纯听话,不争不抢。 温桐正在脑内预设措辞,没空留意驾驶座。 汽车经过市中心,向南行驶,本以为会驶入郊区,却在几分钟后停在中式别墅前。 和常见小洋楼不同,这里占地面积广,房屋结构相当对称,讲究中国传统的规整方正。 温桐脚刚碰到踏跺,铜门内路过一整排佣人,压抑肃穆,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应对不好。 “温小姐,这边请。” 前院假山瀑布,小桥流水,大概只作为观赏并不住人,她跟在管家后面,沿着青板路往内庭走。 移步换景,仿佛游览一副山水画卷,以最后出现的三层别墅为卷轴,合起。 管家推开宴会厅的大门,礼貌道:“您可以先进去,江少现在应该二楼书房,我去喊他。” 温桐还沉浸在这一路上富丽壮观的景象之中,略微扫了眼门内,回答:“好的,谢谢。” 等到人走远,她还是不太敢进去,名流云集的地方实在令人怯场。 半山风光或是中港世纪同样极为奢华,但得益于江劭庭走到哪都差不多的模样,她很少具体感知到何为云泥之别。 宴会厅金碧辉煌,穹顶极高,灯光璀璨,它用极为蛮横的态度彰显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门口徘徊不亚于立在正中央的靶子,引得进出的宾客侧眸审视,温桐面对好奇而轻视的目光避无可避,尴尬之下选择进厅。 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厅内的人都穿着得体光鲜的礼服,只有她羽绒服大围巾,像刚从被子里挖出来随手套的衣服。 温桐躲开身边若有若无的视线,掐着高脚杯走向无人的角落。 移动的身影太过扎眼,陈依棠正站在几个人中间插不进话,头一转就看到眼熟的脸。 “学妹?!” 不大不小的惊呼刚好让旁边交谈的富家千金听见,不约而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温桐闻声偏过脑袋,恰好和她们的视线不期而遇。 “她是从哪里来的?”为首的女人穿着淡绿色鎏金礼服,只略瞟了一眼转而望向陈依棠,“就算是落魄了也不至于和下人混在一起吧。” 高高在上的轻斥只是随口带过,其他几个人默契一笑谈论起其他话题。 陈依棠身材偏瘦,怀孕四个月也不太显怀,不顾陆初霁的阻拦非要参加这场晚宴,她攥紧骨瓷杯,如同抛出个引人好奇的诱饵,说:“她是我的学妹,应该不是江宅的下人,大概是缺钱过来兼职的吧。” 相貌姣好的同龄者深陷泥潭,还是对她们利益没有任何威胁、如同蝼蚁般的人,最容易激起心底那一点冠冕堂皇的同情心。 “她很可怜,听说经常被妈妈和继父打。” 果然,娇生惯养的千金第一次听到现实生活中发生这种新奇事,调转话头问道:“她妈妈也不管吗?” “不仅不管,还帮着继父打骂她。”陈依棠清冷的脸庞泛着怜悯,满脸被吓到的模样,“真的好恐怖。” “难道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话为什么要养着呢?” “我读书的时候有听过这种新闻,你还记得吗文沅,就是坐我们后桌的那个男生说的。” 被唤文沅的女生回忆了一会,随即眉头紧锁:“你是说继父……那个他们的女儿?!不至于吧!” 陈依棠睁大眼睛,像被吓到了。 见她这种反应,几个人顿时唏嘘不已。 温桐躲在角落喝果汁,虽然还是不免被打量几眼,但她低着头只装作看不见,顺便吃了两块栗子蛋糕。 蓦地,刚才和她对视的几个人,以及陈依棠站在她面前。 温桐不意外陈依棠会出现在宴会厅,富家圈子就那么大,更何况有陆初霁的原因在。 她放下果汁杯子,抿抿唇问道:“有事吗?” 绿裙女人是一行人里最有钱的,旁边三个人都默契地等她先说话。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1节 “你可以回家了,我会让陈管家多给你付一倍工资。” ?这都什么和什么? 温桐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条件反射般回答:“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觉得不够吗?”她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温桐感觉自己碰到中二病了,拿起杯子准备换个地方。 陈依棠见状主动劝道:“温桐,南词也是为你好,你收下吧,兼职也挺辛苦的。” “对啊,有钱了你不就可以离开你父母了?” 温桐沉默不语,紧盯着她们叽叽喳喳指点自己的过去。 等到终于停下,她静静掠过陈依棠的脸,“你告诉他们的?” “我也是好意,我——” “我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温桐冷着嗓音打断她的话,“不至于闲到来管陌生人的事情吧?” 陈依棠面色难堪,出言辩解:“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些。” 南词皱起眉,听懂了对方话语里的拒绝,对她的不识相嗤笑了一声:“我们还当你可怜想帮你,现在看来你的遭遇活该的可能性更大。” “就是说,不识好人心。”文沅也跟着打抱不平。 温桐一口气堵喉咙里,就从来没见过这种倒打一耙的人,愤怒怼回去:“我和你们很熟吗?手伸得这么长。” “温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陈依棠音量提高,言语里满是责备,“也不能因为你的自尊心就对我们恶语相向吧?” 温桐这才明白夏晚当初的话,陈依棠的确是对她有意见。 她气得脸色涨红,不想在这种时候生事,强忍着怒火一言不发。 “你再这样逞强,谁知道你继父会——” 白皙的脸颊“滴答滴答”淌着苹果汁,陈依棠瞪大眼珠呆愣在原地。 “贱货。”江月晚冷冷笑了笑。 她放下杯子,视线在其他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聚在一起是准备争当她肚子那个野种的干妈?” 后者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江城向来行事高调,他唯一的女儿自然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果说她们是娇生惯养,眼前的江月晚就是嚣张跋扈。 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想到哪出就是哪出。 陈依棠即便被泼了一脸果汁,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她下一秒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不继续说了?”江月晚像个教导主任,板着脸训斥面前站成一排的“学生”。 宴会厅不存在什么遮挡,闹出这种动静,周围的人虽不至于凑过来围观,但也用余光偷偷观察着。 陈依棠知道她是拿自己撒抢走陆初霁的气,姿态放低:“月晚,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帮帮温桐。” “你才是误会了。”她侧身端来一杯香槟轻抿,波浪似的卷发漾开好看的光泽,“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江家?” 江月晚本就不是来帮温桐出头的,她纯粹看不得这个贱人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挑衅。 整个京港谁不知道陈依棠和她的未婚夫珠胎暗结,即使她对陆初霁那种没担当的东西不感兴趣,却也是丢尽脸。 “对不起。”陈依棠知道不能再激怒她,否则难堪的只能是自己。 柔柔弱弱的哭腔和江月晚的咄咄逼人形成天然对比,无疑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温桐忽然觉得她和江闻笛挺像的,都像个无差别攻击的迫击炮。 “你少给我来这套。”江月晚直接上手,想把她扔出去。 手臂扬到半空,被突然出现的人钳住。 陈依棠如同看见了救星,泪眼婆娑扑进男人怀里,娇滴滴喘着气:“初霁。” “江月晚,你别太过分了。”陆初霁用力推开她的手,转而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安抚。 “就算我过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陆初霁斜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而将矛头对准正在一旁吃瓜看戏的温桐:“桐桐,你为什么不帮依棠解释一下,她没有恶意的。” “……” 温桐简直要犯恶心,吞回去到嘴边的脏话,反问:“你没毛病吧?” “初霁别说了,学妹可能还在怪我吧。”陈依棠的眼泪说掉就掉,看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要怪就怪我,别迁怒依棠。” 温桐竭力压住怒火,绞尽脑汁思索怼人的词汇,宴会厅大门冷不丁被推开。 声线干净,低沉而磁性。 “啧,陆家貌似不太会教人?” 第77章 对比 这句话是和旁边的陆正泽说的。 二人刚在茶室谈完工作, 江劭庭打算回宴会走个过场,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背影。 被几个人堵在中间。 陆正泽对自己这个接二连三惹事的侄子失去耐性,一声不吭示意他随意。 江劭庭捕捉到人群里偷偷摸摸的目光,正想攫取过来时那只小脑袋蹭地垂了下去。 深灰宽领衬衫配黑色领带, 西装外套恰好压住领口边缘, 将整个人衬得深沉稳重。 这是陈依棠第三次见到这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极佳的男人, 出于对强者天生的仰慕,她不自觉多停留了两眼,却看见对方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略微调整姿势。 冷淡的脸庞压迫感十足, 自打开口说话, 厅内便陷入死寂。 隔着一段距离,陆初霁不太确认江劭庭刚才的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惴惴不安道:“小叔。” “不是在秀场吗, 怎么来这里了?” 语调再平静不过,但如同席卷而来的惊涛骇浪, 连着几圈外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向里张望。 陈依棠盯着眼前的大手,白皙骨感, 薄薄的手背皮肤蜿蜒着几条鼓起的筋络,充满蓬勃的力量感。 “过来。” 温桐犹豫片刻,搭上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手心相触,温热干燥的暖流蔓延开来, 她情不自禁蜷了蜷指尖。 江劭庭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故意放慢挠了挠。 温桐:“……” 她看向面前沉着脸一派正色的男人, 脑里瞬间蹦出一个成语:表里不一。 陆初霁的唇瓣艰难蠕动了两下, 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一切似乎都连接上了, 紫颂山庄碰到的那个女人是她,以及咖啡厅外面的那次, 他的大脑瞬间清明,紧接着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希望温桐能过得好。 但这个好在在他心里等同于找个普通的男人恋爱结婚,在柴米油盐里磋磨的时候也许会想起他们那段日子,等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再重新找到他,好让他弥补内心的亏欠。 陆初霁抬眸望向她,头顶的水晶灯层层叠叠,清透纯净宛若早晨的冰棱,将宴厅照得亮如白昼。 他的眼底有片刻失神。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温桐的时候,她是极美的,炎夏时节能让人感到清爽的漂亮,不施粉黛,白净温软。 此后一年多他几乎全身心投入在她身上,她的回应总是温柔平静的,像一池无法惊动的死水,长久下来把他心头的火也渐渐浇灭。 加上身边莺莺燕燕环绕,他确实也不必纠结于一人…… “诸位。” 陆初霁猛地回神。 他身材高挑,垂下眸静静扫过眼前几个人,勾了勾薄唇:“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这个女朋友,胆子小。” 说罢,像是无奈般亲昵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怎么可能!你们……”陈依棠死死抓着陆初霁的西服,挺括的面料被揪得皱成一团。 等到旁边的人奇怪地瞟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胆和失态,赶忙收声躲进陆初霁怀里。 “初霁,你的女伴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不如带她去休息会?” 对上波澜不惊的目光,陆初霁莫名后背一凉,知道赶他们走已经是看在陆正泽的份上,急匆匆揽着陈依棠离开。 临走时,陈依棠不忘偷偷瞪她一眼。 “……”温桐其实不太理解她对自己的敌意,按理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己才是那个该瞪的人吧。 事情本可以到此结束,江劭庭非要软刀子逼得其他几个女生向她道歉。 碍于他在场,南词一行人僵硬地从嘴里挤出几句“对不起”。 江劭庭一本正经地补了句“没听到”。 温桐一方面觉得他幼稚,一方面又知道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握住他的手不自觉紧了一点。 风波结束,之前那个带自己来的管家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皱紧眉交待:“林叙在门口,你去找到他,我等会过来。” 温桐见他面色不好,还想多问两句。 刚才光顾着其他的,江劭庭这时才留意她戴着那天买的围巾,低头笑了笑:“怎么,离开我一刻都不行了?” “别说了。”温桐被他旁若无人的调笑臊得脸红,瞟了眼还在一边等待的管家,“那我先出去。” 陈叔等她推门出去,迟疑道:“江少,家主的意思是温小姐也——” “我会向他解释的,走吧。”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2节 宴会厅亮堂堂的,直到出门温桐才意识到天早就黑了,偌大的庭院此刻无比寂静。 绿松红叶,飞檐黛瓦,她不急着出去,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向大门方向,不成想和迎面而来的陆初霁撞个正着。 狭路相逢,她不想沾上麻烦,侧过身让他先过去。 经过她身边,陆初霁嗅到一阵苦涩的清香,是柚子枝叶的味道,他忍不住问了句:“你和江劭庭什么时候认识的?” 温桐根本不想搭理他,抬腿就想走。 “你和他不合适的,桐桐!” 陆初霁失控了,顾不得其他的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出来的时候他一直神情恍惚,陈依棠问了好几回话他都没听清,直到她停下,生气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陆初霁盯着那张和温桐有几分像的脸,愈发心口发紧,脑内不断闪过在宴会厅他们亲密对视的样子。 那是两情相悦的暧昧目光。 温桐这样看过他吗?他不禁在记忆里搜刮,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她总是像水一样静静的,不像陈依棠,热情主动。 原来她也会主动,只不过不是对他而已…… 温桐气笑了,见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他的手掌,抬眸讥讽:“我和江总不合适难道和你合适吗?陆初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就快有孩子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初霁神情慌乱,俊朗的眉宇染上愧色,“对不起桐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江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 “过去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温桐抽回手使的劲太大,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避开他想要搀扶的手,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恨你也不想和你有纠缠。” 身后的三层别墅蓦地整整齐齐亮起照明灯,耀眼而夺目,温桐有一瞬间晃神。 陆初霁像被抽干了力气,肩膀无力地垮了下去,颓然问她:“你爱过我吗?桐桐。” 温桐沉默看向远处暗沉的天空。 感情上,她无法避免地对比过陆初霁和江劭庭。 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情感。 人总是会迷恋自己没有却渴望的事物,她喜欢过陆初霁的张扬不羁,即便在二人分道扬镳后,她依然会为他在环岛路上大喊自己的名字而心动。 江劭庭不一样,或者说在认识他之前这种类型完全就不是她喜欢的,但她还是被吸引了,像受到了蛊惑,不由自主想起他,靠近他,想听他说话,想去做一切拉进二人关系的事情。 爱这个词过于沉重,更准确来说,二十多年来她没怎么得到这样东西,无法分辨出来,但现下她更能确定,江劭庭是特殊的。 “你喜欢过,对不对?”陆初霁如同看见黑暗的亮光,两只手扣住她的肩,整个人洋溢着诡异的兴奋。 温桐蹙眉向后退了一步,正想回答青石路上响起脚步声。 回头,江劭庭立在鹅黄色的腊梅树下,双眸明亮幽深,寒风拂过,带来淡淡的馨香。 美景合该衬美人。 看到他走过来,温桐忙不迭小跑过去。 江劭庭淡淡扫过对面的男人,轻声对她抱怨:“叙旧也太久了些,我们还要回家呢。” 胜利者的眼神,饱含不屑和挑衅,陆初霁知道他做不了什么,说了声“抱歉”后转身离开。 等旁边没什么人,温桐踮起脚热切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真诚赞叹:“江总真的好好看。” 就这样安静站着,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江劭庭微微眯眼,锐利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抚过,不咸不淡哼出个句子:“心虚了?” “什么?”温桐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凑近了点。 一双大眼睛就是用来勾引人的。 江劭庭没有回她的话,半搂半架把人锁在怀里往门口走。 林叙凭借多年在boss身边的眼力劲,光从气息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不爽。 听到他说让自己先回去求之不得,立马拔腿就走。 车内开了暖气,温桐脱掉厚重的羽绒服,正系着安全带,前面的男人冷冷瞥她:“怎么不坐副驾?” 她一愣,这是什么问题? 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无疑加重了江劭庭对她心虚的认知, “怪我打扰到你们互诉衷肠了?” 温桐:“……” “哪有互诉了?你看错了。”她只当对方在嘲讽自己,嘟囔了句反驳的话继续扣带子。 轿车发动,对话却还没结束,江劭庭显然对她粉饰太平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瞟了眼后视镜里那张没心没肺的俏脸,火气愈盛。 竟然还睡得着?! 一个急转弯,温桐差点撞上车窗,幽怨地望向开车的男人。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把人弄醒,江劭庭冷着脸给她下最后通牒。 温桐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懵然无知地答:“开车还是不要着急吧,这段路路况不好。” 半晌没等到前面的回应,她眼一撇,不看他继续睡自己的。 朦胧中她感受到车停下了,紧接着车门打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他拖进了怀里。 第78章 欢好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 很容易从对方的眼神和动作里辨别出意思。 他很着急,以至于温桐慌乱中扯过来的羽绒服都来不及穿,人已经被他提上了楼。 门被大力合上。 “衣服掉门外了。”她下意识想开门捡回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秀场的事情, 对江劭庭的反应倒也谈不上惊讶。 他将温桐拽到身前, 湿热的气息喷吐在颈间, 像玻璃窗上泛起的白雾,细密潮湿。 江劭庭扣住她不停乱动的脑袋,往自己胸前靠了靠, 俯下身亲吻那对圆润饱满的耳垂。 粗粝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云朵似的柔软肌肤, 像海边的细小沙砾,触碰瞬间磨得人心痒。 温桐适意地轻声嘤咛, 却像挑起了对方的怒意, 雪白皮肤上顿时出现淡淡的指痕。 如同在寒冷冬夜里覆上一层干燥的毛毯,被温暖的感觉包裹, 她情难自控哼唧了几句。 江劭庭倏地停下动作,沉郁的黑眸像要把她盯穿。 温桐还没从之前的片段里回过神, 漂亮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回望他,见他好久没有反应,大着胆子主动牵起他的手。 她急匆匆想要承接上个片段,换做平时, 江劭庭定然会惊喜于她的热情,但现在他气得倒抽气。 仿佛额外通融一个不合理的要求, 他拧着眉遂了她的愿。 温桐有些不太舒服, 撇撇嘴推开他的手, 小声抱怨:“太重了,有点疼。” “知道疼还抓着我不放?” 他的嗓子发干, 扫了眼面前潮红的脸,喉头滚了滚,顺其自然垂下脑袋。 有技巧地绕圈打转,舌尖偶尔使了力粗糙刮过,长长的睫毛像毛绒绒的羽毛,时不时掠过加速的心脏,旖旎温馨,温桐插进他发丝里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江劭庭切身体会到她的忘情,故意对着干不让有些人太好过,可等着她真的开始难受控诉,他又心软了。 温桐的后背贴着门,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手一不小心带到了卧室墙壁的开关,云雾吊灯突兀亮起。 明亮的光线令意识迷离的江劭庭骤然清醒。 明明还在气头上,一时间竟被她的浪荡样迷了心智,全然忘在脑后。 “怎么了?”见对方幽幽凝视自己,温桐羞赧地想贴过去亲亲他的唇,却被他一个扭头,扑了个空。 江劭庭胸口堵着一口火,越看越她那张单纯柔软的脸越生气。 既气她看不懂他的情绪,也气自己轻轻松松就被撩拨得无法自控。 他脱下西装随手扔到床上,不理会后面“哒哒”跟过来的女人,径直进浴室。 温桐再蠢也能看出他生气了,趁男人在衣帽间拿睡袍的空隙从后圈住他的腰,宽阔结实的后背灼得人脸热,她轻轻唤了声:“江总。” 有意无意的贴蹭很是依恋缱绻,江劭庭心口涌动的火苗似乎也灭了一点,低头,眼前是那双小小的手,他可以轻轻松松握在手心。 这双手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上面有一些疤痕,淡一点的是冬天生冻疮留下来的,深的他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东西划伤的。 动情的时候,他曾细细亲吻过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想要把它们熨平,连同一些不好的记忆通通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她基本不提及过去,他却无法避免觉得亏欠了她。 心底翻涌过惊涛骇浪,耳边传来温声细语。 “我惹你生气吗?” 江劭庭默了会,摇头。 见他还是不肯转过来,温桐抱紧了一点,说:“那我和江总道歉吧。” 江劭庭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这澡他是洗不成了。 前一秒温桐还在担忧对方会不会消气,后一秒就被小山般的重量牢牢压倒。 “不要生气了。”她拨开散落在眼角的发丝,语气有商有量。 江劭庭没有正面回答她,漆黑的双眸定定凝视,流动的情欲形成一个巨大漩涡,铺天盖地将她吞没。 得益于前不久的亲吻,没有不适的感觉,甚至在缓慢的过程产生亲密的默契,温桐不由自主心生愉悦。 二人都有些急不可耐,像站在末日尽头,顾不得什么温柔,尽情彼此交融。 “嗯……” 灯光璀璨,她的眼前出现模糊的重影,下意识攥紧他放在一边的手腕。 这才刚开始,江劭庭有些好笑地问她:“这几天有没有想过?” 她知道他的意思,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3节 “宝宝好乖。”他的双手撑在她耳侧,低头亲了下。 不亚于饮鸩止渴,急得温桐团团转,见怎么暗示都行不通,她干脆挑明:“江总没想过吗。” 江劭庭唇角扬起点弧度,很捧场地遵从她的意愿。 灯光凌乱,破碎成一片片的圆斑,如同浮光落入清晨山林,隔着氤氲的雾水,朦胧渺茫。 森林里潮湿泥泞,手腕大小的树根从湿地旁拔地而起,推挤软泥的声音呜咽沉闷。 耳边拂过他的气息,她记得应当是冷冽的,现在却变得灼热黏乎,像一池略微发烫的潭水,随着晃动溅湿她的脸颊。 江劭庭瞧见她难耐地攀上自己的后背,只差没变成一枝藤蔓,将他缠绕收紧。 “放松点,我们才刚开始,就到可不行。” 温桐羞赧地拧了一把他的腰,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不要胡说八道了。” 腰腹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不仅抓不动,还燎得她不敢再看。 “说谎呢,刚才要烫到我了。” 这是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下,她能清清楚楚看见对方调情时的眼神和表情,玩味而露骨。 温桐生理性瑟缩了一下。 忽然收紧,江劭庭额头上的汗珠滑到下颚,连着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意味不明吐出几个字:“饿不饿。” “哈?”她不明所以抬眸,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吃饭吧。 江劭庭笑了笑,眼角也跟着弯弯的,看上去柔软极了。 “吃晚餐了,小馋猫。” 他扶起她的背,不顾一切地大张大合。 她被挤到床头,思绪恍若无根浮木,一会漂流到最角落,一会又被打了回来。 循环往复,像蒸了个桑拿,热汗淋漓。 两人的衣服完好无缺,江劭庭的西裤滑下去了一截,野性而随意。 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呢?温桐莫名其妙开始回忆,也许是拽的,也许是蹭的…… 见她反复扯那件毛衣却依旧卡在脑袋不上不下,江劭庭愉悦地笑出声,一把帮她扯下去。 