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偶》 序章一:一切的起源 甘肃境内很大一部分属于河西走廊,商业贸易异常繁荣,许多远行从商的投机者和资本家都在这里闯出一大片天地,久而久之,这一块地区也就成了横财迸出的经商宝地。地方豪门与大财主往往会在某一个僻于世俗的“世外桃源”扎足生根,聚集各方势力,成为坚毅的经济护盾与囤积地。阿拉善高原位于河西走廊的北部地区,多半区域处在沙漠之中,荒凉至极,民国初期之前,在甘肃龙首山有奠实家底的一大批人开始朝内而迁,家当全部搬空,因而这可以算的上是一场无比庞大的迁移。 在他们当中,有一个于姓家族,他们并没有参与到这场迁移当中,反而在附近的城市暂时定居了下来,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离开了甘肃。 他们所住的地方叫做张掖,位于丝绸之路的中端,历史悠久,且堆积了大量的古迹与不为人知的小型地冢。张掖离民勤的路程不算太远,但是他们的传奇事迹作为住在民勤的我并不知道太多,不过,有一年是个例外。 在我五岁那年,闹了很大的旱灾,不少人因饥饿而背井离乡,甚至已经有不少人移至中原去找一些所谓对河西走廊有特别研究的风水师和考古学家去探寻发财之路,然而结果可想而知。 于家人也是如此,与其听他们在那里扯淡,倒不如做一些实质性的动作。当时的于家其实已经快不行了,经过几十年的风霜雪雨,家底几乎都被掏空了。众所周知,像于家人从事的这种比较古老而且巨大的产业,基本就是发发短时财,倒卖古玩,老宅子,先不说一些地下产业会不会是见光死,问题在于家族产业已经落寞,就像根部腐烂的参天大树,哪怕有再秀美的枝干也无济于事了,一旦随着历史和时代的慢慢推移,多少会被淘汰和埋葬,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不及早行动,恐怕不久以后于家就会彻底破败。 于家当家的主子叫于裴,他开始一步步地为迁移做准备,就在准备杂事的过程当中,于裴发现了一件令他感到万分不解的事。他在与当地的古玩贩子交涉期间,总有几个人会跟他说到一个地方,而对于这个地方的信息,他了解的是少之又少,只是在他祖父那一辈有所提及。
祖父那一辈?那岂不是已经到晚清了吗?虽然于裴知道自家人往上几辈子基本都是黄马甲,但是存于他祖父那段时间的历史,仿佛就是被什么人抹去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的信息,在整理家宅的书库时,他发现了一本封存已久的古书,本以为可以从中了解到一些什么东西,可是人们仿佛对于这些历史根本不敢记录,泛黄的书页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字。 于裴很失望,既然找不到,反正也是比较古老的而且不太重要的历史,本来可以就此翻篇,但他整夜辗转难眠,只好连夜赶往古玩贩子所说的那个地方。 这个地方叫做剑阁,地方上有着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至于于裴去到剑阁看到了什么,我不太知晓。但自他回到张掖后,家族人很快就分离了,彼此之间冷眼相对,勾心斗角。似乎是一只巨大的剪刀,短短几周,就将于家瓦解掉了,一定是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再后来,于裴动身去了西双版纳,举家上下虽然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行为,可也没有做过多的怀疑,只好做罢。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奇怪的是,就在于裴去到云南的两个月后,我的老爹在民勤又再次见到了他的身影,这一次又很不一样,似乎就像换了一个人。 作为世交的于、谢两家,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在两个家族之前结下了一个特别大的茧,一直以来没有被戳破,也没有显露在众人的视野里,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谢家多灾多难的历史上,并不止有谢氏在其中斡旋,这于家与谢家的关系实际上暗流涌动,而且,还有很多我觉得不知道的东西在其中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或许是人,也或许不是人,倒不如说一些跨越阴阳两界的东西,神人妖鬼,谁也说不清楚。后来我意识到,这些东西不但与整个谢家有着蛛丝般隐秘而繁琐的联系,而且更将我拽入一座深不可测的死城。人的贪欲,不过是冰山一角。 有些东西,果然人生来还是无法避免。 序章二:奇怪的坑 一九八六年。 这已经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了,除了我老爹外,我从来没有听其他人说过关于这个传说的任何信息,因为只要一提到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大家仿佛就会谈虎色变。 对于施工队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单子,工人们乐的合不拢嘴,虽然施工地点在人迹罕至的戈壁滩,但是他们可以拿到一笔不错的薪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对于于裴来说,这不代表是一件好事情。于家祖辈有个特别奇怪的规矩,每一辈直接继承家业的长子在接手家族时必须要进行一次长达七日的过阴仪式,所谓过阴,就是人的的肉体还在阳间,而魂下到阴间,具体为什么这么做,谁也不知道。家有家规,于裴不敢造次。 在古代,人快死的时候会将新絮放在临终之人的口鼻位置,为的是看人有没有断气,这种方法叫做属纩。于家人世代过阴除了必备的红烛,白布,黑衣以外,还有一个特别的规矩。过阴是一件特别折寿的事情,每一次过阴后人的阳气会虚弱无比,更不要说是长达七天的过阴仪式,但是就算如此危险,于家这个规矩还是从未改过,那就是要在过阴人手中插三条香。 这第一条是首天闭眼后就要插,为的是下到阴间不被百鬼取神偷魂,这第二条是第三天插,为的是让过阴人在阴界保全阳气,不被阳界外物所侵,这第三条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渡的一关,是要在第七天的刚过零点插,也叫断魂香。这柱香与其他不同,燃烧时间有整整一天,如果这柱香烧完,过阴人还没有醒,那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反之,如果醒的时间越早,则越说明过阴人安全。于裴听说过,祖上有过阴人死了的前车之鉴,但他别无选择,只好乖乖照做。于裴的大姐,二姐和弟弟在一旁守着,前六天都安然无事,没想到最后一天出事了。 断魂香刚插到手中,没过半个时辰,于裴突然鼻中黑血外趟,双臂青筋暴起,于家世代有驱鬼之术,大姐看后连忙把准备好的半盏锅底灰抹在于裴脸上,又在胸口处贴了一张黄色的纸人,但是于裴没有半点好转。正当一家子人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于裴却突然从床上坐起,双眼空洞无神,旁边人有心询问但奈何大姐看出于裴身上一团死气,不得靠近,于裴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阳光刚照到于裴身上时,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看来,于裴是过阴失败了,但是是谁帮他捡回了一条小命呢?于家大姐本事不小,但并不会将人从阴间拉回来,全家围着于裴一直到第七天晚上,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因为这种情况从未有人见过,所以人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裴醒来后,第一句话就说:“让他们别拆了,老宅子下面有东西。” 再后来,施工队果然在即将拆掉的于家祖宅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说来奇怪,如此巨大的一个坑,于家祖宅居然能数百年屹立不倒,没人解释的通。不久后,一整支施工队还没来得及停工,就全死于非命,惨不忍睹。 没人知道为什么于裴过阴失败又能活着回来,更没人知道为什么于裴断定祖宅下有如此大的坑,让人错愕的是,这件事就连于裴的大姐都毫不知情,父母从未说起过。于裴自从过阴回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给了施工队家属一笔不小的抚恤金后,他便要急着搬家,宅子不能拆但是也住不得了,就是这个时候他找到了宅子里的那本旧书,根据一些古玩贩子的小道消息,他去了剑阁寻找真相。 在他出发前,大姐拦住了于裴问道:“小裴,你怎么知道咱家老宅子地下有东西?谁告诉你的?你去剑阁干嘛?“于裴没有回答她,大姐叹了口气。于裴出发的第二天,大姐替他整理东西,发现在桌子上摆着一张白纸,纸上是于裴的字迹。 挫骨开筋逐长生,血肉难换黄粱梦 小鬼予得存亡道,莫问莫与他人争 埋下善恶恩怨果,自有仙家路相逢 十年结发百年憎,用我手足安苍生 第一章:新的生活 接到送货人的消息,已经是上午八九点钟了,比平常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和其他的店铺一样,每周一到周五,老爹的古玩店都会迎来异常繁忙的时段,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但周末可不一样,那是独属于我的一个人的快乐时光,这两天的时间,我都会坐在老藤椅上,拿起一把紫砂壶,静静地等待前来鉴定古董的客人。 因为是周末,来店里的客人很少,我很享受这种悠闲的时光,总能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着卧室里的小金鱼在青花水缸里自由自在地游动,那时候的想法与生活,就如同水缸里的水一样清澈见底。但最近好像家里接了一笔大买卖,不知道这些人从什么地方搞来一大批文物。 值钱的东西我见过,可像这样成批来的,八成是赝品,随便找个破瓷碗破瓶子拿酸这么一洗,就等开张。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我虽然不是我老爹那样的内行人,但是我也多少研究过一点。百无聊赖地收完货之后,回来我倒也不用费什么手脚,照常放在玻璃柜上,休憩时偶尔抓起几个瓶瓶罐罐翻看一下,和我猜的基本八九不离十。 要知道,本来就没几个人来,荒漠化也甚是严重,这个偏中更偏的小镇子上,古玩店显得十分突兀。这个铺子是老爹从我老叔手里接过来的,我老爹虽然对考古有一定研究,但本不想接手这个店,奈何实在推托不过老叔,就勉强干一干。 其实说白了,老叔干这个没有什么底子,有时候还经常赔本,一段时间后感觉实在不能凑乎了,正好专业对口给了我老爹。这下,他在城北开了个五金店,还帮人修东西什么的,彻底不用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倒是老爹实在腾不开手,看我老在家里闲着,就推给了我。 我大学毕业后倒是找了一份工作,后来觉得不合适便辞了,这下可算被逮到了机会,我其实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因为自己老爹是干考古的,自己有事没事也会看看类似的古玩,恐怕就是一窍不通了。与其说是看管,倒不如说是来帮闲,时间一长,我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至于算账交税,那些基本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由老爹全权负责。 本来今天来送货的人已经送晚了,我还想好好休息一下,电话居然响了起来,我皱了一下眉,今天是周末,老爹也没告诉我有打电话预定的人,我瞥了眼座机上的号码,叹了口气,没接起来。 不一会儿,电话又不耐烦地响了起来,我只好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今天休息,有什么事周一再说。”说完我正要挂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楞了一下,然后马上笑着说:“诶呦,观爷?你今天怎么在店里啊?“打电话的是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之所以我说关系一般,是因为这个人每次来打电话,准是找老爹求办事,而且极其抠门。 “我今天在店里休息一下,不想回家了,怎么,不成啊?你别烦我,有事等我爸回来再说。”我回道。 “别别别,别这么见外嘛......您大人有大量,嘿嘿,我这次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本来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不我有个特别重要的消息嘛。”他的普通话很晦涩难懂,而且还是个大舌头,所以我一般都叫他大舌头。 “你得了吧,不找我爸,倒是找我,你找我哪次是好事,不是借钱就是让我替你跑腿,我可没空,有事你找三子去,他晚上就回你那了。” “我今天放了三子一天假,这小伙子干的真不错,帮了我大忙呢。”大舌头说。 不是都帮了你忙了怎么还找我,肯定是三子处理不了的就想起我来了,好事怎么轮不到我我心想,这大舌头真会折磨人,专挑休息日来。 “这事我提前和政唐老哥商量过了,观爷你不给我面子,那也得给政唐老哥一个面子吧。”谢政唐是我的老爹,我最近经常看不见他,之前见的也不是特别多,老爹钻研考古,经常出差,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了三子来帮我一起管店。 “什么?你找过我爸了?”我叹了口气,我这个老爹从来都是说什么有什么,倒不管他儿子会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最多借你两千,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不是借钱,是别的事。”大舌头神神秘秘地说。 “那是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要休息。”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石英钟。 “诶呀,这个事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老地方见,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全明白了。” “你等会......”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一定来啊观爷。”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我放下电话,心头很是郁闷,不知如何是好。我把目光看向我以前上学时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是我老娘亲自写的一句话:观一生日照。我老娘是患胃癌走的,想想现在,我老爹一个人在外面忙来忙去的,也有些凄凉,怎么说大舌头扣是扣点,也帮过我们家不少忙。我从小不擅长和长辈相处,大舌头也算我一个死党了,这忙还是得帮。 我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块怀表,戴到手腕上,这是我当时过生日老娘给我买的。她希望我能做一个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人,有规有矩,但我比较任性,自己主动辞了单位的工作,非要在家里写小说,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叱咤小镇的作家。 想到这儿,我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去了以前和大舌头经常去的一家茶馆。那儿的老板和我关系很好,店里的紫砂壶就是他送给我的。正值八月份的天气,而且还在这么一个内陆地区,炎热加上干燥,很快就让我满头大汗,但即使这样,我也没好抱怨的。想起了三子,他总是在大太阳地下哼哧哼哧地搬货,帮大舌头开车,还有时过来帮我算账,我不禁有些眼红。 三子是我在外地上学时认识的好朋友,他家里人都去世了,跟着我回到小镇,不辞辛劳地帮我干活,还不肯要工钱,对我如同亲兄弟一样,我想着以后我出息了,也一定要给他找个体面的工作,坐大办公室,吹空调。如今因为工作繁忙,他请假的次数多了起来,但我一句话也没说,反而照常给他钱,趁他不注意还偷偷多往他包里塞了几百,做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把我当成家人了,我说什么也要通情达理一点。 终于是挨到了茶馆子楼下,按老规矩我和他喜欢坐在一层的东南角,可我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他人影,原以为我被涮了,结果上二楼一看,他居然在二楼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疑惑地看着他,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干什么你,换地方也不说一声,我都打算走了。” “嘿嘿,你终于来了,我等半天了。因为这个事比较重要,我不太希望有别人知道这个事情,所以还是清净点好。” “那,现在就说说你到底来找我干嘛。”我说道。 大舌头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从包里抽出一个饼状的深褐色的东西,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只木头做成的罗盘。 “观爷,你知道这玩意吗?”大舌头神秘地笑笑。 “这不就是个罗盘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再仔细看看。”他将那只罗盘递给我,我仔细地翻看了半天,这只罗盘的做工并不精致,但是在罗盘的几个方向上用刻刀画了好几个圈。罗盘应该是清代的产物,我在这方面比较敏感,其中罗盘破损的地方还不少,肯定是几经转手才到大舌头的手里。但是问题是,他给我看这个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是要告诉我,这个罗盘多么多么值钱?专门原来炫耀一下?我觉得他虽然扣,但是不二。 “这只罗盘原本是我一个要好的朋友给我的,起初我以为这上面画的圈可能指向某个大型地冢,但是后来我请了几个懂这东西的人看了看,那罗盘上指的方向正是你谢家的老宅子。” “我家的宅子不比他于家金碧辉煌,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而且,我谢家家规命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无故进入祖宅,但你要说清代......”我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老爷子去世后,没人再打听家里的事情,你这个朋友给你这个不会是以为我家宅子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被人记下来了,准备日后考察吧。“我顿了顿,又补充到:“清代的东西,于家祖上可也是那个时候有头有脸的人哪。”我敲着桌子,大舌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也看向他,刚准备把罗盘放下,却摸到罗盘背后有一行极其细微的凹陷,仔细一看,居然有人在这罗盘后面刻了一行字。 “天璇既失,须寻谢宅” 天璇星是北斗七星之一,这个刻字的人想用它来代指什么呢?就算是这个东西丢了,为什么要到我家来找,我抬起头看着大舌头,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 “其实除了这个罗盘,我还要给你看一个更重要的东西。”说完,大舌头脸色沉了下来,从兜子里掏出来一串檀木做的数珠,我看向大舌头手中的这串佛珠,差点激动地站起来,我很清楚这串佛珠的主人——我的大哥,他已经死了十年了。 “或许,当年谢守的死,并不只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二章:老宅子 从我记事起,大哥谢守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无论家里发生多大的事情,老爹决定不了的,大哥总能决定。但他从小身体孱弱,而且经常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久而久之,分身乏术,憔悴不堪。 老爹从寺庙请来一个道行高深的僧人为他调节体内邪气,但那僧人说,此子天生煞气极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他身上一样,一时的法事没办法帮他净除祸根。他给了大哥一只紫檀数珠,让大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带着它,等到若干年后,数珠转为通体黑色,才可以摘下来。那串数珠,正是大舌头给我看过的这一只,它还没有变成黑色,可能大哥体内的邪气还没有被数珠净化掉,大哥就已经不在人世。 想到这儿,我低头沉默了很久,大舌头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故作高深的说道:“我说观爷,你们谢家世代以丧葬著名,很多人中了邪门的蛊术怪病当然不足为奇,但是谢守在家族的名望很高,就算九零年你们老宅子那场大火是谁为了报复他,他也绝不可能在大火中无故失踪,他的名声一直不错,而且本事也高,就算他真烧坏了身子,以你们谢家的祖传功夫,这做一个等身的纸偶续上阳寿,还不是动动小指头的事。“ 大舌头的眼睛不停地眨着,好像在等我做出什么回应一样。我看着他说道:“你是说,我大哥没有死,只是避风头去了?”我这话有些带刺,大舌头愣了一下,又说道:“这不好说,当年那个事闹得那么大,谢守如果还活着,没道理不回来呀。而且,烧死得有灰,横死得见尸,这事啊,谁也说不好。” 我叹了口气,说:“当年,我们也不是没有抱有幻想,想着也可能他只是因为谢家有什么人记恨他,他想出去避一避,但是我老爹说,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外人不知道,我们谢家祖辈有人去世,老宅子那背后有一片乱葬岗,乱葬岗子上有一棵上了年头的大青柳,这棵大青柳可不一般,别的树在这种地方早就枯了,但那棵树据说是我家很早以前就种下了,到今年,少说也有三百年了。” “三百年?成精了?” “那不是一般的柳树,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是那棵树是经过很多东西滋养的,有了灵性。大青柳的周围,竖着大大小小的刻名字的铜钟,每个谢家人出生,就会往那树前再竖一口。人死,钟碎,声绝。这铜钟一旦在柳树旁碎了,碎前响一声,那这个人就是真的死了。”我说到这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道:“那年的事,是我老爹亲自去的大树旁,铜钟碎片落了一地,谢守的,也没有例外。而且自那之后,大柳树好像失了很多灵气,好几年枝干低垂,叶子枯黄。“ “这是一方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啥当年你家会起一场那么大的火?” 大舌头这句话把我问的神经一绷,我家的老宅子是在戈壁滩外,临近石羊河,在宅子外有一口很大的水井,是用来汲水用的。当年失火,听老爹说,那火无论用水怎么扑也扑不灭,反而越来越旺,都说着的是邪火。老宅子特别大,整个宅子着火当时仅靠一口井肯定是灭不了的,一定还叫了帮手一起过来,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九零年,当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着起一场熊熊大火呢?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着火那天好像正好是老爷子去世的忌日。很多人都在宅子里给老子上香磕头,人多就很热闹,可是火并不是在宅子的一楼起的,虽然老爷子的遗像在一楼,但当时好像是一个特别小的小孩儿淘气从地下室跑上来,说地下室着火了。 那天的氛围其实并不和谐,有好几个人因为老爷子的丧事吵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我爷爷走的体面不体面,而且遗产分的合理不合理。当时很多人都喝了酒,酒劲一上来,吵得就更凶了,有人甚至还动起了手,场面乱成一锅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谢家人窝里斗了,但这是最凶的一次。知道着火了,人们酒醒了一半,这才慌忙停手。 地下室是谢家老宅子最忌讳的地方,不仅没有光亮,而且那里到处都是为了避免人随便进出设置的机栝,据说地下室藏着谢家不为人知的秘密,但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儿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这火又是谁放的。我突然想起,事发后我和我老爹给大哥埋了衣冠冢,上坟的时候问过他一嘴,老爹说,他当时在场,可是从来没见过那个小孩,也没听说谢家什么亲戚又生了娃,这小孩是从哪来的。 “我说,你想什么呢?”我被大舌头一句话喊的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宅子,咱得进去一趟。” “什么?进老宅子?干什么?”我几乎要站起来,大舌头喝了口茶说:“你先别急,我手上这两样东西都是一个人给我的,这个人现在不在甘肃,但是他说,老宅子的地下室里,肯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啥?那人是谁,他怎么......”我话还没说完,大舌头就把我打断了,补充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宅子自己看一下到底是为什么,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的大火可没有烧死人,除了一个失踪的谢守。他们都是大火消退后,横死在宅子里的。” 这句话我倒是赞同,当年大火虽然火势很凶,但是并没有烧死人,最后有人进宅子发现地上都是尸体,尸体上一点烧伤的痕迹也没有,更别说这么大的火,真要是烧死了不少人,应该尸骨无存了。有人猜是大火起了后,他们发现火灭不了没来得及出去,门楼子就被烧塌,他们躲在一个火势波及不到的地方,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之后为什么会死,可能是斗殴导致。这个推断我觉得太扯淡了,当时发现尸体后我也赶到了宅子,尸体身上既没有伤痕也没有淤青。 “但是,老宅子现在可是我们家严令禁止靠近的了,而且就算进去,地下室当年的入口也早被烧毁堵死,进去能干啥。” “这个你放心,有它呢。”说着,大舌头指了指我手里面的罗盘。 我思忖片刻,觉得大舌头说的有道理,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大哥到底怎么死的,到底死没死,我都不敢确定。小时候,老爹家教很严,我们两个经常喜欢偷着跑出去玩,大哥对我十分照顾,有什么事情都是大哥一个人担责任,他为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操了不少心。如今这个局面,我不能就这样把事情了结,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想到这儿,我同意了大舌头的请求。
老宅子离小镇还算近,但车是开不过去的,因为九零年出事后,老爹托人在老宅子四周盖了一圈很高的石墙,还新安了一个大铁门,钥匙在老爹身上保管着。如今他在外地出差,想要进老宅子里面就必须从那口取水用的水井处做文章。我们在傍晚的时候从小镇出发,徒步走到老宅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黑了下来。我好久没有来这附近走动,之所以选择晚上来,就是怕有人看到不好解释,我凭着记忆找到当年那口水井,但井口已经被封住了。井口被封,井绳和桶肯定还在井底下,我想了半天,只好对大舌头说:“原来想用井绳拴住铁门爬进去,但现在没办法,这围墙太高,只能硬闯,你让开点。” 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这铁门的锁已经好久没有换过,早就锈的不成样子,我三下五除二把锁头撬开,和大舌头一起拉开铁门,吱嘎一声,吓了我一大跳。我尴尬地看了看大舌头,快步和他走到老宅子的木门前,说来老爹也真够奇怪,这铁门围墙都盖了,偏偏木门不修缮,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我正准备用老办法把这把锁头也撬开,却发现这锁头根本就没上锁,门居然是掩着的。 我有点疑惑,但还是和大舌头推门进去,刚进老宅子,一股扑面而来的尘土味道呛的我俩直咳嗽,不过这也难怪,都过去十年了,这土肯定少不了。宅子一层进来是很大的客厅,抬头就能看到二楼的房间,楼梯就在大厅的右手旁。因为是自己盖的房子,好多地方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装修,我正打算要再往里走,大舌头说:“咱们别耽误时间,直接去地下室,如果有人发现就麻烦了。” “这本来就是我家的房子,再说这么晚了能有谁来,放心好了。”我朝着客厅中间的门直接走过去,里面是一段小走廊,穿过走廊就是另一个大厅,也是我们谢家以前招待客人的宴会厅。而地下室的位置就在宴会厅右手边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以前是给老爷子上香的地方,起了火后,香炉和遗像就都被老爹收走了。我看了看房间角落的位置,说:“就是这儿,这以前挂着一个壁画,壁画后是一个小门,穿过小门后的楼梯就到了。” 现在小门直接就摆着我俩的眼前,不知为何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和大舌头对视一眼,推开小门,一步步沿着楼梯往下走,面前又出现了一扇木门。我挠了挠脑袋,把木门推开,接着手电筒的光亮,地下室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尘土和废料。 “怪事。”我自言自语道,大舌头可能看我在原地不动,疑惑地说:“怎么了?” “我记得老宅子失火后,这扇木门就已经被烧的只剩灰了,怎么会完好无损呢?“ “大概是你记错了吧。”我耸了耸肩,和大舌头进到地下室里面,地下室特别空旷,在房梁上悬挂着一些碎布条,周围的墙上都是烧黑的痕迹。“这些碎布条是干嘛的,居然还有一部分没被烧掉。”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地下室,之前我都不能进这个房间,只有老爷子忌日可以进来烧香,烧完就得赶紧出去,别说这里面了。” 我和大舌头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突然我听到前方有很轻的脚步声,马上拉着大舌头躲在一根柱子旁边,大舌头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说,老宅子已经没人了吗?” “确实没人,但这脚步声我也说不清楚,万一不是人呢?” “得了吧,如果是人,咱们刚刚那阵动静他早听见了,肯定是你听岔了。”我还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总觉得这里藏着一些我们看不到东西,大舌头又和我走了一阵,他毫无征兆地拍了我一下,我被他这么一拍紧张起来,小声问道:“你干啥呀,吓死人不偿命,说话不就行了。“ 大舌头没理我,而是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片白色的东西递给我,说:“这是什么?”我接过那个东西,发现这居然是一张纸,准确来说是纸的碎片,周围有被烧焦的痕迹。“这么大的火,为什么会留下碎纸。”我问道。 观爷,你的关注点一向和我不同,难道你不应该好奇,为什么这地方会有一张碎纸吗?” 我被他冷不丁地一问,也有点摸不着北,大舌头指了指远处墙边的地方,说:“你看那。”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墙边居然坐着一个人。 我咽了口唾沫,和大舌头压低脚步挪过去,走进了才发现,这不是一个真人,是一具按照人的五官长相体格身材做成的纸偶,更让我感到惊恐的是,这纸偶的五官看上去,分明就是我老爹谢政唐。 十年前的家族内乱,由老爷子的遗产勾起纠纷,转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把很多东西都付之一炬。地下室,早就应该被烧的面目全非,但悬挂在头顶的布条,还有这具摆在墙边的纸偶,让我意识到,真相或许并不是人们说的那么简单。 “那还有东西。”大舌头看我呆滞,指着前面漆黑的地方。 我此时的手有些疲软,将手电筒抬起,大舌头指的地方,赫然立着一排书架,书架两边,摆着两只垂着头的纸糊的狮子。我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瞬间冷汗直流,这哪是地下室,看这摆设,这架势,这他妈分明就是个鬼洞子。我看着大舌头,他也有些害怕,我祖上世代研究纸偶方术,有些东西我司空见惯,但像地下室这么冷清的地方,出现这种玩意儿,肯定不是好兆头。外面是炎热的夏夜,而此时老宅子里的地下室却让我感到冰冷刺骨,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有意要出去,这鬼地方说什么不好再待下去了,当年那个小屁孩就是从这地方上来的,当年那些机关都还完好无损,现在虽然被烧毁,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散落在角落里的小钢珠,这些小钢珠牵动着整个地下室的机关,当年那个孩子,保不齐是鬼孩子呢。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衣服内揣一股强烈的热流。我突然想起,这应该是大舌头给我的那个罗盘,我将罗盘拿出来,大舌头也凑了过来,我俩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惊奇地发现,这两排书架的中间,居然有一个和罗盘一样大小的凹槽,我手里的罗盘已经炽热无比,后面那行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文字竟诡异地消失不见。 第三章:血池 “观爷,我和你们谢家打交道的时间比较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大舌头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他对眼前这一幕也感到莫名的恐惧。 “什么?”我看着他问道。“我很久之前听说过一个关于你们谢家老宅子的故事,你们谢家内部其实流传着一种关于纸偶的邪术。用三根银针插在人的心脏与两足处,再拿三根银针插在一具纸偶同样的位置,栓一根红线,就可以把人的魂魄勾走,附到这具死气沉沉的纸偶身上。用火烧掉纸偶,这人的魂魄就会被吞掉,即使到了阴间,也再不能超生。“我听完这一番话,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十年前那场大火,虽然没有烧死人,但是地下室当时已经堆满了和谢家人一模一样的纸偶,大火烧了个精光,纸偶全被烧毁了,人自然也活不成了。” 大舌头听后叹口气,说:“我之前爱钻研一些邪门偏方,为的是多赚点钱,差点着了道,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就是这样。”我突然想起了那具像我老爹一样的纸偶,突然感到背后发冷,对大舌头说:“走,咱们得进去。” “什......什么?进去?观爷,这话当真?” “当真。”我拉着大舌头走向那排书架,近距离一看,更渗人了。这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描述一些阴阳风水,丧葬礼仪,这种地方,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倒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祖上要学这些东西,难不成是积点阴德。我正要把罗盘放到那个凹槽中去,突然发现,在这凹槽的下面,有一个位置是空的,整个偌大的书架,就这么一个地方空着,好像是被人取走了一本。 但是现在我顾不上那么多,将罗盘放进去后,我感觉书架好像震动了一下,然后我和大舌头齐力把两个书架从中间拉开,又是一扇门。 这扇门和之前的都不一样,门并没有上锁,而且,这门上的图案看得我浑身不舒服。这木门上的图案好像是一副刻上去的画,一个人在山里独自走着,从画上看不出这是什么山,但他的神情好像特别的悲伤。看不到这个人要走去什么地方,但我注意到,他的腰间好像别着一串铃铛。 “观爷,你看,这人怀里怎么有个小孩?”我被大舌头说的感到奇怪,仔细一看,这人怀里确实有个小孩,这么说,他不是一个人在这大山里,他抱着个孩子干什么?待我看清楚后,我觉得更加诡异了,这个怀里的娃娃,居然没有眼睛,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只拨浪鼓,嘴角的弧度上扬,应该是在笑。 我的脑袋此时一团乱麻,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推开了这扇奇怪的木门。木门背后的景象,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这门后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房间周围摆着许多的石头做的棺材,而在这些棺材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池子,这池子里面殷红一片,借着光亮看去,这一片红色的上面还飘着一层油汪汪的东西。池子中间有一块石板,石板可以通过池子中修的石路走过去,石板上也有一口棺材,但这口棺材好像要比周围的都要大,而且是木头做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都捂住了口鼻,我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是很浓重的血腥味,从池子中传出来的,这一池子都是血,至于是什么东西的血,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的脚有些麻木,和大舌头强忍着恶心走上前,这么一看,我俩都差点吐了出来。没错,之前我们用手电筒照到的上面飘着的东西,确实是一层油脂,但更让我们觉得无法忍受的,是这上面的油脂居然有白有黄,有的还是米色,看得我俩胃里翻江倒海。我看着这一池子的血和脂肪,脑子里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但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跟着大舌头围着血池转了一圈之后便打算到中间那口木棺那里看看。 远处看着其实没什么,只是在手电筒的光亮下,血池中的油脂显得格外地清楚,仿佛一条条浮在水面上的蛆虫,这些蛆虫不断在血池中飘着,蜿蜒着,扭曲成一阵绝望的哀嚎,实在是不忍多看一眼。我和大舌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木棺前面,发现这口木棺并不是严丝合缝的,而是好像被人打开过,这棺材盖子和棺材居然错开一个小口子,可以看到一些里面的情况。大舌头凑到那个小口子前面,看了半天,对我说:“什么也看不清,里面太黑了,要不,咱们把棺材盖子给挪开?” “这里面不知道装的是我家那位先人,就这么打开恐怕不太妥当。“我想了一会,又看看这个木棺材,突然一拍脑袋说:“不对啊,我就说这口棺材这么眼熟,这,这不是老爷子的棺材吗?他不是埋到大青柳下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大舌头看着我,也颇感惊讶地说:“你爷爷?谢震保?” “对啊,这口棺材我再熟悉不过,是当时我爷爷临近大限,我老爹带着他亲自去城里托一个木匠打的,花了不少钱。虽然当时我还不大,但是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记错。”我又看了看周围让人作呕的血池子,心里顿感不妙。“自从我们家从老宅子搬到镇上以后,这地方再也没人来过,都觉得败阳气,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只能说明,十年间,有人进来过我们的老宅子,或者说,十年前,这地方就已经存在了。但为什么要在我家地下室建一个血池,现在我是真的好奇。 “如果是十年前的池子,那这些血......”我知道大舌头想说什么,拍了拍他说:“江湖邪术,咱们不知道的多着呢。”我再次看向眼前的木棺材,如果是我爷爷的,那我打开它,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在阴间和我置气吧。想到这儿,我和大舌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棺材盖子挪开了。说来这棺材是真的沉,光盖子我们两个都废了好大的力气,这掀开口子的人力气得有多大,要么就是团伙作案。 “观......观爷......你看。”大舌头结巴地说道。我看向棺材里面,吓得差点掉进这深不见底的血池子里。这木棺材里,根本没有老爷子的尸体,就连骸骨也没有,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纸偶,纸偶身上还盖着一张缺了一个角的纸。我深呼吸,用手把那张缺了一角的纸拿了起来,发现这应该是某本书中的一页,书页已经泛黄,看样子有了年头,上面的字还勉强能看得清。 三尺竿,七步火,封泥窍,藏天璇 九里坟,一丈烟,免得啖骨食肉抽肠苦,胜过阳间多延年 “右下角写了什么树什么的,看不清啊。”我指给大舌头看。“天璇?我记得那个罗盘上说什么天璇什么,寻谢宅,但是看这本书的意思是这个叫天璇的东西,好像被藏到什么地方了。”大舌头说道。 “现在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了,我觉得这个东西我们得带回去。”我对他说。“不过,这张纸提醒了我,当年那场大火,除了我大哥以外,还有一个东西也失踪了。”
“还有东西?什么?” “我也不太敢确定,是一枚通体黑色的珠子,具体什么材质,我也不知道。那枚珠子,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只知道有好长时间了,但是是谁留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大舌头听到有宝贝失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说:“那珠子是不是很值钱啊,所以被人偷了。” 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死性不改,说:“不值钱,而且是个邪物,那东西可不见得是什么好物件。” “邪物就更值钱了。”大舌头狡黠一笑,看到我脸色沉下来,说:“逗你玩的,你们谢家的东西,我不碰。” 正说着,我突然感觉我们周围的血池好像躁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大舌头见了马上闭嘴,笑容也消失不见。“不会是触发机关了吧?”他问道。 我现在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拉着他赶紧从血池中间的石板走到外面,可当我马上要出去的时候,突然脚下的石路咔嚓一声崩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难闻的血混着脂肪的味道冲进我的五脏六腑,我在血池子里面挣扎着,不断尝试抓住还浮在上面的石头碎块,但是根本无济于事,抓一块就沉一块,我也渐渐地要陷了下去。 我看到大舌头趴在石板中间的棺材上,对我大声地吼道:“观爷,拉住我的手!”我在这血池里根本用不上半点力气,在我即将碰到大舌头手的时候,突然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了一下。大舌头见状,赶忙一把把我的手抢过来,用尽浑身解数将我拉到了石板旁边。 借着大舌头的力气,我扒着那块石板终于从血池子里游了上来,趴到石板上,我已经是精疲力尽,浑身使不上劲。被血水打湿不说,而且刚刚在池子里被那个东西往下拉了一下,脚踝处居然被抓处了五条血淋淋的血沟,我疼的几乎要喊出来。大舌头见状对我说:“这血不干净,你被底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抓伤,如果感染就彻底完犊子了。” “那他妈怎么办,我现在还不想死,你想想办法呀。”我摸了摸衣兜里的手电筒,它已经完全被血浸透,用不了了。 “这石板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只能赶紧先到对面的出口,可是你现在这个状态......” “先出去再说,其他的后面再想办法。”大舌头点了点头,他将皮带解下来栓到手上,对我说:“我水性还不错,你抓着死也不能撒手,我带你游过去。” “你等等。”我拦住了他。“这血池子和水可不同,下面不知道是啥,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现在和之前不同,我们完全是摸着黑寻找方向,虽然门口有一点点的光亮,但也难以分辨。大舌头还是个近视眼,他能行吗。 “你还不相信我吗?”大舌头说着就跳了下去,为了避免中途再被那个东西抓到,他游得很用力,硬生生把我拽到了对面。终于从血池子里逃了出来,我现在还心有余悸,我家老宅子分明没人住,这血池子底下除了鬼还能有什么,我不敢再多想,连忙和大舌头站起来。 “这趟真是辛苦你了,咱们先出去吧,等之后我好好......”话还没说完,大舌头突然弯下腰,不停地呕吐起来。我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把他扶到墙边,对他说:“怎么了?血池子里恶心着了?” “不......不是。“他的脸色很差,说话也磕巴起来。”喉咙,喉咙有东西。“大舌头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手还往喉咙里伸想把里面的东西吐出来。我看到这一幕疑惑起来,我虽然刚刚并没有看到大舌头正脸,但他游得很快,也没见他潜到里面,怎么会这样。反倒是我被呛了好几回,我怎么没事。 我也顾不上疼痛,连忙帮他一起催吐,费九牛二虎之力还是不见有效果,我虽然知道一些土办法,但现在既没有石灰,也没有蛋清,我也没辙。情急之下我只好对他说忍着点,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我并没有打的太重,只见大舌头又一阵恶心,猛地一吐,一条深黑色的虫子被他吐了出来。我之前从没有见过这种虫子,我本欲踩死它,但它爬的速度极快,不一会便跳进了血池子里。 大舌头被这一阵折腾,身体虚的够呛,我也甚是疲惫,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舌头还没有缓过来,我只好把他背起来,打算先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 但是就在我刚从木门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似曾相识,与我刚到地下室时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声音很轻,若隐若现。这房间通往外面的就只有书架外一条路,外面有人我们铁定是出不去了,只好把他拽到一口石头棺材旁边,我爬在他身边,死死地盯着那扇木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能开手电筒,漆黑的房间里,我的呼吸越发急促,心也跳的越来越快。我强压紧张感,屏住呼吸,那个脚步在木门前停住了。停了?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这个门外的人到底是谁,但是直觉告诉我,一定来者不善。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书架和木门,而且现在房间里血池子里面都是碎石块,一片狼藉,他一定是知道有人来了才没轻易进来。 正当我想着,那个人又迈开脚步,他要进来了。房间里,我躲在石头棺材旁边,睁大了眼睛想看清这个人是谁,但是我只能看清他是个男的,好像带着一顶鸭舌帽,加上里面没有光亮,其他的实在看不出来。但是这个体型和身高,总让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那人进来之后,走到血池旁边四处望了望,并没有走到棺材旁边。 看到他没有要找到我们这里的意思,我长舒一口气,这个男人走了出去,随手还关上了木门。我赶忙起来,四处寻找有没有其他的出口,但是让我绝望的是,这个房间除了木门,根本没有其他的暗道可以走,如果出去,就一定会被人发现。我叹了口气,回头看去,大舌头不见了。 他刚刚明明就在石棺旁,怎么会不见呢?我正焦急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年前,于裴找到我,给了我一只油螵蛸,让我拿着它去四川,找老豹子换天璇珠的下落,没想到他别有用心。至于你,谢观一,你不应该淌这趟浑水。”那人背对着我,看着木门旁还在昏迷的大舌头,转过身来。他把鸭舌帽摘了下来,掏出火机点了一根烟,借着打火机的火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我们都是观众而已,观一,这场舞台剧已经筹备好了,你不可能阻止它。” 老爹? 第四章:梦虫的契机 我此时心乱如麻,站在我眼前这个人正是不久前告诉我已经去往外地出差的老爹,这怎么可能?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一个生生的大活人就摆在我面前,这还能假的不成。老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身后的木棺,默默地抽烟。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寂静,于是开口道:“老爹,你不是去出差了吗?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不是说老宅子十年前就被你封死了,没人再进来过?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有,你和于裴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刚出口,老爹的烟也捻灭了,他好像并不意外我会问出这些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应该是面无表情,虽然周围无光,但我能从他刚刚冰冷的语气看出,他和平常那个喜欢钻研古董的老爹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不用怀疑我,我谁也不是,我就是谢政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生硬,可以听出他似乎生气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谢守已经死了,你非要追究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十年前那场大火有人故意放的?” “谢守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老爹?你为什么能对他的死如此之淡然?”我也提高了音量,这四周封闭无窗,我俩的声音回荡在这房间和幽暗的长廊里,回应我的只有不出意料的沉默。 “你不应该在这里,那个孩子,那幅门上的画,那只罗盘,还有,那个孙伟,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一切的故事,等我处理完后会和你解释,但如果你非要插手其中的话......”老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后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我们都活不了。”说完,他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孙伟?大舌头,他不是提前和你......”我话还未说完,老爹便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就在他的肩膀与我相交错的那一刹那,我似乎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可怕的气息,那种气息直逼我的神经,似乎随时提醒着我下一秒,这个人就会割开我的喉咙。我一阵头晕目眩,加上脚踝严重的疼痛,我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就在我闭眼前的一瞬间,我看到,老爹朝着中间那口木棺材走了过去,嘴里还嘟哝着什么。不对啊,这通往棺材的路已经全部被血池淹没了,他怎么过去呢?可我再也没力气去想这些,终于昏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正躺在古玩店内厅的小房间里,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热水,我强支着身子坐起来,头就像马上要爆开一样,除了大量的信息疯一样地不停地窜进来,在老宅子里磕在地上那一下,可能也不轻。我摸了一下头,哎呦一声,头上居然缠上了绷带,看来是见红了。不过好消息是,脚踝上的伤好像有人给我消过毒,也用绷带缠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我正疑惑间,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是三子,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挂面。 三子见到我醒了,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把挂面端到旁边的木桌子上,对我说:“谢哥,你可算醒了,这回可多亏了孙哥把你背回来,要不你这会估计就危险了。“ “大舌头救了我?不对啊,我记得他比我晕的还早,而且他身体也......”我话还没说完,大舌头就笑盈盈地进了房间,对我说:“观爷,你可算醒了,这一路把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说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就搬个棺材盖子,怎么还能累晕了呢。”我听完这一番话,觉得不太对劲,给三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出去,三子领会了我的意思,便去前台招呼客人,顺手带上了门。 “你过来。”大舌头见我一脸严肃,一脸无辜地坐到我身边,我喝了口水对他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搬个盖子就累倒了?”大舌头被我问的一头雾水,说:“对啊,你忘啦?咱们不是到那个刻着画的门里面去了吗,里面有好大一口木棺材,木棺材周围有一个大的血池子,可把我恶心坏了。你说你们老谢家也真是,我......” “我连忙打断了他,那咱们打开盖子之后呢?”之后?之后你就晕了,我怎么叫你都醒不来,我以为你是累的,所以把你背到门口歇了一会,看你还没醒,就只好把你背回来了。” “什么?”我一脸吃惊,这不可能啊。“那棺材里有什么?” “有一个纸偶,然后纸偶身上还爬了一堆黑色的虫子,和小时候玩的独角仙有点像。”大舌头见我不解,又说道:“我以为呀,那些虫子真的是独角仙,但是没想到,有一只居然爬到你身上去了,我都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上去的,我回来给你整理衣服,从衣服里面把它抖出来了,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值俩钱,就把它放在一个透风的塑料盒子里。”提到了钱,没毛病,这人是大舌头,但是为什么大舌头说的和我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打开盖子之后,血池子突然像火山一样把那些路都冲垮了,然后我掉了进去,你为了救我把皮带栓手上带我游了过去,但也有一个黑色的虫子钻你嘴里了,你还吐了半天,之后你就晕了。”我考虑到老爹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大舌头,所以没和他说老爹进来的事情。 “观爷,你这是做梦了吧,我怎么听着这么迷糊呢,不过我在你的梦里居然那么英勇,这倒挺不错的。”大舌头笑了起来,我严肃地说:“我没说谎,这些都是我看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看到的事不一样。” “你绝对是晕过去做梦了观爷,我敢保证,我全程好好的,回来精神也很正常,三子可以证明。”我见他不信,于是从衣兜里想把那张缺了一角的书页拿出来给他看,但意识到我当时的衣服被大舌头洗了,急忙对他说:“大舌头,你整理我衣服时,看我上衣兜里有什么东西没有?” “有啊,但我不知道那是谁给你的,是一张纸,上面还写着几句话呢,不过那张纸缺了一个角。” “那就对了,那张纸是我从棺材里发现的,我没有撒谎。”大舌头听后,表情突然凝重下来,连忙从外面把那张纸拿了过来,对我说:“你是说,你是从棺材里拿的?你可记清楚了观爷,那棺材里我看见除了纸偶和虫子什么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如果大舌头所言属实,为什么我在梦里经历的事情如此清晰,而且,头上和脚踝上的伤居然也如此......对啊,我的伤是在血池里被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挠的,头上的伤也是后来见到老爹后晕过去摔的,我连忙问大舌头:“我这两处伤,都是我在梦里经历的。”大舌头听完我这话,说:“你要这么说,我确实不知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我当时把你背出老宅子,刚准备放你下来休息一会,就发现你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了很严重的伤口,而且额头也受了伤,所以我赶忙给三子打了电话,让他来这接我一趟,好在去了咱镇上的诊所没有大碍,不然再晚一点,可能就得去医院做手术了。“ “难道说,有什么东西把我催眠了?”我疑惑地说。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没错,那些虫子,就是导致你晕过去的罪魁祸首。”一个抽着烟的人走进了我的房间,这人穿着一件衬衫,一条有些脏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靴子。”你是?“ 他缓缓转过身来,这人的头发已经盖住了眼睛,好长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也有些脏兮兮的,待他完全抬起头,我注意到,他的右脸上有一条很深的疤。
“阿尘?”我喜出望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大舌头看我惊讶,对我说:“其实我把你背回来那天晚上,秦爷就到民勤了,只是没有告诉你。” 秦离尘,我的表哥,是我老叔领养的一个孤儿,说来奇怪,这孤儿被领养的是时候,脖子上就已经挂着一个小木牌子,上面刻着这三个字,为了尊重他亲生父母的意愿,老叔也没给改名字,就这么一直用到了今天,不过虽说姓秦,可是多少年来,老叔还有其他的亲戚都把他当成谢家人来看待,所以他对老叔很是感激。但是,阿尘性格放荡不羁,比我还喜欢自由洒脱的生活,所以让老叔操了不少心,因为他去国外的事情,老叔没少和他生气。 阿尘笑了笑,把烟放进烟灰缸里,略显尴尬地说:“我爸他还好吧。” “放心吧阿尘哥,老叔就是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挺担心你的。不过你这次突然从英国回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着急说这些,你最近怎么样?”阿尘透过发丝看着我说,他好像很担心我的伤势。“没事,好多了。说来也怪我,如果我不去老宅子的话......” “就算现在不去,以后也会去的。”阿尘咳嗽了两声,在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伯父最近还是很忙吗?”看来,阿尘不知道我碰到老爹的事情,或许那是一场梦,或许那是现实,但是这些不重要,老爹一定瞒着我什么事情,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还是老样子,在外面出差。”阿尘听到后又笑了起来,经过岁月的冲刷,他好像把辛酸都写在了脸上,大哥的死对他来说打击也很大,在外面一个人漂泊了许久,回到故土难免会感慨万千吧。 “你不是刚刚见过他了吗?”阿尘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吓了我一跳,我意识到他好像知道什么事情,于是问道:“阿尘,你怎么知道老爹和我见过。” “其实说见过也不准确吧,因为我也不确定那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伯父和你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在英国的这些日子,我了解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或许和谢家有关。” 没想到谢家的事已经不仅限于甘肃和于家之间了,还延展到了国外,这是怎么回事。“我见到于琛了,说实话,这次回来我本想先回家看看,但是碰到了他,我多少有些顾虑。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自从于裴在云南定居之后,甘肃一带和四川一带已经没有于家的残党了,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会回民勤。” 于琛是于裴的儿子,现在于家的家族事宜,于裴已经无力再多心管辖,全部交付于儿子来管理。“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并没有,我是无意间看到他的,我们并没有过多交谈,不过我能猜出来他来民勤的目的。” “什么目的?不会也是来找老宅子的吧?” “他们在监视你。”阿尘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进老宅子这件事情他们其实管不着,但是,他们对于你手里的那两个东西很有兴趣,就是孙伟给你的那个罗盘还有那串佛珠。” “那佛珠本就是大哥的,罗盘如今也在老宅子地下室里,还不知怎样,他们监视我做什么?” “你应该好好想想观一,你为什么会拿到这个罗盘,江湖上能处理邪门异事的人那么多,偏偏找你,只是因为你是谢家人吗?”我皱了皱眉,说:“你的意思是?” “有些人,想让你知道某些东西,他们想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你也猜不出来。”阿尘看了看窗外,又对我说道:“你去过老宅子,应该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而给你罗盘的这个人,恰巧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让我知道?” “对,因为只有你才能改变这一切,不然,于家,谢家还有......”阿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说:“都会遭殃。” 老爹的意思是我如果管这些事情,反而会不安生,但是如果我能老老实实的,就可以一切照旧,这好像与阿尘说的恰恰相反。 “孙伟在棺材里看到的那些虫子,叫做梦虫,是一种很古老的蛊术,一旦附着在人身上,这个人就会出现很严重的幻觉,幻觉越强,这个人昏迷的时间也就越长,而且在幻觉里发生的事,可以被控制梦虫的人操纵,修改,甚至决定你的生死。也就是说,你在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一切都是可信的,只不过,你不能分辨那些人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只能相信他们所言,而不能相信你所见,但是这种幻觉,没有被梦虫附身的人却看不到,所以,在你的脑子里,这些画面就像做梦一样让你怀疑是真还是假。” 听阿尘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张存在于我梦中的书页会被我代入现实,居然有如此邪门的东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要让我经历这些,还有你说给我罗盘的人,那个罗盘是孙伟给我的,他又说是别人给他的,这个人是谁?”我看向大舌头 大舌头对我说道:“一个老朋友,很久之前,我去市里参加一个古玩拍卖会,想出手一件青花瓷,正好见到了他,他说,这个罗盘务必让我交给你,但我问他缘由,他却不肯说。他如果你将来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就亲自去找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你的,不过你如果想要找他,我可以为你指条路。“ 于家人居然开始监视,这就说明那个人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已经触及他们的底线了,一旦我知道,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如果要弄清大哥究竟为什么失踪,或者真像老爹说的那样,为什么大哥会死,遇害还是意外,我就必须得去找这个人,问个清楚。 “我在哪里能见到他?”我问道。 “去XJ若羌。他姓申,叫申景竺。” “如果你的伤没什么大碍的话,想要出发,我们得抓紧了。因为,我猜于琛是刚从若羌回到民勤,他从西双版纳离开后,并没有立刻来这里,八成是猜到你会去,所以估计早就做好了部署,这一趟,很不好说。”阿尘说道。 “等等阿尘哥,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问一个问题。”我说道。 阿尘见我这么问来了兴趣,笑着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并不知道阿尘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他常年在国外,难不成在于家内部有线人?我问道:“于裴去剑阁后,回到家族,于家人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他去剑阁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又搬到了西双版纳?” “其实,于家老宅子并不是他们最开始的房子,早在清朝,他们就在剑阁有一座非常大的官邸,就是于府,老爷子还是那的贵客呢,只不过很久之前莫名地消失了。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去西双版纳,这个你应该知道。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家丢了一个传家的黑珠子,那枚珠子的位置,就在你带出来的那张纸上有记录。但是很可惜,于家比咱们早知道这个消息,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才听说,珠子已经被转移到云南了。于家老宅子下面大坑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老宅子不能住人,剑阁的于府消失,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自然要到那里去。” 第五章:恸哭 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个申景竺是我得到当年真相的唯一办法,这一趟我必须得见到他。但是,我却有一点还是不太明白,本想问问阿尘,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老爹在梦里和我说过的那句话,十年前,于裴让他去找天璇珠,原来我家祖传的那个黑珠子就是什么天璇珠。可笑的是,我甚至还不知道那玩意能用来干嘛,就已经有很多人为它而争的头破血流,但我可以确定一点,老爹和于裴之间一定有某种交易,因为于家和谢家的关系从老爷子那辈开始就不太好,听我老爹说,俩老头斗了一辈子,虽然说不上是宿敌,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信任的朋友。总之,于谢两家之间的故事,确实太多了,我知道的可能只是一点点而已。 大舌头对我这趟旅程表明了态度,他给了我两千块钱,说如果在若羌见到他那个朋友,也能帮忙打听打听有什么稀奇的好玩意可以收。我本不想收下,因为他在老宅子已经救我一命,再收他的钱多少有些不太好,但大舌头好像并不在意,反而神神秘秘地对我说:“观爷,这两千块权当你的路费和好处费,你这次去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帮你忙?啥忙?”我有些不解,大舌头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咱俩电话联系。” 这个大舌头,不知道又想什么歪点子,不过除了贪点小便宜,他这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关键时刻很靠谱。我和阿尘第二天一大早便从民勤出发了,我们只要一离开,于琛保准会得到消息,所以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现在已经是和时间赛跑了。 从甘肃民勤到XJ若羌,我们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到,因为考虑到于家人可能会在车站和机场部署他们的人,所以我开着自己的车,幸好准备足了油,一路上开的我恍恍惚惚,到若羌的时候已经累的能闭眼就睡着了,还得多亏阿尘帮我开了好一会。 这近两天的路把我折磨得够呛,所以我和阿尘商量,暂时先不着急找申景竺,找个旅馆住上一两天,这样也可以缓缓于家人的警戒心。若羌的客栈都很便宜而且干净整洁,虽然可能不如镇上的旅馆豪华,但可能是因为比甘肃还要干燥,这里淋浴设备要比我们那一片要更到位,单凭这一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里的旅馆倒是不用担心漏水和潮湿,不像我多年前曾去过一次XZ拜访一个老朋友,那的旅馆和锅炉房有的一拼,大概是太冷了吧,水烧的很足,蒸汽让我觉得稍微有些不舒服,而且夹杂着普通话与藏语的饭店,多少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和阿尘在办理入住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四周,这个客栈并不大,但有着很多房间,因为这些房间里的陈设不复杂,很小的空间便足够。我和阿尘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这里比较僻静,我和阿尘都喜欢安静的地方。 “阿尘,你说于家人会不会一直盯着咱们,比如打听到咱们在这个旅馆?”我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 “很大概率。而且,咱们得承认,于家人不像谢家,他们的管理制度很严格,所以只要是下达的家族命令,是绝对不可以拖延或者视为儿戏。” “你说他们这样多累呀,都是一大家子,有必要么。”我正说着,阿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对我说:“我下楼去看看,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没什么,我正好要查一些关于当地的资料。”阿尘点了点头,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我:“我要晚上才能回来,如果你要出门,就把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涂到门把手,地毯还有开关灯的一些地方。” 我看着阿尘笑了起来,说:“想不到嘛,你也有喜欢阴人的一面。” 阿尘无奈地看了看我,便转身出了门。我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顺手抽了一份报纸架子上的报纸翻看了起来,不出所料,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广告。我不断地打着哈欠,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好,正打算放下报纸好好睡一会,房间的门居然响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没带吗阿尘?”我边揉着眼睛一边下床开门,打开门一看,并不是阿尘,而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左脸还有一颗黑痣。 那男人笑着,把手伸了过来,对我说:“你好朋友,我叫颜察乌桑,就住在你对面。咱们楼下见过面的,还记得我吗?“我回忆了一些,当时我和阿尘忙着登记,没注意后面有没有人,倒是旁边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的短胡汉子,想来就是他了。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穿那件蓝夹克,而是随意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 “你好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一边让他进屋,一边问道。但他摆了摆手,笑眯眯地对我说:“我看你您二位不像是本地人,是外地来XJ旅游的?” 他的长相确实有些少数民族的味道,而且普通话也不是很好,我意识到他可能是本地人,便说道:“我们确实是外地来的,你是若羌人吗?” “我是喀什人,是一名向导,这个是我的名片。虽然我不是若羌的,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我看你俩刚来这个地方有些陌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原来是个导游,他还以为我们是来XJ旅游的呢。 “我们并不是来这里......“我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闭上了嘴。“我们是经朋友介绍来这里的,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如果你能帮我们的话,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他不太可能是于家人,但是我也没必要过多地和他暴露我们的行踪,而且他只是个导游,也帮不上我们的忙,说不定他就见过于家人呢。 “没问题,如果你们要去哪,完全可以问我,我很乐意效劳。”他朝屋子里看了看,又笑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说完他便走到对面的房间关上了房门,我注意到,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的房间,那个眼神看上去好像有些疑惑,又有些沮丧,与他脸上的欣喜完全相反,让我觉得脊背发凉。 说到底,是个推销的。我叹了口气,正打算也关上房门,一个青年又叫住了我。 “嗨,哥们,你也是外地来的啊。”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我,好奇地问。“我是河北人,来这儿探亲的,其实来这地方旅游的并不多,你来这儿也应该是找人的吧?” 我靠,怎么又来一个?我并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笑着搪塞道:“也算不上,是朋友介绍来的,说这地方他挺推荐的,我这人喜欢自驾游。” “哥们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刚才那个大叔,你认得他?”我听出他好像话里有话,便反问道:“你认得?” “听说过,我姨姨曾经是一个旅游公司的经理,这人是她那儿的员工,不是我和你说啊哥们,这个人不太靠谱,而且不可信。” “不可信?这话怎么说?” “你看他那身行头,导游在XJ是很吃香的,他之所以这么落魄,是因为当时在旅游团的时候,私下收钱,捞人家游客的好处,而且还故意喜欢编故事,没有的东西能给你说出来一大堆,之后啊,就被我姨姨开了。反正哥们,你离他远点,但是他吧,也有苦衷,听说是家里有个智力有问题的妹妹,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想多赚点,你知道嘛,旅游公司吃的是游客的口碑,你带的好自然有提成,他呀脑子笨,尽动些歪心思。”说完,年轻人叹了口气。“你可别和他说你见过我啊哥们,他认得我,我刚刚是在门里偷听的,我就住你隔壁,我是怕你再被他骗了。”