冷气侵袭,她的身上不由得冒起细细的一层颗粒,下意识贴近热源。 江劭庭看出她有点冷,便主动凑过来将她拥进怀抱。 温桐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便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 轮廓锋利干净,两片唇瓣润而薄,明明是一件掺杂情欲的事,他的眉心却动也不动。 即使这种时候,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也依然有种凛然的端正,她不由得想起公司同事说看面相ceo就是个薄情的人。 “在想什么?”江劭庭抬起眼,略带不满地观察她。 “想你怎么面不改色的。” 温桐犹豫一小会,佯装不在意地随口道,“可能江总没在兴头上吧。” 男人眉梢一挑,安抚性地吻她的眼角,俯下首和她耳鬓厮磨:“好奇的话怎么不低头看看。” 温桐的耳根连着脖子,瞬间红成一片。 只匆匆瞟过,那番景象便让她再也不敢乱看,呆愣愣目视前方。 可身后的男人不放过她,现场播报似的讲解起来。 “看这张嘴多诚实,一点也舍不得松口。” ……温桐闭眼,努力不去听这些露骨的话。 江劭庭非要让她参与进来,吻上柔嫩的后颈,轻喘着一点点舔舐,语气里带着蛊惑的意味:“宝贝,就看一眼” 温桐招架不住他哑着嗓音的磋磨,再次投去敷衍的一瞥。 江劭庭大大方方为了她做了倒放示范。 温桐的呼吸暂停了。 脑海里像被搅了一通,混沌迷蒙,一时间哑然失语。 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跳了出来,仿佛置身于空旷的教堂,她无限包容这个狰狞可怖的信徒。 江劭庭瞧出某些人震惊又丢脸,安抚性地轻啄她的脸颊,“这都能走神,还是你想自己试试?” “不要……”温桐扯来床边的枕头,红着脸将脑袋埋进去,斩钉截铁拒绝他的邀请。 “啧,好懒。”散漫的声线夹着几分戏谑。 温桐还在羞耻中徘徊,蓦地被拎起来换了个方向。 她回避身后热切的视线,不动声色钻进被子里,遮盖住令人难堪的喘息,像只躲回窝里的雏鸟。 身后的男人看出她的小心思,伏过来捏捏她的脸颊软肉,温桐以为他又要开始使坏,愤懑探出脑袋回头瞪他。 江劭庭勾勾唇,寡淡凌厉的脸庞多了两分邪气。 “唔……”灵魂像被狠狠蜇了一下,吐出的音调青涩而难耐,她忙不迭咬住嘴唇。 江劭庭彻底在这声依恋的娇呼里迷失,好似梦魇一般发狠迷离。 意识渐渐跟不上,她在黑白的阈值里艰难向那个掌控者求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抽泣的恳求:“劭庭……” 江劭庭简直要被这个神思恍惚还不忘朝自己索要的女人逼疯,低喘着回应:“不着急,都是你的,都给你。” 温桐什么不知道了,满脑子回荡着他情难自抑的低吼,性感又嘶哑,她咬唇紧紧蜷着指尖。 江劭庭清楚她的每一个反应,在她开始无意识掐他的时候掰过来那张意乱情迷的脸,问:“温桐只爱我,对不对?” 第79章 动情 脸颊酡红, 像贪杯醉酒了的人,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此刻正眼神涣散,晕晕沉沉回眸看他。 像颗刚剥开的荔枝, 饱满甜润。 江劭庭毫不犹豫噙住那张叫得自己神魂颠倒的小嘴, 放肆卷起她颤巍巍的舌尖, 使劲吮吸。 温桐手抵着他的胸膛,顺手把衬衫剩下的扣子也解了。 坚硬的腹部肌肉带着绵绵的热意,暖流像要抵达到心底, 摸起来相当舒服。 江劭庭感受到某人正在对他上下其手, 裹住她的下唇轻轻咬了咬,顺带将人抱起来正对着自己。 里面卡着拧了一圈, 温桐强忍着不喊出来, 指尖情不自禁抓了他两下,小声求饶:“我好了……” 江劭庭被这糟糕的抓重点能力逗得笑起来, 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说:“问你话呢, 小色鬼。” 见她睫毛迷茫地闪了闪,拢住纤细的腰肢,垂下眸吻向她的心脏位置,“这里, 只有我对不对?” 柔软又凉凉的触感,温桐有些痒, 不自觉往右边躲了点。 “你听到了?”她好像明白了江劭庭之前为什么生气, 亲热描摹眼下棱角分明的脸颊, 喃喃自语,“江总拈酸吃醋。” 男人愉悦大笑, 温热的气息像夏季傍晚的风,舒爽缱绻。 他像个小孩依恋地埋在她颈间,悠悠道:“是呀,快醋疯了,可不得从你这取点利息。” 说罢,男人倚靠着她的肩,遒劲的双腿悠悠合起。 温桐双眼迷蒙,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急忙拒绝摇头:“可以了……” 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江劭庭用力咬了咬她的唇瓣,轻斥:“你可以了我怎么办,就想走人了?” 果不其然某些人心虚地闭上嘴,脸颊飞上两抹红晕,半晌后才通情达理吭声:“那快点吧。” “我快了你怎么办,嗯?” 温桐:“……” 她很想说自己已经好了,话到嘴边只觉得太不矜持,抿唇来回纠结。 然而这一点点的小心思没多久就在融合中湮灭。 温桐像张没有自主意识的纸片,轻易就被一再折叠。 最后在飘窗,她紧贴冰凉的窗台,后背却几乎要被滚烫的温度灼伤,冷热交替间思绪逐渐飘忽不定。 夜幕降临,楼下的帮佣有条不紊修理花圃,害怕有人往上看,她颤抖着手拉上窗帘,却又被恶劣的男人蓄意扯开一条缝。 江劭庭怕她感冒,随手拽来毛毯搭在她的背上。 某人只要紧张就把他往死里绞,一会放松一会收紧,毫无章法。 被她这样折腾,江劭庭额间的汗珠顺着鬓角滴在女孩的肩胛骨,沿着流畅美丽的背部线条逶迤滑落。 十分具有美感的一幕。 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青春期看那种片子时的反胃。 当年认为的动物般的媾/和,和心悦的人做起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只恨不能时刻黏在一起。 情动得厉害,他覆上她小小的手,十指相扣。 温桐感觉到他的温度越来越近高,下意识侧头朝后察看。 黑眸半阖,绯薄的唇因剧烈运动变得红润诱人,紧紧抿成一条线,好似已经忍耐到极限,连耳根也诡异地染上一层浅浅的粉。 温桐被他这幅勾人的模样弄得心醉魂迷,不受控地一个激灵。 “哦……” 江劭庭喉间溢出一声暗哑的闷哼,身体顿时松快,喘着粗气伏下身子亲她的侧脸,“小混蛋,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温桐的脸红得滴血,她第一回 知道原来也会男人这样叫出来,既开心又害羞,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近嘬了嘬他放在旁边的手,示意她知道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江劭庭的心软成一片,不禁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会这样可爱。 狭窄的飘窗挤上两人不着寸缕的人,温桐拉紧羊毛毯盖住他的肩膀,见他还在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干巴巴暖场:“等会再去洗澡吧。” 江劭庭支起脑袋,侧对着她自说自话:“温桐真的好迷人。” “……”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4节 也许是不好意思,也许是尴尬,各种奇怪的情绪混成一堆?她笔直地躺平,身体莫名僵硬。 作为伴侣而言,江劭庭是相当合格的。 他心思细腻,考虑事情周全体贴,提到一,他基本就能帮忙补全四五六七。 久居高位,他的情绪稳定几乎没有失控的时候,甚至能够反过来给予她许多的情绪价值。 比如现在,他又开始夸赞她了。 印象里,他也从来不会吝啬对她的赞美,仿佛在他心里,自己真成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温桐不由得后怕,如果这辈子没有碰到他,她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人生里会再次出现一个同他类似的男人吗? 又或者,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会爱上其他人,也会这样对她们吗? “瞎想什么呢?”江劭庭瞧她正在神游,面色不悦,轻轻拍她的脸。 温桐抬眸,对上那双一如既往专注幽深的桃花眼,忽然心口一紧,钻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江劭庭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拥住她,试探性问了句:“想起了宴会厅的事情?” 人是江老派陈叔喊过去的,大抵是想让二人一起去见他,再施点压。 “没有。”温桐低头否认,她们的话相比于以前在宜杭听到的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脑袋抵着他的下巴,吞吞吐吐说出内心的想法。 听完,江劭庭微微怔愣,他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会想这些杂七杂八的,预设不存在的事情本身就是自寻烦恼。 他搂紧泪眼朦胧,正为胡思乱想伤神的某个人,问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没有安全感?” 轻声细语的询问,温桐感动而宽慰,情不自禁用力往他身上贴,解释:“可能是吧,江总太好了。” 不加遮掩的溢美之词纵然动听,她却担心自己是否有他说的那么好,害怕他某天发现她的泯然众人会失望离开。 “只有你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江劭庭对这份依赖十分满意,撩动她颈后的青丝,轻轻一笑:“我确实没有说谎。” 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便凑到耳边继续说了几句,温桐臊得慌,红着脸捂他的嘴。 好不容易逗得她心情好点,江劭庭又被她含羞带怯的娇俏脸庞勾得有卷土重来的趋势,立马刹车抱着人进浴室清洗。 温桐的视线紧紧跟随忙碌的高大男人,忍不住问:“江总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情话?” 江劭庭手一抖,绷紧脸反问:“你还想我和谁说?” 这种行为属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得寸进尺。 “不要。”温桐扶着浴缸探出半个身体,拽了拽他的浴袍袖口,“只想你和我说。” 两抹春光晃得他眼睛生疼,江劭庭不禁怀疑她说这些话就是故意来调情的,握住把弄了会,意味深长地补充:“今天的帐先欠着。” 温桐:“……” 在浴室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江劭庭吹干她的头发,将昏昏沉沉的小猫塞进被子里,自己则转身出门。 见他莫名其妙往外走,温桐不太乐意,抓住他的手腕问:“你不睡觉吗?” 江劭庭垂睫瞥了眼,语调玩味:“打算黏着我不撒手。” “连一起还没连够?” “你走吧!”温桐对他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事的大脑无语,气冲冲翻过身懒得再搭理他。 “我去楼下拿点吃的。”说罢,他隔着被子拍了拍鼓起来的包,“等一会。” 经他一提醒,温桐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这个时间佣人们应该都走了,于是强打精神等他回来。 大秀已经结束,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回滨海,她的心底闪过一缕惆怅,下次来京港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用餐厅有保温的鸡汤,和一些清淡的粥菜,正好合适,江劭庭一起端回卧室。 “要不要吃点?” 温桐正上下眼皮打架,嗅到丝丝缕缕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叽”两声。 江劭庭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靠在自己肩膀一勺勺投喂。 温桐被这喂小孩一样的姿势弄得不自在,想端过来自己喝,对方却蛮横地不允许,像找到了什么奇怪的乐趣,非要喂她。 温桐只好由他去,再抿下一口醇厚的鸡汤后顺便一提:“下午那个管家应该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江劭庭紧接着送过去一勺,欣赏她吃得圆鼓鼓的脸颊。 温桐斟酌片刻,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家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勺子碰撞到瓷碗清脆“叮”的一声,江劭庭将汤吹凉,面不改色继续递上去,“不算家人。” “嗯?”她乖乖喝下,茫然回头看了一眼。 江劭庭放下碗,指腹缓缓摩挲她的脸颊,眼里满是留恋:“我的家人难道不是你么?” 温桐唇瓣微张,心脏不由自主狂跳,直勾勾盯着他那双明亮含情的眼睛。 江劭庭静静回望她,说:“不用介意,他也不喜欢我的母亲。” 这是他第一次在温桐面前提起家庭,整个人像笼了一层温柔的弧光,平静而深沉。 温桐担心触及到对方的伤心事,把疑问咽了下去,捏了捏他的手掌亲热。 江劭庭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主动解释:“因为他看中门当户对,我母亲只是普通人。” “我也是普通人。”温桐小声嘀咕。 江劭庭揉了揉她的耳垂,笑着接话:“不用理他。明天要不要和我去西山墓园看看母亲?” 第80章 墓园 温桐将面前的勺子推到对方嘴巴边, 想让他也喝点汤。 “我去看看伯母也是应该的。” 虽然没有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但温桐很好奇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江劭庭的一些习惯和说辞,不难窥见他的父母十分相爱,或许正是因为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他才会不求回报地给予自己许多独一无二的情感吧。 迎上那对灼热的眼睛, 江劭庭弯唇一笑, 就着她喝过地方抿了小口,追问道:“哪里就是应该了?” 往日里温桐定会和他呛上两句,但现在她只想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嘟囔回他:“反正我是要去的。” “不讲道理。” 她不再分辨, 翻身面对他。 冷肃的长相很有攻击性,线条相当硬朗, 上位者特有的气势逼人, 但和她待一起偏偏又不是这样。 温桐半跪在他身前,目不转睛盯着他。 江劭庭挺直腰, 将碗放回餐盘,黑眸晶亮:“怎么了?” “江总真好看。” 粗粝的大掌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 他翘起唇角笑笑:“这话你说过很多次。” “第一次见你我就这样觉得。”温桐坐直,头回像这样居高临下俯视他。 “现在也是。” 闻言,漆黑深邃的眼睛眨了眨,明明没有额外的表情, 但她就是觉得他在笑。 灯光澄亮清透,温桐晕乎乎的像个醉鬼, 竟然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去。 对方配合地阖上眼, 碰到的瞬间, 薄薄的眼皮明显颤了颤,她莫名产生一种他在紧张的错觉。 长睫轻扫她的下唇, 透露出一股“淘气”的味道,温桐沿着向下,吻过他的眼角,鼻梁,然后是唇边。 这个行为对她而言没有目的性,只是忽然想这样做,就像看到天边的晚霞就想拿出手机拍下来。 她学着他,撬开牙关,抵了抵对方柔软滑润的舌尖,正当记不起来下一步动作时,男人反客为主,卷起她的唇舌吮咬。 褪去了不久前的情热,薄唇冰凉,像秋日夹杂寒意的细雨,将一方天地洗涤得干干净净。 惺惺相惜,不含欲望。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亏心事。”江劭庭尚在轻喘,半搂着她调侃。 温桐索性拉他一起躲进被窝,顺手把灯也关了,依偎在男人怀里:“出差快结束了,过两天我就滨海。” “今天秀场还顺利吗?”江劭庭握住一小把她的发丝把玩,随口多问了句,“和你哥一起回去,还是跟着公司大部队。” “和哥哥一起。”她扯着他腰间松松垮垮的浴袍带子,别扭张口,“你是不是以后要待在京港?” 原来是探听口风的。 江劭庭不动声色肯定:“嗯,以京港这边的事业为重。” 温桐默默叹气。 她从夏晚那里知道的, ceo可能会主动架空,让实权部门做决策。 “那以后还会回滨海吗?” “不回了。”他淡淡补充。 温桐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睡了?”江劭庭的手臂从她腰下钻过去,借力将人拽进自己怀里。 温桐听到了,但不想回答,安安静静躺着。 卷翘的睫毛还在颤动,江劭庭凑近吹了两下,“装睡?” 她被弄得有点痒,吸了吸鼻子往被子深处缩。 “干什么,想当鸵鸟。”他揪着她的领子朝自己这边带,“再钻进去就透不过气了。” 温桐推开他的手,闷声回答:“不要你管。” “生气了?” “都说了不要管我。”她执拗地转向另外一边,避开他的视线,“透不过气就闷死吧。”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5节 背后响起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温桐又气又没有办法,继续往床边挪。 “想说什么就说。”江劭庭展臂将她重新捞回来,“又没人缝你的嘴。” 见她赌气不肯说话,他贴过去将她整个包裹住,亲密无间。 熟悉的温度让温桐安心了些,糯糯搭腔:“你还会不会来滨海看我?” “有时间就去。” “嗯。”她蔫着脑袋不再吭声。 江劭庭继续垂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缄默半晌都没有人再说话。 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偷偷摸摸掉眼泪。 他连忙把人翻过来,解释道:“刚才是开玩笑的。” “没事,你忙你的就好了。”温桐摇摇头,强撑着挤出笑容,“我后面的事情应该也会多起来。” “这样啊。”他低头与她的额头相贴,若有所思,“那温桐哭什么。” 又不说话,一双杏眼水盈盈地凝视他,江劭庭心跳都被她看乱了,揶揄道:“我也会回去,眼泪留着其他地方用。” 本来是不需要再留在滨海,但眼下这种情况某些人哪里离得开,他来回多跑两趟就是了。 再三安抚下,温桐不自觉困乏,枕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翌日,天色灰蒙,后半夜下的雪尚未完全融化,堆在路旁的绿化树下,抬起头,枝桠之间挂着一簇簇圆锥状的冰棱,日光照射的方向“滴答”淌着水。 温桐在车上补回笼觉,迷迷糊糊中他的大衣正从身上缓慢往下滑,她连忙拢紧。 “醒了?”江劭庭侧眸睨她。 昨天说着话就睡着了,今天一上车又在睡,怎么都睡不够的? “嗯,快到了吗?”温桐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下雨。 “还差半刻钟。” 她差不多睡醒了,将衣服叠好放到后座,转身时视线掠过男人脖子上的灰色羊毛围巾。 是烟火大会前一起去买的,她垂眸瞥了眼自己的,闲来无事整理了两下。 车停在墓园外,地面覆了一层积雪,踏上去又滑又响。 与墓园常见的拥挤肃穆环境不同,西山墓园植被丰盛,如同最普通不过的城市公园,台阶上偶尔有行人穿过,并非来探望逝者,而是特意抄近路的路人。 两人在东侧第二排停下。 墓碑旁有一束干枯的花,雪水缀在焦黄的花瓣上,颓丧却也富有生机,连死亡的压抑也变得不再那么讳莫如深。 江劭庭将抱着的小雏菊放在墓碑前,温桐心领神会帮他拿走已经枯萎的那束花。 他微微一笑,放缓的语调柔情似水:“母亲,她是我的女朋友。” 温桐就在一旁站着听他不疾不徐陈述,目光停注在墓碑中间的黑白照片上。 美目盼兮,巧笑嫣然,笑容的感染力很强,似乎是看着拍摄的人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 她不由自主思索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会是谁,江劭庭还是他的父亲? 温桐这会算是知道他漂亮的脸蛋是怎么生的了,随便遗传一点就好,更何况江劭庭几乎等比例还原了那对含情脉脉的眼睛。 “看够了?” 她正弯腰拨掉墓碑上的积雪,侧过头硬邦邦“嗯”了一句。 凑近了点温桐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宋婉。 “江总和伯母长得很像,都是大美人。” 江劭庭勾起唇,将她冰凉的小手握进手心,轻嗤道:“母亲看见没,她最会阿谀奉承了。” 温桐:“……” “还记得帮alger先生举办接风宴的地方吗?” “紫颂山庄?”当时江劭庭喝醉了,还莫名其妙抱她来着。 他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裹住她的大手紧了紧。 “她生前的最后一个夏天,带我在那边度假。” 温桐指尖一僵,原来对方当时遥远忧伤的目光是想起了过世的亲人。 “好奇江总以前是什么样的。”她转了转手和他十指相扣,干巴巴转移话题。 视线在莹白素净的小脸上绕了一圈,他弯膝将花束摆放整齐,漫不经心回答:“要是以前认识你,现在我妈孙子都好几个了。” “……” 风里带着雪的寒意,清新湿冷,温桐脸颊的热量却腾腾直飚,她伸手捶了两下左边弯腰的男人,嗔道:“别总说这种……” 江劭庭不甚在意,用手帕慢慢擦拭墓碑上的水痕,继续逗她:“说什么话了?有人自己瞎想。” 担心在逝者面前说出不敬重的话,她没有再搭腔,转身从守园人那拿了点工具,和他一起清理起来。 过程中二人默契没有再吱声,温桐偶尔和他目光相接,却又感觉说了千言万语。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江劭庭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两只手没闲着,温桐主动帮忙从兜里取出手机接起,对方比她高出一大截,她只能举高点放到他耳边,“有人打电话。” 从对话里的信息,她猜测应该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人打来的。 “在。”男人侧眸扫了她一眼,薄唇弯了弯,“正帮我拿着手机呢。” 听见提到自己,温桐好奇探了探脑袋,用嘴型问他是谁。 天色渐暗,云层愈发低垂,灰蒙蒙的好似要流向地面,苍穹昏沉,如同临近傍晚。 多半有雨,江劭庭应下那边人的邀请,说:“我们等会就到。” 电话挂断,温桐忙不迭凑过去摇晃他的手臂,问道:“什么人呀,去哪里?” “去找个地方吃午饭。”江劭庭故意吊她的胃口,将手上的东西收拾好接着说,“先出去,等会应该要下雨。” 温桐看向碑前倾倒的花,弯腰重新摆放好,点点头答应。 走出墓园,江劭庭见她一脸想问又不问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事,顺口一提:“他们没有葬在一起,我父亲在另外一片墓地,有时间再带你去一趟。” 温桐感觉自己像个只知道揭别人伤口的低情商人士,立即跳过这个话题,“我们要去哪里吃午餐,是有人邀请吗?” 江劭庭扶着车门让她先进去,随后坐上驾驶座,慢悠悠回答:“不是对以前好奇吗?等会就有机会问了。” 第81章 牌桌 京南路。 陆正泽在华府开了包间组局, 圈内都知道他和江劭庭关系不错,后者前不久刚回京港,多半会参加这场聚会,因此来了不少老熟人。 点状射灯不停旋转, 诡谲的光投在大理石地面, 将卡座上的人照得愈加兴奋不安。 “你小子和劭庭那么熟, 能不知道他有没有情况?” 说话的是齐朗,齐家独生子,出了名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齐家家境殷实一直惯着他, 陆正泽不想被这号人黏上,抿了口白葡萄酒, 面色坦然:“你觉得他会和我交代吗?” 齐朗:“上次江家家宴你也在吧?不都传开了, 万年的铁树开花,还搞英雄救美那套。” 陆正泽一笑带过, 显然不想讨论江劭庭的私事,反倒是旁边的人出声附和:“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劭庭有女朋友。” “那个女的怎么样?”卡座最边上的人端着酒坐过来, 好奇道,“听上次宴会上的人说漂亮的很。” “可惜家境一般。”有人就着这个话题轻声打岔。 齐朗喝了点酒,脸色涨红,听到这番话嚷嚷起来:“什么家境不家境的, 也没让结婚啊,这类女人玩起来才够味。” “我以前就养过一个……”他迷起眼睛, 如同回味般咂咂嘴。 陆正泽冷冷嗤了声, 警告道:“说话把好门, 让劭庭听到你不是自寻死路么?” 按照往常,齐朗肯定听得进去, 但现在在酒精作用下,又是一堆人看着,他硬撑着找回场子:“江劭庭难不成是天王老子?他一来别人就不能说话了?” 说罢,他自说自话把酒杯倒满,“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 齐朗蓦地收了声,随着众人的视线往门口望去,迷糊的醉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江劭庭朝内扫视一圈,慢条斯理摘下手套,淡淡笑道:“看来我没来对时候。”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包间内有人打起了圆场:“江大少爷可算是压轴出场了,来来来,过来坐。” 齐朗虽然说话难听,但一行人毕竟都从小就认识,没必要因为几句话闹翻,陆正泽主动走上前,朝后瞟了瞟,问:“小嫂嫂没来?” 镜子前的女孩纤弱白净,低垂的眼睫没有攻击性,透着楚楚动人的气质。 温桐到了华府才知道所谓的“蹭午饭”是来参加聚会,她瞥了眼身上臃肿的羽绒服,有些头疼。 江劭庭虽然不介意她怎么穿,但温桐却有些紧张。从前她陪陆初霁参加过朋友组的局,每次都会事先打扮好不让他丢面子。 江劭庭明显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像开车路过间还不错的饭店,顺路下来买点吃的一般。 温桐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犹豫了会走出洗手间。 “你耍我呢,电话里还说要一起过来。”陆正泽在门外看了好几眼,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众人见状也不由得调侃起来。 “我看江少爷是打算金屋藏娇,不给人家露面的机会啊。” “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认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嫂子,怎么着也得让大伙好好瞧瞧吧。” “我还想问问嫂子是怎么拿下京港出了名的冰山。” 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笑暂时缓解了尴尬,江劭庭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坐到卡座边上,答:“她等会过来。” 有了这话包间的氛围顿时热络起来。 