年轻人也没等我说什么,自顾自地回到隔壁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的脑子好像有些超载,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长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申景竺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个导游,还有一个导游的死对头。”我没再多想,本来也不想指望他去帮我,准备关门的时候,我看到走廊那边走来一个保洁,到我隔壁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打开房门后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二楼218房,可以安排客人入住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我整不困了,不对啊,刚刚那个小伙子不是和我说他住我隔壁吗,我是220房,对面是219,这年轻人只可能在218啊。但这保洁为什么说218能入住了呢?人家房间不是有人吗?这客栈也没有那种大房间分开卖的套餐啊。我走出房门,笑着对那个保洁大姐说:“大姐,我想问一下,218的客人是刚退房吗?” 大姐环顾四周,说:“小伙子,你一个人来的?” 我被她这么一问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姐看我支支吾吾的,对我说:“这218房啊一直就是空着的,一直没客人住,我刚刚打开房门,是为了看看这里面需不需要再清理一下。” 这可邪门了,意思那年轻人骗了我?但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他还抹黑颜察乌桑,这又是何必呢?大姐看我有些不解,又看了看四周,声音压了下来:“小伙子,大姐之所以问你是不是一个人,是想告诉你,你晚上睡觉啊一定关好门。”我听完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说:“大姐,这话怎么讲,咱这旅馆安保不太好吗?” “唉,大姐是看你年纪轻轻,实在不忍心骗你,大姐在这工作也就是图个离家近点,能给孩子挣个学费钱。其实啊,这旅馆,闹鬼。” “什么?闹鬼?” “就是这间218房,大姐在这干的时间长,这218房几年前有个小伙子,在房间里面死了,活生生勒死的。那之后,旅馆名声就一直不好,这间房一直没人住,这不刚有个客人准备住,还是个老头带着孙女,我实在不忍心呀,万一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咱是打工的,人家老板都没说什么,咱拦着不是挡人家财路吗?“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了,可是根本找不到凶手,他是上吊,怎么看都是自杀,但是调查了一圈也找不到自杀原因,蹊跷的很啊。这小伙子父母走的早,他姨姨原先是这一片一个旅游公司的经理,和他亲的很,这事出来之后,他姨姨就不干了。” 大姐又安慰我两句后,便推着清洁的车子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愣了好久。 我回房间把门关上,心里越来越乱,我真碰着鬼了?越想越是迷糊,这报纸也没心情看了,我躺在床上,干脆什么都不去想,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我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钟,阿尘还没有回来。但我并不担心他,阿尘的身手很好,当年我们三个小时候为了玩具可没少掐架,长大后阿尘去少林寺学了三年武功,他受不了清修的日子,这才回家准备下一步事情。我有意要起床倒口热水喝,刚打着手机的电筒走到饮水机旁边,按了很久也不见出水,想必是水桶里没水了,这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水桶可以灌饮水机。 我扫兴地看了饮水机一眼,准备继续回床上睡觉,突然一阵风吹过,我并没有关窗户,这阵风把报纸架子上的报纸都吹散落在地。我弯腰捡起那堆报纸,刚要放回架子上,其中的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 报纸上,一串红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我定了定神,将手机移到红字上照亮定睛一看,吓得我手机和报纸脱手都掉在了地上。 新海客栈连环命案均定为自杀,相关线索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连环命案?年轻人不是唯一一个自杀的,还有其他人?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把手机捡起来想仔细看清楚新闻的具体内容,我注意到死者名单的那一部分,好像被一片褐色的东西遮住了,有点像已经风干了许久的血迹。 又一阵风吹过,我一看手机,凌晨三点十分。不行,就算是催眠我也不能再想这些了,不然这一晚上我算是不用睡了,没想到我跑这么大老远,还碰见这么晦气的事情。我连忙把报纸放到架子上,上床盖住被子,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但突然一个声音让我睡意全无。 准确来说,那是一阵声音,而且这声音持续的时间很长,虽然断断续续,但听得我再也睡不着。那是一阵哭声,很清晰,而且哭的很凄惨,这种哭声比起家里办白事的哭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可怕的是,我听到这哭声分明就在我这个房间里,越靠近床前的那面墙,哭声越明显,是隔壁传来的? 大姐说过,有爷孙俩住了隔壁的218房,但我确定这不是小女孩的哭闹声,这不是一个人声音,是很多人,有女人,有男人,还有小孩子,这些人的哭声夹杂在一起,仿佛一首极为哀怨的曲子,唱的人肝肠寸断,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我感觉到的更多是冷,一种莫名的冷。 这层楼虽然房间很多,但隔音还算好,就算是有人哭,也绝不会这么清晰,更不会有这么多人的哭声。除非,这些哭的人就站在我房间隔壁或者门外。 紧张,极度的紧张,此时的我精神高度集中,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面前的那面墙,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好像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大舌头打来的。 “你要死啊,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 “救命,帮帮我。”电话那头不是大舌头,我惊恐地看向手机的显示屏,原本标注着大舌头的来电显示,这时候成了一串星号,随后,便又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哭声。 “救命,我不想死......”我怎么也挂不掉电话,只能任由这声音回荡在我的房间里,与隔壁传来的哭声混在一起。风又刮了起来,我看向房间门口,有人居然在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有节奏地响着,就像是一颗垂危的心脏,仿佛下一秒,这颗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转而成为死一般的平静。我更希望它是一直跳动着的,而不是突然的停止,带来不礼貌的闯入。 第六章:青铜镜 让我稍稍心安些的是,事情并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这哭声和敲门声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便渐渐消失了,我长出一口气,因为高度的紧张,我双手早已沁出了汗珠,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其实,如果是在我房间周围的哭声,我或许可以理解一些,这客栈死了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一些怨鬼,对于鬼这种东西,我还是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的,而且按照那个保洁大姐所说,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鬼,他早就上吊死了,但是为什么他要告诉我关于乌桑的事情呢? 这房间的窗户外还不停地刮着风,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四点钟了,虽然那些奇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但我也不打算继续睡回笼觉。我站在窗户旁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明明是大舌头的电话,接起来就变成了鬼,这个世界解释不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那个装着报纸的架子旁边,想把那篇写着当年客栈出事的报道仔细看一遍,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无论怎么翻,这堆报纸里都找不到那篇报道。我这脾气一下子上来,连报纸也开始跟我玩捉迷藏了,干脆一份份地找,可我把所有报纸都翻完了,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这怎么可能,我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注意到有一份报纸的样式和排版与我之前看到的那份十分相似,就连红头标题都一般无二,只是这标题的内容变了。 上面写着:新海客栈重新装修,欢迎各位前来体验。原来是个广告,我正要扔到一边,看到下面的正文内容里,写着一行字,三楼重新开放。三楼?我和阿尘来这个客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儿有三楼啊,而且就连上三楼的楼梯也没有,外面看上去也丝毫看不出这三楼到底修在什么位置了。 我一鼓作气之下,打开了房门,心想:反正我鬼也见过了,血池子也趟过了,观爷我还没到死的时候呢,一定得调查清楚,想着,我便朝走廊的尽头走去。路过我旁边的218房间时,我特意离它远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看这扇房门,总觉得里面住着的爷孙俩不太安全,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动静,也没必要多想些什么。这二楼的走廊很长,在走廊的另一边有一个门,门是通往一楼的,一楼的房间我并没有仔细看过。我心一横,把手机的电筒打开,顺着这个楼梯往一楼走去。 刚下去是一个堆杂物的房间,有一些已经坏掉的凳子和暖瓶,我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东西,然后便是和二楼一样的走廊,因为这个客栈并不大,来这里住宿的客人基本也只会住一两晚,所以一楼和二楼一样,也只有十九个房间,虽然有120房,但其实在最开始下到一楼的那个房间是不能住人的,101只是一个杂物间。客栈的前台设在110房的门口,我不经意地往前台的位置瞟了一眼,意外地看到,前台的电脑桌前,居然亮着灯。 现在是凌晨,前台亮着灯可能是为了招待来的比较晚的客人,但在若羌,这么晚一般不会有人来。既然前台还有值班的人,我干脆走了过去,想和值班人员聊聊天,顺便问问三楼重修的事情。但当我刚走到前台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这电脑桌前根本没有人,电脑开着,灯也亮着,键盘前面还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的烟还没有熄灭。 客栈不大,所以我们在办入住的时候老板亲自接待的,这么晚了,也许老板是上厕所去了,一会就会回来。想到这儿,我靠在前台旁边,等着老板上完厕所回来。但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不见老板的人影,我此时也有点想上厕所,干脆去厕所瞧一瞧,就在我经过前台旁边的垃圾桶时,我看到了桶里的东西,呆在了原地。 垃圾桶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袋子并没有打结,通过光亮我好像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有点好奇,于是就把黑袋子拉开,探头看去,这一看直接又让我想起了血池子里的噩梦。这黑袋子里居然是一堆已经腐烂掉的老鼠尸体,我猜大概是客栈的保洁没到位,所以老鼠在这里安了窝,可是没道理在前台的垃圾桶里呀。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些老鼠的尸体居然是残缺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咬掉了肢体和头部,看上去十分地恶心。 “真是倒霉。”我咕哝道,刚准备离开这里,后面好像有人叫住了我。 “这么晚还不睡啊小哥,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店老板,他手里提着一个红袋子,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看来他是从外面买东西刚回来。 “是啊,睡不着,我来......”我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我看到,他提着的那个红袋子,正往外不断地渗着血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老板看到我眼神不对,还是笑着对我说:“我从外面回来买了点猪肉,你要尝尝吗?” 我越来越感觉瘆得慌,大晚上的哪里去买猪肉,再说买回来是要做夜宵吗?我觉得老板有些古怪,便也笑着说:“还是不了老板,我就是随便走走,这也不早了,您也赶紧休息吧。” 这老板生的有些胖,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十分地扭曲。老板慢慢朝我走近,对我说:“哦,那既然这样的话,小哥你就也早点休息吧。”说完老板把那袋子流着血水的东西放到了一旁,便又坐回了电脑桌旁。老板说话全程都在笑,大晚上的还提着肉,笑的我有点发毛,我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准备上楼。 “小哥,晚上可不要在这里乱跑,小心遇到鬼。”我没回头,直接朝楼上走去。 这一晚上都是什么事啊,我不断地怪自己点背,就在走上二楼的时候,我远远地发现,在我的房间对面的219房居然开着门。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这客栈一楼的101房是个杂物间,从杂物间上来直接就到走廊了,二楼是有专门下去的地方的,201如果是住房的话,那同样在走廊尽头的219,会不会是通往三楼的房间呢。可是乌桑明明住在这里面,这不可能会给住房布置楼梯啊。 我想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话,觉得有些蹊跷,连忙打开手机灯光,一路快步走到了219房间的门口。这门半掩着,里面并没有开灯从外面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我定了定神,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用手机的灯光照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没有床,那乌桑住哪了?就这么想着,我往房间更里面走,发现厕所的门也开着,我沿着灯光看过去,这不是厕所,这个像厕所的小房间里,有一条极为狭窄的楼梯,楼梯上依旧是一片的黑暗。 乌桑撒谎了,他根本不住在219,219就是通往三楼的楼梯间,但是这个楼梯的设计极为不合理,所以三楼根本就不是给客人开放的,这上面到底有什么呢?想着,我一步步地走上了这个狭窄的楼梯,我的脚步放的很轻,当我上到三楼之后,我好像明白了三楼为什么从外面看不到。 这个客栈的广告牌很大,直接建在二楼的顶上,但是由于视角问题,这块广告牌正好将背后只有一二楼一半大的三楼遮的严严实实,所以从外面看,只有两个楼层。我拿手机到处照了一下,发现三楼确实特别小,只有六个房间,而且其中五个还都用封条给封死了。
我猜测,原来这家客栈最初出事的地方就在三楼,三楼出事之后,干脆直接把三楼荒了下来,可没想到二楼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但由于没有发生大范围的命案,二楼只有一间房是有问题的,而且老板为了赚钱,把这件事隐瞒了。可是当年明明有报道,怎么这个客栈会没有被查封呢,而只是三楼荒废了。我想了想,那个唯一没有被贴着封条的房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刚准备过去看看情况,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颜察乌桑,他居然在那个房间里,而且离这房间越近,这声音就越明显,绝不存在我幻听的可能。 乌桑低声念叨着什么,我虽然能知道是他,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这么晚了,他在和谁说话呢?我趴在门口,刚准备再仔细听听,从我上来的地方又传来一个声音。 “小哥,这里可不是个散心的好地方呀。”是老板,他正看着我不停地笑着,我心里暗叫不妙,转头看向这扇房门,这门果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果然是乌桑不假,但他和白天已经判若两人,脸色差的很,一点血气也没有,借着手机的亮光,我看清他的眼睛正不断地朝外冒着血,这血像小泉眼一样汩汩地流出来,按这种流法,没几分钟他眼睛就得瞎。但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老板此时的笑容已经变形到极致,那种让我浑身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整个三楼的走廊里。 “有客人了呢乌桑。”老板好像朝他做了一个手势,这乌桑就像饿了好几天一样朝我扑过来,要将我撕成两半,老板连忙说:“先别杀了他,把他拖到屋子里去。”老板还在笑,我像挣脱,但乌桑的力气大的出奇,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这个体格能爆发出的力量,我只有一种猜测,他也中了蛊术。 我被拽着衣服领子拖到了房间里,用绳子绑住了双手,我现在手上并没有武器,我知道硬打肯定打不过这两个人,干脆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们。那老板终于收起了笑容,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将桌子上蜡烛点着,烛光亮起,我终于看清了这个房子里的样子。 我被扔到了客厅的墙角,准确来说这不能称之为客厅,因为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家具,只有一块地板,一个木桌子,一张椅子,一根蜡烛,还有满地白花花的骨头,骨头上还残留着血迹。 我一眼就看出,这不是牲畜的骨头,其中有很多很粗大的骨头,这是人的股骨,而且还不止是一个人的,在我周围都是这种骨头,还有指骨,肋骨和一些头骨碎片。最引起我注意的,其实还是木桌子前的一个东西,自从进到这个房间里,乌桑那双冒血的眼睛就一直在朝着那个东西看。 那是一只青铜镜。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之前那些死去的人都不是自杀,之所以找不到凶手,都是被用这种方法剥夺了意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在你客栈里自杀的是不是都是你用这面镜子蛊惑的?”我问道,此时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面镜子绝不应该出现在这客栈里,这是陪葬用的。 “你说的不完全对。”老板从地上捡起一根指骨,放在嘴里嗦了嗦,看得我简直要吐出来。“好久以前,我就让这个家伙代替了我的工作,他居然能将这面青铜镜的阴气完全镇压。但是时间一长,精神失常是难免的,最近几年倒是越来越严重了,经常背着我乱杀人,那个218的小伙子,就是他勒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我看了看他在嘴里咬着的骨头,又想起他那一袋子肉和死老鼠,心瞬间凉了半截,这他妈是个变态啊。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不然到了阎王爷那里,你得多受两年苦。“老板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过嘛,你确实和那帮人告诉我的一样,身上有种我看不到的东西在保护着你,但是太可惜,这种东西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你身上,好巧不巧,这会儿它跑了。”合着这鬼老板在这儿调侃我呢,我有什么东西当后盾啊,唯一觉得靠谱点的老爹还有着一身的秘密,阿尘这会也还不回来,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回来,也八成不知道我在这里吧。 那个鬼老板和乌桑一起跪了下来,趴在那个铜镜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咒语,不过这会儿我根本管不了他们要干嘛,我四处看了看,这房间里并没有能让我逃出去的工具,而且以现在乌桑这个状态,我不想惹怒他,否则我可能就成这堆骨头里的一员了。 老板和乌桑磕完了头,站到我面前,我看到乌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把剔骨刀,老板对我说:“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彻底摆脱这面青铜镜了,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那帮人,都别想再威胁我。”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乌桑好像突然抓狂,把剔骨刀扔到一旁,抱着头疯狂地在地上打滚,这老板显然被乌桑整蒙了,看我想要站起来,马上将剔骨刀捡起,恶狠狠地朝我扑过来。我正要躲闪,却听到那面青铜镜突然破裂,咔嚓一声,这老板好像十分痛苦,刀也拿不稳掉在了地上。青铜镜的镜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站起来刚准备逃跑,发觉到这个房间好像不太对劲,便朝天花板上看去。 这天花板与墙面交接的地方,居然不断地往外渗血,越渗越多,墙壁正在一点点被血染成鲜红色,在蜡烛的衬托下,整个房间此时被红色覆盖,没等我站稳,又轰的一声,这墙壁四周居然也裂开好多的洞,从洞内伸出无数只干枯的手来,这些手有的已经露出里面的骨头,表皮组织完全烂掉,里面的肉像呼吸一样翕动着。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被好几只手同时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有人来救我了? 进来的并不是阿尘,而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烛光不亮,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脸。这人直接不由分说地捡起地上的剔骨刀,两三下便将抓着我的手砍断。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那个镜面裂开的青铜镜拿了起来,拽上我冲出了房间。 我们一路飞奔,终于从219房间跑了出来,他好像知道我住在哪里,对我说了一句:“房卡。”我连忙从兜子里掏出房卡递给他,他刷开了220的房门,回头一甩手,门上已经被贴一张黄色的纸符。我们关上门,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别看三楼到二楼的距离没有多远,但是那个渗血的房间好像有磁力一样,我们两个费了好大力气才下了楼,我怀疑是他手里这个铜镜的原因。 我看向门口,门上那张黄纸符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我警惕地看着他说:“你会鬼封喉?煞气压门,阳火引鬼,这是以邪治邪,你是于家人?” “你懂的还不少。”那人把帽子摘下来,看了看我,又说:“好久不见,谢观一。” 第七章:玛果真庙 “你是......于琛?”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琛居然会在这个客栈里,而且刚刚还救了我。因为一直以来谢于两家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恩怨,但他刚刚把我从房间里拽出来,我现在寄人篱下,就算不喜欢他也得硬着头皮装一装。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对我意见挺大,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我建议咱们还是先放下以前的事情,不然,等会那两个东西再跑出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虽然感觉长相和以前几乎差别不大,但是他好像比以前憔悴了很多,看上去笑呵呵的,实际上脸色并不好,黑眼圈还特别地严重。而且,他的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些奇怪的黑色纹路,看上去就像电视里见过的原始土著一样。 于琛把领子上别着的墨镜摘下来,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对我说:“等天一亮,你就跟我出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秦离尘也在那。” “什么?阿尘被你们抓了?他不可能会和你们走。”我有些激动。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什么呢。以秦离尘的本事,光找几个于家的小鬼来是搞不定他的,我能说服他和我走,一定是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我可不喜欢暴力,向来是以理服人的。“我有些惆怅,原来阿尘哥是和于琛他们走了,那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于琛这个人城府深的很,不管怎样,我现在还不能彻底相信他。 “你们不是要找申景竺吗?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他在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现在不着急和你说,说了也不明白,但大家都是讲信用的人,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他,我让你做什么你可不能反悔。”我思考了一会,说:“咱们先说好,我不杀人也不放火,而且你也不要打谢家的注意。” “唉,你果然和你大哥说的一样,急性子,还老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我虽然生在于家,但我好像没有必要非得找你们谢家的麻烦吧,而且如果我想让你不好过,也没有必要把你救出来。”于琛站了起来,坐到了床上。 “行,那我信你,你带我找到申景竺,我帮你做你要做的事情。” “爽快。”他笑了一声,又看了看我。说:“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果然,于琛一定知道这些怪事的来龙去脉,而且他也肯定早就知道我们来这里要干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在派人监视我们。” “对,不过出了点岔子,刚刚你也看到了,就是楼上的那两个东西。”于琛递了一支烟给我,我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和他一起坐到床边,准备听他继续说。 “其实啊,监视你们的不只是我,还有一帮人,只不过这帮人脑子不太够用,没等你们做什么动作,就全被吃的干干净净了。” “还有一帮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是一群英国人,而且来者不善,我推测他们的目的应该和我不一样。从我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捷足先登了,很显然他们的消息要比我们灵通的多。”于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见我没反应,对我说:“这帮英国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客栈有问题,一头扎了进来。” “那这个客栈是什么情况,那老板,还有那个喀什人。” “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但这个客栈其实好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我们现在待着的地方其实就是一片废墟而已,保洁,客人全都是不存在的,只有老板和你说的那个导游是真实存在的。” 都不存在?我有些惊讶,显然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个河北年轻人是鬼我是知道的,但那个保洁大姐居然也是鬼,合着他们给我演了一出舞台剧,这地方就和乱葬岗子没什么区别,全他妈是鬼呀。“那个导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不出来,但他的身上邪气极重,我怀疑这个人估计也死了有好久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鬼?” “这个世界上,你能说清你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吗?或者,你觉得你解释不了的东西就把它定义为鬼,这也是不对的。换句话说吧,那个导游是什么并不重要,倒是那个老板,他是实实在在的人,但是被这个东西利用了。”于琛指了指地上的那面已经碎掉的青铜镜。 “这玩意我有印象,很久之前我和老爹一起下过一个墓,那个墓里面挖出来过和这个差不多的一个青铜镜,当时刚挖出来就有个好朋友听见了风声,求着我老爹要把这个卖给他。我老爹说这东西败人阳气,不是好东西,可是那人天天来,死缠烂打,无奈之下便给了他。不久之后,我老爹的那个朋友就疯了,天天对着镜子不知道自言自语什么,后来那个镜子就交给考古队了。“ “这面镜子可比你们挖出来的那面要厉害得多,这面子镜子的出土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就在若羌的附近,而且那个老板和这个镜子的主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这镜子你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我只能猜到一点。”他指了指脸上的黑色纹路,说:“看到了吗?这个纹路就是因为被极重的阴气缠身太久,时间越久越明显,如果这些纹路有一天蔓延到全身,就连你们谢家的纸偶也无济于事了。所以说,最近几年,我不想多掺和这些阴气重的东西,也不想去专门研究这镜子。”于琛把自己手里的烟掐灭,说:“这个镜子的主人是一个特别凶的东西,在很久之前就盯上了这客栈的老板,和这种邪物做交易,代价就是折损自己的寿命,而且还会成为邪物的宿主。这个客栈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我没猜错,全被这老板给吃了。” 我想起了老板垃圾桶里的死老鼠,还有他提着的红兜子,那个兜子里会不会就是那帮英国人的碎尸块呢?“那我们现在依然能看到这个客栈,是不是也是因为这面镜子的原因。” “对,这个客栈死的都是怨鬼,这镜子虽然碎了,但是被镜子侵蚀的那两个东西邪气不散,这客栈也不会消失,我的黄纸符也只能暂且让他们不敢靠近,时间一长,是镇不住这镜子的。” “不过,我能大概看出一些门道。”我听到这话,打趣地说:“你这人挺有意思,刚刚不是说自己不想掺和这些阴气重的东西吗?难不成,你是想向我炫耀一下自己多有本事?” “我没那么无聊。虽然不知道镜子的主人给了老板什么好处,但是代价估计是要吃下很多人的尸体,尸体吃的越多,这个镜子的主人阴气就越强,到时候,棺材里爬出什么东西可就说不好了。”“那乌桑呢?”我问道。
“八成是这个东西背后的一个小鬼吧,帮他做事的。”于琛咳嗽了两声,说:“这客栈常年受镜子的诅咒,怨气不散,看到这么多鬼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秦离尘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并不知道阿尘在这方面有多大的本事,但觉得阿尘绝对不会害我,他大概就是没看出来而已。“行了,你也不用多想,等天一亮,你和我去了那个地方,就一切都明白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的六点钟,于琛站了起来对我说:“好了,不能耽误时间了,这纸符最多再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那老板估计就破门而入了,咱们趁他们还虚弱,赶紧撤。”说罢,他连忙打开了房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发现整个走廊都变得破败不堪,到处是尘土和碎石块,看来,镜子的破碎对这里影响不小,这个客栈正在慢慢地变为废墟。 那鬼老板和乌桑利用客栈把客人骗进来吃掉,为了滋养这镜子的阴气,我猜那个镜子里的东西给老板的好处大概是钱吧。这个社会,钱对于一个人来说,往往可能不是希望,是灾难的前兆。现在想来,那消失的报纸,是不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冤魂在帮我呢? 于琛的车已经开去了那个地方,所以他干脆直接开了我的车,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晚上都没睡好,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不断稀少的建筑和树木,越来越困,干脆直接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于琛还在开车,我有点纳闷,怎么会要这么久。等我看向窗外的时候,顿时不淡定了,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丘和石头,这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时分,阳光洒在一片片宛若鱼鳞的沙丘上,仿佛一股窒息感直逼我的鼻腔。这强烈的紫外线弄得我一阵头晕目眩,我看向于琛,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而且此时他正戴着帽子,一声也不吭。 “我说,你在这和我扯犊子呢?”我有点生气,对他说道:“你他妈告诉我申景竺能在这种地方,这地方能住人吗?这都走了多久了,这进沙漠里了,你专门给我绕路呢吧?” “你要觉得闷,不如下车走会?” 我听出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生气地说:“你打算让我下去晒日光浴吃沙子全席吧?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得告诉我一声吧,我现在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到时候你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了,我还得出去呢。“ “去罗布泊。” 罗布泊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部,原来是一片非常大的咸水湖,但是后来由于水利的建设以及气候影响,已经全部干涸了,因为之前在这里曾经出现过多起失踪案件,而且几乎没人会选择徒步穿越这里,所以也被称为“死亡之海”。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对他说:“罗布泊什么都没有你带我去干嘛?我现在不想去楼兰古国的遗址,你不会打算告诉我申景竺正在那里旅游吧?” “我也没打算带你去什么楼兰的遗址去参观,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于琛还是盯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沙漠,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听他的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将车停了下来,对我说:“走吧,去下面。” 下面?我和他走到一个非常大的雅丹石群,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这石群居然一直蔓延到一个极大的沙丘背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这些沙子上,高温和砂砾马上就把我治得服服帖帖,我再不想多说半句话,我们就这么一直走着,终于走到了那个沙丘背后。 还是望不到底的石群,光线将这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石头照得如同玉石一般耀眼,一片灼热的金黄色慢慢蔓延到阴影处,他要带我去的地方,居然在这石群的最底部,那里并没有太阳的照射,上方已经被石头掩盖,只有一个很窄的缝隙容我们通过。 通过缝隙,终于没有了折磨人的阳光,但极高的温度让我变得燥热难忍,此时还在夏天,如此一个深入沙漠腹地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呢?但于琛似乎并感觉不到这些,还是往前走着,沿着这些最底部的石群往前延伸,慢慢地,我居然仿佛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天然砂石洞穴,而在这洞穴的内侧竟是一扇宏伟的庙门。 “庙?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庙?从来没人发现过吗?” “桃花源记看过吗,你刚刚通过的石缝,或许是这座庙与外界的隔绝。”于琛终于不再沉默,站在庙前,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庙门修的十分有气势,而且看得出来年代久远,在庙门前还有两个塑像,塑像的上方是一块用木头做的门匾,门匾的正中间写着一行不知道是什么的文字,尽管这里阳光比较少,但是这些字却金闪闪的格外耀眼。石群并没有把这座庙掩盖得严丝合缝,我可以从外面大概看出它的轮廓,这座庙超乎想象的大,我之前从未见到过如此大的庙,不免有些排斥。 “这庙上写的是什么啊。“ “是他们的一种特殊语言,意思是无主之神,用他们的话翻译过来就是,玛果真。” “我记得,罗布泊好像有独立居住的民族,但也不在这种地方啊,这儿到底住着什么人?” “先进去吧,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所有东西。”于琛上前一步,敲响了庙门。庙门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男人,这人见了我们连忙说道:“两位终于来了,我叫依里木,是长老专门派来迎接二位贵客的。“ 他居然懂汉语,我有些吃惊,看来这座庙里藏着的秘密,已经远远超出我的认知范畴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庙总能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抬头看向进来时的那个石缝,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古树伸长出的枝干一般的石群,阳光仅仅这些石群的缝隙间透出几丝,这几丝阳光正好照在庙宇的屋檐上,映出一个淡淡的斑驳的影子,从远处看,像是沙漠的热浪与光泽被揉碎在这千奇百怪的雅丹石群里,散落一地的余晖。 是我又产生幻觉了?还是?我回头看去,庙门的对面居然也有很多的石群,这些石头七零八落地立在地上,简直是一件件雕琢精美的艺术品,石群的深处,好像站着一个人影,等我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走吧,他们等我们很久了。”说着,于琛迈开了步子。 第八章:沙漠方舟 进入庙门之后,是一个非常大的庭院,地面上被铺上了石砖。庭院两侧是长廊,再往里走,有很多的房间,这些房间外面都挂着毡画,大概是他们的习俗。因为整个寺庙的上方有着很多的天然石群,这些石群相互交错着,难免有些地方会漏下沙子,所以在庙宇上方盖了一个很大的石顶,可以让少许的光线透进来,所以在屋顶的各个地方还挂着很多的油灯大多时候他们还是用油灯照明。 这个寺庙的很多地方都与XZ的喇嘛庙有些许的相似,但又有些像中原地区的古寺,光凭口述很难描述出它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依里木特别热情,他说自己是柯尔克孜族,很久以前他们家就在这里生活了,在寺庙里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和长辈,这些人对他们特别友好,而且他也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这些人的独特文化。 “依里木,我看寺庙的房间周围都摆着毡画,那些画都画的是什么呀。” 他笑了笑,对我说:“这些毡画的主题都是一样的,上面画的是我们所信仰的神明。”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快我们便在一扇油棕色的门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我还没有进到房间里就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郁的芳香,似乎不是动物脂类燃烧的气味,而且某种草本植物。外面所悬挂的毡画也和其他房间的不太一样,好像除了神像之外,还画着很多动物和植物,但是这些元素都杂糅在一张画上,我实在看不太清。 “请进吧,长老就在里面。”依里木对我们说。“不用敲门,长老很随和的。” 我半信半疑地推开木门,伴随着一阵吱嘎作响的门轴声,那股气味更加明显了,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气味。在XZ那曲的时候,我曾接触过藏香,那个味道与这个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碰巧的是,大舌头曾经赠给我一束香,与我闻到的这种味道分毫不差,说就是从XJ这边带回来的,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申景竺吧。 屋内的灯光很暗,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是几根已经快燃烧完的蜡烛发出的,蜡油已经凝固地差不多了。在烛光的烁动下,可以依稀看到在屋子的正前方摆着经堆,经堆前坐着一个人,旁边还有三四个人,似乎是这个人的陪从。 由于烛光很暗,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从依稀分辨出的服饰来看,他们的服装并不属于中国少数民族中的任何服饰,这有些让我好奇,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贵客初来僻地,多有怠慢,还望两位多多包涵。”这时,坐在经堆正前方的那个人缓缓站了起来,点亮了房椽上的油灯,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真是样貌。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我猜依里木说的长老应该就是他,但是他并不是和依里木一样的柯尔克孜族人,从面部特征上看,我基本可以这么断定。根据依里木所说,这寺庙里的人应该不全是一个民族的,或许是很多民族都生活在这里,但是共同点是,他们都认我面前的这个老者为长老,我猜,他们可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文明体系。 老者身穿一袭蓝黄相间的长袍,右小臂裸露在外,小臂上还有很多珠子之类的饰品,包括他的颈部也挂着这些饰品。他的头发略显白色,脸上有一两条不太明显的疤痕,但看上去很慈祥,让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贵客不必惊奇,长途跋涉而来,先休息片刻。”他的普通话比依里木还要标准,根本就不像少数民族,听不出任何的口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比大舌头说的更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库兰波,是这里的长老。在我们族内,其实叫做喀赞,意思是‘神明托付之人’。这座庙叫玛果真庙,是我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庙里的人用我们的话说叫巴托,还有关于庙里其他的事宜,我会和两位慢慢详说。” “喂,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见你,你之前把阿尘和于家人带到这里,没来见他吗?”我碰了碰于琛的手肘,小声对他说。 于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他那副墨镜,也小声说道:“其他的于家人已经回西双版纳了,我和秦离尘刚到的时候,是依里木接见的我们,我猜到那客栈不是好地方,所以没来得及见长老就去找你。”听完于琛的话,我居然还有点小感动,这家伙之前和大哥很熟,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尤其因为他是于裴的儿子,于裴,这个人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了,可能还有我们谢家的秘密。 库兰波把让剩下的巴托都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他盘腿而坐,向我们讲述起了他们民族和这座古庙的故事。 这群人自称为基里密里人,他们所处于的民族文明与我们所知道的完全不同。基里密里人隶属于扎布多文明,这个文明在数百年以前就已经消失了,甚至没有留下关于这个文明的任何详细资料,包括它剩下的所有分支,也全部不复存在。由于这个文明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他们这一支也是最后的扎布多文明,而且鲜为人知,甚至可以说,他们和桃花源记中的那些人毫无区别。 不过,基里密里人十分享受这种不受世俗干扰的生活,如果能脱离现在这个所谓的人类高文明社会的话,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纯正的基里密里人也没有多少了,大多是像依里木这样的外族人,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他们的一员,祖祖辈辈成为了庙里的巴托。 基里密里人所使用的语言叫做扎麻语,这种话只有居住在庙里的巴托才会说,而且像依里木这样的外族人,也几乎是不会的,这种语言所需要的一些必要的词句和语法已经完全消失了,能够完整说下来的也只是扎布多文明的族人,但这些人只是照猫画虎,他们究竟怎么说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况且这种语言泛用性差,日子一久,大多数人也就忘了。 这座庙的故事,与扎布多消失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在远古时期,扎布多曾经有一个统治者叫奈陀吉,这个人也是当时扎布多的将军,他武艺高强,而且从未有过败绩。奈陀吉率领着自己的族人征服了很多小族和土地,被族人尊为战争之神。但是,奈陀吉性格自大,而且对于弱小绝无怜悯,虽然他培养出了一批非常精锐的扎布多人,但是这些人饱受战争之苦,而且被他们所攻打过的土地也无一幸免。奈陀吉尊奉战斗为至高无上的荣耀,他一直想让扎布多成为一个最强大的民族,但这种完全剔除弱小和轻视战俘的做法让不少人叫苦不迭,而且有人开始意图反对他的统治,当然反对者无一例外,都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在奈陀吉的带领下,扎布多很快变壮大而且成为了战无不胜的民族,他对于扎布多人民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统领者,他让扎布多变得更加强大,无坚不摧。但对于被他攻打过的民族和那些他看不起的弱小人民来说,他更像是一个恶魔,一个只会践踏和折磨生灵的统治者。 扎布多发生改变是在奈陀吉的最后一次出征中,当时他要攻打一个顽强抵抗的部落,这个部落的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极其团结,给奈陀吉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而且久攻不下。他本想集中扎布多所有的兵力,一举拿下这个部落,但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所占领的地方突然刮起了一场巨大的沙风暴。尖锐的砂砾和漫天的尘土很快就让整支军队陷入困境,但奈陀吉不许撤退,很多人劝阻但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人被斩首示众,以现军威。
奈陀吉的攻打不出意料地又被抵抗回来,正待他思考策略的时候,扎布多的其中的一个人倒戈,不仅怂恿剩下的军队全部撤离,而且把奈陀吉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对方。奈陀吉腹背受敌被降,但他誓死不从,被敌人处以绞刑。他死后,头颅被寄回扎布多城内,奈陀吉此时身首异处,膜拜他的族人看到统治者宁死不屈的样子,将他的盔甲与头颅一同埋入墓中,为他设下造像,奉为无主之神。 此后,为了避免被攻打过的部落前来寻仇,扎布多人自毁其城,建造了许多庙宇,世代居住。扎布多人分为两派,一派崇拜无主神,另一派则反之,两派各执己见,发生过不少内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在他们搬离城池之前其实还有一个插曲,是有关那个叛徒的,但是库兰波并没有和我细说,他好像很忌惮这一段。他的解释是,那个叛徒后来也死了,但是冤魂未散化为厉鬼,所以不方便多讲。 看来,库兰波也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所以,其实玛果真庙并不是只有一座,而是随着历史的推进,很多都成为过往云烟,如今仅剩下这座存在于地下的古庙。这些庙不仅是为了避免寻仇的部落,更重要的是,自奈陀吉死后,每一百年都会有一次非常严重的沙暴席卷庙宇,但是之后的族人惊奇地发现,庙中的无主神像居然屹立不倒,而且似乎正是这座神像保护整座庙宇不受风沙侵蚀。这些庙宇,如同沙漠中的诺亚方舟,可能是这些基里密里人唯一的避风港了。 再来说说库兰波,其实喀赞只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这个头衔倒现在已经有年头了,库兰波这一代应该是喀赞十五世,一般来说,一代喀赞会在位七十到八十年,所以由此可见,扎布多诞生初期确实有人知晓,只不过后来才销声匿迹。除了喀赞之外,族内还有两个祭司牌位,分别是恭从丹照和鲁格仁回。恭从祭司排到这一代仅有八世,而鲁格已有十二世了。据库兰波说,在以前的基里密里人中,是没有恭从这个称号的,可能是喀赞四世之后为了让族内不再发生内乱,设立了管理族人事务的恭从丹照。 可是为什么于琛说来到这里我一切就会明晰,到现在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我来到这里,而且申景竺的下落也不清楚。“长老,您知道申景竺吗?” “当然知道,不过他现在不在庙内,我知道贵客前来想要知道什么东西,但是我也有一个请求想要请贵客帮忙。” 原来是和我做交易,我喝了一口茶,说:“没问题,只要您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什么忙我都可以帮。” “那么你,你过来是想让我做什么呢?”我看向于琛。 “和长老想让你帮的忙大概一样。”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两人心有灵犀。 库兰波有些难为情地说:“说来愧疚,这件事其实源于我父亲那一代而起。在我们所居住的这座庙下,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古城。” 我刚送进嘴里的茶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一阵苦涩感蔓延至我的整个口腔,把我呛得直咳嗽。 “地下古城?”我几乎要喊出来。 “这件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世代在这里居住,居然还是听一个外人说的。” 房门被敲响,是依里木,他说到了诵经焚香的时间。库兰波似乎对这些事很虔诚,对我们笑笑说:“两位,实在对不起,这传统是自古就留下的,我做长老的也要照做,不如先让依里木带着两位在庙里走走,顺便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完,库兰波从身后的经堆里抽出一副毛毡画来,这幅画居然被他单独放在了经堆里。他将画缓缓展开,上面的图案直接让我哑口无言。 那个图案我很熟悉,正是我在谢家老宅子地下室的最后一扇门上,看到的图案,不过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怀中抱着孩子的人。 “这幅画,是我爷爷于善尧画的,已经有很久了。”于琛看着毡画,再也没说什么,他仿佛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们两个并没有让依里木跟着,而是打算到寺庙的四处走一走,到现在我还没见到阿尘,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秦离尘和申景竺都出去了,他们不知道多会才能回来。”于琛说。 “那幅画,我曾经见过,你说那是你爷爷画的,此话当真?”我试探性地问道,因为如果这真是于善尧画的,那事情就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于善尧和老爷子谢震保之间,似乎有过一段没有被记载的陈年往事,这些事少到是我听老叔喝醉酒偶然说出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确定,但现在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我这一次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当年告诉库兰波的父亲地下有一座古城的那个人,和咱们两家,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但我或许猜到了,因为于家曾经有过一本族谱,供奉在祠堂里,那本族谱上,于家的名字到书的中间就结束了。而后半本,都是你们谢家的。很奇怪吧,为什么你们谢家的名字会出现在那本族谱上,后来,我听我父亲说,那族谱其实不是我们于家一家的族谱,而是三家的。” “三家?什么意思?你不是说那后半本是我们谢家的吗?” “对,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剩下的一家族谱,只有寥寥几页,对于他们的记载,我也不知道太多。” 我停下了脚步,对拽住于琛说:“我大哥和你是好朋友,你告诉我,他的死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于琛突然摘下了墨镜,眼神变得冷漠,对我说:“如果有,会怎样?如果没有,又能怎样?你现在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照着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寻找线索,最后得知真相,而我需要做的,只是完成我的任务而已。但我要告诉你,谢守的死就算和我有关系,也不是害与被害的关系,况且我现在手里掌握的东西,足够让你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所以你不要着急,慢慢的什么都会知道的。” 说罢,他撒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又说道:“你是这一切唯一的变量,谢观一。你已经选择干预这一切,就别想全身而退,也不要想半途而废,认真地遵守规则,不然的话......” 于琛扭过头来,嘴角又扬起了微笑:“可是会死得很惨的哦。” 第九章:崩解 经过今天这一段不愉快的交谈,我也没和于琛多说几句话,他似乎也没有刻意躲着我,还是整日和以前一样。我考虑再三,觉得当下如果想知道这些古怪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必须再去找一趟库兰波。 来庙里的第二天,我又敲响了库兰波的房门,好在他现在正在休息,并没有诵经。库兰波见我过来,很热情地将我招呼进来,对我说:“贵客昨日休息的可好?敝寺条件简陋,希望贵客能多多包涵。” “长老客气了,我这人不挑,这次来找您,是想问问您昨天没有说完的事情。”我说道。 库兰波好像猜到了我会这么说,又给我倒了一杯清茶,请我坐下,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父亲那时发生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虽然有些事情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当时族内发生了很严重的骚乱,这我记得很清楚。” 库兰波的父亲叫扎拜西纳子,也就是喀赞十四世大长老。 一代喀赞的位置要传承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孩子刚出生几年后开始,喀赞之位就已经空下来了,但是把整个基里密里交给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在庙里会有一个职位专门负责小喀赞的日常起居和事务培养,这个人被称为“赖木”。特别有意思的是,扎拜西纳子的赖木可以说在众多赖木之中是一个分水岭,要说原因,需要追溯到基里密里人的文化体系。 扎布多文明因为某些原因,原本存留下的文明分支已经全部消失,只有基里密里这一支存在着。但是基里密里人里面有着很多的不同族人,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当年奈陀吉攻打部落留下的战俘,他们也慢慢被基里密里所接受。在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大的族群,他们叫十皇一族,这些人和基里密里人的数量几乎相差无几。所以早在前几世喀赞的时候,十皇一族就一直担任着鲁格祭司的职位,辅佐喀赞管理。 这种平衡其实已经维持很久了,直到喀赞十三世,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问题。 喀赞十三世并非扎拜西纳子的父亲,当时的喀赞由西纳子的叔父担任,因为十皇一族在早期与基里密里并不和,他们是由于自己的部落被奈陀吉所摧毁,才被迫加入了基里密里人。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其实奈陀吉把十皇一族赖以生存的土地毁灭,存为己用,这本身就让他们在心底对基里密里人结下了梁子,虽然多少年来,基里密里让他们担任鲁格祭司并没有亏待他们,但是毕竟这只是掩饰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痛苦罢了。 所以,喀赞十三世与当时担任鲁格的十皇人更新了律法,决定十皇一族也可以担任喀赞的位置,此举一出,很多人都不同意,很大一部分都是基里密里人,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喀赞十三世的儿子。 这直接关系到他们能不能继续传承喀赞这个位置,喀赞十三世的儿子叫端詹托格,性格狂妄而且心狠手辣,当时的喀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么个德行,所以才担心如果让他来继承这个位置,势必会搅得基里密里乱成一锅粥,干脆就让当时鲁格的儿子十皇浔臣当上了这个喀赞。 端詹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怒中火烧,但由于他的父亲下达的命令就代表整个基里密里,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把十皇浔臣挤下来,一直等着这个机会,等了好多年。 听到这儿,我大概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其实历史上像这样争夺权位而发生的惨案并不在少数,只是端詹的统治欲望太强,他渴望权利,对于他来说,当上了喀赞,其实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基里密里,他的目的是将外族人全部驱逐,建造一个只有基里密里人的玛果真庙。 十皇浔臣在位期间,基里密里的各种事务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他为人忠厚,热心友善,巴托们十分爱戴他。这一切端詹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知道如果十皇浔臣不死,他永远当不上这个喀赞。就这样,端詹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当时十皇浔臣的儿子已经马上要出生,但是由于庙内事务繁琐,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妻子,虽然喀赞十三世曾告诉过十皇浔臣不要相信端詹,此人戾气极重,有可能会报复他。但十皇浔臣心底善良,而且他的心愿就是十皇一族能与基里密里人和平相处。所以,他让端詹去照顾自己妻子的生活,只需要每天为自己妻子送饭打水即可,并承诺让他共同和自己治理基里密里。 端詹报复欲膨胀,他根本不信十皇浔臣的话,而且他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对十皇加入基里密里的人,所以,他违背祖训,偷偷潜入玛果真庙的密室,得知了原来基里密里创始之初,族内就有三大禁术,是为了抵御外敌时迫不得已之下才可使用的。 其中一种,叫做损魂汤,此药极毒,只要喝下,半日必亡,而且没有任何的挽回手段。 悲剧很快就发生了,由于这种药方无色无味,难以分辨,况且十皇一族对于基里密里的禁术丝毫不知,所以当天端詹将此药下在水里的时候,十皇夫妻并不知。 十皇子当晚为妻子煎药,用了掺了毒方的水,当时喝下什么感觉都没有,但等第二天醒来,十皇浔臣发现妻子已经回天乏术。端詹趁机攒动巴托,告诉大家此人恶毒至极,亲手下药杀死自己的妻子,为的是不想让她拖累自己,这种人难当喀赞大任,按照族内旧规,当属行刑以平民愤。虽然很多人觉得这不一定是十皇浔臣所为,毕竟他对巴托们都无微不至,怎么会对自己妻子如此残忍,但端詹巧舌如簧,很多人都听了他的蛊惑,再加上族内本身有一部分人对于十皇一族持中立态度,所以,很快就出现了他的一大批拥护者。 基里密里自古忠贞,对于一些不问家事,对妻子丈夫不忠不敬的人痛恨至极,听端詹这么一说,又因为他是上一个长老的亲儿子,巴托们亲手把十皇浔臣推上了处刑台。 说来奇怪,十皇浔臣死后,巴托们鉴于其生前对于他们十分照顾,还是破例将其和喀赞十三世葬在了一起,当他们打算去处理十皇浔臣的妻子尸体时,他们居然惊奇地发现,此人肚中居然还有微弱的胎动迹象,巴托们连忙破开腹腔,发现这胎中的婴儿居然安然无恙。 因为此时端詹已经成了大长老,所以巴托们打算将此婴儿交给他处理,但当时的恭从祭司正是西纳子的父亲,他认为是无主神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便主动决定留下这孩子,没向端詹言说。 巴托们都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其中有一个巴托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端詹。端詹听后虽然惊讶,但因为他当时做此事时并无一人知晓,所以他也没讲这个十皇一族最后的子嗣当回事。 那之后,这个孩子便由西纳子的父亲一直照看着,直到他慢慢长大,西纳子给这个孩子取名十皇廉风。 因为自己父亲的死因并不清楚,十皇廉风一直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而西纳子为了不让他得知十皇浔臣是被众人推上的处刑台,骗他说是患病而死,他母亲则是难产而死。现在看来,如果那个孩子是我,这种鬼话恐怕我也不会相信。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端詹年事已高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女,无人可担任喀赞一职,虽然他很想抱着这个位置不撒手,但他没有长生不老药,终归要入土,所以无奈之下,只好让恭从祭司的儿子担任这个职位,也就是扎拜西纳子。