陆正泽替他倒了一杯香槟,不太确定问道:“你后面继续待在滨海?” 江劭庭微微颔首,留在滨海既是为了她,也是让有些棘手的事情处理起来更掩人耳目,“等这边尘埃落定了我再考虑回来。” 陆正泽知道他指的什么,心领神会一笑:“我看你是想创造环境再带个人回来。”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6节 江劭庭拿起杯子浅酌,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陆正泽当他默认了,和一旁的薛凝对了个眼神,问道:“什么时候把正事提上日程?” 闻言,周围好几个人都好奇看过来。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齐朗那种纨绔子弟,今天肯带人过来,就是打算好好处奔着过日子的。 “还没和她商量过。” 这话说得倒像等着她来主意似的,说完江劭庭不由自主笑了下,这种事上某些人可算不得是个有主意的人。 笑意分明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另一种意思了,薛凝端着酒杯打趣:“你可不能亏待人家,事情定好了通知——” 笃笃。 敲门声响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主动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温桐就迎上一张带笑的脸。 酒红色挂脖长裙,青丝斜着绾成髻,五官明艳大气,美得很具有震慑力。 “你好。”温桐的余光向里瞧了瞧。 “是这,没走错。”薛凝大大方方带她进去,路过吧台和台球桌,说话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温桐不太喜欢这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自动忽略探究好奇的视线,径直走过去。 齐朗一口红酒忘了咽下去,直勾勾盯着路过的倩影。 确实漂亮得很,娉婷生姿,面容纯净,不着粉黛、不配衣饰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美人,柔柔弱弱看着就想搂进怀里好好怜惜。 比他养在别墅的那些女人清新可人多了。 温桐远远瞥见江劭庭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漆黑幽深的眸子分外明亮,她看懂了这种目光的意思,脸颊不由得发烫,悄悄挪开视线。 “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刚坐下,身边的男人就靠了过来,像宣示主权般虚揽着她的腰。 温桐没好意思说自己有点紧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江劭庭没有戳穿她,环在腰间的手钻进羽绒服口袋,隔着布料不动声色轻轻摩挲她的腰。 温桐被他这种不分场合的亲近弄得脸热,和薛凝说话时渐渐有些心不在焉。 “是不是暖气开得太足,我看你的脸都闷红了。” “没,没有,我穿得比较厚。”她哂笑着,用手背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薛凝光顾着看她的脸蛋,一时间竟没注意到对方的衣着,反应过来后笑道:“依我看啊,劭庭就是故意不提前告诉你,怕你打扮得太好看被人惦记。” 温桐下意识扭头看他。 柔和的漫射灯,营造出微醺的暧昧感,男人冷淡的五官轮廓似乎蛊惑了许多。 他微微偏过头,近乎耳语的姿势呢喃:“是,怕你被惦记。” 薛凝哈哈大笑起来。 某人的脸蛋都快要红透了,要不是周围太多人,江劭庭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躲进自己怀里给他两拳头。 他吩咐服务生拿了点水果和甜品进来。 正巧温桐有点饿了,没有推辞,边吃边和薛凝聊天。 “这位就是小嫂子?” 回过头,一个面色青白的男人朝她问好。 细看之下还是眉清目秀的,只是眼下两团乌青异常突兀,双目无神,莫名有种纵欲过度的虚弱。 温桐不认识他,瞄了眼正在和别人说话的江劭庭,想来可能是他的朋友,便礼貌点头:“你好。” 薛凝知道齐朗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给面子直接下逐客令:“我们几个女生聊天呢,齐公子不如过去和正泽他们玩会牌?” “等会再去也不迟,我先敬嫂子一杯。”齐朗将桌上另外一杯酒递给她。 温桐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腻糊糊的像一团黏在小腿肚的烂泥,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抱歉,我不会喝酒。” 齐朗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咧唇笑了笑:“看来是我提的太突兀了,不给这个面子也正常。” 温桐哽住,正想着用果汁代替酒喝一杯,不远处传来一声极淡的帮衬。 “她对酒精过敏,齐公子想喝酒何不来找我?” 齐朗回过头,正撞见对方似笑非笑看向自己,一时间没料到江劭庭竟然这么护着,干笑两声圆场:“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陆正泽看了眼牌桌上的几个人,慢悠悠朝他说道:“你过来打两把吗?” 包间里不少人嗅出了剑拔弩张的味道,齐朗被架在一边,碍于面子硬着头皮上了牌桌。 温桐隐约记得某次和他提起过酒精过敏,想不到他还记得,着实有点意外。 牌桌那边如同风暴中心,将包间的人吸了过去,薛凝迫不及待挽着她挤进去。 江劭庭睨见人群里那张傻乎乎的脸,朝旁边的空位扬了扬下颚:“你坐我这边来。” 有那么一刻,温桐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过年看大人打牌的场景。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在这个牌桌上确实是“小孩”,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唯独她搞不懂他们在玩什么。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只知道斗地主和桥牌之类的,桌上几个男人像极了电影里的玩法。 六个人,庄家和闲家,停牌和要牌,都是一些温桐不太明白的字眼,看过几轮后,她大概清楚应该是在一些规则后最终比手里牌的大小。 本以为可以参与了,结果又发现她不知道怎么计算牌的点数,索性放弃。 百无聊赖之际,注意力不由自主集中在了江劭庭取牌的手上。 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齐整,上面有弯弯的小月牙,指尖划过桌面时温桐好似能感受到末端的那抹凉意。 正神游,脸颊被忽然转过来的男人啵唧了一口。 “啧,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21点。” 相比于江劭庭的气定神闲,齐朗面如土色,鼻尖竟然渗出了点点汗珠。 陆正泽担心再玩下去就要多个仇人,朝好友递了个眼色,说:“快吃饭了今天就到这吧,随便玩玩钱——” “钱打我银行卡吧。”江劭庭置若罔闻,将旁边正在为大庭广众之下被亲而羞耻的女孩揽进怀里,“刚好给我女朋友买两身衣服。” 第82章 返程 牌桌上玩的很大。 如果按照江劭庭动辄上百万的购衣水准, 赢来的钱确实可以买两身衣服。 齐家资产颇丰,不至于唯一的血脉会出不起这点钱,齐朗不过是担心突然支出一笔不小的开支会引起家里人注意,再牵扯出外面其他不干不净的事情。 “劭庭……”陆正泽还想转圜两句, 毕竟凡事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对面的男人肯定不缺这几百万, 至于为什么非拿不可,无非就是想给人添堵。 江劭庭看也没看好友的眼神,一只手扶着温桐的椅背, 缓慢而有规律地轻叩, 目光径直看向唇色发白的男人,无所谓地笑笑:“齐公子不会输了牌, 还输赌品吧?” “自然不会。”齐朗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 牌局结束, 像是为了盯梢,林叙被派去收钱, 见人群散开了点,温桐悄悄凑到他耳边问:“那个人不会报复吧?” 她可是亲眼看见对方走的时候恶狠狠瞪过来, 也正常,毕竟那人看起来就小肚鸡肠。 江劭庭低头看她,佯装不解:“报复?你还是我?”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温桐略微定神,瞅到了他眼里的戏谑, 偏不按照他的想法来,说:“当然是江总了, 我可没拿人家的钱。” “你没拿?那我女朋友是谁?” 她噎了一下, 轻声反驳:“那也还没买, 算不到我头上。” 江劭庭抵着她的脑袋,笑斥了句:“好啊, 就敢翻脸不认人。” 经历刚才的不愉快,温桐提议回家吃饭,江劭庭刚应下,恰好薛凝过来招呼两人去另外的包厢。 看出了她的犹豫,薛凝补充:“放心好了呜呜开车小视频加入 q群午2490八192,就我们四个,没有其他人打扰。” 几次下来,温桐知道江劭庭和他们很熟悉,便没有再推诿,跟着出门。 后面这顿饭吃得轻松惬意多了,薛凝虽然生得明艳高贵,但人尤为健谈,温桐从她嘴里知道不少江劭庭的趣事,导致走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 “没事儿,下次想知道什么再来问我。”薛凝落落大方留了联系方式。 等到一对璧人恩恩爱爱离开,陆正泽才对着女友感慨:“看来这两人关系很不错,这辈子竟然有机会见到劭庭又是夹菜又是喂饭的,跟提前当了爹一样。” “温桐确实太年轻了些,看上去跟还在读大学一样。”薛凝抿了口热汤,“我一直以为劭庭不会看上这种没熟的果子。” 以他的条件,哪种类型的女人找不到,加上又是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自然而然会觉得他喜欢的是优雅有修养的大家闺秀。 比如他的前未婚妻苏穗,家里从政,有体面的事业。 陆正泽没太当回事,只答:“喜不喜欢哪能提前预知,说不定有从前有标准看到这个人后就全忘了。” 薛凝柳叶眉一挑,支着头打量他,“这话怎么感觉在和我表白?” “那我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可从没设过什么标准。” 两人相视一笑。 回家的车上,温桐扫了眼身边专心开车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江总读书的时候很受欢迎嘛。” “不太记得了。”他略微侧眸,没明白她的意思。 从薛凝的话里温桐不难联想出他学生时代的样子,好看的五官,浪荡以至于有点坏的性格,大概会是青春期女孩子好奇喜欢的那类型。 她不禁怀疑对方在床上的恶劣行径不过就是回到他性格的本质模样。 “薛凝姐说你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怎么会和平川大学有牵连?”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劭庭就是在大学校门口,看上去似乎是从学校出来的。 江劭庭回头看她。 眼底流露出直白的情意,黑瞳分外明亮,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在她脸上。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7节 温桐不明所以,但被他这样含情脉脉看着,心里相当甜蜜,探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高中毕业后在平川大学念了几天书,你碰到的那次正好学校邀请我回去。”他不急不缓解释,刻意掠过了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这件事。 温桐顿时懂了,他这种年轻又事业有成的校友,学校巴不得喊回去拿来宣传,更何况还能拿一笔校友捐款。 “江总算我的学长?”新奇的概念,她忍不住朝开车的男人眨眨眼睛。 江劭庭抿了抿唇,笑意分明:“只能算半个。” 某个教室或者桌椅,校园的小道和树木,一想到曾经生活的点滴他可能也经历过,温桐自己感觉和他的交集又多了一点。 她在京港这边的工作任务完成,和哥哥一起订了明天的返程车票,如实向他禀告:“我明天回滨海。” 轿车停在中港世纪附近的红绿灯,江劭庭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平静道:“是不是有点急了。” 温桐被他这句话逗得笑起来,嗔了一眼:“我是出差帮江总赚钱的,又不是来度假的,到点了当然得回去。” “我不能和你一起,晚点才能回滨海。”他启动车,幽幽搭腔。 温桐知道他事情多,本就没抱有一起回去的希望,心领神会“嗯”了句。 当晚,江劭庭死死缠着她,一会在卧室那张小小的沙发上,一会在冒着热气的浴室里,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卧室在凌晨才安静下来,窗帘微微晃动,空气湿热,还残留着事后的腥甜,久久无法消散。 两个人像海底连在一起的水草,滑腻难以拆开。 “这回忘不了吧,嗯?”江劭庭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语调邪气。 温桐汗涔涔躺在男人身上,眼皮耷拉着,嗓音也哑的不成样子,“江总好记仇。” 她只不过是在途中没记起上回情热时说的话,江劭庭像发疯般,从床头到床尾没停过。 “不让你印象深刻点,谁知道有人会不会偷腥。” “你想什么呢。”温桐闭着眼睛嘟囔,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就算想偷腥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选。” 她用正在宕机的大脑简单想了想,想找到个和他一样软件硬件都兼备的好看男人确实太难了,要不是幸运进入江岸,恐怕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和这种人打交道。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交流”。 男人被她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取悦到,有重整旗鼓的架势,温桐忙不迭推了推他的肩膀拒绝:“明天要起不来了。” 白嫩的小脸依然泛着情难自抑的淡粉,嘴唇有些肿,应该是亲的过程中使了太大力,江劭庭爱怜地吻过她的眼角和红唇,心里某快空着的地方此刻被填得满满当当,“下次不舒服了就和我说。” 闻言,温桐沉重的眼皮掀开一角。 温柔似水的目光,眼波透亮,恨不得把她吸进去,只有动情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深沉而灼热的眼神注视她。 她微微挪动身体,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靠近耳语:“没有不舒服。” 实际上他异常熟练,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他的初恋情人,定然会觉得对方是个情场老手。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种事情还能无师自通吗? “乖宝贝。”指腹轻轻描摹她的唇,力道恰到好处。 如同一次额外奖励,温桐鬼使神差凑过去表白:“江总的每一次,我都很喜欢。” 听到这番深情坦露,江劭庭先是神色一愣,随后搂紧她大笑起来,故意挑刺:“休息室那次也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恨不得提把刀要我的命?” “……” 温桐用力踹了他一脚,将脑袋转过去不再吭声。 见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江劭庭轻啧一声提高音量:“我知道了,是心里不舒服其他地方又爽着。” “别说了!”她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果然好听的话持续不了几秒又开始使坏。 男人饱含笑意的桃花眼无辜眨了眨,将人圈在胸口哑着嗓音道:“浪荡样。” 气息暧昧而滚烫,带着点情欲滋润过的性感,分外撩人,温桐心尖痒痒的,不禁撩拨道:“那你还不是喜欢。” “是,喜欢的要命。”他裹住嘴边肉嘟嘟的耳垂,轻咬了两下,醇厚的声线愈发漫不经心,“还记得取风一缕吗?” 温桐抬眸,奇怪他怎么突然提前这个,老实回答:“记得呀,江总教我打了高尔夫。” 这是段相当美好的记忆,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算熟悉,江劭庭周到体贴,像个顾前顾后的大家长,想及此她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直到温桐回到滨海,她都没能从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缓过神。 “那个时候我就好奇你在床上会是什么反应。” 手里的文件袋拆了一半,她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没有记错的话,那还是7/8月的事情,他们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清,江劭庭怎么会那么早就对她…… “桐桐,发什么愣呢?”林朝路过她身边,见她呆滞在原地跟个雕塑似的,便敲了敲桌子。 “啊?!”温桐懵懵懂懂抬起头,撞到他若有若无的探究,强装镇定回答,“我在想第四季度的产品销量,不知道好不好。” 林朝抱臂调侃:“你这就凡尔赛了啊,你都要担心那我这个吃干饭的怎么办?” “林朝哥!”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林朝见她脸都涨红了,不再打趣说回正题,“刚才外面有个财务部的人来找你,说是叫什么闻笛的。” 温桐连忙伸长脖子往外瞅了瞅,果然看到江闻笛正在品牌一部门口踱步,道了声谢她快步走出去。 一踏出办公室的门,江闻笛立马迎过来拉住她的衣袖,满脸不可置信。 “我的老天爷,你和我大哥——” 第83章 尴尬 她的叫喊声太大, 隔壁部门经过的同事投来异样的视线,温桐毫不犹豫把人拽到露台休憩区域。 江闻笛面色洋溢着吃瓜独有的亢奋红润,越过半个桌子攥住她的手,“说话呀, 你和大哥真的假的?!” 温桐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江岸她一直小心行事, 基本不可能被人发现恋情,唯一露馅的就是在京港那几天,江劭庭没藏着各种明示。 “lin总监告诉你的吗?” 这不就是默认, 江闻笛激动得腾地站起来, 红唇颤了两下又灰溜溜坐回去,“还用得着我哥说, 你们在首都闹出那么大动静, 我想不知道都难。” 圈子就那么大,这种重磅消息一出现就不胫而走, 江闻笛睡前在群里看见聊天记录,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温桐面色紧张追问:“很多人知道了?” 江闻笛眼珠转了转, 明白她的意思后解释:“公司的人应该不知道,不然你的办公室门口早围得水泄不通了。” “哪有这么夸张。”她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还好只是在京港。” 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非常矛盾。 时间久了纸肯定包不住火,只要还在一家公司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她又抱有侥幸心理, 总觉得再拖一拖说不定就能想出万全之策。 “你不想公开吗?”江闻笛起身拉上露台的玻璃门,“江岸好像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 下班路上我看都有手牵手去吃饭的。” 温桐抿抿唇看向她, 一言不发。 江闻笛干笑着轻咳两声:“我忘了, 你的恋情对象是ceo。” 接近午饭点,两人边前往餐馆边聊。 “还记得那回在电梯里吗?我就说大哥话怎么变多了, 估计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思。”她用筷子戳开肥瘦相间的粉蒸肉,把瘦肉夹进温桐碗里,煞有其事补充,“后面他来秋雨雅苑接你的那次也是,眼神都拉丝了。” 温桐沉寂许久的记忆在好友的描述下再次鲜活起来,现在来考究那些细节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我也不知道。”她拨了拨盘里的菜心,“没问过他。” 在一起后再去问恋人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或者为什么喜欢我,感觉多少有些矫情,况且以江劭庭的性格她不认为对方会正面回答她,估计还会觉得她在犯傻。 “去问问呗。”江闻笛兴致勃勃撺掇她,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要是可以我都想让你把大哥的反应录频,光想就觉得刺激。” 温桐低下睫毛:“还是算了吧,他很忙的没空搭理这种小事。” 江闻笛知道他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没再坚持,问起两人在京港的事情。 温桐一一回答,末了忐忑询问她:“你爷爷应该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的意思吧?” “呃,这个。” 她顿时噎住,端起旁边的橙汁灌了下去,“其实不用太在意祖父的想法,大哥想做的事情整个江家没人能拦得住他。” “当初祖父还不想让大哥出国呢,气得心脏病都犯了,他不还是照走不误。” 温桐:“……” 的确很有江劭庭的行事风格。 见她一副抓不住重点的模样,江闻笛直截了当明示:“家人里管不了大哥,你只需要抱紧他的大腿,其他的事情他会处理好的。” 她默默低头吃饭。 温桐的本意是不想事事都等着江劭庭来善后,但在着手时才发现凭借她的身份和阅历,和他有关的事情不仅难以下手,还容易帮倒忙。 只能嗷嗷待哺等着江劭庭喂饭,想到这里她的情绪不禁有点低落,恹恹道:“感觉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闻言,江闻笛放下筷子麻溜接话:“这没什么啊,对大哥来说本来就难度不大,但如果你想要从我祖父那里下手,那简直难如登天。” “交给他不就是应该的么?” 她顿了两秒,唇边浮现笑意,“要是你真的补偿大哥的话,可以——” 见她神神秘秘凑过来,温桐茫然不解听着她继续说下来,没听两句便羞恼地立刻打断:“你在说什么呀!” 吃得差不多,江闻笛挽着她往外走,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合理建议,听不听由你。” “绝对不行。”她斩钉截铁回绝。 临近年末,回到办公室几个同事在讨论年会的节目,温桐多留意一下,插进话题:“大概什么时间开始?” “按照往年惯例,应该是在公司体检日的后一个周五。” “应该不用表演什么节目吧?”她惴惴不安抬眸,生怕被抓壮丁提去凑人数。 这种尴尬又让人昏昏欲睡的节目,她在之前实习的公司深受荼毒,如今回想起来还不自觉掉鸡皮疙瘩。 “有节目,但是我们部门没报名参加。”同事将往年的流程单私发给她,边说朝其他人说,“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中个大奖,去年雨露均沾我都是最少的那个。” 雨露均沾? 她立即来了兴趣,点开流程单细细浏览,瞟见首行的领导致辞,想到江劭庭目前人还在京港,应该不一定能赶得上吧。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8节 海港城市的冬天湿润澄净,路面花岗岩上留下一块块积雪消融的痕迹,路人踩到旁边的透水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下班路上,温桐抬头看了眼天边橙红和灰蓝色杂糅的夕阳余晖,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了近20秒也没有人接听,正打算挂断晚点再打,那边突然接通。 “喂。”她小心翼翼从积水的坑洼旁边绕过去。 “怎么了?” 声线低沉,好似有薄雾笼罩,穿过手机抵达她这端,带着冰凉的性感。 温桐划着手机壳凸起的地方,不满地轻声叽咕:“没怎么就不能找你了?” 手机里蓦地沉默了。 周围环绕着表白被无声拒绝的尴尬,她回家的步伐情不自禁加快,一边疾走一边转移话题:“那什么,年会江总会参加吗?” “今天刚看到流程单,闲着没事过来问问你。” 越说越觉得像没事找事,最后仍然没得到回应她索性乖乖闭嘴。 又过去了一小会,她听到手机那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不是他的声音。 “我现在在开会。” “……” 温桐飞速说了句“对不起”,手忙脚乱挂断电话。 中恒药业。 偌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十几个人的视线若有若无飘向已经息屏的手机。 江劭庭身体半躬,左手撑着会议桌,右手缓缓滑动鼠标,脸上依旧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没多余表情。 墙壁上滚动着投影出来的高层汇报内容,他略扫了一眼笔记本屏幕,朝右手边位置说:“开始吧。” 后者得到示意,开始对投影里的内容进行详尽介绍,边说边观察正中央男人的反应,见对方的目光随着汇报而移动才放下心来。 “沙库曲非钠,实验室最新研究出来的抗心衰药物,临床前研究的进度已经推完,正在提交ind审批。” 他调出各项数据,继续:“这款药品实验室耗费了大量精力,对效果有一定把握,希望各部门好好配合争取早日面向市场。” 江劭庭工作时习惯性皱眉,大致阅览一遍后补充:“这个项目跨度接近15年,一直作为中恒具有战略性意义的研发,后续的临床试验有需求尽管提。” “好的江总。”负责人微微点头接着讲下去。 剩下的内容没什么营养,基本是在自吹自擂,江劭庭没听两句便眉头紧锁,偏偏那人还意识不到自己惹了老板不悦,侃侃而谈没有停下的趋势。 出于良好的修养,他没有在会议上中断他人发言的癖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多时,坐着在前排的高层都察觉到这个比他们还年轻许多的掌权人走神了。 江劭庭余光定在手机上,脑里不自觉算起了时间。 他当然不会真以为某人是来关心自己年会出不出席,无非就是想他了不好意思直说,今天是12月20日,等那件事完成应该来得及。 “江总?” “嗯?”他撩起眼皮瞟向突然停下的人。 负责人讲解得口干舌燥,此刻被霜雪一样的视线盯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张口:“您……汇报暂时就这些,有不妥的地方我可以再进行修订完善。” “没有,散会吧。” 负责人长吁一口气转身回座位,后背却猛地响起凉浸浸的提醒。 “以后挑重点说。” 几句话换汤不换药来回扯了半小时,别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江劭庭甩下这句话便抬起长腿径直离开。 