每个喀赞确定下下一代时,都要进行祭祀仪式,就在举行祭祀仪式的当天,正在像无主神像跪拜的端詹突然口吐鲜血,浑身抽搐,人事不省。当懂医术的巴托前来时,他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既然大喀赞已经去世,那么只能让已经确定下的小扎拜西纳子上任,而赖木就由十皇廉风担任。 没想到的是,就在准备第二次祭祀仪式的时候,十皇廉风居然向众人讲出了当年自己父亲死去的真相,他不仅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就和眼前这群巴托有关系,而且他还得知,就是端詹使用禁术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当然,没人相信他,大多人认为是他在胡编乱造,更有甚者觉得他是在嫉妒扎拜西纳子,想自己当喀赞。十皇廉风对眼前这群基里密里人彻底失望,自己父亲的死与他们的愚昧无知脱不了干系,而端詹的恶行也早随着他的死去深埋地下,无人可知。 西纳子的父亲知道他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虽然不知道十皇廉风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但其父亲的死确实有基里密里人的一份责任,但眼前祭祀仪式在即。他只好取代十皇廉风,成为了自己儿子的赖木,这就是为什么西纳子的赖木是众多赖木中与众不同的。 但十皇廉风的复仇欲望日益增长,他对基里密里人恨之入骨,甚至对这个养他长大的恭从祭司也绝无半点好感,因为十皇一族自古就担任鲁格祭司一位,对于族内的军事工程和兵器建造是专家,为了避免十皇廉风造反,迫于无奈之下,西纳子的父亲将他打入了大牢,除了五年一次的祭祀仪式,都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度过。不过,他可以说是最独特的一个犯人了。 虽然有穿有食,也有供清洁和休息的地方,但十皇廉风多年以来从未放下心中的仇恨,反而愈加强烈,后来西纳子上任,再到现在的库兰波,都没人敢将他放出来,一旦他恢复自由,必会对基里密里实行报复。 “不过,都这么多年了,十皇廉风就算没死也是个老头子了,你们还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唉,贵客有所不知。很多人都说他是无主神保护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不老不愚,还是年轻人的模样啊。“ “什么?”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怎么可能,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确有这种神人呢。 “话说回来,长老,这事确实不能怪他,当年基里密里人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父亲处死了,换谁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再况且,你不是说了吗,这十皇一族和基里密里自古就不太和,这么一闹,人家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都是前世造的孽啊,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这些东西不可不信啊。”库兰波叹了口气,他似乎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长老,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就是关于当年端詹下毒的事情。”库兰波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继续说。“当年端詹用禁术毒死了十皇浔臣的妻子,这事是没有目击者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喀赞的位置,而且还诬陷十皇浔臣。这事,十皇廉风怎么会知道,他当时还是个腹中的胎儿啊。” “你说的这个事情,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和我的父亲也很奇怪,因为这是十皇廉风亲口所说,至于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考究啊。” 就算十皇廉风是什么所谓奈陀吉保护的人,那他也不可能知晓过去的事情,这人还真成神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撒谎,其真实目的就和故事中的端詹一样,也是对喀赞之位有着觊觎之心? 我看了看手机,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自从来了庙里,没有能充电的地方,手机已经马上要关机了,想到这儿,我给大舌头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店里帮我看着店,如果有人打座机就告诉那人我出差了。 我不好意思再叨扰库兰波,只好出了房间,看着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唯有周围的房檐上挂着不计其数的油灯,我心中感慨万千。不过,到现在我还有一件事不能理解,库兰波曾告诉我他有事有求于我,但我并没有从这个故事里听出他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难道他是让我去劝十皇廉风? “听完了?感觉如何?”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戴着一只黑色墨镜,是于琛。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可千万离我远点,不然我这扫把星到时候再把您给搭进去。”我白了他一眼,打算回房间睡觉。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十皇廉风会知道当年下毒的事情?” “你知道?”我停下了脚步,问他道。 “库兰波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父亲扎拜西纳子曾接待过一个人?” “没有,都这么晚了,我也没有继续好打扰人家,这庙盖的这么隐蔽,你要说接待人,估计是迷路的旅人罢了。再说,西纳子接待的人,和十皇廉风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大了去了。”于琛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在故意吊我胃口。 “我猜,当年那个人来过玛果真庙,而且正是他告诉十皇廉风,当年端詹托格下毒的事情。” “你在这和我编故事呢?西纳子接待的人一定是外来人,一个外来人怎么会知道庙里一个没有目击证人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是想当侦探想疯了,在这给我编故事听呢。得得得,您就慢慢编着,我先回去睡觉了。” “过了这么多年,十皇廉风还能容颜不老,你觉得这真是那个什么所谓的无主之神在保佑他?还是你真的觉得,他生下来就是神仙?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只不过当年接触他的那个人,来头可不小。” 我盯着于琛,看不出他墨镜下的眼神是怎样的,但我总感觉,他并不像在说谎。 “行,那你说说当年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是什么神圣,能知道端詹下毒的事情。”我问道。 于琛却卖起了关子,转头像反方向走了,临走对我甩下一句:“明天,和我一起来库兰波家,他会告诉你的。” 又是和昨天一样的桥段,他越来越喜欢当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似乎吊我胃口很符合他的口味,我暗自骂了他一声,愤愤地回到屋子,觉得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现在不仅被牵着鼻子走,而且好像所有人都有事情瞒着我,包括阿尘。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渐熄灭的一盏盏油灯,心中五味杂陈。库兰波说的那句话,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间,如果也能出现这么一个人来指点我,或许我就能帮大哥报仇,帮他调查清楚这一切。但可惜,我拿着的这份剧本,注定了我一个人踽踽独行,形单影只,能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第十章:神秘的客人 库兰波看着我和于琛,示意我们坐下,为了搞清楚当年的那个神秘人,我俩都起了个大早。至于于琛,我估计他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之所以和我过来,可能只是想听听更多的细节。 那是个特别寒冷的冬季,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太阳疯狂地炙烤着大地,将一切晒干蒸发殆尽,而到了晚上,则是刺骨的寒冷。如果运气不好,正好碰上大风不断,那么沙尘暴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庙里的巴托们不会擅自出寺,必须得到祭司或者长老的批准,他们大多是坐在自己的房间或者经堂内,焚香诵经,进行苦修。大长老(即扎拜西纳子)在准备着庙里的相关事宜,每逢冬季,玛果真庙会迎来几次大的讲经活动和素食节,这事他们长期对神明无比虔诚的产物。想起来当初老爹让我吃斋锻炼,那段日子真是受不了,一点儿荤腥都看不到,三子倒无所谓,他在外漂泊惯了,似乎已经对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习以为常。每天我都需要接受胡萝卜或者青菜在我口腔里爆开汁水的味道,顺便提一句,我不爱吃胡萝卜,不过我不得不感叹,还是自身修炼不够啊...... 巴托们的素食节会持续七到九天,这期间所有的巴托都必须静心稳性,修持自身,不可妄为,否则会被视为对神明的不尊重。其实说句公道话,如果我成了庙里的巴托,不出一个月绝对会疯,首先我是个无神论者,当然,这是在我经历这些古怪的事情之前了。其实我只是没敢说而已,巴托们的伙食让我肠胃有些受不了,尤其是一大块的面饼子,类似于馕,能不能咬得动暂且不说,实在不好消化,而且还容易上火,现在我才觉得,淡水真是个重要的东西。 至于肉类,味道还可以,除了味道淡点没有其他的缺点,这与其他寺庙不同,基里密里人是被允许吃肉的,只不过所选肉类很有限,或许与他们自古形成的习俗和信仰有关。不过人家给我提供这么多东西,我实在不好说什么,倒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毕竟我对巴托们一点恩都没有,非亲非故,实在是受宠若惊。 在素食节进行的第四天,大长老打算在明天进行讲经活动,于是就在晚上整理经卷,一直到十一二点。大长老的寝房只有一盏油灯,两支蜡烛,所以并撑不了太久,每天都只是固定的时间,一旦超过,还需要去拿备用的油。大长老大约在凌晨快一点时熄了灯,将毛毡铺在床上准备休息,但就在这时,一个巴托突然敲开了他的门。 “长老,有客人来访,好像是迷路的旅人。”巴托裹着长袍说道。 “莫谈,既然来到这里就都是客人,等我亲自去接见。“于是,大长老穿上长袍,走到庭院里慢慢打开了大门。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穿着夹克,但天太黑,大长老并没有看清他的面部。 “请问贵客是从何方而来?”大长老还是吃惊不小,这么冷的天气,还能徒步穿过小半个罗布泊和雅丹石群来到这里,是人是鬼都难说。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吟了半晌才说:“从XZ来。” “现在天色已晚,不如贵客就在敝寺休息一晚。” “那就多谢上师了。”年轻人蹭了蹭脚底的尘土,便迈进了大门。 大长老急忙叫了巡逻的巴托去为年轻人准备空房间,年轻人和大长老一边向房间走,一边不时地看看周围的环境。年轻人似乎很警惕,整个面庞都藏在夹克的帽子里,双手踹在兜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气场自十皇一族以来,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大长老不禁有些紧张。 年轻人倒也十分地不客气,而且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还很熟悉,虽然一路上都没说话,但是大长老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出来,这个人很不一般。 “贵客从XZ哪里来?”大长老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对年轻人说道。 “XZ那曲。”年轻人平静地说。 “这样啊,那贵客是如何找到敝寺的呢?”大长老比其他巴托见过的世面要更多,他很清楚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出现代表着什么。 “我来祭奠我的朋友,他就在这座庙里,多年前已经死了。” 大长老又吃了一惊,因为庙里最近几年没有人因故离世,而如果往更久之前追溯的话......他没有再多想,问年轻人道:“不知贵客的朋友尊姓大名?” “十皇浔臣,其实我早知道他已死去,但因为这些年来我由于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一直不能来看他。” 大长老彻底被搞蒙了,因为十皇浔臣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而且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最多二十多岁,除非他是穿越过来的。 “冒犯一下,敢问贵客年长几何?” “这个嘛,对不起上师,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说,我比庙中最老的巴托都要大。” 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上师,我可以多住几日吗?除了祭奠我的朋友以外,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要处理。” “当然没问题,贵客这边请。”说着,大长老和年轻人走到了空房间里面,这里面很干净,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原来十皇浔臣住过的屋子,自从十皇廉风被囚禁之后,房间就空了下来。 年轻人环视着整个屋子,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上师,我还有一事相求。能不能麻烦给我准备一瓶黑墨,三只碎瓷碗,一块蟾酥,一包当归,一碟朱砂,还有一点生的马钱子。”年轻人一边脱下背包,一边说道。 这庙里确实有药房,但年轻人怎么会知道,不过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大长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庙里待远客一般都是十分恭敬的,所以也不再过问。大长老将东西准备好后,便派人送到了年轻人的房间里,之后他又待了很长时间,也没人再来打扰他。 事情发生转机要在年轻人住进庙里的第三个星期说起,因为庙里有一帮特殊的客人来访,所以他特地出去看了看。好巧的是,大长老正好此时也在厅堂用餐,与年轻人有了第二次交流,也正是这一次对话,让大长老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年轻人平常都待在屋里不出来,都是大长老派巴托给他送饭,但送了两天之后年轻人就不吃了,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让年轻人胃口不舒服,后来年轻人自己解释清楚后,他们也没再强求。说来也怪,三个多星期的时间,年轻人只是喝水,一点食物都没吃,居然面色红润,一点也不颓靡。
看到年轻人来用餐,大长老很高兴,他并不挑食,而且对食物的兴趣也不太大,什么都吃得下。大长老对这个小伙子来了兴趣,便上前坐到他旁边,说:“贵客今日与我们共同进餐,是为何事?” “上师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惭愧。”年轻人擦了擦嘴,又说到:“上师,今日来的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正在恭从的房间内交谈,贵客为何问这个?” “这样啊......”年轻人暗自低语着,好像想起了什么。 突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大长老说:“上师,你认得这个东西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但他觉得这个东西特别熟悉,便说道:“这个东西,与敝寺的无主神像下的那个纹路很像,据说这神像下的纹路很有说道。” “确实又说道,我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叫獬豸金纹印,这是你们基里密里代代流传下来的东西,不过很多年前,被一个人从庙里带了出来。” 大长老半信半疑地看着年轻人手中这个四四方方的金印子,说:“可是我从未听说敝寺有种东西流传下来,而且......”大长老顿了顿,又说道:“而且,之前庙里是来过客人不假,但没待半日便走了,这从何谈起。” “他没有走,只不过是下到了你们玛果真庙的下面。”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大长老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表情,他一向都是一张冷脸,当然,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不会这样也保不准。 年轻人直起了身子,把最后一块面饼子塞进嘴里。“上师,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不太理解,不过这事关很多人的性命,也事关玛果真庙,所以我必须得说。” “这庙的下面是一座很大的古城,就是当年奈陀吉古城的遗址,而我手上的这个金印子本应该放在古城主墓室的里面,这个印子是封住古城里邪祟的唯一方法。古城内有成千上万的墓冢,都是原来战争时留下的遗产,奈陀吉死后,很多东西都埋在这里面,既有值钱的东西,也有能要人命的东西。“ 大长老有些愕然,自己世代居住的土地下面居然就是当年的奈陀吉古城,年轻人把他比作一个巨大的墓室,但自己却毫不知情? “金印被盗,古城必不安宁,我这次来,一方面是还回金印,另一方面......“年轻人没再说话,眼神看向了恭从丹照的房间那边的方向。“另一方面,那帮人,应该也是为古城而来。“ “贵客,这话从何谈起?” “传说,奈陀吉古城的某个地方,有一件宝物,而这个宝物所在的墓室只有用金印才能打开,我猜,盗走金印的人虽然知道此时,但却没有找到那个墓室,所以无功而返。不过还好,这个金印并没有丢失。” “贵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古城里的宝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一帮外国人吧。” 基里密里人与世隔绝,但他们对于基本的长相可以分清,这些人的长相确实有所不同。 “那群人来自一个海外公司,名字叫BOX,也叫匣子公司。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已经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是他死后,手下的产业被另外一个英国人所收购。所以,现在的匣子公司的体制已经完全改变了,虽然老板行踪不明,但是我能猜到,他们或许是知道我来到了这里,所以想来碰碰运气。这些年,不断有他们的人找到我,其中有一部分相当难以周旋,日本人,缅甸人,英国人,德国人,荷兰人,西班牙人等等,他们的组成很复杂,但是由于这家公司的各种信息都很隐秘,所以关于他们的一些东西我也能只靠推测。” 大长老说,那个被埋在古城中的宝物被年轻人称为“咲傩”,而这种东西可能以任何形态出现,物品,自然界中的元素,甚至是动植物,这种东西虽然价值连城,而且记载极少,但是由于其本身常年受阴气和邪祟的滋养,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奈陀吉古城中的那个,只是其中一件。 年轻人起身,对大长老鞠了一躬说:“上师,今天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就会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但是,我还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大长老被年轻人讲的出神,问道:“贵客请讲。” “我要下到这座古城中去。”年轻人看了看手里的金印。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古城的具体方位,而且也没有工具,如果不知道入口的话这样贸然进入可能会很危险。假如真像贵客所说,这是无主神的古城遗址,那当年战争遗留下来的东西应该还在里面,里面是什么情况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这个你放心,我只需要上师帮我做一件事就行。我需要带两个巴托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一起下去,有他们在的话,我会进展地更加顺利,但是在我们进入古城之后,放在庙里的那座神像十米之内不能让人靠近,更不能触摸,否则会有很大的麻烦。其他的东西,我可以自己准备。” 听年轻人的语气,他似乎已经报定了这个决心,大长老也只好同意。 “贵客,我能否和你同行?”年轻人没想到大长老会这么说,有些奇怪地问:“上师,古城内错综复杂,十分危险,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这恐怕......” “如果真的是无主之神的地方,我倒不担心,这对于我们基里密里人来说是一种从小就藏在心里的东西,即便是真的碰到了什么意外,能和无主神共葬一处也是美好的夙愿。” “那这样的话,只能麻烦上师将看护神像的任务交给祭司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他从未如此笃定过,就像要去赴死的战士一样,基里密里人对于信仰奈陀吉的热忱已经完全到达了顶峰。 “我的朋友大约快到了,等他一来我们就出发。”年轻人说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朋友是谁?”我有些好奇。 “我父亲和我说,姓申,叫申落海。”库兰波回答道。 “也姓申?难道?”我看向于琛,他似乎猜到了我想什么。 库兰波笑了笑,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位申景竺的父亲,当年他也和我父亲还有年轻人一起下到了古城里。” “原来是这样,看来,申景竺和基里密里人的关系应该很熟了。” “不过,唉,他们下到古城中去以后,只有我父亲和年轻人活着出来了,其他人都死在了里面。申落海虽然也出来了,但是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好像还中了毒,不久后就去世了。” 第十一章:沙下冢 就这样,大长老,年轻人,申落海以及随行的两个巴托下到了那座神秘的古城中,这一趟并不轻松,大长老虽然得以捡回一条命,可是却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直到库兰波上任,他的邪病也没能治好。 据年轻人说,进入古城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从庙里的地牢机关暗门进入,还有一种就是从庙外掘开石群和沙地进入,不过考虑到这样可能会误入古城的某个墓室,而且破坏了古城的上层沙土结构,会导致整个古墓坍塌,所以只能从地牢进入。 “贵客,既然你与十皇浔臣是朋友,应该知道他的儿子十皇廉风就在地牢,我们如果想穿过地牢的话......” 年轻人知道大长老的意思,说道:“我们的确要穿过地牢,这暗门设在地牢的最深处,而且还有机关,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会阻拦我们,我和他早就见过了,他会放我们走的。” 大长老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听年轻人这么一说,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看看。 玛果真庙的地牢里路线错综复杂,而且大多房间没有设置油灯,根据基里密里人的记载,只有穷凶极恶的犯人才会被打入地牢,由此可见,他们对于十皇廉风的恐惧程度可能不亚于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祟。 两个巴托在大长老身后跟着,负责保护他,年轻人在前面拿着火把带路,走得很快,他似乎对于地牢的环境也十分熟悉,这不禁让其中一个巴托也有些疑惑。这个巴托正是负责来给十皇廉风送饭食的,他送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办法在漆黑的地牢里游刃有余地行走,而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基里密里人,却对这里如此轻车熟路。 走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总算快到了这地牢的最深处,巴托若有所思地说:“地牢最深处就是关押十皇廉风的地方,我每次给他去送饭都会把饭放到门口,倒也不会进去。” “这里的机关已经全被拆除了,我们直接进去就好。”年轻人指着面前那扇关押着十皇廉风的铁门说。那是一扇非常大的铁门,几人都可以在空气中问到铁器生锈的味道,年轻人将火把靠过去,借着火光可以看到铁门缝隙里的一点点区域,缝隙不大不小,容不下一个成年人出入,却可以容得下饭食的正常取送。这亮光似乎将里面起伏的酣睡声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镣铐砸在地上的声音。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巴托拿出地牢房间的钥匙来,将铁链和锁头解了下来,几人合力将铁门打开,镣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两个巴托将大长老护在身后,申落海跟在年轻人后边,向黑暗中的那阵声音走去。 火光渐渐将周围的环境照得明晰,地上脏兮兮的污渍与垃圾越来越明显,发出一阵腐坏的味道,与空气中的铁锈味交织在一起,实在是刺激人的食道和嗅觉。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伴随着铁器撞击的琳琅声传了过来,随着火光向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衣着破烂,头发乱蓬蓬的人坐在他们面前。 火焰映衬出这个人的影子,如同一只可怖的怪物一样,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他的眼睛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突然看到了两个巴托身后的大长老,那人似乎哂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们基里密里人现在倒是很风光啊,长老。” 年轻人看着他说:“好久不见,我离开这里后不久,就知道你被打入地牢了,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 犯人挪了挪身体,说:“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是我亏欠你的。你这次来这里,是为那金印子来的吧。” 十皇廉风居然知道獬豸金纹印,难道他已经去过古城里面了? “我在这里度日如年,正愁没人陪我唠一会,正好啊长老,你过来,咱们谈谈心。”十皇廉风的情绪好像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愤怒,但往往是这种平静最让人觉得慌张。 “十皇廉风,你要不是一心想复仇,怎么会在这里,你少花言巧语,不要打那些歪主意,有我们在这里,你一天不悔过,就一天不用想出来。”其中一个巴托说道,申落海担心十皇廉风会被激怒,连忙说道:“兄弟,你别生气,我们这次来是来求你,你知道这古城的入口和机关破解之法,能不能行个方便?” 十皇廉风似乎没有搭理巴托的申落海,转头看向年轻人,说:“当年你说你还会来,没想到如此之快,金印已经找到,也该物归原主了。” 年轻人看了眼大长老他们,点了点头,说:“还要再多苦你在这里面待上许久。“ “不碍事,反正我现在容颜不老身体不坏,我能等。”说罢,十皇廉风站起身指着身后的石床说:“暗门就在床下,其他的机关已经全部被我破坏了,但是进入古城的机关还在。”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两个人,十皇廉风终于转过头,对身后的大长老说道:“你们基里密里人不分善恶,随波逐流,心存贪念,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我不必动手。”说罢,冷笑了一声,和年轻人将石床移开,打开了那个压在床下的暗门。 暗门下是一个非常深的石洞,石洞周围有许多可以落脚的小石头,应该是后来被人挖成这样的,石洞的周围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当年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洞,看来,早就有人知道庙下面有这么大一个古城。” 年轻人没说什么,将包里的绳子分给几人,让他们拴在周围的尖石上,慢慢向洞底滑。洞底是一个非常大的圆形石台,石台上刻着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蜿蜒爬行汇聚到石台中间的凹槽里的石球上。十皇廉风见状说道:“我来吧,用老办法就好。”说完,他将手指咬破,一滴血落在了这石球上,几人脚下的石台瞬间开始震颤,缓缓向下移动。 “我就送到这里了,你多保重,谢谢你来看我。”十皇廉风对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也不用绳子,抓着那些周围的尖石便一步步向上爬。 大长老长叹一口气,问道:“贵客,这古城的机关为什么可以用他的血破解?” “这说来可能要追溯到这座古城建设的时候了,这些不重要,只要我们能下去就好。”年轻人又进入了沉默,大长老望了望他们进来的洞口,十皇廉风正站在上面,好像以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看着他,就如同是看一只蠕动在食物上的虫子。 没一会儿,他们便被这石台送到了古城的入口。其实,与其说是古城还不如说是一座古墓,因为整个墓室的上层没青砖石所覆盖,所以其结构并不稳定,全部都是用土石,,麻绳和水粘合起来的。一旦有一处出现破损,那么缠在土中的麻绳便会绷开裂解,造成大规模的塌落下陷。
这种建造方式在他们族内被称为麻合,虽然有利于建筑通风和保存的良好性,可也存在着相当大的安全隐患,所以他们一般不会将这种方法用在需要居住的建筑上,不过对于古城这种极为古老的建筑,似乎使用麻合土也是无奈之举。 与地牢里一样,古城里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在他们的照明工具还很充足,所以至少不会变成睁眼瞎。几人站在一条漆黑的甬道入口处,年轻人点燃了一只火折子,把它弹到甬道内,一瞬间火折子的亮光将甬道内的情况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年轻人告诉大长老他们,整个古城就像一只靠着角立起来的正方体,上窄中宽下窄,而且在四周有着大大小小的甬道,比较幸运的是,他们面前的这条看上去还算安全,也比较方便进出。如果遇到一些有着机关的甬道,古城脆弱的结构可能经不住机关的动荡,将他们活埋在里面,一旦发生变故,除了向前走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逃出生天。 一队人就这么在深渊般的古城中穿行,周围弥漫着尘土和木头碳化的气息,除了他们细碎的脚步声外一篇寂静,黑暗和未知很快就把他们慢慢吞噬,死亡仿佛笼罩了整座已经荒废千年的建筑,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发出什么动静,生怕触发了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机关。 走了好久,终于见到了一点点的亮光,但这光亮是从一面厚到令人发指的土墙内透过来的,土墙上有成百上千的小孔,谁也不知道这土墙是何人建造的,但可以确定的有一件事,他们走到了死路。 “这儿没路了,咱们要凿开土墙进去吗?”一个巴托说道。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这里应该是奈陀吉古城的外墙壁垒,起码有八九厘米厚,如果单靠人力凿,不知道要凿多久才能进到里面,而且这座土墙应该做了支撑这墓顶的柱子的作用。”年轻人看了看头顶,满是孔隙的麻合土仿佛是一只只深邃的眼睛,也在注视着他。“一旦土墙被破坏,上层的麻合土就会落下,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那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土墙的四周存在着很多石隙,石隙通往着其他的甬道,沿着土墙向石隙中走,应该可以到下一个甬道,但是必须要小心,因为石隙只能容下一个人,千万不可急于求成。另外,这些甬道肯定不如我们刚进来的那个安全,除了机关,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埋在里面。” 一个巴托小声说了句死者安息后,为难地点了点头。前几个人都还算顺利,申落海和大长老都进入到了石隙后的甬道里,但是就在最后一个巴托通过的时候,他的身体被尖石卡住,挪动不了一步。这个巴托身材较壮,正好卡在石隙中间,年轻人只好将火把和背包递给申落海,将上半身向前倾斜,让手臂正好能够得到尖石。 但还没等他动手,那个巴托过于心急,就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尖石撬断了,石隙上方的麻合土开始松动,一瞬间年轻人便意识到,机关可能被启动了。他顾不上多想,使劲挤进石隙中去,将那个巴托往回拉,但是上面的沙土正不断地向下方倾倒,让那个巴托灌了一嘴的沙子。 年轻人纵身抓住石隙周围的尖石,不断地向上爬,跳到巴托的身后,将那个巴托用力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则顺着石隙上的凸起向前移动,这时候年轻人的注意全在石隙周围的尖石和凸起上,一旦头顶的沙土完全倒塌下来,可能会触发更多的连锁机关,保不齐两边的石头也会塌下来,把他砸成肉酱。 好在年轻人身手还算不错,翻出了石隙,但是没想到刚刚出来,位于甬道上方的一块巨大的石板便砸了下来,直直地朝着那个巴托头顶而去,年轻人马上用最快的力气将他拉开,可巴托还是没能全身而退。 石板的重量加上极快的速度,直接砸在了巴托的左臂上,在年轻人将他拉开的一刹那,左臂因为重压没能脱出,从小臂处直接断开,剩下的血肉挂在断掉的位置,沾满了长袍和年轻人的夹克衫。 年轻人顾不上巴托因剧痛而发出的嘶吼,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纱布来,绕着断臂的地方包扎了三四圈,血还是不断地往外涌,落在脚下的石砖上。年轻人瞅准了伤口,将火把放在离伤口较近的地方不断地烘烤,巴托本还想大叫,但是想到可能会触发其他的机关,所以还是忍住了,上牙和下牙狠狠地咬合在一起,渐渐地也渗出血来。 好在是终于把血暂时止住了,不然休克只是时间问题,年轻人把火把拿开,问道:“还能走吗?” 那个巴托疼得够呛,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说:“差不多,但是没办法再干活了。” “你现在是病号,好好待着就行了。”年轻人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是被石隙刮破的地方,他就把夹克脱下来用力扯开,一半留给巴托止血,一半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 又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找到了一个更小的入口,这个入口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有人故意打开的,而且这个入口小的出奇,比刚刚那个石缝还要小,就算那两个巴托把身子蜷起来,也做不到进到那里面去。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年轻人只好让两个巴托留下,申落海和大长老继续跟着他进到其中。 预想到土墙内可能比城外的机关更多,年轻人事先将火折子备在身上,又将纱布分出一半留给两个巴托,并对他们说:“在我们出来以前,绝对不可以乱走,这里机关重重,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就会触发,我不在的话,你们不了解古城的构造,一定活不下来。” 年轻人透过入口看向古城内,望不到边际的黑,张开血盆大口的古城似乎已经为这帮人的闯入定下了结局。他掏出那个被火光照得耀眼的金印子,思绪飘向未知的远方,沉默片刻后,他还是钻进了入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毕竟如果待在这里可能就是死路一条的话,那年轻人为什么一定要把金印还回去呢,它究竟镇压着何等难对付的东西?要找的那个“咲傩”又在哪里?谁也不得而知。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入口仅剩的光亮当中,好像残存的希望和生机也随着年轻人的离开而变得缥缈起来,那个受伤的巴托或许到死都不会明白,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十二章:鬼嗣 别离了那两个巴托之后,年轻人一行人总算进到了这古城的内部,申落海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土墙,问大长老道:“长老,奈陀吉古城距今已有千年了,我曾听我这个朋友说,奈陀吉古城无坚不摧,我以为是用石头筑造起来的,没想到居然是用沙土建的。” “其实,根据一些传闻,奈陀吉古城确实一开始是由石头建造而成,但是后来无主神祭天后,整个城池就被另一个人接管了,他重塑了古城的建筑群,把原来的石墙全部拆除,只留下内侧的麻合土墙。” “这样难道墙壁不会坍塌吗?” “一开始巴托们也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好像整个城池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也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直到他们后来为了避免其他部落来攻打寻仇,就将城内的很多建筑都自行拆毁,搬离了出去,不过这土墙仍然留了下来。“ 申落海敬佩地点了点头,看来从库兰波讲述的故事中可以看出,申落海是个和大舌头一样对古董不折不扣的狂热迷,对于这些存在于历史长河中已经经过洗礼和冲刷的老玩意儿,都有一种从内心油然而生的热忱。尽管可能一些东西已经斑驳到被时间无休止地摧残,但是或许这些扎根于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是这些家伙辗转反侧的梦呓吧。 从这个小口进去的地方,居然是一条很长的通道,有点类似于墓室中的墓道,这条通道是向下延伸的,周围还算宽敞,通道上是有阶梯的,看来这里是古城从顶层向中层走的一条道路,当年基里密里人搬离古城,估计并没有毁掉古城的本身结构,这些石阶上的裂痕虽然很明显,但是却相当结实,大长老能亲身感受到脚底踩到石阶上厚实的感觉。 石阶的最底部延伸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年轻人四处观察了一番,这房间没什么陈列的物品,四周用青石板铺成,在房间的顶部悬挂着一盏铜烛台,烛台已经被铜绿完全遮盖,远远地用火把照去就像一尊绿宝石雕琢成的艺术品。 年轻人在靠近墙壁的一侧坐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仅剩的一根烟来,用火折子点着,深吸了一口说:“这地方已经有人进来过了,我们还得往里走。” “有人进来过?怎么看出来的。”申落海首先提出了疑问。 “你看。”年轻人指着身后墙壁上一点红褐色的东西说,如此隐蔽一个地下古城,你觉得这会是什么东西。要我说,这就是那个人的血迹,而且他进来的时间还不会隔得太久,这个痕迹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还能看出一点点,他应该受了伤,这个房间的机关估计是被触发过了。”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抛向对面的墙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果然不假,这墙里面有机关,不知道暗格藏在哪个青石板下,而且极有可能是声音触发。” 申落海走到墙壁边,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与年轻人说的确实不差。 “走吧,我们抓紧时间,这地方不宜久留。”年轻人熄灭了烟,他并没有抽完,可能只是需要一点点尼古丁来缓一缓。 “如果‘咲傩’真的被那个人拿走的话,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年轻人好像自言自语了一句,被大长老听到了。 “贵客,你说那个东西被他拿走,他拿那个干什么,那不是邪物吗?” “他既然能避开你们的耳目偷偷进入这个地方,目的肯定就是那东西,但是我不太明白,他早就应该死了,怎么会......”年轻人若有所思,看了看大长老,问道:“上师,你们这里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曾经来过吗?” “据说在喀赞十二世时,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曾经来到过庙里,但是他只待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我们每次庙里发生相关的事宜都会专门找人记录下来,所以应该可信。” “那么久?怎么会留下血迹......” “会不会是十皇廉风?”大长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但年轻人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进来的时候和我们走的并不是同一个甬道,不可能进入这个房间。”年轻人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难道......纸偶?”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年轻人停下了思考,向房间对面走去。 房间的外面连接着一段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小路,好在小路里面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再触发机关。 “贵客,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庙下有古城遗址呢?“ 年轻人一边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这个人,原来是中原地区的人,后来在川渝那边当了官。他这个家族,在你们西北也很有声望,尤其是内蒙古到河西走廊一带。” “势力如此之大,虽说我们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但也会偶尔和外界进行交涉,如果是这种人的话,我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他身上背着很大的秘密,牵扯到家族的命运,而且还和一桩百年前的血案有关,这些你们不知道当然正常。他被人追杀,而且要为家族善后,所以改名换姓。他是于家人,叫于善尧。” 到达了另外一个房间后,几人发现,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可以继续向前走的路,而且这里比刚刚他们待过的地方还要大,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储存仓。 年轻人又摸了摸周围的墙壁,发现这里的墙壁并不像上个房间是空心的,而是实心的,申落海见状,问道:“这里没有路了,咱们该往哪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地方应该是一个耳室,右墙连着一个很大的主墓室,应该是古城里祭祀的地方,我们得穿过去。” “耳室?”申落海看着空旷的房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这地方根本没有可以出去的口子,难道有机关?” 申落海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跺着脚,房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青砖好像与其他青砖不同,他急忙起身,从地下抄起一块石头,想用力将这块青砖砸碎,年轻人见状赶紧阻止,说道:“这房间的青砖之间可能都是嵌在一起的,如果你把这块弄坏了,下面的机关就会启动,到时候咱们都出不去了。” “什么?真有机关?”年轻人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双肩包,取出一把匕首来,插到青砖之间的缝隙中。他用力向下一按,整个房间瞬间震动了一下,等到年轻人再把刀拔出来的时候,上面居然沾满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物质,黏黏的,好像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尸体。”年轻人站起来,将刀扔在一边。 “这些青砖下面不是房间,都是死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死人居然没有腐烂,而且他们的身上都是这种黑色的物质。”年轻人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果然是金印的原因,整个古城的煞气已经封不住了,如果再不把金印放回去,恐怕这些尸体......” 申落海听到这儿,也不敢再想下去,咽了口唾沫说:“你是说,这些东西,会活?” “如果你刚刚把青砖砸碎,保不齐从里面伸出来多少只手呢。”申落海看向那把刀上的黑色物质,它们就像是生命体一样附着在刀上,渐渐地把整个刀尖全部包裹住。 “应该在这里。”年轻人将金印拿出来,将它按在申落海背后的青石板上。 这时申落海才发现,他刚刚靠着的那面青石板上,居然有一个诡异的图案,这个图案与金印底部的花纹完全相同。 “可是假如这里需要金印才能进去的话,那当时那个于善尧是怎么进去的?” “之前说过了,进入古城内部的路不只这一条,这条算是密道了,当时他是通过另一条路取走金印的。”年轻人将金印移开,青石板缓缓抬起,面前居然出现了两条甬道。 这两条甬道都不算太宽,但是能容的下两个人通过,只是并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到达主墓室。“看来我们得赌一把了,这两条路必定有一条能通到主墓室。申落海,你和上师走右边这条,我一个人走左边这条,如果我这边遇到什么情况,不论找没找到墓室都会和你们汇合。” 申落海思考了一会,说:“还是你和长老走一条吧,你身手好,能照顾长老,我一个人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 年轻人沉默了,从包里又掏出一把刀和一些纱布递给他,说:“那好,记住,无论找没找到墓室,发现有情况就马上来和我们汇合,千万不能久等。” 申落海点了点头,一个人举着火把,走进了左边那条漆黑的甬道中。 年轻人背起了双肩包,和大长老走进了右边的甬道中,他们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谨慎,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毕竟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中,如果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都一定是致命的。这条甬道的两侧好像有隐隐约约的刻画痕迹,倒不像是人为标记的记号。 在奈陀吉古城还没有覆灭的时候,基里密里人喜欢将自己的情感与故事都写在石头上,木条上,久而久之,这些东西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执念。到后来,这些人倒在了尘埃与朔风之中,而这些文字成了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不然他们就会被永远地遗忘,就像曾经的扎布多文明,永远地消失在历史上。 故事讲到这儿,我又想起了大哥。曾经的谢家人从未出现过彼此争斗的情况,一大家子都很和睦,自从九零年的大火后,谢家就彻底不像个家了,而且很多谢家人似乎也将大哥忘记,就连老爹对于大哥的死也放弃了追究。这让我更加相信,老爹在老宅子地下室里对我说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他一定瞒着我很多事情。如果我不查个水落石出,势必有一天灾难也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甬道因为有火把照明,所以还不算太暗,走了一会儿后,年轻人发现前方好像已经没有路了,为了安全起见,他点了一只火折子弹了出去,顺着火折子逐渐消失的光亮,他们看到,前面似乎是一条断裂的石桥。 两人走近后才发现,在石桥下面,是一处落差近乎八九米的大型墓室,这个墓室建造的相当诡异,因为除了地上的棺材,还有一些石棺并不在地上摆着,而是被什么东西挂在四周的墙壁上,年轻人将火把靠近眼前的一个石棺,发现棺材底与墙壁的连接处是和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黑色物质,这些东西好像充当了粘合剂,使得这些棺材不会从墙壁上脱落。 在众多棺材的中间,有一个最大的棺材,也是用石头做的,只不过这个棺材上好像被那些黑色的东西都盖满了,整个墓室看上去就像一个祭祀活人的邪教堂。 “上师,很壮观吧。”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墓冢说。 “这种地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大长老说道,尽管他很想赞叹一番,但毕竟是埋死人的地方。 “事实上,这个地方是奈陀吉古城的祭坛旧址,在奈陀吉死后,这地方就成了祭坛,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棺材,里面装的都是基里密里人,有的还是一些外族人,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而中间那个棺材,里面装的人可能上师你也有所耳闻,就是当年害死奈陀吉的那个叛徒。” “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没想到真的有这个人。” “这个人死后的怨气极重,可以说整个古城的剧变就是因为这个人而导致的。当年他把奈陀吉害死后,就接手了整个古城,奴役基里密里人,但是后来他被手下背刺了,可以说落了个和奈陀吉一样的下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当上统治者后,只奴役基里密里人,对于其他人却很是照顾。这个人对于你们基里密里的恨意,不亚于十皇一族。” “他也是十皇一族的人吗?” “上师说笑了,这毕竟是你们族内的传说,我不是神仙,虽然你看我容颜未老,但我看不到那么多过去,但是这段历史应该在你们族内有所记载,只是没有被很多人而知。” 年轻人指着中间的棺材说,自从獬豸金纹印被拿走,这棺材里的东西就越来越不安分,原来在这面棺材上是有一面青铜镜的,这面青铜镜和金印一样,同是镇压里面东西的邪物。但是金印被盗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青铜镜居然也消失不见,青铜镜一旦完全碎掉,光靠金印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不过,那面青铜镜需要人的血肉滋养,也就是说,这棺材里的邪祟如果和一个人达成死契,答应用无数个人的命来为青铜养阴气,等到有一天死的人足够多,青铜镜一定会碎。” “这个棺材里的人,在你们族内被称为鬼嗣,不过,由于玛果真庙里的那座神像,所以这个东西不敢随便在古城内活动,但是如果金印不在,铜镜也碎掉,迟早它会从里面出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没现在那么好办了,可以说,它是这一带最凶的东西了。”年轻人回头看了看甬道,说:“不过,放金印的位置并不在这个地方,咱们得下去。” “可是我们怎么下去呢,这个地方既没有绳索,也没有藤条,唯一可以通往对面的石桥也断掉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得先找到申落海,我们得尽快汇合,既然我们这边是墓室,他那边一定是机关,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机关,不过待久了肯定凶多吉少。” 大长老点了点头,连忙和年轻人向来时的路跑去。 第十三章:鬼幕门 年轻人和大长老返回耳室的时候,发现左边的那条甬道入口居然已经坍塌,被一堆碎石挡住,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碎石头一点点挪开。年轻人看着甬道内一片狼藉的样子,觉得可能申落海已经出事了,所以赶紧拉上大长老就往里面跑。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考虑半分,只能在甬道里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跑了一会儿之后,年轻人似乎听到地底下传来震动声,可能再过一会整个甬道就会完全坍塌。两个人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等跑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因为这里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青石门,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申落海一定在里面。”年轻人笃定地说道,连忙和大长老合力想推开这扇门,但是无论他们推还是拉,抑或是踹,都打不开这扇严丝合缝的石门。 这甬道里的空间十分密闭,连个鬼都见不到,如果石门里是什么能传播到空气中的剧毒,不仅申落海会死,而且两个人就都没地方跑了。年轻人趴到石门上,听到里面仿佛有很微弱的活动声,,马上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来不及多想,让大长老退后了一点,用牙齿咬破自己的舌尖,喷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液上去。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唾液撒到门上,这石门居然渐渐开始出现裂痕,仿佛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而刚刚年轻人喷上去的唾液居然慢慢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大长老惊讶地看着旁边这个年轻人,仿佛在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这人是什么妖怪所化。 年轻人攥紧手心,手臂上渐渐青筋暴起,嘴里不知道念了些什么话,随着他一脚下去,这石门应声而解,变成一堆碎石落在了地上。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大长老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场面。 门里只有一片已经被血染红的黄沙,年轻人递给大长老一块从夹克上撕下的破布,让他捂住口鼻,自己也随即蒙上上。大长老想将沙子挪开看看申落海是不是还在底下,年轻人急忙拉住他说:“上师不可,这些灰尘和沙子都有毒。” “有毒?那你的那位朋友?” “我来就好了。”说完,年轻人用剩下的布包住右手,将沙子慢慢推散,一个血淋淋的人正躺在里面,脸上还都是沙子。年轻人用力将他拉出来,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申落海,他已经血肉模糊,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年轻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红纸符,贴在申落海的胸口,慢慢地,好像他睁开了眼睛,但是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年轻人皱着眉头说道。 申落海没有说话,贴在他胸前的那张红纸上面居然慢慢显现了一些奇怪的字符,年轻人看了看,叹了口气,对大长老说:“门后有一个机关,他是被机关里的沙土所带的毒素所伤,毒性很强,能让皮肤溃烂,呼吸困难,最后毙命。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还是来晚了,毒素已经蔓延到脏器,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长老闻言,面露悲伤,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不是我熟悉的杀人机关,一旦触发必死无疑,手段相当残忍,而且......”年轻人看向大长老,又说:“上师,这是你们族内的禁术吧。” 大长老脸色很差,虽然口鼻被蒙上了,但是还是受到了毒素的影响,说道:“基里密里人的禁术据说早就已经失传,没想到在奈陀吉古城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存在。我只听说过,禁术中确实有过用毒杀人的方法,而且这种毒是利用死去的人的身体器官培育的。” “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什么办法了。上师,现在你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为妙。”年轻人看向申落海的皮肤,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孔洞,就像掉到荆棘丛里一样,这种钻心的疼痛想想都是够受的。 “你们能陪我走这一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可能再让你们以身犯险。”年轻人又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最后一张红纸符,递给大长老说:“古城阴气中,如今不干净的东西估计活动得厉害,上师,你把这个贴在胸前,千万不可私自摘下,有这个东西,邪祟不敢进你身前半步,我朋友就拜托你了。” 年轻人想了想又道:“上师,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但是我现在不能全部告诉你,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但在临走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大长老扶起虚弱的申落海,说道:“贵客请将,我一定全力相助。” 年轻人从裤兜里摸出两样东西,一只罗盘,还有一串佛珠。 “这只罗盘,麻烦帮我交给一个叫谢观一的人,他的家族现在在甘肃民勤定居。这串佛珠,是我一个旧友的遗物,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也代我交给他,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讲。我在庙里住过的那个房间里,碎瓷碗下放着一封信,谢观一一定会来这里,那封信请务必交给他看。” 大长老接过佛珠和罗盘,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年轻人刚背起包,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上师,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和庙里的巴托去讲,也不要再让他们靠近这个地方,这是为了整个玛果真庙。另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十皇廉风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是我亲口告诉他的,如果你问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年轻人的嘴角似乎又轻微上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长老,说:“听说,已死之人的魂魄化作人形,可以参透他人的前世今生。上师,你相信吗?” 这一句话给大长老吓得不轻,差点坐在地上,回过神后,他赶忙问道:“贵客,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大长老想着,既然他心意已决,怎么劝也是徒劳,毕竟这种地方像他这种“凡人”肯定是活着出不来的。 “纪阡谣。” 之后的事情,库兰波说他的父亲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但是出了古城后,那张被年轻人贴上的红纸居然消失不见,似乎就是那张纸抹除了他如何从古城逃出的记忆。总之,申落海在出了古城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他的儿子申景竺如今在玛果真庙做考古工作,也算是子承父志吧。而那两个巴托估计也死掉了,毕竟在没有年轻人的帮助下,他们两个想逃出来几乎不可能。 “奇怪。”我自言自语道。 于琛来了兴趣,看着我说:“怎么?哪里觉得奇怪?” “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于琛冷笑一声,说:“他的有能将人记忆清除的手段,就算你见过他,你照样也想不起来。”被于琛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没了兴致,说道:“难道你见过?” “等价交换,你现在可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给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知道的信息呢?”他耸了耸肩,推门出去了。
听库兰波讲了这么久,我有些疲惫,干脆躺倒床上睡了一觉。当我醒来的时候,有个巴托敲门进来告诉我阿尘和申景竺回来了,我高兴得喜出望外,毕竟阿尘自从和我在客栈分别,再也没见到他。而申景竺,我从库兰波口中得知,申景竺给我的罗盘应该是大长老从年轻人手里接过的,这样一来,线索就又断了。不过,好歹找人家找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想到这儿,我出了房门。 他们正在于琛的房间聊天,见我进来,阿尘笑着说:“观一,真是对不住你了,我那天下楼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于琛,一开始其实我还不相信他。”阿尘看了看于琛,似乎他们互相并不讨厌。 “这事就别提了,我差点把命搭到里面。”我又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考古协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给你介绍一下。”阿尘指着旁边的汉子说:“申景竺,考古队队长。” “你好,幸会幸会,叫我小申就好。”申景竺把手伸了过来,他的手掌很粗糙,头上别着一副防风眼睛,穿着一件皮马甲,里面垫着体恤衫,体型很壮,两臂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显,是个标准的汉人。 “你好,我是秦离尘的弟弟,我叫谢观一。”我也将手伸了过去。 申景竺是玛果真庙里唯一的文物工作者,而且他还负责着玛果真庙的书籍管理工作。我有意问一问他父亲的事情,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不太礼貌,毕竟人家父亲就是在这庙里死的,我现在问多少不太好。 “小申,我听说你和大舌头关系很不错啊。”申景竺听后愣了一下,说道:“大舌头?” 我突然反应过来,大舌头是我给孙伟起的外号,别人当然不知道,于是尴尬地笑笑,说:“孙伟,他不是说话老嚼舌头,我就给他起了个外号。” 申景竺也笑了笑,说:“原来是孙伟啊,对,关系挺好的,他还惦记着那个青花瓷呢吧?” 没等我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你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了,库兰波给过我一个罗盘还有一串佛珠,我寄给他了,他给你看了吧?”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个,说:“看了,那佛珠是我大哥的,那个罗盘是我们家老宅子的,这事快别提了,差点......”我话还没说完,申景竺打断了我:“对对,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呢,我之所以和他说要你来这里,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你有关。” “和......和我有关?” “对。” “我记得当时,大舌头和我说你告诉他地下室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进去什么也没看见啊,你咋知道我们家有个地下室的。” “这不是我说的,是别人和我说的。” “又是那个年轻人?” “不是他,这个事我慢慢和你解释,主要是我这次去考古协会,发现了一个东西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我看了看阿尘,他表情有些凝重,也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申景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凑过去一看,当时头就大了,这他妈不和我在老宅子地下室看到的书页一模一样的质地吗?只是上面的内容不一样,但是无论从纸张还是年代感来看,都绝对出不了错。 “这东西,是我在考古队挖出来的东西里发现的,当时我以为这是帛书什么的,后来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本古书中的残页,我看到上面有谢家什么的字样,就拿回来了,虽然不符合规定,但我觉得这个应该是你们家的东西。” 我接过那张纸,把它放到桌子上展平,看到上面写着: 鬼复生,养精魄,千年恨,幽咽传 谢家无以相阻,纸尸重现,得以渡此劫 “鬼复生?”阿尘有些惊讶,我见状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说过,谢家有一本古书,上面记载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其中有一个传说是关于一个叫做‘鬼幕门’的,听说这是一个很邪门的东西,是由很多邪物里面的鬼魂所汇集成的一队阴兵。谢家曾经存在过一个组织,叫纸尸井,这个组织里面除了谢家人还有很多江湖上有命的术士,听说他们就是为了防止这队阴兵出逃,把自己的一丝魂魄封进纸偶,制衡那些邪祟。但是七十年代之后,纸尸井就在江湖上消失了。“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我问道。 “当时,国内的言论很杂,对于这些神鬼论很多人都不信,包括警察也在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以整治,所以为了避人耳目,纸尸井就解散了。” 对于阿尘说的这些,我是相信一点的,但并不全信,因为我老叔谢晖多少有些不着调,老是喜欢把一点芝麻大的小事说的很严重,搞得人心惶惶,但是说我信是因为,他对于家族的事情很少犯迷糊,而且也喜欢捣鼓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意思是说,鬼幕门没有了纸尸井的镇压,会逃出来,然后......” “现在纸尸井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鬼幕门的邪祟都是冤死和枉死的恶鬼,他们单靠自己是无法行动的,必须有一个宿主。” “宿主是什么意思?”申景竺也来了兴趣。 阿尘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宿主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有一个人和这些邪祟达成交易,那么这些邪祟就会为他卖命,但是代价可能是......” “等会,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有些奇怪,看向于琛,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 “这不就是,那面青铜镜?”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阿尘和申景竺被我吓了一跳。 于琛脸色很难看,盯着那张纸默不作声,半晌,终于吐出几个字:“我有些头疼,想去休息休息。” “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样,卖命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算了,我看今天大家都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说。”申景竺说道。 我只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个叛徒,就是年轻人口中那个厉害的邪祟,居然就是鬼幕门中的一个,这鬼幕门又和谢家有些联系...... 我的脑袋已经转不过弯,也放弃了思考,只好暗自催眠,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恍惚间我看向窗户的位置,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我的窗户前面,正往我的房间里面看,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那个身影仿佛有所察觉,马上消失不见,我追出房间外,四周望去,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是我看错了吗?奇怪......” 第十四章:申景竺的回忆 这一觉睡得我横竖不舒服,天还没亮,我已经自己醒了。我锤了锤自己的脖子,心想:昨晚趴我窗户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鬼鬼祟祟的,这庙里面也没有其他人,难道是...... 还没继续往下想,就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现在外面还是一片黑压压的,这么早谁会来找我呢? 我打了个哈欠打开房门,居然是申景竺,他正站在门口,带着歉意地说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摇了摇头,摆摆手说:“没有,我本来也就醒了,刚准备出去洗漱。小申,这么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申景竺并没有回答我,而且警惕地望着四周,我有些疑惑,示意他进来说话。没想到他刚进来,就把房门紧紧锁上,关上了木窗,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我的房间里有没有放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对我说道:“我还真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还要锁门,你先让我出去洗把脸,不着急慢慢说。“说着我就要拉开房门,申景竺立马拦住了我:“趁他们现在还没醒,和你说了最好,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没关系,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这样,你先坐一下,就五分钟,不会太久的。”我说着,把房门打开,临出门前我看了一眼申景竺的表情,他好像很是焦急,而且似乎害怕这件事情被别人听到。我端着毛巾脸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在避着我们中间的谁呢?难道昨晚就是他趴我的窗户,想看我睡觉没有? 我赶紧洗漱完回到房间,又把门插好,坐到床上问他说:“小申,昨晚是不是你在我窗户前趴着?” 他一听这话,脸马上就绿了,说:“没有啊?昨晚有人趴你窗户?”还没等我接过话茬,他又说道:“那这事就麻烦了,庙里一定有人在监视你,而且我敢断定,就在你认识的那几个人之间,但我不敢确定是谁,所以如此警惕。” “什么?”我不小心叫出了声。 库兰波是这个庙里的长老,他和我素未谋面,没必要监视我啊,阿尘是我表哥更不可能了,难道是于琛?我看了申景竺一眼,觉得现在他说的话还不能完全相信,毕竟我和他也才刚刚认识不久,万一昨晚就是他,但是被我发现了想甩锅给别人呢? “庙里的水很深,你的处境现在特别危险,所以我接下来和你说的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就好,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身边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阿尘一直在国外,却对家族的事情如此了解,而且他离开客栈没和我通气,甚至连客栈有鬼也没有看出来。于琛这个人本身就喜欢算计,而且对他没有好处的事情也绝不会横插一手,现在还不知道他帮我是为了什么。至于库兰波,表面看上去确实是个面善的长老角色,但我和他接触不多,申景竺在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敢完全相信他,更何况我一个局外人。 “那你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一直待在玛果真庙吗?” “你不是为了你父亲吗?他在这庙底的古城里......“我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妥,又说道:“令尊,应该挺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的吧。” 没想到申景竺居然冷哼一声,对我说:“确实,我爸是在地下中了毒,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没来得及给老头子尽孝,他就没了,但仅凭这一点,你觉得我就会在这庙里待这么久?”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遂问道:“这话从何谈起?” 申景竺又向锁着的木门和木窗看了看,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对我说:“我在这个地方,是为了等两个人。” “等两个人?谁?” “一个就是你谢观一,还有一个人,就是当年陪我父亲下到古城里的那个年轻人,纪阡谣。”说完,他神神秘秘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包着什么的牛皮纸,那张纸缓缓打开,里面居然又是一个罗盘,而且与之前大舌头给我的那只一般无二,只是好像,这罗盘被标记的方位与那一只不同。 “这是什么情况,当时大舌头已经给了我一个罗盘,怎么还有一个。”我问道。 “那个罗盘,是长老托我交给你的,但是这个,是有人亲自给我的,这只罗盘我已经在身边放了好多年了。” 申景竺出生于安徽宿州,他的父亲申落海一直致力于宿州的考古发展,一干就是十几年没有停过。巧的是,申景竺的父亲与大舌头的父亲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孙伟的父亲孙承是在一次去安徽考察的时候和申落海认识的,那之后他们就经常联系,二人工作时还配合得相当出色。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申景竺小的时候,就曾像我和于琛一样,与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有所瓜葛。 申景竺从小有犯焦虑症的毛病,病一起来浑身都不自在,发痒出汗,而且还会上火燥热。听上去很荒唐,有几个不着调的邻居告诉他这是急火攻心,但他的父亲一直都觉得这不是所谓的什么焦虑症,怀疑儿子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为了给他彻底根治,申落海可没少花钱花精力,但始终都是徒劳。 他人生的转折点,要从他碰到一个奇怪的人开始说起。 那天恰巧是他的生日,申景竺兴致很高,他的父母也是如此,一家子本打算去远些的地方自驾游,但让他唯一觉得不爽的是,这怪病偏偏就在今天又犯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回家。但是这次怪病延续的时间仿佛特别长,一连好几天他都得靠药物暂时缓解,尤其是在半夜,他每次都得从床上爬起来去摸药瓶,这种痛苦比病症本身还要难受。 就在他生日后的第三天,一家人晚饭后坐在电视前一边看新闻一边讨论着申落海获功升职的事情,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之前要去自驾游的那个地方发生了地震,死伤状况现在还不清楚。一时间三口人都有些语塞,如果那天他们去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申景竺晚饭吃的很少,病还没有消退,所以马上就想回屋早些休息。大概半夜一点多的时候,他浑身又开始奇痒无比,而且这种痒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轻微的刺痛,申景竺刚刚才想起,自己的药在前一天已经吃完,平常都是自己来操心药品的问题,但他最近有些劳累可能忘记了,便打算到爸妈的房间问一问哪里有多余的药。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打算敲响申落海房门的时候,只是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阵昏沉的感觉马上涌入他的脑中,趁着没有完全晕厥,他急忙跑到了院子里,之后他就发现,家里可能进贼了。 申落海不仅仅是考古学家,而且还是个和大舌头一样的古玩迷,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他收了很多价值连城的文物,正因为如此,申家也算有些小富裕。树大自然招风,为了防止有人进入家中盗窃文物,申落海习惯将庭院的各个地方摆放一些小机关,这些机关不会伤人,只是起到警示作用。晚上温度降低,位于机关中的温度闸口就会打开,机关便会自动触发。 不仅如此,申落海的家中还养了一些大型犬类,如果是一般的小蟊贼,想悄无声息地闯进来几乎不可能。就在前几天,申落海收到了来自甘肃民勤的一封邮件,是一个匿名的人给他的,说得知他快要升职,想给他寄一份贺礼,据说是很珍贵的宝贝,但是由于父亲守口如瓶,到底是什么,申景竺并不知道。