温桐到家时还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他在开会,意思是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一边听自己在胡说八道? 她倒头瘫在沙发上,顺势蹬掉高跟鞋。 房间静悄悄的,茶几侧面贴着哥哥写的便签:“去东门买菜,有事打电话。” 一闲下来温桐耳根就开始发烫,干脆起身打扫家里的卫生。 大卧室的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和枕头跟豆腐块一样码在一起,她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皱巴巴的床单,卷成春卷的被子。 一时间竟分不清她和哥哥哪个是女孩子。 温桐当下进屋开始整理。 刚换上哥哥特意从宜杭带来的奶黄色小花被套,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骤然嗡嗡震动。 温桐将脑袋探过去瞥了一眼,立刻像咬了口没熟的青梅般酸得脸皱成一团。 她可以想象到江劭庭等会会怎么笑她…… 第84章 崇拜 被单上留有秋日暖阳的干燥味道, 铺开被子时像展开了记忆里蔚蓝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她趴在床上,伸手够到一直震动的手机。 细微的电流声淌过,仿佛沿着她的脸颊蔓延到脖颈, 泛起带着热意的酥麻。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几秒, 最终还是他那边先出声。 “下班了?” 温桐听出话里藏着一缕不自然的生涩, 如同端上来一碗夹生的米饭,她抓来自己的枕头垫着脑袋,语气沉闷:“嗯, 我刚到家。” “在干什么?” “换被套。” 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愉悦而温柔。 “这才什么时间点,你就要睡觉了?” “没有。”女孩目光乱飘, 揪着枕头背面的拉链, “床上有点乱,我没事做就整理一下。” 温桐以为他开口就会嘲讽她两句, 没想到什么也没说,反倒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她很快否认了对方会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 多半是透过电话的原因。 听见那边有交谈声,温桐顺嘴一提:“还没忙完嘛?” 江劭庭这次回中恒相当高调,不少高管看到消失了大半年又突然出现的董事都纷纷上前寒暄,其中不乏倒戈在江城一派的高层。 他神色平静拿开手机, 对主动过来问候的熟悉面庞淡淡颔首。 “江总近来应该会在京港多留一会吧,我还想着再找个机会邀您去马场。” 言语里的试探意味很浓, 没等他说话旁边的人便讥讽了过去:“李经理前两天不是还和江二去了趟华府, 没玩够?” 江城在家排名老二, 说话的长者和他几乎差不多年纪,因此才敢旁若无人地称之为“江二”。 江劭庭略微扬起手机示意, 一笑带过:“还有点事。” 后者没有再继续,躬下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温桐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在她的视角里听不出那些弦外之音,等到电话里重归平静才好奇道:“江总还会骑马?” 转念间,她隐约想起自己见过他穿马术服的样子,当时他和薛凝一起进电梯,她还以为对方是她女朋友。 江劭庭走出中恒大楼,递给林叙文件袋,边回答她:“嗯,想学可以找时间教你。” 高尔夫、马术、狩猎,她甚至还在中港世纪的储物室里发现过他大学时期帆船航行和跳伞的照片。 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温桐甜甜翘起唇崇拜道:“江总好厉害,什么都会。” “嘴巴抹蜜了?”江劭庭眼神示意驾驶座的秘书开车,换右手拿着手机,“马场里有一匹新来的小马,性情温顺,也适合你的个子。” 见他真的认真规划起来,温桐在床上滚了两圈,语调被熏得糯糯的:“我一点都不会,还是不要麻烦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为自己想这么多已经让她很满足。 江劭庭也没有再坚持,只说:“等后面带你去看看,感兴趣的话可以尝试尝试。” 又是一阵沉默。 但和之前的氛围不同,温桐能感觉到某种名为两情相悦的情感正在电话两端慢慢向四周扩散,好似春天独有的带着花香的暖风。 “那匹小马叫windy。”他意味不明补充了一句。 温桐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不亚于听到什么让人怦然心动的表白,手足无措地扯着床单,“劭庭……” 黏答答的语气,也不是在床上,江劭庭疑惑哼出一个音节。 温桐脸颊通红,做了会思想建设后快速说:“等江总回来尝尝。” 她说得太过于正式,男人一时没往其他地方想,问道:“嘀咕什么呢?” 温桐索性坐起来,看向全身镜里一脸难为情的自己,更小声了:“不是刚才说吃了蜜……” 见过勾引人的,没见过这样光明正大来的,江劭庭没忍住取笑她:“上次还没吃够?又欠——” 他睨了眼偷偷往后看的秘书,改口:“嗯,到时候我好好尝尝是什么蜜能甜成这样。” 电话挂断。 “这边的事情大概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驾驶座正襟危坐的林秘书身形一震,他干咳了两下回答:“已经让张谰过去探望了,他会继续跟进。” “记者和李清秋的娘家人都在接洽,能够按照既定的计划推动。” 换言之就是boss您要是着急的话随时可以走。 接连几日的阴天,云层灰蒙,仿佛墨水滴进了水池,寒风搅动,变得混混沌沌。 江劭庭扶着车窗的左手叩了叩,吩咐:“去趟疗养院。” 圣凯捷琳娜疗养院位于春见山山顶,风景秀丽,人迹罕至,作为京港唯一的五星级疗养院,只有20来间疗养室供顾客使用,也就是只接待固定数目的客人。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89节 迈巴赫62s穿过半山腰,山雾笼罩,带来区别于市中心的湿润空气,随着夜幕降临,山里偶尔回荡几声鸟类的嘶鸣,配上青冷的色调愈加凄寒。 床上的老人唇色发紫,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江劭庭在门外看了半刻钟,边往外走边问陈叔:“家主这两天精神好点了吗?” 不到一周,陈叔整个人好似苍老了接近十岁,他挠了挠了灰白的头发,长叹道:“稍微有一点好转,附近环境好,没那些操心事也能让江老好好休息。” 江劭庭点点头。 冬季,庭院外的老树不见枯颓之色,依旧郁郁葱葱,茂盛的绿色与已近迟暮之年的老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二叔来过了吗?” “昨天和前天来了两次,没说几句话江老就乏了,早早休息。” 江老这次心脏病发作得又凶又急,连夜送往医院后虽无大碍,但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也属于正常,江家人担心消息传出去引发股市波动,于是将人送来了这里修养。 也是,孙子都近而立之年了,身体哪能和过去相提并论。 陈叔的视线不经意掠过旁边正当盛年的男人,思绪被吹来的寒风搅乱。 从小看着他长大,长相和江政有六七分像,也不怪江老时不时看着这个孙子出神。 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江劭庭回头望见从走廊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张谰,不禁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江总,家主醒了想见您。” 陈叔脸上大喜,“好,好啊,我们过去吧江少。” 江国行听到脚步声,挪动头缓缓看过去。 “家主。”江劭庭对上那双昏暗无光的眼睛,眸色沉静。 “你们都出去,我单独和劭庭说。”江国行伸出肿胀的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这里。” 江劭庭照做,顺道把老人的手重新放回松软的被子里。 “你和政儿这点很像。”江国行难得扯出笑容,陷入了回忆,“他也是不爱说,重在行动。” 他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给江劭庭回答的时间,自顾自说了下去。 “政儿出生的时候,我在江家受到排挤,连着他们母子俩也跟着受苦。” “后来条件好点了,他很懂事,经常照顾两个弟弟,我知道做大的免不了受委屈。” 老人呼吸逐渐凌乱,江劭庭倒了杯温水扶起他喂下,气息才慢慢顺回来。 他似乎没有力气支撑坐起来的动作,重新躺回被子里,浮肿的手依旧攥着江劭庭的,“政儿,是我对不起你,政儿……” 老朽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江劭庭不确定他是认错了人,还是在呼喊无法看见的亡灵。 浑浊的一滴泪砸在他的手背,仅仅这一次,床上的老者再次睡了过去。 他弯下腰掖紧被子,深邃的黑眸覆上一抹黯色,静静道:“家主,您认错人了。” 半小时后,厚重的门被推开,陈叔焦急往里察看:“江老怎么样了?” “说了会话,又累得睡着了。”江劭庭揉了揉眉心,面露倦意,“我先回去,有事您随时联系我。” “好,我送你出去。” 眼见轿车即将发动,陈叔犹豫再三还是走到车窗边,对着里头的男人说:“江少,再怎么说你也是江老的孙子,血脉相连。” 江劭庭掀起眼皮,眸光并未有任何波动,回答:“我知道,会经常来看望他的。” “开车吧。” 陈叔远远瞧着疾驰的车辆消失在山林之间,佝偻着背返回疗养院。 年关将至,温桐提交完年终总结,便开始四处留意关于年终奖的消息,据老员工说确定年终奖金额的时候会先有个单独谈话。 好巧不巧,温桐周五下午就收到了谈话通知。 “逻辑系列”产品虽然不是江岸销量最好的,但一直稳定居于前五,因此对于hr和tassy姐的提出的问题,她很底气地应答如流。 hr在打印出来的表格上记录,随后抬眸道:“这半年来你对江岸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有没有觉得公司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温桐愣了会,认真摇头:“江岸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从刚开始的新人一步步走到现在,它包容了我很多,让我在一个很好的平台上得以慢慢成长。” 也许是她说得真挚,hr反倒有点脸热,将确认年终奖的纸张递过去,说:“希望你未来能够继续在这里取得更多成就。” 温桐一眼就看到了a4纸上的好几个零,直到下班点都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她打开聊天框计划请江闻笛去商超吃顿饭,消息还没发出去,屏幕顶端跳出来一个红点。 [江:红绿灯这边,过来。] 第85章 约会 车流不息, 人山人海。 温桐抬头,穿过不断变幻的遮挡,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到了他。 比面前经过的路人高出一大截,浅灰色西装, 罕见地戴了眼镜, 双手懒懒插在裤兜, 透着优雅的贵气。 绿灯亮起。 她钻进凛冽的寒风,脑中忽然闪现出大学校园里在黄昏时分的跑道上拥抱的情侣。 他们早早约好了出门,在集合点等着对方, 远远看到恋人过来就小跑着迎上去。 正如她现在这样。 此刻, 温桐嗅到盛夏独有的味道。 那是暴晒一整天下来后傍晚空气里留下的独有温存,如同丝滑凉爽的绸带, 轻轻滑过手臂, 舒心惬意。 “江……”担心附近有同事,她倏然收声。 江劭庭瞧见她从红绿灯另一边跑过来, 上前几步将人圈进怀里。 鬓边散落下来几缕碎发,他垂下眸将它们绕回去, 打趣道:“才几天没见,这么心急?” 雪地里松针的清冽香气,干净好闻,温桐没有回答, 抬起脑袋看他,搂着对方腰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漂亮的杏眼清润无辜, 现下跟喝了甜酒一样泛起动人的涟漪, 江劭庭弯下腰和她脸颊贴着脸颊, 笑中透着些不正经:“每次想要了,你就是这个眼神。” “别说了。”温桐紧张地四处瞟了瞟, 食指指腹按住他薄薄的唇,“还在外面呢,不要胡说。” 男人意味不明哼出个“嗯”字,带着她的手指缓缓抚摸他温热的唇瓣。 街边小店的叫卖声忽远忽近,裹着几句路人的惊讶赞叹。 他确实很帅。 温桐踮起脚啄了啄面前的漂亮脸蛋,目光下一秒便飘到一边:“我进车了。” 向东边移动的云层渐渐分开,漏出一线金黄色夕阳,零碎的光束在车窗上跳跃。 还不到六点,她心里顿时有了个想法,朝驾驶座的男人问道:“江总应该没吃晚饭吧?” “没有。”江劭庭略微偏过头瞥了一眼。 “我请你吃饭!” 温桐兴味盎然,年终奖的数目远超她的预计,虽然要等到明年才能发,提前庆祝下也不是不可以。 “捡到钱了?”江劭庭打着方向盘,见她一脸大方的模样,尾音掺杂两分笑意。 “我要发年终奖了。” 温桐挪过去一点,单褶西裤垂坠感很好,底下的肌肉紧实有力,她故意戳了戳。 男人喉头不自然上下滚动,趁等待红灯的间隙,拽过她不老实的小手摁在该去的地方,幽幽的黑眸紧盯着那张红润小巧的嘴唇,问:“宝贝到底想吃哪个饭?” 温桐见过隐藏起来的狰狞面目,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弹了一下,她立刻红着脸抽回去,清咳两声:“江总去不去?” “我的荣幸。” 江劭庭将车开往海岛路,那边餐厅多,消费也不会太高,他可不想吃顿饭又把兔子毛拔光。 “吃什么好呢。”她滑动屏幕仔细看起攻略。 如果和江闻笛去吃饭就没有那么多讲究,火锅烧烤随便来,但要是换成江劭庭就很诡异了,一想到他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沾上火锅味,温桐忍不住替他肉疼。 屏幕定在某个帖子,她扭头提议:“我们去吃西餐吧,这家店还可以用拍立得拍照。” 她看中了拍立得服务。 恋爱中的女生总会想记录下来与恋人的点点滴滴,温桐也不例外,她偶尔也想过拍照发朋友圈,几经辗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和他说。 “嗯,那就去这。” 海岛路附近有美食街,加上是周五的晚上,人流量很大。 将车停好后,温桐跟着导航找餐厅,旁边的男人微微蹙眉,大抵是没来过这种闹市,在人群里颇有种种鹤立鸡群的味道。 她干脆牵起他的手在人堆里穿梭。 宽大的手掌干燥温暖,没走两步路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温桐的视线从一大一小交叠的手移动到他的脸上。 “到了。”江劭庭朝街角的方向抬了抬下颚。 简笔画灯箱,看起来……有点简陋,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硬着头皮点点头。 店内环境比想象中的好许多,庭院式结构,装饰用的廊柱有许多绿色植被点缀,配上舒缓的钢琴曲,和谐温馨。 “您好,两位吗?”服务生热情迎接上来。 温桐下意识望向身边的男人,见他神色如常才安心回答:“嗯嗯,靠窗的位置还有空的吗?” “有的,这边请。” 攻略上说靠窗可以欣赏海景,坐下后果真如此,她将菜单递过去,说:“江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江劭庭瞧出她心情不错,边翻阅菜单边调侃:“一顿饭而已,开心成这样。” 嘴上这么说,他依然十分认真地在挑选菜品。 温桐一直知道他是个教养很好的人,这种餐厅对他们而言多半不入流,但他却不会敷衍,一视同仁。 “当然开心,我和江总第一次约会呢。”她伸直手勾了勾对面男人的无名指。 江劭庭抬眸扫了眼笑吟吟的白皙脸蛋,轻嗤:“油嘴滑舌。”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0节 略暗的氛围灯,桌上的红烛光摇曳生姿,许是戴了眼镜,明明冷峻的面庞竟有了些禁欲的温柔感,好像下一秒就会拿出戒尺轻拍她的手心,让她不许走神。 “我点好了。”江劭庭将菜单推回去,挑眉看向某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女人。 “啊……好。”温桐接过来菜单,加了一个唐扬翅根。 刚用拍立得拍出两张好看的照片,温桐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肚被滑滑的布料勾了一下。 刚开始她以为是圆桌比较小,江劭庭腿长没地放,一不小心碰到的,直到后面他越来越大胆,肆无忌缓慢蹭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膝盖。 温桐出于本能低头察看,脸颊立即臊得通红。 “女士。”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方。 服务生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依旧礼貌问道:“今天店内有活动,情侣可以免费提供果汁,您这边需要吗?” 他看出了温桐的想法,笑着补充:“我看二位很亲密呢,所以猜测是情侣。” 听到“亲密”两个字温桐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了句“谢谢”。 江劭庭支着脑袋,懒洋洋睨她,语气挑逗:“你很热吗?” 温桐:“……” 如果她的腿没有被面料细腻带着斜纹肌理的西裤又蹭一下,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个翩翩君子。 “你不要乱动了。” 她担心说的太明显被其他顾客听出端倪,怂怂地用眼神警告他停下。 这种娇滴滴的语气在江劭庭看来约等于欲拒还迎,他没兴趣再吃开胃菜了,颠了颠她的腿,问:“吃好没?” “果汁还没上。” “下次补给你。” 不容拒绝的话,温桐没说再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 江劭庭又好笑又有点无语,把他当什么,不给人吃饭的坏蛋? “为难你了?”他隔着毛衣轻轻掐了一把细嫩的腰。 “没有。”温桐走出店门,记了下餐厅位置,味道还是可以的,有机会可以带哥哥和闻笛来。 想及此,她准备给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晚上不回去了,那边却关机了。 “你哥说不定也去约会了。”江劭庭冷不丁来一句。 温桐当然不会听他胡言乱语,接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再抬头时却发现并不是去半山风光的路,便问:“我们要去哪里?” “文柏。” “去酒店干什么?”她脱出而出。 男人只暧昧旖旎地投来一瞥,“回家太远了。” 温桐瞬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唇瓣翕动,什么也说不出口。 常定居几个城市的五星级酒店,江劭庭是常客,按照往常一样订了总统套房。 温桐却是第一次来,高层建筑自上俯瞰,城市的霓虹、大厦与高架桥错综缠结,有种震撼人心的繁华。 她还没来得及多欣赏,进门后整个人被横抱起来丢到床上,刚被弹起来,却又被欺身而上的男人压了回去。 只开了床头灯,江劭庭撩开她胸前散落的栗色长发,眼神沉得要把她吞下去。 温桐含羞移开视线,歪头望着飘晃的窗帘,滨海的夜晚比京港温暖许多,不需要紧闭门窗。 像一个被层层剥开的茧,她最后不得不钻进被窝里寻求遮蔽,男人发现了她的意图,果断扣住她的腰。 如同陷入一张潮湿泥泞的网,只稍微靠近,就绞得胀痛难忍,他索性不再犹豫,大张阔斧没入。 久违的充实感自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温桐的双眸立刻氤氲着一团朦胧的雾,她不由自主抬高腰。 江劭庭感受到她无意识的配合,伏在耳边喃喃细语:“刚才就想了吧?发大水了宝贝。” “没……”喷出来的灼热气息烫得她指尖蜷缩,闭着眼哼哼唧唧想要汲取更多。 江劭庭被某些人情不自禁的哆嗦裹得又紧又疼,惩罚般大张大合起来,却瞧见底下那张酡红的小脸更加迷乱荡浪。 忽然抽离。 温桐懵懵晕晕地伸手拽他的领带,呜咽道:“干什么?还没……” 江劭庭勾勾唇,就是不按她的想法来,十分绅士地帮她把推到腰间的裙摆扯了下来,甚至细致地整理了一遍,惋惜道:“说谎的孩子吃不饱。” 中途喊停这个坏男人早有前科,她遁入一片无尽的空虚,直起酸软的身体贴上他的胸膛:“我没有,劭庭帮帮我。” 温桐又热又难受,焦急地攥住他的手,眼巴巴等着他行动起来。 江劭庭轻笑一声,垂下脑袋隔着毛衣用力抿了抿,耳边果不其然响起某人的嘤啼。 “很棒,声音真好听。” 西裤挺括笔直,温桐瞄到再明显不过的象征,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说道:“它想尝尝了。” 第86章 主动 某些人在这方面胆子是很大的, 想要什么从不遮遮掩掩,该来撩拨他的时候也没有犹豫过。 江劭庭将靠在胸前的一小团抱到腿上,凑近她的耳边说起悄悄话:“怎么不说说尝什么。” 温桐想起上次说的嘴巴抹蜜,主动吻上去。 江劭庭从不对她糟糕的吻技抱有希望, 这回却像无师自通了一般。 绵软的舌尖不轻不重舔舐, 当他试图卷住的时候立即调皮溜走, 还不忘溢出两声勾人的娇吟,津液交换声越来越响,他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迷人手段, 但确确实实挑起了他的无名火。 还没等江劭庭拿回主权, 一只小手微微用力握住了他,即使隔着布料他也能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和柔嫩, 只是轻轻一握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慰便直冲天灵盖, 他喘着粗气加重这个吻。 四周的气息越来越热,温桐睁眼偷偷瞟他。 双手撑着床往后仰,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略微绷紧,喉结随着吞咽上滑动, 整个人透着那种事情才有的性感。 禁锢许久的猛兽喷涌而出,重重打在她的手背,温桐指尖一颤。 江劭庭掰过来那张震惊不已的小脸,轻佻地问:“第一次见?” 温桐用力点点头, 随即又摇头,掐着自己脸的大掌顿时收紧。 “还见过谁的?” 察觉到对方理解错了意思, 她急忙解释:“当然只有你, 上次我不小心看到了。” 所以不算第一次…… 江劭狠狠嘬了一口面前羞答答的脸颊, “有人故意偷看呢。” 握着的手突然用力,他重重“嘶”了声, 不留情面噙住她的唇轻咬,直到她唔唔求饶才放开。 “不许再乱捏了,嗯?” 温桐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掀起眼匆匆瞄了他一眼。 江劭庭本没有继续的想法,床上的事情她舒服自然更重要一些,但看某人抓着他不放,还满脸虚心请教的表情,于是带着那只手动了动,“这样就可以。” 温桐咬着唇用余光观察他的反应,不太确定地小声提醒:“要是力度太大告诉我。” 江劭庭的心都快被她可可爱爱的模样融化了,重新吻住那张说了一晚上甜言蜜语的嘴。 “唔……”温桐摇摆脑袋想推开他,自己还在干活呢,哪能一心二用。 困境很快解决了,男人攥着她的手有规律上下。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腥檀,盘旋在地底的大树树根被暴雨冲刷而出,表面脉络清晰鼓起。 “帮我取掉眼镜。” 两人的唇刚刚分开,他急促喘气,镜片下的黑眸一片乌沉,毫不避讳盯着她。 温桐跨坐在他的腿上,虽不太明白意思,但触及对方炙热的眼神,便乖乖照做。 手指碰到他的额角,她才意识到对方额间覆了一层薄汗,于是贴心询问:“要开低点暖气吗?” “不用,全部拿出来。” 温桐疑惑抬头,拿什么? 不到半分钟,她就明白了,还在他身上的手迅速收回来,“你自己拿。” 温桐觉得她今晚已经“仁至义尽”,休想让她更主动。 话音刚落,臀部被男人拍了一下,她立马投去不满意的一瞥。 “是我没说清楚吗。”江劭庭缓缓摩挲她的脸颊,最后贴着鼻尖轻声道,“试一试,乖宝贝。” 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和眼下,温桐确信他会一些蛊惑人心的伎俩,她迷迷糊糊低头解了他的皮带和拉链,因为不正常的线条,拉链甚至卡了一会。 江劭庭此刻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抑或是下达指令的上级,揉着她的耳垂继续说:“知道怎么放进去吗。” 滚烫的话熏得温桐脸红扑扑的,意识也跟着混乱不堪,以至于傻傻隔着裙子比划然后摇头。 江劭庭笑着扯掉碍事的布料,咬着她的耳朵呢喃:“以后生个傻宝宝可怎么办?” “那也是你的。”她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对这番话哼唧不满。 江劭庭被她本能的依赖反应撩得心痒,侧身从抽屉里拿出东西,本想劳驾某个人,见她一脸懵懂想来只会拖延时间,索性亲力亲为。 温馨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温桐很喜欢他独有的味道,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咪时不时蹭两下对方的侧脸,正开始享受他温柔的爱抚,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灼热的火球。 她茫然瞧了瞧。 江劭庭凑近了一些,见她无法控制地贴过来,诱道:“想吃饭宝贝要自己动手。” 温桐没有听懂,扭着腰肢蹭他,试图让他加快进度,也确实不出所料地勾得男人呼吸粗重。 他埋进她的颈间吮咬,将她也惹得焦躁不安后温柔地下达指令:“扶着,进去。” 男人眼底欲色正浓,像一条条窜起来的火舌,燎着她的肌肤,温桐如同失去了自主意识,在他的教导下略显生涩地执行命令。 无尽的空虚瞬间填得满满当当,她在黑暗的废墟里找到依靠,情不自禁忘情吟唱,热量随着动作源源不断流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明明是冬夜,她却感受到了属于炎夏的火热。 听到他难以自控的喘息,温桐由内而外产生了巨大的餍足感,她想让他更失控一点。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1节 “嗯……宝贝好棒。” 江劭庭掐着她的腰,细细吻过晃动的圆润肩头,见女孩逐渐脱了力伏在自己胸膛轻喘,他抱起她扣在床上。 “累了?” “有点。”温桐咬紧嘴唇压住颤抖,双眸水汪汪看向他。 江劭庭啄了啄她的唇角,温声细语:“今天很厉害,想要什么奖励?” 没有回答,只有欲说还休的目光,他心领神会一笑,“我明白了,为您服务。” 柔软的大床发出沉闷的声响,被无边夜色吞没。 迷离之际,温桐觉得她或许是春日里的一颗等待生长的嫩芽,春水绵绵,灌溉而下,她摇晃着脑袋一点点接下,舒展的欢慰熨平那些叛逆的褶皱,更多的营养顺着神经流向心尖。 最后,她情难自抑地在江劭庭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个深刻的齿痕。 卧室弥漫着旖旎暧昧的气味,温桐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瞟到垃圾桶里用过的一些用品,不由得臊得慌。 