申落海为了避免儿子不小心碰到机关会告诉他每个机关的位置,申景竺发现庭院里摆放机关的位置已经全被触发,但是父亲居然没有醒过来,那些大狗也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知道是为什么。申景竺想,一定有陌生人进了家里,而且目的很可能是父亲收到的那个宝贝。 申景竺觉得孙伟家就在民勤,他的父亲在那边还算有威望,不如就拜托他去问一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会引来如此大的骚动,不然这样下去,一家人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这会儿正值冬季,虽然宿州地处南方,但是晚上也够冷,更何况当时申景竺有病再身,还是个十几岁的小毛头,免疫力低下,不一会儿便冻得直哆嗦。 反正现在自己也打不过这个强盗,不知道进来的人有几个,不如先躲起来,等天亮再说。想到这儿,申景竺不敢逗留,赶紧朝屋子里跑去,马上要跑到门口的时候,一只手臂从他身后死死地勒住了他,接着他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家大门前面,身上都是土,旁边还蹲着一个遮着脸的男子,这人身形很瘦,但是能看出来他很壮,大概是这人衣服比较单薄的缘故。 “你是谁?怎么进我家里的?”申景竺有些害怕,但他不敢大声叫嚷,害怕这个人手里有什么凶器。可他转念一想,对方把他弄晕没有伤害他,或许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喂,小鬼,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那个男子问道。 申景竺悻悻地往后挪了一点,想道:你大爷的,你自己晚上私自闯入我家,问我乱跑什么,这有天理吗?更何况,我就拿个药片,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是倒霉。 “你这小孩,害怕什么,我又吃不了你。”男子看了看周围,又说道:“我来这儿本来是来找你爸的,不是偷你家东西,至于为什么像小偷一样,因为这事不能让别人看见。不过我迷烟用的有点多,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正好碰上你,也好,那你就和我走一趟。” “去......去哪儿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用问太多。”男子不耐烦地说。一阵风吹了过来,他自己也打了个寒颤,说道:“他妈的这鬼天气,晚上真冷,你穿这么点儿冷不冷?” “呃......冷......我回去拿件衣服再和你走行吗?” “你这小鬼头,谁知道你打什么算盘,算了。”男人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申景竺身上,又打了个寒颤,就这样,他们从申景竺家出发,不停地走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出了宿州城外,男子把他领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说:“走吧,就在不远了。” 申景竺走到灌木丛背后,后面居然有一大片的树林子,透过树林子往里瞧,好像有一座高大的建筑藏在其中。 这是一栋很古老的木楼,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大门上爬着很多枯枝烂叶,楼体好像遭到了很严重的破坏,有的内部结构已经显露在外。在大门旁有两根朱红色的木柱子,上面是房檐,但大概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朱红色都掉得差不多了。 “哼,没见过吧,这可是......”男子正准备回头和申景竺说话,却发现他已经不见,再往回一看,这申景竺居然一个人跑到大木楼前面,好奇地四处看着。 男子有些生气,大声嚷道:“你这小鬼,怎么到处给我乱跑,小心我把你卖给人贩子。” “你要卖不早卖了。”申景竺挠了挠脸,白了他一眼,看来他是看出这个人并没有恶意,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男子觉得有些丢脸,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把他一把拉住,说道:“哪那么多废话,给我进去。”说着,男子一脚把门踢开,就把申景竺推了进去。 两个人通过了门后一条光线很暗的长廊之后,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很长的木桌子,就好像村里面吃宴席摆的长桌子一样。 在木桌子的最左边,好像椅子上坐着一个和他身边男子身形差不多的人。 “老三,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踹门。“那人声音很低沉,给人一种很深邃的感觉。“怎么找了个黄毛小子?” “没办法,那姓申的被我迷烟弄得没醒来,正好碰见这小鬼,只能找他了。”申景竺身边的男子说道。 那个坐在木桌子最左边的人站了起来,慢慢朝他们走过来,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人的脸庞渐渐明晰起来,申景竺发现这个人应该年龄在三十多岁左右,长得很高,而且同样也很壮。他留着短发,穿着一件通体灰色的雨衣,雨衣的领子很高,把他的下半张脸全部遮住。 “你叫什么名字?”雨衣男问道。 “我叫申景竺,是申落海的儿子。”申景竺回答道。 “才十几岁,就被小鬼缠上了,你这病有些年头了吧。”雨衣男盯着他,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你怎么知道我有病?” 雨衣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申景竺,半晌,他的手从雨衣里伸出,把申景竺的手抓了过来。申景竺惊恐地发现,这个人的手毫无血色,而且冷得可怕,根本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在申景竺手心里画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符号,过了一会儿,申景竺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不断吐出鲜血。 “还不滚,找死吗?”雨衣男看着申景竺说。 申景竺被吓得不轻,想马上跑出这个奇怪的屋子,雨衣男拦住他说:“没说你。” 申景竺不敢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双腿发软,但是不再咳嗽了,也停止了吐血,身上的奇痒居然也消失不见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刚是在帮我治病吗?”申景竺战战兢兢地问道,他虽然没见到这个雨衣男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这个人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本能的恐惧。 “老三,东西呢?”雨衣男看向申景竺身旁的男子,对他说。 “我去拿。”说罢,男子连忙朝二楼走去。 “坐吧。”雨衣男示意了一下,便坐到申景竺对面的椅子上。 申景竺这个时候已经紧张到极点,他只好慢慢地坐下来,一直盯着雨衣男的眼睛,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睛有什么不一样,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想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双瞳?申景竺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只好一直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雨衣男的那双眼睛。 “从现在开始算,第一个问题。”雨衣男幽邃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这个阴冷而黑暗的破木屋子里,如同一柄刀刃直接刺入申景竺的大脑,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你可以开始问了。” “啊?我?我问你吗?”申景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十五章:犯人 申景竺这个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回去,根本没心思问其他的事情,但他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雨衣男,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现在还不想被拧断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他试探性地问道。 雨衣男看着他说道:“我们两个都是纪家人,他是我的弟弟,我叫纪冥,刚才把你带过来的那个人叫纪云招。“雨衣男说完,听到后面那个男子从二楼下来喊他:“哥,东西拿来了。” 他轻轻点头,又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你想问什么?” 申落海想了想,觉得这人性格古怪,肯定不会让他无休止地问下去,所以决定想点有价值的问题。 “我得了什么病?” 雨衣男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去过城外野林子里的破庙?“ 申景竺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也记得不太清晰。 “那是一个养小鬼的庙,庙里的东西不干净,看你年纪尚小阳气较盛,就附在你身上,想来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不过,这小鬼因为附在你身上的时间太长,所以需要以你的精力来补足自己的阴气,所以可能在你无意识中他也救了你好几次。” “不过,”雨衣男又说道:“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等它把你气运吸完的时候,你也就离死不远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把它从你身体里面揪出来了。” 申景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你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雨衣男说道。 “我爸妈有没有事?”申景竺紧张地说。 “没事,只是吸入了较多的迷烟,天亮就会醒的。”申景竺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我问完了,你们可以说说你们的条件了。” “你的心理素质不错。”雨衣男睁开了眼睛,又继续说:“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来,是要交代给你两件事情。” 雨衣男拿过旁边那个男子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子说:“第一件事,我需要你找到一个人,他也是我们纪家人,是我的弟弟,叫纪阡谣。我们两个现在暂时不能离开这座木楼,所以如果你见到了他,就告诉他,纪家血劫已经如期而至,需要尽快回来。“ “第二件事,我拿着的这个罗盘,需要你交到甘肃民勤谢家的手里,至于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只要交给他们就好。” 雨衣男的眼睛仿佛一块有魔力的磁铁,不断地吸引申景竺的目光,但他很清楚,只要他再看一眼那眼睛,他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再过几年,江湖局势必将还要动荡,如果十年之后你还没有找到纪阡谣,务必回到宿州这座老木楼里,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假如看到我不在,那你就去罗布泊,找一座庙,在那里定居下来。十年后,它们一定会行动,纪阡谣与谢家不得不现身。” “它们?”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雨衣男扔下这句话后,便朝着厅堂另一侧的房间走去。“老三,把他送回去。” “等等......”申景竺还没说完,便被男子拉走了。“不该问的就别问,小鬼,如果你想多活两年的话。” 申景竺没敢惊动父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的怪病被治好了,但是仍然一夜无眠。早晨起来的时候,申落海看着他比熊猫还重的黑眼圈,有些吃惊地问道:“昨晚没休息好吗?” 申景竺看到父亲并没有被迷烟影响,从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没事,爸,做了个噩梦,我再睡会就好了。” 自从那天之后,申景竺一直谨记雨衣男的嘱咐,到处在找纪阡谣。虽然他对那个雨衣男并没有好感,但是毕竟治好了自己的怪病,帮个忙也是应该的。但是在这十年之中,纪阡谣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再之后,申景竺在甘肃民勤租了房子,暂时定居了下来,在民勤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倒是与我老爹有了些交涉,只不过我不知道。但是关于纪阡谣的一切,他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这让他很是苦恼。申景竺觉得,这个家伙单靠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的,既然找不到纪阡谣,那再在民勤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便回到了宿州。 可是当他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的纪家早已人去楼空,破败不堪了。向当地人打听后才知道,纪家本是这里有名的大家族,而且势力涉及范围之广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的大省,还有海外。但在好多年年前,就已经失去关于这些人的任何消息了,听说是得罪了什么权贵被追杀,反正是众说纷纭。 申景竺觉得,以那两个人的做事风格,肯定对家族的事情有所隐瞒,所以这些人不知道应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现在他们不在木楼已经是事实。 十年,就这么没落了?申景竺有些难以接受,但再不相信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彻底搬去了民勤。就在这期间,他的父亲申落海去XZ考察,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一个年轻人为他解了围,两人结为朋友。但是申景竺并不知道这码事,直到父亲从古城里奄奄一息地出来后,他没顾得上问为什么父亲会在罗布泊,申落海就与世长辞。也就是这时他才知道,那个陪父亲下到古城里的年轻人,竟然就是他苦苦寻找了十年的纪阡谣。 就这样,申景竺留在了玛果真庙,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纪阡谣没再出来。但他相信这个人没有死,只是通过另一种方法逃了出去。可惜,自从那次行动后,纪阡谣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找到这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他曾不断地向在宿州的朋友打听,但也是杳无音信。 “这么说,你这十年来一直在帮他找那个纪阡谣?“ “对。”申景竺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渐渐变亮,我知道他是害怕有人知道此事,所以我急忙问到:“你为什么一定要帮那个雨衣男找人呢?十年啊老哥,你也够本了。”我翘着二郎腿,他好像很是惆怅。 “唉,你有所不知,一方面是因为他治好了我的病,这病困扰了我十多年,也算报答他。但是还有一方面,我当年没找到人,回宿州的时候,看见一个白眼仁儿的瞎眼老头儿在那木楼子附近不知道做什么,我以为他知道什么,没想到是个捡破烂的。” “不过,他说这木楼确实有年头了,而且他还听说过关于这木楼的一个传说。” “传说?一个捡破烂的瞎眼老头说的话你也信。” “死马当活马医呗,我以为他能告诉我关于纪阡谣的什么讯息,但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我打听到了另外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这木楼子不会也起过大火吧。” “不是,那木楼要是起火,早就烧得精光了,是这木楼里面的人。“ 申景竺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水后,继续说道:“这个木楼,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了,当时,纪家是非常有名的世代医家,而且,专给人看邪病。这纪家的大儿子,就是那个雨衣男。”
“这很容易推断吧,这算什么传说。” “你别着急,他说纪家的大儿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古楼周围的树莫名其妙得都枯萎了,而且,当时他们家的主子给这孩子看过,这孩子的双瞳是天生的。听说纪家主子的拿手方子,就是把得了邪病的孩子放到那林子外面的老庙里过一晚上,再往这孩子的头上用鲜血画上一道符,用庙里的阴气中和孩子体内的邪气。凡此招一出,无邪不退,人们称之‘鬼封喉’。” “鬼封喉?你确定这是鬼封喉?”我惊道。因为这鬼封喉我再熟悉不过,是于家人惯用的驱邪手段,但是他们都是用附灵黄纸去压邪祟,从未听说过这种直截了当的手法。 “不会错,我亲耳听到他说的。纪家主子一眼就看出这孩子身上有邪气,所以也和治别的孩子一样,把他画好血符送进了那座老庙里。” “那然后呢?” “然后?”申景竺冷笑一声。“然后,等一夜过去之后,家里人都忙着去庙里接那个孩子,谁承想那老庙居然塌了,里面供的石像也碎了一地,孩子正端正地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家人。” “这么邪乎?”我问道。 “谁说不是呢?后来纪家人用石材把那座庙给重新修了一遍,但是这孩子身上的阴气却一直散不了,而且好像一天比一天严重,纪家人个个都心事重重,都说毁了小鬼庙,这周围的鬼都会找上门,不好对付。“ 申景竺摇了摇头,又看了眼窗户,说:“就在这庙被修好的第三天,果然家里人就好多都中邪了,疯的疯,哑的哑,纪家主子急的满头大汗。但是谁能想到,他们家这个大儿子年纪虽不大,但是却好像什么都懂,他居然自己咬破手指,把每个人头上都画了血符,然后倒也不跑,就一直死盯着这中邪的几个人,从中午一直盯到晚上,这些人就好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这可把纪家主子吓坏了,因为他们家治鬼病,对这种情况多少知道一点,曾经从外地也慕名来了个求医的汉子,他家孩子和大儿子的症状无二。纪家主子说,这孩子是天生的鬼身子,他们圈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叫鬼见愁,妖叩首,邪祟看了绕道走,百鬼不敢近,百邪不能侵。” “这么说,那个雨衣男能镇鬼?” “镇鬼?如果换做是道士,是老先生,这能叫镇鬼,但是这孩子能让鬼听他的话。换句话说,对于一些小鬼,他根本都看不上眼,对于一些厉鬼,三分力也足够。” 我听完无奈地笑了笑,好家伙,这他妈活是阎王在世啊,亏得他本性不坏,不然当年申景竺小命可就准没了。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老头子说,他也是听的传闻,那孩子自出生以来没在邪祟上吃过瘪,但是他碰到过唯一一个让他受伤的鬼,他镇那个鬼的时候,丢了下巴。” “啥?丢了下巴?还没死?” “对,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我看他用雨衣把下半脸遮住,而且他的手冰凉,想必是动了不少阳气,那鬼,可不简单啊。” “观一,醒了吗?长老找我们有事情。” 我听见是阿尘的声音,便说自己还没起来,马上就去。等他走了之后,申景竺留下罗盘没再说什么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呆呆地坐了好久。 到库兰波房间的时候,他正满脸愁容地坐在地上,看到我们来,情绪稍微舒缓了些,让我们坐下。 “长老,这么着急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唉,其实不是我找你们,是......是一个囚犯,他是几个月前来庙里的,因为到处捣乱,还伤了人,所以我们只好把他关在地牢里面,那个人看上去不太像好人,但是今天早上我让巴托去给他送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说你来了庙里,要马上见你,还说自己有个秘密你肯定想知道。” “见我?我不认识黑社会的人啊?”我看了一眼阿尘,他也摇了摇头,凑过来小声对我说:“能找到这座庙的八成不是等闲之辈,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你说呢?” 我想了想,觉得阿尘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毕竟我们现在各种线索揉在一起,有些混乱,如果那个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比较清楚的线索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做下一步的打算。 “长老,可以带我们去见一见那个人吗?”库兰波闻言,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几位,你们真要去吗?其实这不太符合庙里的规矩,但是因为几位是远道而来,理应同意,但是我觉得这个人好像不太友善,我只是怕两位......” “你放心长老,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只是想听听他说的那个秘密。”我并没有打算叫于琛,因为这个家伙现在我觉得有些不安全,所以还是我和阿尘去看看为妙。 库兰波还是同意了,在他和那个巴托的带领下,我第一次看到了玛果真庙的地牢长什么样子。果然故事中的那样,黑暗,阴沉,干热,而且还蔓延着一股令人反胃的味道,毕竟是地牢,我觉得这也可以理解。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他们好像对这个人十分忌惮,把他关在了很深的地方,以至于越往下走,那股味道就越浓烈,冲得人头脑发昏,我真有些佩服那些送饭来的巴托,还有那些能在这种环境吃下东西的犯人,没有点意志力是根本做不到的。 地牢的一层一般会关押一些比较普通的犯人,大多是触及了族内的法规而被送进去的,在下往第二层的最右边有一个通往小祭坛的密道,但在大多数时候这个祭坛不会启用。第二层则是一些伤人,扰乱祭祀的罪犯,在基里密里人的信仰中,祭祀是非常神圣的仪式,扰乱祭祀无异于在现代社会闯入警察局抢劫。 而第三层的犯人就寥寥无几了,十皇廉风就被关在第三层的最深处,库兰波和我们在第三层的过廊里一直往里走,这里有些光亮微弱的油灯,里面的油一星期就会换一次。 一直快到了故事中那个大铁门的地方,我们在其中的一个岔路口拐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库兰波看看我,对我说:“这个房间的里面还有一扇铁门,是特制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武器,所以看管措施加强了一些,他就被关在那里。”说着,库兰波向那个送饭的巴托要来钥匙递给了我。 我看着那个大铁门,把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门锁上的铁舌弹了出来,拉开铁门后,里面是一个还算大一些的牢房,所有物品几乎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副手铐,地上则是一对脚镣,同时还有两条铁链死死地栓死在墙上,这两条铁链的距离可以让犯人能够得到房间里的任何物品,取到食物,但却出不去。 我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长老?您老带着他来看我了?” 第十六章:匣子公司 “看来你在这儿住得挺自在啊。”我回了他一句,虽然我还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但气势上不能犯怂。 “切,爷爷我进来的时候,你还在外面飘呢,叼着家族的奶瓶,感觉不错吧?告诉你,别说是这地方,就是号子里爷爷我也走过一遭。”我一听这话,一下子来了火气,看来这个人嚣张得很,而且知道我的底细。 “我说,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其实我也是狐假虎威,谢家以前还算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现在已经不行了,我只是看看他能不能被唬住。 “怎么不知道,甘肃唐五爷之子,谢观一。”那人好像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家的那把古铜大葬刀,我还摸过呢。”远远地望去,铁链下的那张大木床上坐起来一个人影,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床边的柜子边,看了看柜子上的脸盆。 “长老,今天没给我打水啊。” 库兰波向身后的巴托使了个眼色,那巴托将手里的木桶提了过去,但他好像不敢靠近那个人影,那人影笑了一声,一把将木桶拽过来,把水倒进了脸盆里。 那人用脸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又简单地用脸盆旁的木杯子和牙刷洗漱了一下,往地下啐了一口,向我慢慢靠近。 他的头发很长,看上去已经好久没洗了,乱蓬蓬的,浑身上下除了脸都很脏,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爷爷我是来这儿找东西的,你又是混哪的?” “扯淡,你来这儿找什么?被人家抓进牢里还有什么可说的?一看就不像什么正常的货色。“ “我感觉你比我更像二流子吧。”那人又嘿嘿一笑,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牢房中间的桌子上,还搬了几把凳子,放到我们的跟前。 我看了阿尘一眼,他也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人看我没反应,说道:“干嘛?害怕我?我被这大铁链子锁着,吃不了你,放心吧。” “他几个月前被抓进这里,在庙里打伤了祭司。”库兰波补充道。 那人马上反驳道:“哎,长老,这话可不能说一半啊,是那祭司先抓着我不放非说我是不法分子的,我哪知道那是你们的祭坛啊,再说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东西的,这顶多算个巧合。”他比划着,好像在为自己辩解。“我又没见过那大坛子,就随手摸了两把,不能因为我身上带了两把刀就觉得我是坏人吧,这可不能怪我。” 看来,这个人应该是被当成私自闯进祭坛图谋不轨的人了,毕竟祭坛是庙里最神圣的地方,在非祭祀时间是绝对不可靠近的。 我觉得这个人蛮有意思,于是便坐到他对面说:“嘿,汉子,你要找啥?怎么找人家祭坛里面去了,身上还带着刀,不把你当成流窜的杀人犯够意思了吧。” “那是为了防身。”他看了我一眼,又说道:“我来找一枚铜钱。“ “找铜钱干什么你也不像是个文物工作者啊。” “什么玩意就工作者,我是受人之托来的,拿钱办事,上面告诉我要找那枚铜钱,我就来他告诉我的地方找,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地方哪有什么铜钱,你不会是个下斗的吧,靠摸冥器赚钱?听你这语气,你是混黑道的人?” “呸,下个鬼的斗,爷爷我要是想倒那个早干了。行了,我估摸着和你也说不清楚,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老子从这儿救出去,我就告诉你更多的事,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对我有好处吗?” “当然,但你不能空手套白狼,这地方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已经耽误大事了。” “说说看,你能告诉我什么我想知道的。” “你想不想想知道那帮鬼佬为什么跟踪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英国人,这些人不仅跟踪我,数年前还跟踪过纪阡谣,我确实对他们有点儿好奇。 “行,那你别想蒙我,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别怪我手黑。” “成交,不过得让我洗个澡,这地方太他妈脏了,一连几个月都没热水,一洗冷水澡就感冒。” “贵客,你想好了,真要把他放出来吗?”库兰波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其实我也有些顾虑,但是现在有阿尘,有申景竺,有于琛,他就是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放心吧长老,交给我没问题的,他的话对我们或许有帮助。“ 从地牢里出来之后,库兰波领着他去了洗浴室洗澡,我们约在了庙里的食堂见面,其实就是一个聚餐的大厅,食堂只是习惯的叫法。但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磨叽得很,我和阿尘等了他半天,他从才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他一路吹着口哨,好像心情不错,要了一碗黑豆饭,但我和阿尘是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那人上身穿了一件黑色卫衣,头发特别长,已经留到后背梳成了一条又细又长的编起来的辫子。袖子挽到手肘处,右边的手臂上还有刺青,从手臂的肌肉可以看出他相当壮。 他坐到我们对面,笑了笑,看着我们说:“来得迟了点·,别介意啊。” “你这穿的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我看着裤子上晃来晃去的那几个铁环,皱了皱眉头。 “别在意细节呀。”那人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袁,叫袁烈,是四川人,是我们家里的老大。小时候在村子里老是调皮捣蛋,所以村里人都叫我大猿,以后你们就这么叫我就行,不用太正式。” “我的话就不用介绍了吧,他是我表哥,叫秦离尘,叫他阿尘就好。至于我随便你怎么叫,反正没什么忌讳。” “你俩的名字我都听我上家说的,他和你们谢家也有过一面之缘,正巧当时还碰到了唐五爷,那把古铜大葬刀可是让我饱眼福了。” “那把刀早在我们家闭门不做丧葬之后就不让拿出来过了,你上家是谁,这么有面子?” “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古玩商,靠倒卖些文物赚钱,但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有个规矩就是绝对不卖假东西,哪怕费钱从墓子里拿,也不做赝品生意。我嘛,没念出来书,文化不多,所以只能干干这些来钱快的活儿,这些年倒是攒了不少积蓄,但过的也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说,你知道那帮英国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了解一些他们的底细,也是从我上家那听说的,那是因为他们和我们要找同一个玩意儿,他们也是奔着那铜钱去的。” “也是铜钱?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帮崽子们,从我进XJ就一直跟着我,估计很快就会跟到这里。”我朝大门口的方向努努嘴,他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么说,连你也被他们盯上了?”他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吃惊地望着我。 “怎么?”我以为他是觉得那群人追错了人。 “你不知道。”他摆了摆手说。“这帮人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被他们盯上没好事,我已经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他们手里有真家伙。”说着,他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 “我们要找的铜钱,听我上家说,那玩意如果能拿出来,起码能买小半座岛,不是因为它年头多久,而是因为,这东西邪乎,而且据说就在这地方,但我一直找不到。” “怎么个邪乎法?“ “具体怎么邪乎,我也和你说不清,因为人家值钱我就干,也没想那么多,但是听说,那帮英国人好像掌握了这个铜钱的信息,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这铜钱还有个别名,叫什么什么傩?”