可能是三个,也可能是四个,记不太清了。 她点开手机,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温桐的微信分了工作号和私人号,平时分享日常都是用自己一直以来使用的私人账号,刚点进去就瞄到一堆红点。 这条朋友圈炸出了不少大学同学。 两张拍立得打印出来的照片,是她拜托服务生帮忙拍的,其中一张江劭庭正在切牛排,她凑过去偷偷亲了他一口。 拍完后她就用现成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和江大美人~] 现下评论区炸开了锅,她的几个大学室友尤为活跃。 [邹丹:在?美女滴滴] [魏薇:你的男朋友还有其他朋友吗(色)] [姜舒:多来点,好看爱看] [江闻笛:我大哥怎么看起来傻傻的(托腮)] 温桐看到后面这条没忍住笑了出来,立马回她:[确实看起来有点蠢]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她突然亲过来弄懵,对着镜头愣愣的,莫名……可爱。 潮水似的点赞和评论极大满足了温桐的虚荣心,她愈加认同网络上很火的那句话:丈夫的美貌,妻子的荣耀。 回完评论区的消息,温桐在大学室友群插科打诨,回答她们的各种提问。 [邹丹:好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我也想问他还有朋友吗?] 温桐:…… [姜舒:有一说一,想到陆初霁和陈依棠可能会哭我就想笑。] 室友里,就数魏薇最不着调,她打出来的消息吓得温桐手一抖。 [魏薇:28了啊,听说男人25岁后身体机能就会大大下降,可别是中看不中用的呀。] 温桐先是宕机了两秒,下意识看向垃圾桶的东西,别说28了,她觉得江劭庭38也照样…… 正想回复,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 “该去洗澡了。” 江劭庭出浴室就看到某个人抱着手机傻乐,等走近点不知道她想起来什么,面色愈发红润。 温桐抬起头骤然撞进他探究打量的目光里,连忙摈弃奇奇怪怪的想法,起身回答:“马上就去。” “睡袍没带。” “啊……哦,忘记了。” 江劭庭瞧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莫名看出点心虚,掀开被子,旁边的白色手机尚未息屏。 他没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躺下时余光却扫到了跳出来的消息。 温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温度下降了一些,不禁打了个哆嗦,快步钻进被子里。 他闭着眼睛,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利落分明,想起朋友圈各种夸赞,她缓缓挪进对方臂弯,“江总。” 男人十分不给面子地翻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对着她。 温桐知道他没睡着,扶着他的肩膀再次靠过去,疑惑问道:“怎么了?” 毫不意外地不搭理,她有点搞不懂,难道他进入了男人所谓的贤者时间? 温桐挨近仔细观察了会,看着看着思绪就飘到了他在那事上蛊惑迷人的模样,于是学他轻轻吮了吮对方的耳垂,温声道:“晚安。” 江劭庭等了会确实没听到某人有其他动作,似乎还要睡着了? 竟然还有脸睡觉? 温桐阂眼没两分钟,滚烫的男人又覆了上来,还用力捏她的脸。 “不睡觉吗?”她迷迷瞪瞪咕哝一声。 见她眼皮都要黏在一起,江劭庭更加气得想笑。 “没良心的,不行还跟我睡?” 第87章 过节 (一) 温桐的睡意消散了一大半, 强打精神掀开眼皮,料峭的寒意盯得人头皮发麻,她立即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累不累?早点休息吧。” 江劭庭上下睨她一眼,将欲盖弥彰贴过来的小手掰开, 冷冷笑道:“我还没到干几次就累的地步。” 温桐刚扯出来的笑容僵在唇边, 垂下脑袋掩饰心虚, 一边用手指绕他的睡袍系带,“我室友开玩笑的。” “怎么不见你解释两句?” “我——” 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腰窝打转,温桐像条光溜溜的泥鳅左躲右躲, 却还是被他一把揪住, 没一会儿整个人便软绵绵地黏在男人身上。 刚洗的澡又出了一层薄汗,她解开扣子想透透气, 到第三颗纽扣时被强行打断。 “宽衣解带的干什么?” “有点热, 出汗了。”温桐扯开他的手,撩了撩衣领好进点冷空气。 若隐若现的淡粉在他眼前晃动, 江劭庭眸色一沉,低头咬住离他近的这端, 故意衔着用牙齿磨蹭,“又不穿。” 温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刺激得蹙眉呻/吟,即使隔着睡衣,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连连推开他的头,“别闹了……” 对于某些人心口不一的话, 江劭庭向来懒得搭理, 缓缓逗弄了一会, 他随手往下探,空空如也。 “你以后打算一上我的床就光着?” “……” 温桐挤出去腿间的大手, 支支吾吾辩解:“衣柜里的,还是之前的那些。” 穿着那样,还不如让她光着。 本以为他还会做点什么,最后却只是静静审视了会,重新躺回去留下一个宽阔的后背。 每根发丝都写着正在生闷气,温桐奋力把男人的肩膀扳过来,像缠绕的藤蔓顺势趴在他身上。 胸前“咚”地一声闷响,江劭庭捏了捏她的后颈,挑眉问:“干嘛,想压死我换个能行的?” 温桐被逗得哈哈大笑,挪过去蹭他的下巴,“才不敢,江总……” 姑且算作在撒娇的行为,他掠过那双漂亮动人的大眼睛,不咸不淡张口:“眨巴什么呢,我不吃这套。” 吃不吃她清楚得很,将手撑在对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道:“我本来想回复的,然后去洗澡了。” 男人斜了一眼,满不在意抛出几个字:“知道了,睡觉。” 见他真要闭上眼睛,温桐赶紧凑过去补了一句:“江总就算38岁也能——” 剩下的有点说不出口,在嘴里咕噜好一会她才接上。 说完对方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温桐有点泄气,准备从他身上下去回自己的位置。 跨过去的时候臀部被人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她不可置信瞪着罪魁祸首:“你!” “做的时候掐你不是喊舒服?” 温桐的嘴巴半晌没合回去,蓦地有种当众被扒光的羞耻,气得哇哇啃了他两口。 江劭庭任由某个发怒的小猫趴在自己胸膛乱抓,右手摸到手机塞进她手里,“回复完睡觉。” “你不是……” 不是不在乎吗? 温桐的后半句话在他淡淡一瞥里憋了回去,乖乖解锁手机。 毕业后,寝室四个人分散在天南地北,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契机,群里异常火热,之前那条消息早就被顶了上去,她滑了好一会才找到。 “可以不用回复,消息都被淹了。”温桐拿起手机认真放到他眼前。 “还要不要睡了?” “喔。” 她强忍尴尬回复:[他挺好的哈哈哈哈] 正想发送,抬眸,当事人绯薄的唇都快抿成直线了,显然对她的回复不满意。 于是温桐把嬉笑意味浓厚的“哈哈哈哈”删除,语气一下就正经了起来。 她再次抬起头等待对方表态。 江劭庭看她还挺得意的模样,干脆薅来手机亲自回复。 温桐还没看清打出的字,他就直接发送出去,顺带还关掉了桌台的夜灯。 卧室顿时漆黑一片,她也不知道手机被扔在哪里,刚伸出手摸索,便被他钳住无法动弹。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2节 “很晚了,别折腾乖乖睡觉。” 明明是他在折腾自己,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他的身体很烫,温桐这样枕着根本睡不着,翻来翻去寻找舒服的角度。 江劭庭阖着眼把她提溜上来,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 她的脑袋埋在对方肩膀,澄澈干净的味道相当舒服抚慰人心,加上他轻柔的爱抚,温桐如同襁褓里的婴儿,四周都是安心的依靠。 她调整好姿势,轻声说道:“晚安。” —— 江岸的元旦假期相比法定节假日多了一天,总共四天。 接到通知时温桐正和夏晚下楼拿咖啡和甜品,tassy姐请的下午茶,波士顿派和巴巴露亚都是她喜欢的。 “往年公司放假也是这么大方吗?”她还记得江岸国庆的时候也是整整放了十天假。 夏晚往她手里装甜品的盒子里瞅了瞅,嘴上边答着:“更大方的时候你还没见着呢,17年的时候连续两个季度销量创新高,有关的部门都多了半个月调休。” “看来晚姐也是相关部门?” “猜对了,我那个时候的调休好久才用完。” 见她一脸艳羡,夏晚兴冲冲激励道:“别羡慕,按照你的工作能力,明年肯定大赚一笔。” 温桐腼腆笑笑,提着甜品盒往电梯方向走,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她揉了揉额头抬起眼,对方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夏晚心脏跳到嗓子眼,紧张抓住她的袖口示意赶紧道歉。 “对不起,江总。”当着一群人的面,温桐不敢不摆出尊敬的样子。 口服心不服,多半心里在骂他没长眼睛,江劭庭定在原地一言不发。 冷言冷语的模样在旁边一众同行者眼里就是不悦的象征,虽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但也都沉默着不敢多说什么。 温桐不知道他突然原地不动是什么意思,但乌泱泱的一群人干站在电梯口实属扎眼,于是主动搭腔:“江总,您忙——” “手里的是什么?” “啊?” “是总监吩咐我们准备的部门下午茶。”夏晚迅速接上话茬,不忘疯狂暗示旁边正在发愣的同事,再不说可就要被当成工作时间摸鱼了。 “嗯嗯,是的。” 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让江劭庭心情舒畅,他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从温桐的甜品盒拿走了一块提拉米苏。 “回来这些天还没见过你们领导,麻烦二位知会她晚点来躺11楼。” “好的,江总。” 整齐的皮鞋声远去,夏晚不禁感叹:“我还以为江总要生气了,想不到只是开玩笑,还真是捉摸不透。” “倒也挺平易近人的。” 温桐:“……” 她怀疑这男人就是故意想吓自己的,于是没有接夏晚的话题直接进电梯。 等到了工位上才偷偷摸摸给他发消息:[江总几百年没吃过甜品了吗?大庭广众之下要我的?!] 那边很快回复:[你想要回去?] [不想!] 明明快三十了,温桐有些时候真的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幼稚得要命,就非得来那么一下。 正打开表格资料准备工作,又跳出来他的消息,温桐边滑动鼠标边侧眸瞄了眼。 [江:现在很想和温桐做。] “桐桐。” “在!”温桐一个激灵摁灭手机。 “搞什么,军训点到啊!”隔壁同事撞了撞她的肩膀。 她干笑两声:“没,没有,刚才走神了。” “嗷,借下你的u盘行不?” “可以。” 温桐弯腰从抽屉里翻出来递给她,过了好一会才敢再次点开手机回他:[江总,公司禁止白日宣淫。] 她将手机放到一边,专心投入工作。 自从逻辑系列收尾后,她有一段时间进入空窗期,最近才接到的任务安排,也是珠宝的策划案,只不过预算更多,挑战性也更高。 根据tassy姐的工作安排,大概要到明年她才有机会接触到成衣、包包等其他品类,对她而言慢慢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直到接近下午下班时间,温桐才得空看手机。 [江:要放假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情不自禁扬起笑容,快速回复:[记得,诚挚邀请ceo来温桐家做客过年。] 江劭庭下午没等到消息,还准备找个理由把她喊过来,眼下倒省得功夫:[停车场等你,早点下来。] 温桐简单收拾了下工位,等着掐点下班。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她小心翼翼绕到黑色轿车旁边,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江劭庭将她鬼鬼祟祟的模样收入眼中,不屑地嗤了一句:“怎么,打算一辈子当我的地下情人?” 正常的恋爱关系在他看来没什么好隐藏的,偏偏某人莫名其妙做贼心虚。 今早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树梢挂着的红灯笼与白雪相映衬,小区窗户泄出点点暖光,巷子里几个小朋友正在堆雪人,节日氛围相当浓郁。 “你不回京港应该不要紧吧?”温桐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江老爷子,但从江闻笛口中也了解了一点,似乎是个很有威严的老人家。 过年孙子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江劭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片刻后回答:“不用操心这个,我们过我们的。” 见他这样说,温桐自然而然以为他和家里人说商量好了,扬起下巴邀功:“我缠着哥哥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呢。” “你哥有这么好心?” 温桐噎住。 哥哥的确十分不情愿,是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才勉强答应让他进门。 “我哥哥人很好的。” 江劭庭扯了扯唇角,打着方向盘不置可否。 703门口贴着前两天刚买的春联,温桐没带钥匙,伸手敲了两下门。 没几秒里面刚洗完澡的男人便把门打开。 温杨拿着毛巾擦拭头发,水珠顺着鬓角滑至颈间,清隽秀气的脸上多了点热气熏出来的红晕。 第88章 过节 (二) 屋内飘着排骨汤的鲜香味, 温桐进屋后果然瞟到厨房的砂锅正在煲汤。 “山药排骨汤。”温杨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在一边,自然而然从她手机接过手提包,边说,“前两天不是想吃山药了吗?” 自家哥哥拎着她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 很显然不想招待门口的男人, 温桐只好先从玄关处的柜子里拿出不久买的毛拖鞋放在他脚边, 说:“你们两个差不多高,鞋子我买的一个码数,试试看。” 江劭庭本就不是来交际的, 因此无所谓在屋里另一个人的反应, 扬起眉梢:“买的时候来问问我不就知道了?” 棉拖是商场里常见的款式,米白底, 灰色条纹, 温桐当时顺手拿了放进购物推车里,压根没想那么多。 “刚好合适。”她抬头冲对方一笑。 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动到房间里。 面积不大, 简单的原木色调,沙发前的白色小圆桌堆着刚收下来的衣服, 两个抱枕躺在碎花地毯上。 一看就知道是谁弄的。 温桐关上门,室内暖洋洋的,她招呼对方在沙发坐下后进厨房帮忙。 温杨正预备做蛋黄鸡翅,进来个殷勤帮他压蛋黄的人, 他将鸡翅根裹上薄薄一层淀粉,顺嘴一提:“那人什么时候走?” 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是厨房内外都能听到的音量, 她连忙带上厨房门, 回答:“过完节就回去。” 温桐有意想缓和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用湿毛巾擦干净他的手, 把人推出去:“哥哥出去休息会吧,我来裹淀粉就可以了。” “戴上围裙。”温杨帮她套上,还没来得及系带子,人就被锁在厨房外面。 温桐隔着玻璃门指了指客厅,做了个口型:“沙发上坐坐。” 百无聊赖之际,江劭庭瞟到茶几上的账本,巴掌大小,还有一串相当幼稚的图案,他捡起来随手翻了两页。 几个字依然写得如同疯长的野草,恰好看到那回她给自己买花那次,忽然手里一空。 “江总裁还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 江劭庭望向被夺走的本子,倏地勾唇笑了笑:“大舅哥该不会是嫉妒吧?” 温杨眼底掠过一抹不屑,没兴趣和他逞口舌之快,坐在另外一边打开电视。 等了十来分钟,温桐手里的鸡翅翻来翻去好几遍,确定没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取而代之的是闹哄哄的电视剧声音。 难道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 只是联想了一下,她的手臂便冒起一圈鸡皮疙瘩,两个不苟言笑的人,聊点正式的话题才符合常理吧。 转念一想,说不定正是找不到共同话题才一起看电视的。 温桐洗干净手,打算出去“打探”一番。 接近晚上七点,客厅只有电视机发出跳动的光。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3节 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搭理谁,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只有电视剧的声音了。 见她出来,温杨立即起身,斯文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想多呆一秒,“我去做菜。” 温桐不想让他一个人忙活,准备跟进去打下手,被另一个男人有意无意瞥过来的视线制止。 她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江劭庭冷哼一声,接过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忙里忙外的,还能想起我。” 温桐挪近了一点,解释道:“我想让你和哥哥说会话来着。”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也不能总僵着吧。”她握住对方搭在沙发上的手,双眸晶亮,“江总和哥哥对我都很重要,以后都是一家人……” 江劭庭挑起眉,指尖拨弄她的手背,问:“一家人?” 夜风穿过阳台的门,圆桌上的衣服皱起一个角,温桐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扬起脑袋反问:“不是吗?” 极淡的笑声,他箍着她的无名指绕了绕,“是。”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温桐缄默了几秒才接上话茬:“那江总别和哥哥对着干了吧?” “……” 江劭庭用力捏了捏这个是非不分的女人,“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作对?” 这兄妹俩都是倒打一耙的好手,同样的气人。 温桐的腰被他掐得有点痒,边往后躲边笑着改口:“错了错了,是江总不和我们计较。” 两兄妹分开是不可能了,想到以后的确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江劭庭勉强听进去了一点她的话,晚饭桌上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温桐像个对接两国的外交大使,疯狂左右安利,可惜忙碌一通二人之间依旧弥漫着不熟也不想熟的尴尬。 最后,电视机里的俊男靓女在眼里一会近一会远,她的身体也左摇右晃倒向一边。 “困了吗?”温杨轻轻揉了揉靠过来的脑袋。 温桐还在半梦半醒间,朦胧中看到熟悉的脸,点点头顺势搂住他的腰。 “温桐,我睡哪?” 她立即醒了,蹭地扭头看看向对方。 “只能勉强江老板睡沙发。”没有素质吵醒别人,温杨懒得跟他废话,准备抱起她回卧室。 温桐当然不敢让ceo睡沙发,迅速出声提议:“江总要不和哥哥挤一挤吧,主卧的床比较大。” 两人同时沉默,一眨不眨盯着她。 温桐决定先从好下手的入手,“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温杨话赶话,看向她的眼睛毫不犹豫拒绝。 江劭庭冷冷扯出个笑:“温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温桐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现在的情况不亚于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哪有主动提出让他和自己睡一张床的。 眼瞅着僵持不下,她垮下脸再次转圜:“要不江总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江总既然这么大架子,那你睡我那,我睡沙发吧。” 江劭庭被这兄妹俩的一唱一和怼得一股火窝在心底,他甚至怀疑某个人接下来还会说出她和她哥睡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还真是待客有道。” 虽然讥讽了她一顿,但他最后还是选择退步,温桐回自己房间拿了床被子放在沙发边上,和哥哥对视一眼后清清嗓子:“辛苦江总,晚安。” 无人回应,她抿抿唇讪讪溜回自己房间。 一番折腾下来,温桐的睡意早已消散大半,她侧躺着解锁屏幕。 自从上次江劭庭抢过去她的手机在群里回复:[他挺好的,我很满意。] 毫无意外被几个室友拎出来揶揄调侃,后面那几天她都没有点开宿舍群的勇气。 随便刷了会手机,眼睛有点酸涩,打算睡觉之际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黑暗中,挺拔笔直的身影将门反锁。 温桐无语又好笑,小声嘀咕:“你怎么还学电视剧里的爬床?” “温小姐,你的良心呢?” 吐字无比清晰,愠恼中挟着点幽怨,下一秒,温暖的西服外套盖在她的脑袋上。 江劭庭顺手摘了领带,钻进被窝里质问她:“我什么时候让你睡过沙发?” 硬生生挤进来个高大的男人,狭小的床黏黏糊糊“吱呀”一声。 温桐自知理亏,心虚辩白:“我家哪有江总家大。” “嗯,还敢顶嘴。” 大掌完美匹配上那抔云朵般的软绵,像夹起一枚光滑细腻的棋子,他把控着力度捻度。 被子里温度不断升高,仿佛要炸开火星,温桐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却还是无法避免溢出了几声轻咛。 算不得太丰满,却有种莫名的性感,好似是为他量身而生的,他一握上像丢了半条魂,满脑子只有那事。 “是不是没有套?” 耳畔的气息几乎要把她烫伤,温桐连连摇头,就算有也不能在这。 背后的男人低低笑了声:“那你可怎么办,要不要我用其他——” “不用!”温桐立即出言婉拒他的好意,“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顺势想拿走对方一上来就不老实的手。 江劭庭却不肯收回去,依然覆着轻轻抚弄,成功把她弄得不停喘息后才中止动作:“好了,先欠着,睡吧。” 语调变得沙沙的,比平时更沉更哑,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僵硬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同种姿势不知道持续多久,她沉沉睡着。 隔天醒来,被窝旁边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现实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客厅偶尔响起两句不痛不痒的交谈声,温桐脑袋有点懵,掀开领口低头瞅了瞅。 看着残存的痕迹,她才敢确定江劭庭昨晚确实来过,他什么时候又睡回沙发上的? 这一举动多半是不想和哥哥起冲突让她为难,温桐忽然感觉让他来自己家是强人所难…… 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客厅的里两个男人正在剥豌豆。 江劭庭一举一动相当晦涩,不难看出是头回干择菜这种事情。 大清早就能看到两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温桐心情大好朝那边打招呼:“早上好,哥哥劭庭。” 后半夜的雪持续到清晨没有停歇的迹象,天气冷温桐只好打消在外面跨年的想法。 三个人白天看电视打瞌睡,晚饭后开始打牌,没开始多久她和哥哥的钱都进了江劭庭的腰包。 “桐桐,不能偷瞟别人的牌。” 温杨率先发现了她的耍赖行为,将偏向一边的脑袋掰回去。 江劭庭有意放水,途中为了让她看清楚的还特地挑了个角度,无奈某人牌技和运气都一般,玩笑道:“再偷看,输了出两倍的钱。” 两个男人难得统一立场,温桐红着脸“哦”了一声。 晚上九点左右,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89章 过节 (三) 雪夜寂寥, 阳台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谁会过来呢?温桐放下扑克牌,主动起身去开门。 扭开把手,凛冽的寒风从走廊窗户钻进来, 她立即打了个寒噤, 紧接着鼻腔涌入一股浓烈的酒味。 “江月晚?” “呃。”门外的女人打了个重重的酒嗝, 藕段似的胳膊贴上来搂着温桐脖子,眼神恍惚迷离,“原来你们住一起啊。” 温桐吓了一跳, 这么冷的天对方身上仅穿了一条不到脚踝的绒面吊带裙, 她连忙把人搀进屋。 借着走廊的声控灯,温桐这才注意到四五步外的地面上有一件雪白的皮草, 应该是江月晚喝醉后没留意滑下去的。 她趿着拖鞋把衣服捡回来。 由于和江城关系平平, 加上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江劭庭一年到头和这个堂妹都说不到十句话。 想也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谁招惹的麻烦, 他毫不避讳看向对面的男人,说:“大舅哥的风流债都追到家里来了。” 温杨没理会他的讥讽, 眉心拧紧扫了眼门口的醉鬼,语气满是不耐烦:“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月晚感觉头顶的灯好像会跳舞,晃来晃去,过了两秒才品味出他话里的嫌弃和质问, 勾了勾红唇反问:“你也会心虚啊?” 浓浓的火药味,他们吵架了?温桐脑里跳出这个想法的同时, 下意识望向沙发一边整以暇看戏的ceo。 “江……月晚, 要不你去我房间休息会吧?”温桐和她完全不熟, 颇为僵硬地挤出个亲呢点的称呼。 她杵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执拗地盯着哥哥, 温桐再次朝沙发上的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劭庭同样察觉到了这两人一时半会解不开矛盾,主动下场表态:“你家在哪?我让秘书送你回去。” 按照往常,他这样说了江月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眼下酒壮人胆,她愣是一声不吭默默拒绝。 气氛顿时陷入僵持,温桐准备让她和哥哥单独聊聊,刚想叫走江劭庭,她蓦地说了句:“你最近一直不理我。” “我解释过,那天喝多了。”温杨很是头疼,干脆攥着她的手腕往外走,“我送你回家。” 肌肤覆上熟悉的温度,像一缕烧得正旺的烈焰,点燃月晚心底不甘的火星,她顺势反握住他,妩媚的双眸盛满水光:“温杨,你是不是也喜欢过我?” “你误会了。”他不动声色抽出手,“是我的问题。” 温桐隐隐约约听出了他们话里的意思,见江月晚耳根冻得通红,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你先喝点水,我哥说话直不要往心里去。” “哥,外面还在下雪,你去卧室帮我拿件厚点的大衣给月晚套上吧。”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4节 就不要直愣愣地雪上加霜了。 温桐虽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感情,但对一个喝醉酒还不忘冒着大雪过来找他的女生,哥哥直白的话多少有些残忍。 江月晚的视线定在热气腾腾的水杯上,余光里看见他走向房间,眼泪猝不及防汹涌而出。 她使尽千方百计都无法让他对自己更好一点,却亲眼目睹他对另一个女人的话言听计从。 江月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依然紧紧拧成一团,她忽然觉得荒谬,朝男人的背影冷冷笑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怎么不告诉她实情。” 温杨倏然停下。 温桐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下一句话冷不丁灌进她的耳膜。 “就当我成全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省得你日思夜想还在床——” “我的秘书在楼下。” 江劭庭强行打断她的话,视线移到门边,说:“堂妹还是回京港陪二叔好好过节比较好。” 客厅随着关门声寂静下去。 温桐握着水杯的手指泛白,她试图思索那番话的真实性,记忆如同翻涌的潮水,一个浪花便将她冲翻在地,她呆呆地看向几步路外的男人。 灯光明亮惨白,杯中冒着的白气越来越淡,空调运行的声音时大时小,慢慢和她的呼吸同频,一声一声,闷厚沉重。 温杨也在看她。 无数次幻想的场景忽然成真,他竟然有种得到解脱的畅快,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后悔没有早点说出来。 如果早点说,和她同床共枕、共度余生的人会不会是他? 下一秒,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他快步上前拥住她,“好了,先别哭。” “哥哥。”温桐无法控制地抽咽,她仰起头道歉,“对不起。” 无穷的内疚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撕扯血肉,啃食神经,她头痛欲裂。 二十年,她像一株躲在大树后面的小树苗,用妹妹的身份“理直气壮”汲取他的营养。 原来这一切本就不是他该做的。 她揪着自己的衣摆啜泣,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过,更准确来说,从宜杭回来后她就很少再哭了。 温杨抚上她的后背顺气,轻声劝慰:“桐桐没有对不起我,现在你知道了,还觉得我是你的哥哥吗?” “当然是。”温桐放下杯子,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腰,“一辈子都是。” “那伤心什么。”温杨拨开她脸颊上被要被糊住的发丝,揶揄了一句,“还怕我不要你?” 温桐当然没有这么自私的想法,捉住他的手认真回答:“没有这回事,我觉得欠哥哥这辈子的都还不清了。” 温杨明白她的意思,并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揽着她在沙发坐下后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初来温家的时候他大概两岁左右,因此从开始就有记忆,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没过多久温桐出生,是个女孩,吴艳好面子,即使周围邻居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对外依然说他是温桐的哥哥,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有了名字。 “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对桐桐好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他扯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顺带小心翼翼牵出她戴着的那枚,微微一笑,“桐桐现在也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哥哥,难道会突然不再搭理我?” “怎么可能。”温桐低头握住两枚挂坠,表面还残留着一点热量。 这是很久以前爸爸在寺庙旁边买的,求了个平平安安的好念头。 内心里她对是不是血缘关系这点没有那么在意,无数日月的陪伴,他们早就如同主人和影子,无法彼此分割。 “哥哥,我们去找找你的父母吧?”温桐不再奢求这些,但他说不定有对很爱他的爸爸妈妈,也许正等着他回家呢。 温杨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帮她擦眼泪,摇摇头回答:“没有这个必要,我的亲人有你就够了。” 十多岁的时候,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生长,他不止一次想过带着她逃离安顺街,找到自己的父母,也许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被父母用一笔钱卖到宜杭的,那里不是他们的退路,而是另一个安顺街。 “我有哥哥也够了。”温桐揩掉眼角的泪珠,笑着钻进他的怀里,顺嘴一提,“江月晚怎么也知道?” 这给她一种全世界都清楚只有她蒙在鼓里的错觉。 温杨清了清嗓子,神色有点不自然:“可能是我上周喝醉说漏嘴了?” 余光瞄见他耳根泛起的红,又联想起江月晚的话,温桐以前可能不理解,但随着和江劭庭的关系愈渐深入,她已然开窍,于是八卦地问:“是不是我没打通你电话的那次?” 温杨喝下去的凉白开差点把自己呛到,一眼就瞧出她的想法,皱眉道:“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对她没那种意思。” “那你对谁有那种意思?”温桐下意识回嘴,本质上她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尤其他还遮遮掩掩的。 “哪来这么多问题,睡觉去。” 温杨强硬打断她的连环问,抄起人往她的卧室走,边说:“等到了零点我再喊你起来,到时候那谁估计也回来了。” 哥哥口里的那谁一般指的是江劭庭,他下楼送江月晚回家了现在还没回703。 一晚上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精力消耗太大,温桐挨床没到五分钟就困得哈欠连天。 温杨在一旁等到她睡着,弯下腰掖好翘起来的被子,盯着睡熟的小脸轻笑一声:“除了你还有谁。” 大雪渐渐停歇,小区空地上陆陆续续聚集一群玩仙女棒的小孩,阳台外不时飘来几句电视里联欢晚会的声音。 温杨刚掩上卧室门,扭头便瞟到大门口正在脱大衣的男人。 当作没看见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安排在江城那边的人手这两天就会有动作,江劭庭见他女儿大有赖在楼下不肯走的架势,只好透漏一点消息把人引回去。 放下衣服后在客厅扫视一圈都没看到某人,他不悦地朝沙发投去一瞥:“把她气跑了?” 温杨正在慢条斯理为自己泡茶,头也没抬回呛:“江老板要不出去找找?” 江劭庭这时才回想起他刚才从卧室出来的,迈着长腿在旁边坐下,慢悠悠答道:“我可舍不得出去,大舅哥说不定还有几出我没见过的好戏。” 温杨侧眸睨他,将另一只茶杯重重扣在茶几上,“你不用睡沙发了。” “怎么,知道抢不过?” 温杨嗤笑一声,刺道:“江总晚上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以为别人不知道?” 江劭庭手臂舒展,不轻不重叩着沙发边缘,“想不到大舅哥还有偷听墙角的习惯。” “你有毛病?” 第90章 梦 睡梦间, 温桐莫名其妙重温了一遍大学体测。 江劭庭负责监考…… 最后的八百米,三个室友如有神助,领先她大半圈,她又累又热, 慢慢落在队伍后面。 再一眨眼, 整个操场就剩下她一个人, 和某位监考官。 他手里拿着记录本阔步走到跑道旁边,板着脸提醒:“同学,你磨磨蹭蹭快五分钟了, 还有半圈。” 温桐眺望空旷无人的操场, 急得脸色涨红,耷拉着肩膀恳请他:“对不起学长, 我再快一点。” “你穿得太多了。”他半阖着眼皮上下审视, 神情严肃,“脱掉外套。” “好。” “毛衣也脱了。” 温桐嘴里咕哝出不明白的音节, 一触及到他冰冷的视线,立即怯生生照做。 一声声命令下, 她最后只剩下两块蔽体的薄布。 “学长......” 他放下登记簿,像招呼宠物一样温柔开口:“过来点。” 靠近他,凉丝丝的感觉遍布全身,不亚于跑完八百里后灌了一大杯冰水。 “蹭我干什么?”他轻佻地勾下她的肩带, 轻笑,“这里......怪不得跑不动。” 温桐只顾着将脸贴在他的衣服上, 明明这么大的太阳, 他身上却是凉浸浸的, 舒服极了。 “别亲。”她颤颤巍巍推搡对方埋过来的脑袋,两条腿发软, 脑海里还想着等会还要接着跑大半圈。 “这是惩罚。”他用力捏了一把,眸色愈加深沉,“你怎么能露出这种表情?” 短短几分钟,温桐似乎习惯了听从命令,鬼使神差闭上嘴,只留下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注视他。 他捻起一侧细细把弄,深邃的眸子眯起,边欣赏她的反应边说:“敏感很多,是有别的男人碰过么?” 她连连摇头,即便没有人,在露天操场依然紧张的要命,“没有其他人,我还没有跑完,学长。” “三心二意,记不及格。” “不要不要!” 温桐手臂胡乱挥舞,打到墙壁时猛然惊醒。 淡蓝色窗帘,门后挂着白色大衣,是她的房间。 原来只是个梦。 “不要什么?”房间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她揉了两下酸涩的眼睛,这才看清江劭庭坐在床边。 一些诡异又羞耻的记忆卷土重来,这种事情竟然能在她身上发生第二次?! 温桐迅速往被子里缩下去一点。 江劭庭以为她冷了,拢紧被角后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心不由得蹙起:“还是很烫,要不要再睡会?” 她茫然张唇,尚未发出声音喉间就像堵了团硬纸,卡卡涩涩。 这个空档,她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何时换成了睡衣,于是探出头问道:“衣服……” “你发烧了,不知梦到什么不停冒汗,我顺手帮你换了。”江劭庭打开卧室灯,扶她起来喝水,“润一润。” 温桐意识到自己的那个梦原来是有现实依据,目光不禁心虚躲闪,从他手里接过水杯。 “梦到了哪个学长?”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5节 “咳咳……”她呛得眼泪都出来了,难道自己真的有说梦话的习惯? 等到稍微顺过气,她绕过这个话题:“哥哥人呢?” “他下楼买药去了。”江劭庭确信她做了亏心事,颇为扫兴地哼了声,“问你话。” 温桐眼神乱飘,握着杯子下意识咬了两口杯沿,快速而轻声挤出一个字:“你。” 床边的男人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面色狐疑:“我怎么了?” 在对方的视线追随下,她相当不自然地放好水杯,朝他招招手。 江劭庭扫过她的脸,配合地凑近。 “学长是你。” “嗯?”他想再问两句,某人跟打游击战一样瞬间钻回了窝里。 温桐被他伸进来的大掌摸得直痒痒,扭动腰肢四处躲避,“别闹了。” 江劭庭扣住她将人拽到跟前,意味不明笑了笑:“又是出汗又是不要的,这个梦看起来很耗费体力。” 眸深如墨,眼底波光流转,她知道对方也想起来了之前的那次梦到他的事情,不理会他的调笑转过身去。 没躺半分钟,狭窄的床上又挤上来一个人。 温桐经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感冒了,说了会话困意重新袭来,见他只是揽着腰没有其他动作,便翻身靠着他睡。 睫毛一颤一颤明显没睡着,江劭庭随手拨了两下,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到零点。” “我现在就睡。” “嗯。”他抚着她的发丝,补充性提了一嘴,“没有别的吗?” 图穷匕见了。 温桐缓缓睁开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打量他。 男人挑挑眉,垂眸回望:“干什么,问也不能问了?” 此刻她是真的有点困,担心他蓬勃的好奇心会影响自己睡觉,温桐简言意骇描述了下这个梦。 当然,省略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节。 “就是这样的,我睡了。”她略微瞄了瞄他,打着哈欠合上眼皮。 “原来喜欢强制的。” …… 温桐被这奇特的脑回路震惊,使劲拧他的大腿肉,愤愤不平:“江总能不能思想纯洁点?” “恶人先告状?你做这种梦怪我思想不纯洁。” 她顿时噎住,半天没上接话,最后只能恼羞成怒般赌气不吭声。 江劭庭没有再逗弄下去,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她的后脑勺,安抚正在炸毛的小猫咪。 不紧不慢的速度让温桐十分沉迷,在某种程度上,她喜欢他的手,五指修长,掌心有粗粝的薄茧,她甚至莫名想起了覆上自己肌肤那种战栗、温暖的酥麻。 和他的人一样,肆意掌握着她的情欲。 “想要了?”疑问的语气硬生生说成了肯定句,他在温桐的唇边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解释道,“你生病了,不能。” 她闭紧双眼,当作没听到,不知不觉竟真睡过去了。 不知何时,外面热闹起来,楼下响起嘈杂的人声,偶尔有几道彩色的光亮从窗边闪过。 温桐被一闪一闪的光晃醒了。 热闹之中,她似乎从身体里抽离了,不知道时间和空间,似一缕游魂,孤独无依。 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没多想趿着棉拖下床。 两个男人围在开水壶旁边,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讨论什么。 “醒了?”江劭庭站得离她近,快步上前探了探她的体温,“还没退烧。” 他进卧室拿了件外套帮她套上。 “你们在干什么?”她朝哥哥那边努努嘴。 温杨撕开绿色包装,将里面的颗粒倒进杯子里,回答:“冲药,本来打算叫醒你的。” 冲个药还要两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温桐抿抿唇,问了句:“现在几点?” 窗外时不时闪过炸开的烟花,多半接近零点了。 “手机在沙发上,应该11点50多了。”温杨正在倒开水,视线移到干杵在原地的男人,后者接到信息,皱眉去拿。 “59。” 屏幕上的数字忽地跳动,江劭庭回头看向她,笑容温柔干净:“现在是2019年了。” 温桐听到小区楼下的喧闹,跑向阳台,蒲公英样式的金色烟花恰好在空中绽放。 天主教堂传来沉重的钟声,一声声飘荡在城市上空。 “快出来。”她扶着阳台栏杆对着客厅大喊。 天空升起上千只彩色气球,星星点点,像碎掉的七彩飘带,那里是市中心广场的方向。 温桐看向身边的两个驻足远眺的男人,甜蜜油然而生,幸福的概念从未如此具象化 恍惚中,她几乎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是在超市收银?还是在宿舍补大作业? 人在安逸太久的环境下会不自觉淡化、遗忘过往的事情,她确实记不起来了。 但今天应该能在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吧。 “新年快乐。” —— 温桐在元旦前一周计划了游玩路线,但很不幸泡汤了。 “想吐。” 她抽出纸巾用力擤鼻子,鼻腔里依旧像封了水泥无法顺畅呼吸,更糟糕的是,她直接晕车了。 担心某人被吹得感冒加重,江劭庭只微微开了点车窗透气,“前面有家药店,你下车缓会,我去买晕车药。” 虽然车的转弯幅度不大,但温桐还是控制不住干呕。 汽车停在星湖湾,这一带是商业中心区,新年第一天围满了来逛街用餐的人。 “好点没?”江劭庭拧开水杯盖子,递到她嘴边。 低调、裁剪得体的西装三件套,由于节日的原因,温桐特地让他系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领带夹也是红宝石点缀的。 看起来就很优雅贵气。 喝了些热水后恶心感减轻不少,他重新把杯子放进自己那只超市免费送的布袋里,连着袋子都高档许多。 “在这等一会,我买完药就回来。”他从凉椅上起身,顺手揉揉她的脑袋。 靠近顶奢商场,来往的人里不乏上层人物,温桐略观察了会,愈加确定有钱人里面也不一定能找到几个他这样的。 她坐在椅子上向前环住对方的腰,嘟嘟囔囔:“哪里有药店,我看不到。” “你搂着我怎么看?”江劭庭捏了捏她的手背,轻声哄着,“很快回来,宝贝先休息会。” 她对熟悉的人有点依赖和黏人,特别是现在病着跟着黏乎乎的小暖炉似的,“好了,回家再缠着。” “喔……” 温桐松开手,目送人群里的颀长背影。 哥哥今天要加班,上午吃完早餐他们准备回半山风光,温桐干坐着无聊,解锁手机打算问问江闻笛有没有回京港。 刚进聊天界面,品牌一部的小群里源源不断跳出消息,她好奇点开群消息。 就在十几秒前:[江总的祖父江老爷子去世了!] 温桐快速往上滑,指尖颤抖几次点到同事头像,连感冒浑浑噩噩的大脑也顿时清醒。 倏地,商场大屏出现一个记者模样的人,背景人影混乱,像在一家公司大厦门口。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发布通知称,创始人江国行先生于今早9时12分去世,江家产业将由年仅28岁的长孙江劭庭继承,此前……” 第91章 沙发 大屏上来回滚动那则报道, 时而有路人驻足观看,俯首窃窃私语。 记者嘴里呼风唤雨一样的人物正提着药朝她走过来。 “这些够吗?” “你去药店进货了?”温桐在一大袋子药里翻了翻,治胃病的,止痛的, 感冒的, 晕车的, 各式各样。 江劭庭从里面找出晕车药拆开,语调随意:“店员说多买点备着,我觉得挺有道理。” 嗯……温桐看了眼手里写着“超薄.颗粒”的小盒子, 面色复杂:“这个也是店员让你备的?” 男人撩起眼皮瞥她。 漆黑的双眸似藏星光, 深沉明亮,还带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被看得不自在, 抬头望向树梢上的小红灯笼。 “是我买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主动在店里拿的, 温桐很难想象这种一丝不苟的人去买计生用品的场景。 他弯下腰啄了下她的侧脸,凑近, 平缓而暧昧:“家里的小了。” “我有点弄不出来。” 温桐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面红耳赤地眼神乱飘, 就是不敢看他。 “啧,发烧好像更严重了。”笑声低沉而愉悦,尚未消散晨曦歇在他的肩头和发丝,看起来柔软极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6节 温桐趁周围没人路过, 快速上前亲了亲他的唇。 江劭庭扬起嘴角瞧了一眼,将晕车药和水杯递给她, “说明书上说一粒就可以。” “嗯。”她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接过水杯时无意中瞥到对方透着一点点绯色的耳根, 不禁新奇出声,“你害羞了?!” 她的惊讶太过直白, 以至于声调不由自主拔高,引得路过的人好奇瞟向椅子边上的那对过分好看的情侣。 江劭庭活了二十八年,就不知道害羞这个词,冷着脸将药喂进某些人嘴里,“再胡说八道,有你受的。” “唔……”她握着杯子喝水,敢怒不敢言。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江扒皮! “再骂句试试?”江劭庭要是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就有鬼了,惩罚似的捏了两下小脸上的软肉。 温桐被他一捏,嘴里的热水差点喷出来,又生气又觉得好笑,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 临走时,大厦上的巨型led屏幕依然在播放关于江家的消息。 温桐被他牵着,不自觉回头瞅了一眼。 她很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旁边的男人置若罔闻,就像屏幕里那个西装革履的不是他一样。 直到回半山风光,她脑袋里依然萦绕着这件事。 “先生,温小姐。”陈阿姨远远看见车开进来,笑着迎上去。 江劭庭将手里拎着的药袋递给她,吩咐道:“午餐要清淡些的。” 还好温桐提前把不相关的东西拿出来了,要是被他这样大喇喇交给别人,她估计十天半个月不敢再见陈阿姨。 “想问就问。” 江劭庭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向某个一路不知道偷看他多少次的人。 温桐脚步滞了一下,“哒哒”上楼跟在他旁边。 二楼主卧很宽敞,光衣帽间就有她家两个客厅大,进门后,他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搁在一边的扶手皮椅上。 “我有点担心你。” 得益于记者慷慨激昂的说辞,她大概了解到目前江家内部不稳,老一辈的掌权人去世后,各个派系有分崩离析的迹象。 江劭庭拽着她的衣摆往自己这边带,盯着她皱鼓鼓的脸颊,问:“担心什么?” 温桐突然觉得她像个犯了错被押送到家长面前的坏小孩,站在他跟前浑身透着心虚和试探。 “新闻里说要是拿不回lery的股份,股东们会找你麻烦。” 江劭庭眉梢轻挑,像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多提了一句:“你还知道lery?” 锂锐是江家的新能源材料公司,市值上百亿,这些年来一直由江老亲自掌舵,见某人茫然摇摇头,江劭庭轻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只知道个公司名就敢造我的谣?” 温桐对这种不正经很是不满,皱眉推开他的手:“我还不是关心你,要是处理不好——” 她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他一把揽过去压在沙发上。 江劭庭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边漾开抹淡淡的笑:“处理不好就被扫地出门。” “到时候桐桐就要和我过苦日子了。” 微微凉的薄唇扫过她的鼻尖,亲昵而缠绵,温桐歪头看向地上被他扯下去的羽绒服,认真道:“我还有点存款。” 加上江劭庭莫名其妙给她转的,大概可以养自己,哥哥和他一两年?如果他肯降低消费的话。 见他不吭声,温桐补充性加了一句:“tassy她们很认可我的工作能力,说不定今年我就能做成大项目。” 然后大赚一笔丰厚的提成。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所以你尽管干你的,不要有后顾之忧。” 布艺沙发上挤进两个人显得狭窄逼仄,尤其对方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像天塌下来了一样压在她身上,温桐悄悄向上挪了点透透气。 江劭庭自上俯视,她的所有小表情都一览无余。 瞥见地面衣服的羞臊,提到被领导认可的骄傲,以及让他放手去做的真挚。 可爱又无比鲜活。 他的心脏软软得陷下去一个角,此刻只想亲近她。 温桐挪动时,大腿触到骤然的挺起,立即像定住般一动不动,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她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干! 江劭庭算是懂了,这傻包子无论见过多少次,碰到摸到还是跟个受惊的小猫咪一样惊慌不已。 “干什么,那里是洪水猛兽?” “别说了……” 温桐侧眸避开他的目光,手心却有些发烫。 上次滚烫炙热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甚至还会在她手掌里轻轻跳动。 耳尖冒起一阵热意。 “你怎么随时……”她别过头,闭眼指了指男人的某处。 江劭庭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炙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脖颈,刺激得温桐不自觉轻颤,仿佛清晨森林里一颗低眉含羞的小铃兰,花瓣上汩汩渗着露水。 衣服褪尽,江劭庭眸色暗沉,只伸手探了下,勾唇揶揄:“随时?你不是也一样。” 温桐转头朝着沙发,不去看他的脸。 明明是他挑逗自己的,性质根本不同。 “我感冒了,会传染的。”手指触到他的腰,温桐情不自禁摸了会。 人高,身材也好。 别墅地下层有健身房,大概他有空的时候就会去锻炼,因此衬衫下的身体结实有力。 “你在这撩拨,我怎么停?” “我没——” 异物感让温桐暂时失语,她整个人被嵌在男人和沙发之间,没有退路。 两人的上次还是在他刚回滨海的时候,近一周的时间没有接触,青涩的挽留熟悉而舒爽。 许是还在发烧,她像一池晃悠悠的春水,还是正午被阳光晒过的那种,带着自然的温暖,不急不缓地浇灌他。 经历过许多次的亲密,江劭庭对她的了解恐怕比本人还深刻,每个动作,哪种音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都明白。 “等会。” 他顺手抓来空调遥控,把温度调高。 事实上,温桐不仅不冷,还异样的热,像坐在火炉边上,燎得人脸热头晕,“好热,调太高了。” 江劭庭轻轻拍开她的手,“你生着病,不能着凉。” 知道她生病还要来,禽兽! 男人看出她的控诉,一笑带过:“你这双眼睛在求着我灭火呢。” 温桐听到他的话,想回呛却断断续续凑不出完整句子,只记得在他过来的时候出于本能迎上去,瞬间的接触让她的神经酥麻涣散,紧接着陷入无尽的空虚。 她使劲揪出他的衬衫下摆,皮带扣子却卡住了,怎么也弄不开。 “往右边一点扭开。”男人停下来,带着她的小手贴心“指导”。 被她之前的拨云撩雨惹得心痒,江劭庭只解了拉链,现下看某些人的反应,显然是嫌他的西裤碍事。 这会倒不想着感冒会传染了。 见她来回扯硬是解不开,江劭庭没耐心等下去,干脆主动帮她解决“困境”,“笨手笨脚的。” “那江总换人吧。”温桐本就被那个破扣子弄得焦躁不已,现下被他一说更加委屈,拽过来抱枕靠着不再吱声。 江劭庭眉心拧紧,只是开了个玩笑了而已,真是说不得凶不得。 一到这种时候就娇气得很。 “你想让我换谁?”他贴过去埋进她有些湿意的发间,淡淡的水果味清新好闻。 温桐闷头回答:“你难道缺女人?” 尾音尚且在唇边,蓄意的动作让她一头栽进沙发里侧。 江劭庭牢牢扣住她的腰防止再次溜出去,答:“暂时不缺,不是有桐桐么?” 温桐的火熄灭大半,攥着他的手臂吻上对方果冻一样的唇瓣,轻轻柔柔。 江劭庭双手支在她肩侧,喘息尚未平息下去,任由她一点点亲过来。 “脸红了。”他噙住那张水润润的小嘴,用力嘬了嘬。 一半是迷蒙的酡红,一半是羞的。 临近中午。 “你身上黏糊糊的。”她用手肘顶了顶满身汗的男人,示意他别搂这么紧。 “猜猜是谁干好事?”江劭庭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胸膛上划了两下,声线带着餍足后特有的暗哑性感。 温桐:“……” 这种事情上她终归说不过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索性闭嘴,想贴着就贴吧,反正她也汗涔涔的。 眯了会,温桐忽然想起自己被打断的正事,睁眼捏了两下身后男人的小腹。 江劭庭动了动,搁在她胸前的手臂紧了两分,语气慵懒:“宝贝,再能干的男人也是要休息的。” 第92章 闺房之乐 温桐皱着眉头, 踹了踹他的小腿,嗫喏:“你怎么总想这种事?” 无论多正经的男人,好像一旦经历过情事,在床上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江劭庭将她踢过来的腿牢牢钳在双腿/间, 眼皮依旧阖着, 不咸不淡回她:“下次我该录个音让你听听自己每次做是个什么模样。”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7节 还敢说他总想着, 哪次她没有主动勾引? 用完就扔说的就是这种坏女人。 温桐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小手往后探了探,神情严肃:“江……江祖父去世了, 你最近是不是要回去一趟?” “不用。”江劭庭松开腿将她扳过来, 撩着鬓边的头发戏弄,“死了不是正好, 去干嘛?” 温桐杏眸瞪得圆圆的, 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凑近捏起她的下巴, 白嫩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毛孔,干干净净的,平时好像也没有化妆的习惯。 “我说,死了就死了, 你不用操这个心。” “……” 温桐顾不得被他重重亲了一口,完全愣在原地, 嘴唇微张, 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这个孙子口里说出来的。 “你……”她嘴里莫名干渴, 话到嘴边猛打方向盘,“我死了你不会也是这个反应吧?” 那她估计会气得活过来。 江劭庭先是懵了一会, 随即拥着她放声大笑,震得温桐脑袋嗡嗡的。 “这是什么脑回路?”他单臂抱起身侧的人,将她放在自己胸前,鼻尖抵着鼻尖,“你当然不一样。” 她还没从巨大的信息量里缓过神,听到这话反而更瘆得慌,小心翼翼补充:“可他不是江总的亲人吗?” 闻言,男人低睫缄默。 温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我随便问的,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江劭庭很少和她提及这些,温桐难免会对未知的事物好奇,但眼下似乎显然触碰到了禁忌话题,甚至把他形容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 她有些担心对方生气,屏声息气握住他的手指,热热乎乎捏了几下。 讨好的小动作令江劭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蛋。 刚伸出去的那刻,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恐惧得往右边躲了一下,连着眼睛也紧紧闭着。 江劭庭看懂了。 这是害怕的反应,她害怕自己打她。 一些该死的记忆仓猝涌进大脑,零零碎碎的片段里,他还记得那家人是怎么用恶毒到恶心的话来形容她的,直到他派人进去打了一顿才老实。 潜意识里的动作提醒他原来往事并不会随着人的消失而忘却,只是被埋藏在黑暗的角落,在某天重见天日。 江劭庭的心脏再次体会到了那晚在医院床边的窒息与抽痛。 “我……”男人哽了一下,索性紧紧抱住她耳鬓厮磨,试图稍微转移她的注意力,“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两人身体上还残留着缠绵的汗水,碰到他,温桐的指尖激起一抹战栗,下意识搂紧了点。 “劭庭。” 她环住他的腰,像一株求生的水草,不断收紧缠绕。 江劭庭缓缓顺着她细软的青丝,轻声回答:“在的。” 仿佛要将彼此嵌进身体,温桐不多时便有点喘不过气,撑着他的胸膛往后退了点,抱怨道:“又出汗了。” 目光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一起洗完澡,差不多到了午餐时间,但现下气氛旖旎温馨,温桐缠着他躺回被窝。 “意思是你不会破产,吓我的。”温桐撇撇嘴,亏她脑海里还进行了一通长远考虑呢。 江劭庭扬起眉,凑过去用下巴蹭她的脸,“你看起来很失望?” 她被刮蹭得有点痒,边笑边躲:“没有的事……” 他的拇指细细描摹对方的轮廓,眸色深不见底:“看到有人迫不及待想养我的模样,很感动。” 温桐:“……” 她毫不犹豫攀上他脖颈,嗔道:“哪里迫不及待了,我是不得已。” 男人蓦地不说话,漆黑的双眸深情款款注视她,得到满足后的眸子像水洗过一样,清澈如水,肩上留着几道她到达欢愉时情难自抑挠出来的抓痕。 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她的痕迹。 温桐垂睫,指腹轻轻摩挲凸起的喉结,线条很漂亮,她凑近吻了上去。 卧室冷不丁响起一声克制的闷哼,她颇为惊讶抬起头。 绯薄的唇紧紧抿着,眉心略微蹙起,眼角泛着情动时才有的水光。 “看够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沙哑粗重,他扶着她的后脑勺按过去一点,眸光流转,“继续。” 温桐懂了,无论男女,都有些不一样的点,她佯装无辜地问:“继续什么?” 江劭庭被她的调皮样逗得发笑,俯首轻咬某人雪白上的绯色,“你说是什么,嗯?” 温桐本来只是好玩,被他一顿撩拨,不由得燥热起来。 软绵绵的舌尖沿着他的喉结舔/弄、打转,每次吮吸,他的心脏就跟着颤动一下,不由自主想起她主动又羞怯的模样。 “桐桐……” “嗯?”温桐猛地抬头,“嘭”一声撞上对方坚硬的下巴。 江劭庭的旖旎心思瞬间消散大半,将她扯进怀里放声大笑起来。 温桐疼得直冒眼泪,握紧拳头捶他:“你浑身是铁做的吗?” 江劭庭任由捶打,拍了拍她的臀语气轻佻:“我是不是铁做的,这么多次你不知道?” 温桐本来只是额头撞红了点,现在浑身跟着发烫,谁和他说那种事情了? “啧,耳朵又红了。”他伸手揉了揉面前莹白的耳垂,理所当然地肯定,“看来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 “你不许说了!”她埋进他的颈窝控诉两声。 闺房之乐,大概是现在这样,许是男人的劣根性,看到她为自己脸红害羞,心里就莫名愉悦,以至于会自恋地认为她在欲拒还迎。 “床上不说,你想换哪里?”他揉了两下肩上的脑袋,认真提议,“或者去我办公室,桌子很大——” 温桐这一拳头使了十成十的力,打得男人明显懵了一下。 “好啊,当员工的还敢揍老板。”江劭庭握住她的手一把扑倒。 温桐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这种高不可攀的男人会这样陪女人玩闹。 她立刻往大床边上躲,被对方锁住脚踝动不得,边笑边服软:“江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折腾累了,两人面对面相拥,江劭庭想起还有正事没和她交代,不然哪天想起来某些人又要瞎想。 “睡了?”他戳了戳怀里柔软的脸颊。 她摇晃脑袋避开他的手,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还没有。” “想知道的事情不问了?” 温桐“蹭”地睁开眼,对上男人打量的视线,犹豫道:“不方便的话还是算了吧。” 江劭庭将她那边的被子裹紧了些,直入主题:“几个月前,我就知道江老时日无多。” 倒是省了他的事。 “很严重吗?”她仰起头询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不严重的话怎么会去世? “大概吧。” 某种意义而言,他不需要知道有多严重,只需要知道那个日子在什么时候就可以了。 “他不仅害死我的父母,还想对你动手。” 温桐红唇张开,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 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可以往你嘴里塞个鸡蛋了。”江劭庭云淡风轻调侃,继而补充,“更准确一点,他是想让我母亲死,但是很不巧父亲也上了那辆车。” 他从不觉得江老有多爱他和父亲,不过是出于误杀的歉疚和心虚。 “所以在江家宴会上,你才不让我去见他?”她不由得后怕,明明那位老人长相和蔼,怎么会…… 江劭庭没想到她还联想到了这里,笑着称赞:“嗯,怕他让你下不来台。” 温桐不敢再多问了,如同窥见了华美锦袍下密密麻麻攒动的虱子,冲击力大到令人心悸。 “要不我们就一直呆在滨海。” “想和我做一对亡命鸳鸯?” 温桐握住对方刮她鼻尖的手指,神情紧张:“老话不是说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江劭庭笑意更甚,打趣道:“放心,我有分寸。” 等把江城的事情收好尾,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他爱怜地亲吻她的眼角:“会平安的,不用担心。” —— 假期复工后,迎来江岸例行的年会,温桐满怀期待参加,结果在人人都能抽到的红包里拿了个最小的,整整比同事的少了一个零! 气得她上台合照都笑不出来,特别是碰到站在自己旁边乐开花的某个男人,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明晃晃嘲笑她倒霉。 她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好了,再说下去桐桐要气得啃桌角。” “欸,虽然抽中的红包少,但桐桐获得了和江总合照的机会啊,我那桌产品部的女生看到江总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温桐几乎咬牙切齿:“林朝哥拿了特等奖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钱不要,要江劭庭的合照? 她又不是傻瓜! 温桐拒绝再参与任何有关年会的讨论,她解锁手机气鼓鼓发消息:[把你的红包给我。] 发送好后她滑动鼠标处理工作,夏晚凑到她的工位前,提醒道:“这周六公司体检,可别忘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她边说边敲键盘回复运营的问题。 “我下周去。”夏晚贴着她的耳畔解释,“来例假推迟了。”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8节 “这样啊,谢谢晚姐提醒。”温桐抬头甜甜一笑。 等人走远后,她重新投入工作,脑内忽然闪过一抹信息。 例假?!温桐忙不迭打开记录的app查看。 已经迟了快两周。 第93章 雨天 除了在colour休息室的那次, 他们都做了措施,那天他…… 温桐心乱如麻,拿出纸笔涂涂写写又算了一次时间,似乎正好和那天对得上。 顺理成章的猜想令她一时间没了主意, 只好先上网搜索搜索相关信息。 小腹下坠感, 今早就有这种情况, 她还以为是早餐不对胃口;还有干呕,她从前明明不晕车的,元旦的时候上车就头晕恶心。 这些症状全部对上了, 人人有份的抽奖抽不中, 这种事情怎么一对一个准。 温桐烦躁地撕下笔记本那页,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吃巧克力吗?”同事手里拎着一大袋, 往每个人桌上撒了一把, “我姐姐结婚,喜宴剩下好多糖果, 挺好吃的大家试试看。” “元旦结婚的吗?日子好喜庆啊。” “早生贵子!” 温桐道过谢,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堵得喘不过气。 结婚生子,是有先后顺序的,她这种情况通常被称为未婚先孕。 越想越烦,二十多年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在江劭庭出现后全部被打乱了。 温桐撕开巧克力包装塞进嘴里, 下一秒立即咳嗽着吐了出来。 邻桌工位的同事连忙靠过来询问:“桐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我呛到了。”她将纸巾包好扔掉。 清甜的甘蔗香裹着榛果, 是白朗姆酒的味道, 孕妇不能喝酒的。 温桐拿起水杯打算去茶水间漱口,途中恍然想起她自己过敏也不能喝酒, 竟然没有想起这个。 冲到口腔里没有酒味她才稍微放心点,滑开手机聊天框,跳出“始作俑者”的消息。 [江:回家我让陈姨准备二十个,你随便从里面挑,总能挑出想要的。] 温桐没兴趣聊什么红包的事情,回复:[我想给你一拳头。] [江:?] 还是秒回的,他不用开会吗? 温桐暂时不想和他提这件事,息屏后默默走回办公室。 另一边,江劭庭半天没等到她回消息,拧眉朝办公室门外喊道:“林叙。” 正在接电话的林秘书立刻推门回去,“江总,有事吗?” “你和你老婆关系怎么样?” 林叙神色一僵,拿不准boss的意思,选择敷衍的中庸之道:“还可以。” 江劭庭合上钢笔,若有若无扫视他:“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就是普通夫妻。”林叙见老板依旧不满意这个回答,更加迷惑了,“偶尔会有些小争吵,但无伤大雅。” “你能……听懂她的话?” ?他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懂? 秘书当久了就是这点好,林叙立即懂了boss的弦外之音,和温小姐闹别扭了呗。 “女生喜欢拐弯抹角,听不懂我就顺着她来,哄高兴了一切都好说。” 见老板面色有所松动,他顺杆往上爬:“特别是温小姐这种小姑娘,容易瞎想的年纪,更——” 一道平静如水的目光投射过来,林叙陡然收声,改口:“刚才和宋姝沟通过了,江二老爷家因为突然出现的私生子闹得天翻地覆,李夫人吵着回娘家,听说李家那边的人也惊动了。” 江劭庭起身走向窗户,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神态自若:“二叔想把一部分产业分给外面的儿子,李家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吧?” 林叙面露惊诧:“到底只是个私生子而已,怎么会……” 自入冬以来,滨海的雨季短了许多,落地窗外乌云翻滚,对面的高楼隐入云层之间,若隐若现。 “可能偏爱吧。”江劭庭嗤笑一声,转身嘱咐道,“记得知会李家的人,二叔借过他们的势,也到了还回去的时候。” 林叙点头应下,见boss没有让自己出去的意思,于是多问了句:“江总还有其他吩咐吗?” 江劭庭迟疑片刻,凛声回答:“没有,出去吧。” 他摁亮手机,重新措辞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桐下班后才看到他的信息:[换成十个,不用你浪费时间挑。] …… 他不会是觉得自己在生哪几个红包的气吧? 温桐哑然失笑,边下楼边回拨他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江总下班了吗?”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碰到有同事路过,她一一微笑打招呼,出了大厦门捏着手机续上话茬:“那我在红绿灯那边等你?” 认真的说,温桐很喜欢他偶尔可爱的回应,有种笨拙亲近她的青涩,明明白白写着没有经验,只对她这样过。 “好,在下雨,带伞了吗?” 雨势湍急,砸在伞面上的声音沉抑厚重,她避开匆忙跑过的行人,提高音量回答:“带了。” 蜿蜒的雨水沿着伞架淌下,温桐将围巾拢紧了一些,下意识抚了抚小腹,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江总快点过来,想你了。” 电话里缄默几秒,一阵“滋滋”的电流音划过,他的语调仿佛也跟着沙哑。 “我也想你,别着凉,很快下来。” 温桐走出一段才想起,本来可以去地下停车场等他的,就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淋。 她站在路边书店下避雨,顺带下单了一盒验孕棒,打算等先确定再告诉另一个当事人。 头回碰到这种事情,温桐在页面详情上仔细浏览使用说明,以至于没注意到车来了,等听到车喇叭的声音才回过神,撑起伞快步走过去。 “在那边发什么呆呢?” 她的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湿,江劭庭调高车内温度,将备用毛毯递过去,“外套脱了,沾了水。” 温桐有点脸热。 从恋人的角度和从孩子父亲的角度看一个男人,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后者多了一份默契的责任。 江劭庭见她含情脉脉看向自己,以为是发的那条消息起作用了。 看来林叙的话有几分道理,女人是需要好好哄着的。 他裹住她的小手轻捏两下,“直接回家吗?” “嗯,我有点饿了。” 下雨天适合早早钻进被窝,晚餐吃完简单洗漱了下,温桐便躺床上了。 江劭庭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带上笔记本打算去书房,临关门时见某些人探出脑袋左瞧右瞧,如同一只钻出窝的小麻雀。 他忽然觉得书房有点远,懒得走这一段。 “怎么回来了?”温桐的视线随他挪动,疑惑问道。 “在卧室也可以处理,天冷不想出门。” 不就在隔壁房间吗,有什么好冷的?她在内心嘀咕一句,凑过去瞟了眼他笔记本屏幕。 密密麻麻,大概是一份合同文书,只看了半分钟,她就开始打哈欠。 “困了就先睡吧,我把屏幕光调小点。”江劭庭俯下身吻她的脸颊,“晚安。” 温桐习惯贴着他睡,刚开始还背对他,一睡着不自觉翻身挤进对方臂弯寻求安全感。 江劭庭被她蹭来蹭去弄得分心,合上笔记本惩罚似的揉捻紧贴着他手臂的软肉。 半梦半醒之间,温暖干燥的大掌轻柔爱抚,所到之处酥酥软软,舒服极了,温桐按捺不住揪着他的衣摆磨蹭。 宽大的领口随她的动作滑向一侧,露出大片白皙细嫩的肩膀。 一面蹭他,一面又是这番景象,江劭庭气息逐渐有些不稳,用力嘬了口那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睡觉都不老实。” 温桐艰难扒开眼皮,余光瞅见他正在解系带,顿时警铃大作,“你……干什么?” 江劭庭将睡袍扔向一边,语气散漫:“干/你。” 还没等她回答,饿狼一样的男人就扑了过来。 薄薄的唇裹着她的唇瓣,吸吮舔舐,雪天清冷的木质香充斥整个口腔,她的大脑渐渐忘记思考,舌尖颤巍巍想躲开他的纠缠,只两秒就被勾了回去,和对方湿热的舌缠在一起。 大腿忽然一凉,底裤不翼而飞,温桐连忙扣住他的手制止。 男人呼吸粗重,眸中欲色分明,“不想了吗?” 温桐被他直勾勾的暗示弄得害臊,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还要不要?” 她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目光飘忽有点难为情:“我好像怀孕了,例假一直没来。” 不亚于一束烟花,在江劭庭脑海里骤然炸开,他足足错愕了半分钟,紧接着出于本能反应起身,担心压着她。 温桐看他没有多大反应,也瞧不出来开心,心里发闷,将脑袋扭向一边。 等江劭庭缓过神,某人一副委屈巴巴要哭出来的表情,他躺回去将人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哄她:“怎么了,不想怀我的种?”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99节 出了这种事情,她无法避免地没有安全感。 未婚先孕,女方承担的压力和舆论比男方要多上许多,如果另一半还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无异于将她推入深渊。 “怎么办?”温桐泪眼朦胧望向他。 多半是在京港那次中招的,江劭庭知道她的担心,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什么怎么办,我还会养不起你们俩?” “你的户口簿在哪?” 温桐的脸倏地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回答:“哥哥那里,不着急的,我还不确定,没有测。” “我着急什么?”他存心逗她玩,明知故问。 温桐撇撇嘴不想回答,只用手戳他的胸膛。 江劭庭攥住她的食指,伸出舌尖抵了抵,目光清明:“宝宝,我们要有小宝宝了。” “嗯。”她害羞垂着脑袋,更靠近他一点。 脑内忽然闪过零星的片段,男人眉心微蹙:“明天我陪你去趟医院。” “不用,我买了验孕棒,很快就能到。” 江劭庭掐了掐她的脸,提醒道:“忘了前几天又是感冒药又是晕车药的,这是孕妇能乱吃的吗?” 第94章 医院 温桐心下一惊, 急忙爬起来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江劭庭把光溜溜的人捞回来重新塞进被窝,捂住她冰凉的小手暖一暖,“干什么,又想感冒一次?” “我想网上查查吃的药要不要紧。”之前不知道还好, 现在回想起来她不由得后怕, 万一吃的药对孩子有影响可怎么办。 “都过去了好几天, 搜那些东西只会担惊受怕。”他垂下眸,轻轻抚摸孕育两人爱情结晶的地方,“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 温暖的热量自下一点点蔓延到心间, 熨平那些起伏不定的思绪, 温桐情不自禁抬起手,细细描摹对方淡薄的眉眼。 眉骨略高, 灯下的双眸尤为深邃, 像秋风拂过海平面,漾开细微的纹路, 波光粼粼。 二十岁的时候她喜欢陆初霁的张扬肆意,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男人。 他成熟内敛, 性格上与她向往的另一半恰好相反,但她还是无法自控地爱上了他,甚至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犹豫过成为他的情人。 “有人把喜欢写脸上了。”江劭庭靠近了点,唇角牵起, 静静注视她的眼睛。 温桐不习惯被这样一眨不眨盯着,枕着他伸过来的手臂闭上眼。 接近十点半, 的确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江劭庭关了灯, 侧过身揽着她的腰。 许是一整天心力交瘁,温桐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旁边的男人悄悄翻了好几次身。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主动搂住他的脖子,问:“睡不着吗?” “嗯。” 江劭庭低头埋进她的发间,亲热地贴着对方耳鬓厮磨。 温桐破天荒见他这幅黏着自己不睡觉的模样,嗯……像只毛茸茸的萨摩耶。 如果真的是,估计现在蹭她一身毛了。 “因为我吗?”她打起精神,有样学样摸了摸他的发顶。 睡前她只是类似于通知,确实忘了和他好好聊聊。 “是不是太突然没有准备好?”温桐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对结婚生子大概率都有自己的规划,突然被搅乱难免心烦。 江劭庭猜也不用猜就知道有人又在胡思乱想,轻轻吸吮她的耳垂,回答:“是该为我的孩子妈妈好好准备点东西。 他和温桐有了密不可分的血脉连接,这点足够让他亢奋一整晚。 被吮得有点痒,她的睡意消散大半,推了两下起劲的男人,“你别告诉我大晚上的不睡觉是在想买什么母婴用品。” 黑暗中唯有窗帘缝隙泄进来一缕月光,聊胜于无,不理不睬缩在墙角。 男人搭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挑眉一笑:“倒也没有,只是有点激动。” 温桐沉默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怀孕激动得睡不着。 “江总之前不是很淡定吗?”她仰起头用手指按他的下巴,语气揶揄。 江劭庭不搭理她的调侃,攥住伸过来的手摁在胸口,不咸不淡回应:“睡觉。”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急促而紊乱,指尖没有规律的律动传递到她这里,温桐莫名发热。 后半夜她缠着对方非要说出点什么来,换来一句“得寸进尺”以及一顿亲,反倒把她自己折腾得热出薄汗,在男人半哄半逗的话里再次睡了过去。 隔天是周五,温桐下午请了两小时假准备去医院做个检查。 一直以来她都有点讳疾忌医,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第一选择是去药店买点药硬抗过去,现在突然要看医生诡异地开始紧张。 江劭庭帮她挂了号,见她跟学生要去见班主任一样在妇科门诊徘徊,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什么亏心事。” 某人显然不想理他,乖乖坐在凳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可不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放松一点。”他打开水杯递给她。 温桐手指扣着杯套,探头往门诊室里瞅了瞅,“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检查。” 排在前面的大姐自来熟回话:“得看你做的什么项目。” 她侧过头瞟温桐手里的单子,惊讶道:“啊,你这么小就怀孕了吗?” 科室外等待的人齐刷刷看过来,温桐脸“咻”地红透,结结巴巴回答:“我不小了,今年就该算二十四。” 大姐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个是……你老公?” “嗯,她是我爱人。”江劭庭面不改色接过她的杯子,对着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大姐脸上绽开笑容,连连称赞:“怪不得看门诊都陪着,刚结婚不久吧?” 其他人见没热闹看纷纷又转过头,温桐咬着嘴唇,气恼地瞪了站在前面的男人一眼。 “我们……老夫老妻了。”江劭庭淡淡勾唇,旁若无人般坐下搂着她的肩膀。 “你们蛮般配的欸。” 温桐的手钻进他的西裤口袋,隔着布料用力揪了一把他的大腿肉解气。 这个混蛋,都是他干的好事! 她发誓用尽了全力,但他跟挠痒痒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桐下定决心回家后,不,在车上就要对着他的脖子来一口,让他再装。 “12号,温桐。” 门诊室里传来呼喊,温桐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他。 “这是妇科门诊,我不能陪你进去。”江劭庭凑近吻了下她的额角,“不是想喝附近的芋泥豆乳吗,我等会去买。” 这种纯属哄小朋友的方式,她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点点头开门进去。 医生是位很亲切的阿姨,等描述完情况后,她扶了扶眼镜温和问道:“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 温桐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男朋友陪着一起来的。” “别紧张。”她微微颔首,将手边的化验单递过去,“我们这边需要先做个hcg检测,看看是否具有妊娠情况。” 温桐选了血液hcg,可以检测得更全面一点。抽完血后江劭庭还没回来,离出报告结果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在连接两栋医院楼的连廊坐着休息会。 正想解锁手机,长凳另一端有人坐过来,她条件反射抬眸瞄了眼。 下一刻,便当即愣在原地。 初高中的样子,齐肩短发,看起来听话又懂事,脸颊白皙透亮,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朝气。 和她竟然有四五分像。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清澈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落落大方笑了笑:“你好。” 温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世界之大碰到几个长得像的人实属正常,看她年纪还小身边也没人跟着,顺嘴问道:“你一个人?” 少女摇摇头,朝内科医室努努嘴:“爸爸和我一起来的,他正在找医生开药。” 对话本该到此结束,但温桐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生病了吗?” 许是让她想起来自己十多岁的时候。 少女满不在意点头,语气不由得染上点娇气:“我觉得没有毛病,我爸爸非说我最近胃口小了,体育课都来不及上就把我揪过来。” 高中的体育课的确极具吸引力,温桐以前每次都在上节课结束跑到操场等着体育老师喊集合。 “你爸爸应该很担心你。” “嗯,我们走了好远过来的,他——” 少女忽然站起来,朝长廊对面过来的中年男人招手,大喊:“爸,我在这里。” 温桐随她望过去。 端正儒雅的五官,面庞上有了不少岁月的细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提着塑料袋的手皲裂发黄,是常年做农活的痕迹。 温平怔住,两片唇上下颤抖,愣是半晌说不出话,直到看她起身想走,才匆匆整理好语言:“桐桐,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 少女红唇微张,目光不可置信地定在她身上。 “小莹,快叫姐姐,我和你说过的。” 尴尬的一阵沉默。 温桐无法描述内心的感受。 她想起了十多年前坐在出租房里求他不要丢下自己,想起了无数个日夜里等他回来接她逃离噩梦,想起了不断重复的那场梦,那个山顶和那棵山楂树。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无法拨通的空号上。 她没有回头。 江劭庭拿着化验单四处找了她半天,情急之下猛然想到可以打电话,刚拨通余光瞥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桐桐。”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00节 他快步上前,这才注意到她哭成了个泪人。 江劭庭自然而然以为是她先看过化验报告,忙不迭将人搂进怀里安慰:“怎么哭成这样。” “想要孩子我们可以今晚就备孕。” 温桐狠狠抽咽一下,慌忙从他手里夺过来单子。 [无妊娠现象。] 她再也控制不住,靠在他胸口放声啜泣,“对不起……” “说什么呢。”江劭庭用手帕慢慢擦拭她的泪珠,见有越擦越多的架势,只好揽着人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轻声劝慰,“这也不是坏事,你现在还年轻,品牌部的事业才刚起步,早早生孩子不见得是个好的选择。” 温桐呆呆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傻瓜。”江劭庭顾不得人来人往,快速嘬了嘬她哭得红嘟嘟的唇,“等结婚了我们再慢慢来。” 相当理智的发言,仿佛昨晚激动得睡不着的男人另有其人一样,温桐撇撇嘴,泪眼朦胧嗔他:“谁要和你结婚。” 江劭庭眸光晦暗不明,冷着脸反问:“你想和谁结?” “那个姓陆的,还是朋友圈给你点赞最勤快的那个高数课代表?” 温桐:“……” 男人的醋劲上来同样会翻旧账,温桐不敢再火上浇油,蹭着他的下巴狗腿地表示:“他们都没有江总好看。” 江劭庭嗤笑一声,伏在她耳边温温柔柔开口:“等我晚上回去收拾你。” 温桐毫不犹豫准备滑跪求饶,头顶倏然炸开一道声音。 “桐桐……江总下午好。” 她僵硬转过脖子。 夏晚,隔壁部门的同事,还有几个财务部的,正站在几步路外面色复杂看向他们。 第95章 公开 夏晚瞬间茅塞顿开。 江岸这么多员工, 怪不得ceo每次碰到都能认出她们,原来他俩本来就是一对! 联想到之前听见的又是结婚又是备孕,她不由得感慨:江总果然雷厉风行,和桐桐认识还不到一年, 就已经到这种进度了。 “那什么好巧啊, 今天是其他部门体检的日子, 我陪她们一起来的。”夏晚干笑两声,撞了撞同伴的手臂。 同行的其他几个人压根没见过ceo几次,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 温桐脸颊上的泪还没干, 慌慌张张从他怀里退出来, 试图找理由掩盖:“夏晚姐,我们……我们。” 她绞尽脑汁, 怎么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解释自己和他贴在一起。 “我们检查好了, 各位自便。”江劭庭淡淡颔首,温和从容的模样和在公司没多大差别。 温桐想抽出被握住的左手, 折腾一通后发觉行不通,只好任由他牵着, 狼狈逃离案发现场。 路过夏晚身边,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温桐急忙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有事发消息。 等到走到一楼医院大厅出口, 她立刻明白夏晚想和她说什么。 江岸预定的体检接送大巴停在不远处,一茬一茬的员工正往他们这边赶。 温桐慌不择路, 奋力甩开他的手意图躲到前台桌子后面, 江劭庭果断扣住她, 轻斥:“干什么,多大年纪了还玩捉迷藏?” “外面好多人……” “我很见不得光?”他眉心拧紧, 不由分说架着她往外走,“饿了,回家吃饭。” 没走几步,她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无数窥探的视线。 “江总,怎么……”浑厚的男声顿了顿,清咳两下后接上话,“您,身体无恙吧?” 温桐听完才记起来说话人的身份——商务部的主管,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我没事,陪爱人检查身体。”江劭庭扫过堵在门边乌泱泱的一群人,不紧不慢继续,“大家进去吧。” 爱人,比恋人更正式却又比妻子更亲近一点的叫法。 对方明摆着卡壳了,但男人显然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说完自己的便往走向停车的方向。 整个过程,温桐只差没把脑袋埋进衣领里。 昨日暴雨过后,地面的水迹尚未干透,一层淡黄色的落日铺在上面,竟生出几分空旷的寒意。 “舍得抬头看看了?”江劭庭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故意用了点力。 滨海市附属医院按照科室分成好几栋楼,从主楼需要绕一圈才到大门,温桐听出了他话里的调笑,但此刻没心情呛回去,耷拉着肩咕哝:“下周一要上班。” 今天这么多同事看到,等过完这个周末估计公司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和江劭庭的关系,他们会怎么议论她呢? 温桐不禁长叹一口气。 江劭庭看出了她的烦恼,裹着软乎乎的小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到时候让林叙说是我主动追求你的,不会有人敢瞎揣测。” 直白得有点幼稚的做法,温桐不禁哑然失笑,打趣道:“本来就是江总追我的。” 江劭庭扬起眉梢,轻轻啧了一句:“让我想想当初是谁大晚上的见人就亲。” 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温桐脸庞顿时飞上一抹粉晕,依旧嘴硬道:“你怎么不说有些人随便一亲就跟个发情的野兽一样啃人?” 倒打一耙的行为,江劭庭有些好笑地把人拽到胸前,勾了勾唇:“你都那样了,我要是没反应还是男人吗?” “……” 什么那样,明明正常的事情被他一说莫名色情起来。 “江总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吗?”温桐仰过头认真问他。 她那个时候对江劭庭应该只有朦胧的好感,没到喜欢的地步,她此刻尤其想知道对方是从哪个时候确定对自己的感情的。 “好自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沿着夕阳洒过的地面漫步。 笔挺颀长的身影在人群里异常显眼,不疾不徐,淡然从容。 他站定,回头看她,肩上歇着几缕金色余晖,仿佛镀了一圈温柔的弧光,深刻缱绻。 温桐知道他在等自己,立即小跑过去。 黑色的宾利欧陆停在对面停车场,两人还没走出医院大门,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叫喊。 “桐桐。” 她疑惑回头,正好对上中年男人局促的目光。 “正好在路上看到有卖山楂糕的,你以前爱吃。”温平将手里的袋子伸手递给她。 白色塑料袋叠得方方正正,和爸爸以前的习惯一样,西瓜红的山楂糕像果冻般滑嫩清凉,曾经她确实很喜欢。 “很久不吃这个了。”温桐视线移动到旁边和她有几分像的少女脸上,有些晃神,“我长大了。” 温平咽了咽吐沫,讪讪“欸”了两声,“看我这记性,小孩子才爱吃这个。” 比起记忆里的父亲,他变得苍老许多,背也有些驼下去,无一不再证明向她证明时光的飞逝。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想起少女之前说的他们走了很久,温桐补充了一句,“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鼻子不由得发酸。 回家,她的父母都有了各自的家庭。 “姐姐。” 温桐脚步僵住,茫然看向她。 “对不起。”她飞快说了一句,怯生生躲在温平后面。 温桐扭头望向旁边面色不悦的男人,又在吓小孩。 “嗯,我们也回去了,再见。”她微微一笑,随即紧紧扣住江劭庭的手。 天色渐晚,冬天的城市傍晚五六点便暗沉下去,温桐神情恍惚跟在他后面,连他什么停下来了都没注意到,直愣愣撞上对方坚硬的后背。 江劭庭眉心紧锁,揉着她的额头居高临下反问:“不知道看路?现在知道疼了?” “疼。”她扬起脑袋,抿抿唇。 他弯腰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说:“想哭就哭,不笑你。” 温桐才不觉得她有这么脆弱,踌躇了会轻声问他:“爸爸是不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女儿,才不要我。” 江劭庭沉默片刻,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一开始就已经做出选择的人,没有必要再去思考他的行为动机。” “你的芋泥豆乳还在袋子里,要不要喝?” 温桐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拿出袋子里的杯子,泄气道:“都有点冷了。” “先上车,回家让陈姨给你做芋泥布丁挞。” “我还想吃椰奶冻。” 江劭庭把帮她拉开车门,无奈轻笑:“没完没了了?每天吃这么多甜品当心蛀牙。” 温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顺势贴上宽阔的背,碎碎念:“你会不会有天也不要我?” “少给我扣莫须有的罪名。”他捏了两下腰间的手,顺势将她扯过来靠紧了些,“还能胡思乱想,看来我表达的不够明显。” 当晚,他身体力行地一遍遍“表达”。 充盈的舒适感向外蔓延,她的四肢跟着愉悦舒展,像一株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只顾着牢牢勾着他精瘦的腰身汲取更多养分。 “屁股扭什么?” 江劭庭扳过来那张心醉魂迷的小脸,贴着她的鼻尖温柔问道。 他好烫。 温桐的大脑还停留在上一阵的迷离中,情不自禁眯起眸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继续好不好。” “你真是……”江劭庭笑了下,裹着她直直摔进被里。 她差点灵魂出窍。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01节 男人得到鼓舞愈发卖力,温桐没过多久就开始断断续续口不择言起来:“劭庭……老公……” 江劭庭被她喊得口干舌燥,用力吮上那张不断作乱的嘴,毫不费力撬开唇齿,卷着她的舌尖一点点交换津液,分离时,牵出一条晶莹剔透的银丝。 “这才几天,就忍不住了?”他边笑边埋在她的颈间舔咬。 温桐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吭声,任由他取笑。 这幅乖得不像话的模样让江劭庭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淡的脸上沾染着情欲的绯色,“真想这辈子钉在你身上。” 温桐不记得后面他说了多少让人面红耳赤的荤话,每说一次,她就忍不住颤抖战栗,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才筋疲力尽歇下。 江劭庭拨开她黏在眼皮上的碎发,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许瞎想知道吗,我上下哪个地方能离开你?” “别说了。”她小声嘟囔,脸颊红晕尚未褪去。 “再叫一声。” “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柔声提醒。 温桐脸热心慌,忙不迭用被子蒙住脑袋,一时忘情随便说的还被他揪了出来。 江劭庭见她有些累了,便也不再要求,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喊。 周一,温桐被他弄得差点迟到,火急火燎往16楼冲。 电梯门刚打开,江劭庭竟然也在里面,他怎么没坐专用电梯? 里头的员工不约而同为她让开一个位置,温桐就这样被迫顺理成章站在他旁边。 正是掐点上班的时候,电梯里挤成罐头,恍惚中,温桐的手指被人勾了一下,她皱眉缩回去,这回直接被他锁在手心。 她吓得差点弹出去。 一通电梯坐得温桐冷汗直流,就算半公开了也不能不分场合亲热啊! 她前脚踏进办公室,后脚品牌一部的同事整齐划一瞥过来。 “你终于来了,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夏晚作为第一目击证人,恨不得拿着喇叭宣传温桐和江总有多恩爱,堵住公司有些人酸溜溜的嘴。 “对呀,你和江总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江总私下也是冷冰冰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温桐脑袋晕乎乎,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朝兴奋得大呼小叫:“看大群,行政部发的年会照片。” 第96章 [正文完] 话题一下被转移, 温桐得以从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里脱身,放下包弯腰开电脑。 屏幕上还在转圈,办公室内蓦地响起一阵更大的起哄声。 “摄影师加鸡腿,太会拍了。” “紧抓时事啊。”隔壁同事只差没把手机怼到她脸上, 连声啧啧, “看这合照满屏粉色泡泡。” 温桐如坐针毡, 象征性抬眸扫了眼。 本该很普通的一张照片,年会抽中号的人一起上台领红包,紧接着合照。 诡异的地方在于摄影师把她和江劭庭截了出来, 单独做成一张图, 效果极其暧昧。 她低垂着睫,江劭庭偏过头看她, 仿佛下一秒两个人就要不经意对视, 擦枪走火。 温桐不由得心生敬佩,不知道摄影师在哪个犄角旮旯截出来的图片, 要知道某个男人当时明明幸灾乐祸了一整晚。 “我去接杯水。”她没好意思在同事面前看群里的消息,找了个理由抓着手机出门。 几个人还没等到她解答, 想拦时人已经到办公室门口了,只得作罢。 温桐总感觉一路上经过的人在偷偷观察她,抬头却又什么也没有,她索性把水杯放在茶水间, 转身躲进洗手间。 公司大群里的消息很快99+,碍于ceo和高层们也在群里, 吃瓜群众不敢明着来, 暗戳戳发些奇怪的表情包打哑谜, 其中就属江闻笛后台硬说话直,揪着那张照片直接回复:[我天, 好般配啊!] 当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跟她的话,下面随了一水的熊猫头。 温桐刷了会,全然忘记自己是瓜田的中心人物,兴致勃勃边往上划边存表情包。 存得差不多,她打开门准备回办公室,消息框弹出江劭庭的信息:[你的发带落在我西服口袋。] 发带?她茫然了一瞬,那边的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补充:[昨晚做的时候落下的,鹅黄色。] 她顿时想起来了,捂了捂滚烫的面颊,抬眸望向镜子里脸色殷红的自己。 当时丝质发带末梢卡在江劭庭的西装纽扣上,所以她才拽下去揣进他口袋…… [你看群里的消息了吗?] 温桐躬身站在镜前洗手,那边很快回复,她侧眸瞟了眼。 [嗯,桐桐很好看。] 镜子里的女孩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明眸皓齿,温暖又干净。 想起照片里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现下估计正眉眼弯弯给她发消息呢,温桐边擦手边回复:[想亲亲江总的漂亮脸蛋~] 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她回到茶水间准备洗杯子接水。 饮水机前的几个员工凑成一簇小声嘀咕,温桐拿着杯子走过去排队,触及几人投来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佯装忙碌解锁手机东看西看,顺道点进软件看看江劭庭有没有回。 [桐桐,你真的好直接啊哈哈哈哈……] 温桐懵了一下,没看明白江闻笛的意思:[什么东西?] 她刚点击发送,返回聊天框时余光无意中瞄到下一行,整个人像被扔进火堆里,令人窒息的热量直冲天灵盖。 她把给江劭庭的消息发到了大群里!! 过了撤回时间,顾不得小隔间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打量,温桐立即哀求江闻笛把她的消息刷下去。 那条消息发出去,热热闹闹的大群骤然鸦雀无声,她此刻恨不得原地消失。 [亲亲,虽然我很想帮你,但实在做不到自言自语一大串。] [要不你让大哥回一下,省得挂在那里尴尬。] 温桐:…… 还是没有人说话,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这么社死过,抠着杯子继续等了会,她最终认命,删除聊天框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江总上午好。” 温桐猛地扭头。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她,眼底充斥着好奇和探究,随后目光不着痕迹掠过为首的男人。 她心虚垂下脑袋问好:“江——” “去开会,手里的东西放放。” “好的。”温桐听话放下杯子,打算回办公室拿笔记本和笔。 这幅呆呆傻傻的模样令江劭庭一时哑然,下意识出声制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语调带着天然凛冽的寒意,配上冷淡的神情,仿佛一个不讲道理的活阎王。 旁边的人纷纷报以同情的目光,刚才还在群里大放阙词表白,现在看来江总对她挺一般的? 温桐内心五味杂陈,不情不愿挪着步子回去。 江劭庭将纸笔递给她,接上话:“用我的吧。” “不要。”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场面风向急转直下,江劭庭见某些人又开始犯犟,扫了眼身边的人,说:“你们先过去。” 不多时,茶水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惹你了?” 温桐看向一边“滴答滴答”的水龙头,不吭声。 “问你话。”江劭庭眉心微拧,工作上他不是个随意对待的人,眼下推掉来哄人,某人又哑巴了。 “没惹我。”温桐别扭极了,在群里丢了一次脸,接着又被他当着一堆人下面子,心口如同捂着一块没干的抹布,闷得难受,索性转移话题,“不是还要开会吗?” 江劭庭撩起眼皮睨着她:“有人朝我甩脸色,我怎么开?” “都说了没有。”她快速嘟囔一声。 江劭庭的的确确不清楚她在耍什么脾气,将鹅黄色发带玩闹似的绕上她的手腕,轻笑:“没有干嘛蔫着张脸。” 说罢他上手捏了两下,弯腰贴着她的耳畔逗弄:“好软。” 温桐被他圈在洗手台前面,意味深长的两个字立即让她想起昨天在床上对方说的一些话,面红耳赤推开他:“你别在公司调情。” “我调什么情了?”江劭庭用膝盖颠了颠她的腿,语气玩味,“我看是温策划的脑袋里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不去要迟到了。” 闻言,他顺手反锁上隔间的门,黑瞳分外明亮,“我想亲你。” 温桐立刻想起她在群里发的话,以为他在笑自己,气得转身就走。 江劭庭一把将人扯回来牢牢扣在胸前,“怎么,昨天喊老公今天我都不能亲你了?” “你在说什么啊!” “不承认?”他偏过头瞟向里面的空间,“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温桐恨不得敲晕这个大色魔,大白天的净说这些话。 “真的要迟到——唔——” 江劭庭裹住她的唇瓣细吮,狭窄的空间内渐渐透不过气,等到某人控制不住腿软往下滑,他才一点点松开,戏谑地笑了笑:“这点本事大半年都没长进。” “你觉得不行还亲我?”温桐气冲冲回呛,眼神顺着男人西裤往下移,瞄见某些地方不屑地哼哼,“不是一样喜欢得要命。” 炸毛的猫咪也有可爱之处,比如这两句话平时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 江劭庭唇角翘起,握着她的细腰摩挲,眸中晦暗不明:“你哪次不是差点要我的命?” 办公室禁止钓鱼执法 第102节 温桐脑海内瞬间闪过昨晚他汗涔涔埋在自己颈间,耸动时气息喘得厉害,嗓音也格外性感沙哑:“好想死在温桐里面。”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自知说不过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羞愤侧头不去看他。 “啧,脸红了。”江劭庭贴近蹭她,一边卿卿我我一边继续问:“前面哪里惹你了?” 一番“沟通”下来,温桐确信他只是大白天发情,不是有意嘲笑她发错信息。 “我本来想给你发的消息,不小心发大群撤不回了。”她烦躁地揪他的领带,仰头控诉,“你刚才还凶我,这下大家肯定以为我是主动接近你的。” 还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主动。 江劭庭外表、家境和气质各方面都没得挑,被这种男人爱上说实话极大满足了温桐的虚荣心,更不用说对方的爱永远都十成十从不缺斤少两。 大抵是一直被他惯着,温桐非常不乐意让其他人觉得是自己主动追求他的,好像她就该在这段感情里处于弱势方一般。 江劭庭上午忙着和陆正泽接洽京港的事宜,没空一直盯着手机看,经她提起方才解锁看了眼。 火上浇油的大笑,温桐耷拉着脸蛋伸手拧他。 “知道了,马上为我的宝贝圆场。” 江劭庭这下算是明白,有人丢了面子拿他撒气呢。 温桐踮起脚想看他正在回复什么,无奈男人太高,还故意不让她看。 “不会尴尬了,去开会吧。” 他打开茶水间的门,神情不太自然,阔步离开。 温桐好奇划开自己的手机,群里又回到99+的未读消息,她往上翻到江劭庭发的。 [江:下午4点来前台领各位的下午茶。] 配了一张图,她的照片。 脸颊红扑扑的,害羞看向天边绽开的花火。 是在烟火大会,但温桐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谢谢江总请客!] [谢谢江总,好甜好甜!!] [磕死我了!] [亲亲,你说句话呀@品牌一部温桐] ……江闻笛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当事人亲自放猛料,不断跳出来的消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温桐脚底像踩了一团棉花,飘飘然没有重心,索性关机去会议室开会。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不好意思去餐厅吃饭,每天带着陈阿姨准备的午饭上班。 期间江劭庭恰好有个去平川大学参加论坛的邀约,见状干脆把她带上,权当去出差了。 商学院举办的互联网创新创业论坛,有人问起她的身份,温桐本以为他会给自己安排个秘书的职位,他却一笑说是家属,来人立即明白意思,多瞧了她两眼。 院长对于两位优秀校友喜结良缘乐得合不拢嘴,在参观新翻修的操场时颇为感慨:“去年小桐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江总刚好也在场,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温桐正陷入夏天的那场回忆,冷不丁听院长提起,这才知道江劭庭原来在毕业典礼那天就见过她! 临近寒假,操场上没多少人,院长被过来的老师喊去教务处,她拽住男人的袖子,指向主席台问:“这里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嗯,当时我在台下。” “你是不是那天就喜欢上我了?” 温桐完全是出于直觉,语气有些颤抖,紧张盯着他。 江劭庭敛起眸,正当她以为对方会像往常一样沉默或者岔开话题,他却牵着她走向主席台的台阶,语调依旧淡淡的:“是。” “那天你很耀眼,我看不到别人。” 风里吹来柚子枝叶的香味,清恬中带着苦涩,是初夏朦胧的味道。 他站在台阶上方,回头等她。 温桐眸光流动,紧紧握住他递过来的手。 两人并肩,背影一高一低,默契走向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