“咲傩?” “对!就是这个,然后我上家还告诉我,这东西一定在庙的地底下,说是这地下有个大古城,里面全是宝贝,但是我找不到入口,不仅没啥线索,还被抓起来了。” “说起来,你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啊。” “没办法呀,都是为了钱。”他叹了口气。 纪阡谣口中的咲傩终于有了些眉目,居然是一枚铜钱,但是当年他进去之后没人看到他怎么出来的,铜钱会不会已经被他拿走了呢。如果真是咲傩,那这个东西确实有些邪乎。 “那帮英国人呢?到底什么来头?”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跟踪你,按道理说他们已经知道铜钱的所在地,没必要盯着你个门外汉,可能你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帮人来自一个海外金融公司,叫BOX,也就是匣子公司,成立于二十世纪初,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大,目的暂时还摸不清。” “现在这个公司还在进行地下运作,做黑色产业?” “不好说。简单点和你们解释吧,BOX的创始人Smile在二十世纪中叶的时候把公司的血液全部换新,奇怪的是公司的市值似乎一夜暴涨,很多人来购买他们的产品和股票,所以BOX的公司账户当时可以说富得流油,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听说他们背地里也有很多不断膨胀的债务。” “再之后,公司的眼线越来越多,金融网织得越来越大,匪夷所思的是Smile在两年后宣布公司解体,包括股东的很大一部分资产都不翼而飞,在他名下的资产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很多人想收回在BOX的股份,也就是打算退股,但BOX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包括Smile本人的资产不知道为什么被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给吞掉了,公司赤字严重,面临一系列问题。” “后来公司倒闭了?” “没有,后来Smile死了,公司的资产无形中居然开始出现回流,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就算是这样,BOX也不行了,产品严重滞销,还有大量的外债要还,这时候一些高层人员看到BOX即将崩溃,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公司的体制改成了地下金融机构,专门负责军火,毒品,人口贩卖,文物,反正什么挣钱他们干什么,如果被抓到尾巴,够死十回的。” “公司体制改编后,参与高层会议的几个人成为了BOX的最高势力,俗话来讲叫席位。之前公司只有五个席位,但是现在不知道,好像增加了不少,一年前死了一个,现在又新加进去一个。” “听你这么说,BOX好像被这些人架空了?老板都死了,谁来当这个领头羊?” “我没那么说。”他扒了一大口黑豆饭,嚼了嚼说道:“正如你所说,这些人谁都不服谁,互相掣肘,公司一时间成了他们的竞技场。所以,当时为了选出新的掌权人,第一席就接手了这个公司,谁知道有没有暗箱操作呢。BOX现在痴迷于各种非法交易,他们的资产就以这种状态不断壮大,滚雪球一样成为了一个经济市场上的地下恐怖组织。” “现在BOX的老大是谁?” “现在BOX已经完全没有Smile的事情了,董事长的位子转移给了一个英国人,是最开始的首席执行官,叫Slave。Slave与Smile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他心狠手辣,而且阴险狡诈,在他的带领下,BOX已经成了地道的犯罪组织。”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啊,就算谢家曾经辉煌过,那也是曾经,再说谢家的功德也挂不到我头上啊,他们怎么不找我老爹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说BOX近些年来在做一个洗劫行动,叫‘彼岸计划’。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不过看情况估计是文物灾难,就凭这次他们看上那个什么傩,这只是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他又叹了口气。 “他们还找过我,他妈的,我差点死他们手里,这帮孙子下手是真黑。不过,他们倒是给我透露了一点点的东西,你知道的,总有那几个大嘴巴,喜欢嘚瑟的。听说他们打算和一个家族联手,具体是什么家族不太知道,但是这个家族一定很清楚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我估计这铜钱的位置就是家族人告诉他们的。” 难道是于家?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没理由啊,于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是纪家就更荒唐了,纪家现在有没有活人都不一定,他们不会找死人帮合作的。 “我觉得,如果他们愿意,可以随时端掉谢家,我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威胁你,我怀疑他们跟踪你的目的,一方面极可能是为了合作,合作不成就灭口。之所以不找唐五爷,恐怕他们知道唐五爷身上有势力。” “靠,我觉得他们就是为了祸害人,说什么找文物赚钱,这不和杀人也没区别啊。”我愤愤地骂道。 “这个嘛......”他终于吃完了那盘黑豆饭,舔了舔嘴唇说:“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过,以我本人的角度看,咱们这会儿是同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没必要自相残杀,不如先搞清楚他们的具体目的,还有让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假如真有古城的话,就算咱们谁占了便宜也不能让他们占了不是。”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倒是蛮有道理,现在多方势力集合在这个庙里面,我实在是觉得分身乏术,现在有用的信息太少了,要真想知道什么事情,还得进古城,只有进去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鬼幕门?”我问道,虽然我并不指望他会说出什么东西,毕竟这玩意也没多少人听说过。 “鬼幕门?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他看着我说。“你们谢家当年老宅子前的那口井,人尽皆知啊。” “那井是我们用来汲水的,这还人尽皆知,再说这和鬼幕门有什么关系。” “你真傻假傻呀,那口井可不是普通的井。当年你们谢家有一个很有名的组织,严格来说不算谢家,但是很多方术是你们谢家传给这些人的,就是纸尸井,听说这纸尸井的死对头就是鬼幕门。甘肃唐五爷的名号就是这里出来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唐五爷古铜大葬刀?纸尸井?”我的头突然一阵剧痛,袁烈和阿尘看我不对,都连忙问我怎么了。我缓了好一会儿,头才停止了余痛。“ “我好像突然记起来一些什么事情,但是并不清晰,就好像失忆一样。”我说道。 “观一,其实那天我也有些疑惑,我对于鬼幕门的事情并不了解太多是因为一来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二来我不是本姓人,多少有些忌讳,但你作为谢家次子,怎么会不了解这些事情。”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这些的全部信息,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这时候,袁烈突然来了一句:“我说,我看你也挺邪乎的,你不会真失忆了吧,还是说再扯淡一点,有人把你记忆抹除了?”他说完大笑起来,但我却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一直盯着他不说话。 “你干嘛,怪吓人的,我开玩笑的。”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收起了笑容。 “阿尘,你相信记忆真的能被抹除吗?”我问道。“就像扎拜西纳子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古城的这件事情一样。” 第十七章:信 阿尘被我这么一问,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摇了摇头说道:“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常识来判断和解释的。” “暂且不说你有没有失忆这个事,现在那帮鬼佬不是已经盯上你了吗?得跟他们干到底。”大猿说道。 “怎么干?” “他们不是想要铜钱吗?那咱们就比他们早一步到古城里先找到,到时候铜钱在咱们手里他们就不敢造次。据我所知,这帮人虽然知道铜钱的大体位置,但是却不了解具体方位,所以咱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靠,你这话说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啊,奈陀吉古城那么大,鬼知道铜钱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啊?” “这个,只能靠自己了,谁都知道那只是个传说,从来没人找到过,你不也是一样吗?”他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说道:“其实,上家除了让我找铜钱之外,还让我找一副画。” “什么画?毡画吗?” “不是毡画,是壁画,但是这画的位置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就连谁画的都不知道,可以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你上家怎么这么不靠谱,让人找东西事先得做好准备吧。” “不管了,是骡子是马,得先牵出来溜溜。” 我盯着桌子上吃光的餐盘,有点走神,突然阿尘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别走神了,我们去找库兰波,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得进去看看。” 于琛正在库兰波房间里,见我们进来,好像也没有太意外,只是一声不吭地在一旁喝着茶。大猿有些疑惑地小声问我道:“这谁啊?” “于家人于琛,算是亦敌亦友的对手。” “我听说过这个家族,原来在甘肃一带活跃的很,和你们家好像还有点过节,只不过后来搬走了,我觉得他和咱们一起进去,说不定能帮到咱们。” “这就咱们了,我还没同意和你结盟呢。” “你就别摆官架子了,不是都说了吗,咱们现在绑在一条绳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拗不过他,其实就算他不和我说,我本来也打算让于琛和我一起进去,虽然之前有过不少不愉快的经历,但是从客栈到目前为止,这家伙给我的感觉不算太讨厌。 “你们想好对策了?”于琛突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 “我安排在罗布泊外的眼线告诉我,公司的人正在往这边赶,你们打算怎么办?” 果然没错,这帮人真的跟踪我到这里了。 “长老,我们想进那个古城去看看。”我对库兰波说道。 库兰波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几位已经决定好了?那下面可是危机重重,自我父亲从古城出来后,身体每况愈下,几位要不再做些准备,不着急动身。” 阿尘听完后,小声对我说:“长老言之有理,你还记不记得,纪阡谣曾经和大长老说过,他住过的那个房间里面有一只碎瓷碗,下面盖着写给你的东西。”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这回事,最近复杂的事情接踵而至,我差点忘记了。 “长老,当年纪阡谣住的那间屋子现在还在吗?” “还在,当时他嘱咐我父亲那个屋子不能进去,所以很多年来都没人敢打开,里面各种东西都还是当年的模样。”库兰波想了想,又说道:“贵客是要去拿那封信吗?” “对,就是那封信,我想他一定给我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我得去看看。” “好,几位和我来吧。” 纪阡谣当年住的房间离库兰波的房间并不太远,我们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是一间朱红色木门的房子,但是因为时间太久,上面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就是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深呼吸推开了那扇朱红色的房门,刚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尘土的气味直接把我们几个人冲得差点没晕过去。大猿在一旁不停地咳嗽着,拍了拍我说:“我在地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吸的土都没这下子多,这屋子是多少年没住过人了。” 我没理他,待烟尘全部散开后定睛往里一看,顿时傻眼了,因为按理说这房间已经几十年没有动过,但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却和新的一样,更奇怪的是,我们虽然能闻到尘土的味道,却看不到一点灰尘。 “怪事了,这屋子明明那么重的土味,怎么里面反倒这么干净,你看,这床上,这桌子,这地板,分明就是被打扫过嘛。“说完,大猿疑惑地看向库兰波,库兰波似乎也很吃惊,连忙说道:“我确实没说假话,这屋子自那年轻人离开过后再无人进去,庙里的巴托们也很守规矩,没人私自打开这扇门,怎么会这么干净。”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屋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与其他房间一样,陈设都很简单,唯一不同的是纪阡谣住的这件屋子的木桌子上,除了他说的碎瓷碗外,还有一个黑色的香袋。这香袋的味道特别古怪,曾经我小的时候我老娘也给我织过香袋,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很是舒爽,戴在身上芳香持久不散,但是这个香袋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到过,掺杂着一股呛鼻的气味。 “长老,当年纪阡谣要的那些中药,他后来没告诉令尊干什么去了吗?” “没有,我父亲也没有私自多去问,只是他后来进古城的时候,这屋子就已经没人开过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用了。” 难道说,纪阡谣留下的这个香袋里,就是他当时磨的药粉?纪家据申落海见到的瞎眼老头说是出了名的医家,虽然大多是治邪病,但不可能对中药一窍不通。马钱子,朱砂,蟾酥这些都是有剧毒的药材,掌握不好量就会致命,他把这些药掺在一起是要治什么病呢? “这边,这碗底下。”大猿叫了一声把我的目光勾了过去,他已经掀开了那碎瓷碗,下面压着一封信。 这信放了这么久,边上也没有泛黄的痕迹,与屋子里的陈设一样,好像都是新放进来的似的。 我拿过那封信,缓缓地将它展开,上面的字迹工整而漂亮,写它的人一定相当用心。 好久不见,真没想到我再听到关于你的信息已经是这么久之后了,不过你一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就说明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我在这里就不多啰嗦了。我写这封信是因为,谢家马上要面临一场浩劫,其实不单单是谢家,还有于家,纪家。我知道,你对于纪家的了解少之又少,其实,这些都是我故意为之。你一定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无缘无故而起的大火,很多人都说那是邪火,烧死了很多谢家人,可是你一定进到老宅子里看过了,那些人的身上没有烧伤痕迹。
这的确是邪火,只不过,那些被“烧死”的谢家人还并没有完全死掉,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是纸偶。这些谢家人被人剥夺了魂魄,用邪术封在纸偶里,那场大火烧死的其实是存着他们魂魄的纸偶。同时,不仅你们谢家,于家和纪家人也是一样,有很多人都被这种方式抹杀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问原因,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谢观一,你是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所以我在这里写下这些,是要告诉你三个秘密,但是这三个秘密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不但会引来杀身之祸,而且还有可能牵连很多无辜的人。 第一,在一百年前,谢震保和于善尧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们之间有着你不为所知的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的背后源自于当年的一桩血案。至于这血案是什么,需要你自己去找寻,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些年来,死的家族人,包括谢守,都和这桩血案有关它会让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但也会把你拉进深渊,具体怎么做要你自己决定。 第二,是你的身边人。我不是神仙,天机泄露太多难免会恶疾缠身,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在你目前见到的所有人里,只有三个人对你始终忠诚无二,其他人的身上都隐藏着你看不到的秘密。他们的目的不同,也会欺骗你,但是之所以都在你身边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去分辨他们的底细。 第三,对于鬼幕门和纸尸井,我想你一定有些模糊的记忆,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那是因为,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但是,我抹除了你所有关于这些的记忆。所以,你对于我根本毫无印象。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做,一方面是我自作主张,还有一方面,是你的哥哥让我这么去做,你应该知道,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但是现在我必须要恢复你所有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很快你就能什么都想起来了,我需要你的帮助,谢观一。现在三家之间的秘密已经逐渐显露,我自然也不能再多出面,我需要回到纪家去处理事宜,之后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咲傩的位置我已经知晓,但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我把它放在了古城的最深处,也就是奈陀吉的墓室。 桌上的香囊可以救你一命,切莫丢掉,鬼幕门和匣子公司现在都已经开始行动,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后一句话,我可能已经命不久矣,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你哥哥的死因,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他并不希望你这么做,因为他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你的安全和谢家的安宁。不过再怎么说我也只能奉劝你别太感情用事,抉择权还在你自己手里。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喂,你没事吧,你这盯着一张白纸看半天,看什么呢?”我被大猿一句话叫了回来,再仔细定睛一看,这纸上的字迹明明很清晰,他居然说看不见。 “这纪阡谣啥意思呀,放张白纸在碗底下,是让咱们自由发挥吗?” 难道,是他担心我周围有内鬼,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只让我自己一个人知道? “或许,他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我拿起桌子上的香囊,那股呛鼻的味道更明显了,就好像是什么食物坏掉的味道。 “唉,感觉白跑一趟,就收获了个药袋子,既然啥信息都不知道,那咱们干脆直接下去得了。”大猿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离开屋子抽根烟,突然大叫起来。 “我靠,这......这地板。”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屋子的石砖居然开始出现了裂缝,周围的墙壁,床上也全部布满了灰尘,木桌上还留着一片已经烧完的凝固住的蜡油。 “怎么回事,这屋子闹鬼了?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变成土坯房了。” “难道,纪阡谣用某种方式,让这间屋子的时间定格在了他那个时候,我拿走了香囊,这屋子就又变得破败不堪?” “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大猿挠了挠头,说:“不过,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证明,为什么咱们进来的时候能闻到一股尘土的味道,但是这屋子还是很干净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算什么收获都没有,咱们都各自回去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就出发。”几人看我说话,都点了点头,见他们走远,偷偷掏出打火机把那封信烧掉,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回房间的路。 这封信给我的帮助简直如同雪中送炭,但是同时也让我的神经更加紧绷。老爷子和于善尧在一百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交易,又是什么血案导致后来这么多人的横死呢?更让我觉得害怕的一件事是,纪阡谣告诉我,我目前见过的人里,只有三个人对我没有隐瞒。 阿尘,大舌头,申景竺?会是他们三个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理清逻辑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听到纪阡谣的名字时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来这家伙把我的记忆抹除了,就和当年大长老出古城一样的道理,他真的只是单单不想让我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吗? 可能恢复鬼幕门相关的记忆还要一段时间,我干脆直接躺在床上准备好好休息,但是在我刚准备合眼的时候,突然有人敲我的房门,而且听声音相当着急。 “谢观一?你快出来,出大事了!”是大猿,这才刚分开不久怎么就又出事了,我没好气地打开门对他说:“大哥,还有一个小时咱就得下去了,里面你可不能随时休息,你这是折腾个啥呀。” “还下去个屁呀,庙里死人了!” “什么?死人了?谁死了?”我马上被这句话刺激得清醒了过来,连忙问他道。 “庙里的恭从祭司死了,死得可惨了,胸腔被剖开,心脏被人挖走了,现在尸体被挂在庙里那个神像上,现场一片狼藉,你快跟我去看看吧。”一听这话,我立刻和他出门,赶往神像旁边。 “其他人呢?把于琛和阿尘都叫过来啊。”我边走边说道。 “他们都在那呢,长老也在,我这就是过来专门叫你来了,快走吧。” 玛果真庙很久没有过有人突然死亡的情况了,就算有也是一些年老的巴托善终,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更何况死的是恭从丹照,这很明显是威胁。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咱们分别十分钟后吧,长老给我安排的房间正好要经过神像旁,我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旁边,过去一看才知道死人了。” “这么快,这人是在咱们去纪阡谣的房间的时候死的吧。“ “那谁知道啊,先去了再说吧,我觉得咱今天是下不去了,这人死的蹊跷,不像是庙里的巴托干的。” 第十八章:杀人铃铛 和大猿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巴托们堵了个水泄不通,我有心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是奈何根本挤不进去。大猿见状直接吼了一嗓子,这下还真管用了,其他人吓了一大跳,都朝我们这边看来。一旁的于琛和阿尘见到我们来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好像十分凝重。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死的?”我问他们道。 “不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这尸体就已经被挂在神像上了,不知道谁杀的。”我见状望向库兰波和申景竺那边,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头绪,一时间周遭的氛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你觉得有可能是庙里自己人作案吗?”大猿凑到我耳边悄悄说道。 “不太可能,庙里的巴托都是经过清修的,和咱们不一样。只是,我觉得这个人的死法有些奇怪。” “确实挺怪的。”大猿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你看,这人心脏被取走了,胸前这个大洞正好能让他挂在这座神像的棱角上,这得是有多大仇啊,就和古代砍头挂城门一样,这是示威呢。” 奈陀吉神像在玛果真庙里的地位相当重要,而且庙里的巴托对于神像的敬畏已经远超出于他们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怎么看都像是被外人所杀。 “还是先把恭从祭司的尸体取下来吧,这么一直挂着也不是办法,现在凶手是谁都不清楚,但应该就在这个庙里,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库兰波的脸色很差,恭从祭司和他的关系不错,自己的挚友死去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巴托们胆子都很小,还是大猿自告奋勇上前把尸体抬了下来,边抬还边骂娘。 “他妈的,真倒霉,这祭司也真够可怜的,死了也没留下全尸。你说这凶手是不是变态啊,他杀人拿人家心脏干嘛,难道有异食癖,喜欢吃人内脏?” 吃人内脏?大猿一句话让我猛地想起了客栈那个鬼老板和乌桑。我连忙把于琛拉到一边,问他道:“你从旅店拿回来的青铜镜呢?” “在我房间里。你觉得,是邪物杀人?” “我不知道,但是最好还是去看看,我觉得恭从的死不是一个偶然,或许,是精心谋划好的。” 青铜镜果然在于琛的房间里,还是支离破碎的样子,并没有人私自动过。 “怎么会这么巧呢?偏偏就在我们要准备进古城的时候死了人,死的还是庙里的祭司,你觉得杀人的人想干什么?” “拦住我们。”于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他有一丝的表情变化。“怎么,觉得是我干的?” “我没那么说,你别多想。不过,现在古城是去不了了,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长老肯定要给祭司做法事,我看还是耽搁一两天吧。”于琛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头,我总觉得他沉默得有些反常,像是知道什么实情一样。 “你原来在这儿啊,神像附近的巴托都散了,长老准备等到晚上祭祀仪式完毕就给尸体下葬。”是大猿走了进来,我指着于琛对他说:“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介绍,我认识,于少爷,之前打过交道。”大猿看了一眼于琛,又把目光转向我这边对我说:“刚刚我搬尸体的时候,在尸体的袍子里面发现了这个。”说着,大猿递给我一串沾满了血的铃铛。 “铃铛?”我和于琛对视了一眼,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也真敢拿,死人身上的东西,不怕有毒啊。”但大猿好像并不在意,,说道:“没事,袁爷身子骨硬,只是这个铃铛我觉得好像不太对,你自己闻闻。” 大猿把铃铛举到我的鼻子前,我不敢凑太近,但还是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这种味道我倒是很熟悉,之前我在四川下一个洞子的时候,曾经闻到过这种气味,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死人尸体磨成的粉末,还有一些骨头残渣。” “停,别说了。”我连忙制止道,怪不得这铃铛摇起来里面还有沙沙的声音,原来这么恶心。 “不过,我不太明白把尸粉装到铃铛里是什么意思,但毕竟这是死人身上的东西,我觉得咱还是别留着了,不大吉利。”大猿说着就要把铃铛扔掉,我连忙制止道:“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这可是重要的线索,得留着。有了它说不定咱们能搞清楚那祭司是怎么死的。” 这串铃铛的材质好像是铜做的,上面的纹路很复杂,一串上串着七八个这样的铃铛,因为它们都特别轻巧,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但这会庙里死了人,铃铛上面还沾满了血迹,加之大猿刚刚说的话,我现在再听这声音觉得一阵发寒。 就在这个时候,申景竺追了过来,他看我们手里拿着铃铛,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祭司身上搜出来的,这铃铛里面装着的是尸体的粉末。” 申景竺本身胆子不算特别大,一听这话吓了一跳,问道:“你确定吗?”我点了点头,毕竟大猿原来经常干一些这种类似的勾当,他的消息还是很可靠的。 申景竺拿过那串铃铛,看了看后疑惑地问道:“这铃铛的纹路和神像下的纹路有些像啊。”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刚来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庙里的奈陀吉神像重修,正好看见了那神像的地下刻着一些很奇怪的纹路。我因为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就问了问长老,他说这纹是古时传说召唤邪物用的一种东西,他们对这种东西一直十分忌讳,就把它刻在神像底下,想用它来镇住这个纹。” “意思就是说,这不是好东西呗?” “这铃铛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上面的纹路自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了。”大猿说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庙里的巴托们都很害怕,毕竟这是玛果真庙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长老准备晚上进行祭祀仪式,一方面是为了祭奠恭从丹照,另一方面也是想安慰一下大家。”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暂时还没有,巴托们在帮忙,长老让我转达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回去好好休息,等到晚上的祭祀仪式记得来参加一下就好了。”我示意了个没事的动作,便转身准备回房间,至于那串铃铛我觉得拿着实在瘆得慌,正好大猿挺有兴趣,我便让他保管了。 “来我房间一趟,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于琛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突然小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毕竟是于家人,可能知道一些关于这种邪物的底细。想到这儿,我避开了大猿他们,独自一个人走到了于琛的房间前面,敲响了他的房门。 “你来了。坐吧。”于琛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叫我来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关于那个铃铛的?”我问道。 “那个祭司是自杀的。”于琛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我心神俱震。 “什么?自杀?这怎么可能,你都看见了他心脏被人挖走了,还被挂在这神像上,如果他是自杀,这都说不通啊。”
“如果按正常的逻辑来说,这的确说不通。但是如果他身上带着那串铃铛,就说的过去了。”于琛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继续对我说:“于家曾经对鬼幕门有过一点点的研究,那铃铛上面的纹路是其中一个邪祟独有的,这祭司如果按外行人的说法,是死于自杀;但如果按内行人的说法,是死于邪祟之手。” “你是说,是咱们看不见的东西用这个铃铛把他杀了?” “这几日,我能感觉到青铜镜正在损毁的越来越厉害,很明显已经镇不住那邪物的煞气了,这次死的祭司就是他的贡品。” “如果按你这种说法,那庙里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于琛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挤出几个字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去查查这铃铛的底细吧。” 我叹了口气,出了他的房间。 我对于于琛的话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毕竟在看过纪阡谣的那封信后,我很难判断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个祭司死的不明不白,他告诉我的好像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一路上我都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早就走过了自己的房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庙里的祭坛旁,我望了望四周,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最近的事真是整得我心烦意乱,怎么走到人家祭坛来了,这要是被发现还以为是我想干什么坏事呢,不行不行,得赶紧出去。”我正打算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祭坛的最深处好像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有意要走过去看看,没想到这声音居然停了。玩我呢?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祭坛深处,没再多想,转头就要走。 “谢观一,你就不想知道,那铃铛是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是灰的年轻人正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庙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我咽了口唾沫,远远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对我来说可不是秘密,那老东西应该和你说了不少我的坏话吧,说我怨念太重,一心只想复仇,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我咎由自取?”那人慢慢朝我走过来,他的面孔我很是陌生,自打进庙以来,我从来没见过这张脸。 那人渐渐露出一抹难以揣测的微笑,对我说:“谢观一,你觉得你现在走的路是你真正想要的吗?你是不是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你只是想调查一下你哥哥的死因,却牵连进这个破庙千年的恩怨因果中来,你不觉得荒唐吗?”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告诉你,我现在对我自己的选择很满意,你少在这煽风点火。” “你是想知道我是谁呢,还是想知道下一个庙里死的人是谁?” “是你杀的?”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这么紧张,我没必要杀那个祭司。”他看我的表情似乎感觉很好笑,又继续说:“今晚祭祀开始之前,你离开玛果真庙,我保证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不然的话,还会再死一个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是吗?”我的火气一下上来,从裤兜里掏出防身的小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说道。 “动手啊。”他笑着看着我,那表情充满了挑衅和不屑。“你可以杀了我,我不在乎,只是这一整个庙里巴托们的性命,可能都会因为你而断送在今晚。” “你想要什么?”我喘着粗气,稍微冷静下来些说道。 “我刚刚说过了,今晚祭祀仪式开始前,离开玛果真庙,所有人都会没事。”我想起他刚刚说,库兰波告诉我他怨念太重,一心只为复仇,想到这儿我好像有了些眉目。 “你是十皇廉风?你不应该在地牢里吗?” 那人一边拍着手,一边笑着说道:“看来你还不傻谢观一,但是你有一点没说对,谁说我现在不在地牢里呢,只不过,我想让你看见我而已,你就看到咯。”说完,他从破烂的上衣内侧掏出一个东西来,我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居然是从恭从丹照身上找到的铃铛。 他拿着铃铛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好听吗?” “所以,是你把铃铛给恭从丹照的,对吗?” “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杀他的另有其人,只不过和我达成了一个小小的交易而已。看你在这庙里跑动跑西的,好像对这儿的事情很上心,那我就告诉你。这铃铛的制作工艺现在已经失传了,知道为什么失传吗?因为这是禁术,是他们口中不干净的手段。” “禁术?”他看我好像有了兴趣,继续说道:“这铃铛叫勾尸铃,和损魂汤一样,都是基里密里的禁术。这个铃铛通体用铜铸成,里面装的是死去之人的尸灰和骨头,只要听到这铃铛响声的人,人不死,声音也不会断。当然,如果这个人死了,那这串铃铛也就没什么用了,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其实你现在已经因为这铃铛的响声出现了幻觉,这祭坛周围有很多的这种铃铛,只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死了太可惜了,所以我特地用某种方法能让你在幻觉中见到我。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这群基里密里人,全都死有余辜,你帮他们,只是在把你自己拖下水而已。” “看来,库兰波说得果然没错,你果然怨念太重,当年的恭从祭司把你视为己出,养你长这么大,你就这样一棒子打死,你和那些推你父亲上处刑台的人有什么区别?你的名字都是恭从给你起的,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们。“ “看来,库兰波和你说他们很伟大啊,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才是应该被唾弃的那个人,他们高高在上对我无微不至?谢观一,你的名字里有个观字,却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你应该也认识纪阡谣,可你不知道的是,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让我不老不病。” “当年,恭从丹照将我收养,给我取名十皇廉风,他非但不像你说的将我视为己出,反而是看我能为他做些劳务,所以把我当个奴隶一样留了下来,让我干的是牲畜干的活,给我吃的却是泔水。扎拜西纳子是他的儿子,你应该不知道当时下一届喀赞要提选,但是根据基里密里的规矩,端詹的位置应当交给时任半届喀赞我父亲十皇浔臣的儿子,也就是我。但我知道他们并不想让我坐上这个位置,这群人一直对是十皇一族充满恶意。” “我心知肚明,本不想去和他们争这个位置,这帮人又喜欢遵从族内的规矩,又对我充满恶意,他们害怕巴托们知道后觉得喀赞位置传承并没有遵从族规,所以和恭从丹照将我断手断脚,对外称作是我报复心理太重,将我关入大牢,一天给我送一顿他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这样,扎拜西纳子才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喀赞之位。“说到这儿,十皇廉风抓着铜铃的手越握越紧,渐渐被铃铛硌出了鲜血。 第十九章:祭香阁 “至于那个至死还在拥护奈陀吉的老头儿,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都一样死不足惜。”他说的应该是库兰波,库兰波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奈陀吉的拥护者。 “好了,我没必要和你说太多了,决定权在你手上,只要你离开,我不会伤害他们一分一毫。”他说完,就要朝祭坛的深处走去,那串铃铛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诡异响声。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我只是想要解决我自己的事情,和这座庙没有丝毫关系。”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好了,你只剩不到半天时间了,自己好好考虑吧。”说罢,十皇廉风消失在了那片骇人的黑暗中,和当年的真相一起,全部被雪藏在这座危机四伏的玛果真庙中。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儿时的阴影是足够毁灭他一生的武器,或许那年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他深深信赖的基里密里人所推上处刑台的时候,那个少年的心就已经死了。不管后来其他人对他怎样,这份恨意恐怕已经千古难消。 他一定用很大的代价才换来这个不被时间和疾病所侵的身体,只可惜这个身体获取新生后只剩下了一件可以去做的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复仇。 “观一?观一?醒醒?”我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原地,等我再次睁眼,发现阿尘和大猿正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果然,那家伙利用铃铛让我出现幻觉,我又做了一场似真非真的梦。 “你怎么还在这儿睡着了,这祭坛可不能随便来。”大猿说道。 “很难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被催眠了,我有个非常要紧的事要和你们说,庙里的巴托有危险,晚上还会死人,咱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听到这话,二人木讷地对视一眼,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我。 “你不会脑袋摔傻了吧?”大猿把手放到我额头上,又拿了下来:“这也没发烧啊,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真的没骗你们,我知道恭从丹照为什么死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大猿摸了摸下巴,还是摇摇头,阿尘见我一脸认真说道:“先回屋子,你和我们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一路把我扶回了房间,刚醒来的我相当虚弱,看来这个铃铛的威力不可小觑,这还是十皇廉风故意把控好的力度,如果要杀人,那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把刚刚在梦里十皇廉风对我说的话和他们说了一遍,不出我所料,二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因为阿尘之前知道我在老宅子里有过类似的经历,没有太惊讶。但是大猿就不一样了,他那幅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就差嘴上和我明说了。 “我知道这听上去挺离谱的,但是我绝不相信这是空穴来风,况且......”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压低声音说道:“况且,于琛也和我说他也觉得恭从丹照是自杀的,他还怀疑这事可能牵连那个古城里的大邪祟,但是一个人自杀是不可能做到自己剖心剜肺的,所以,我觉得这个解释是唯一说得过去的。” “但是,如果真如于琛所说,这祭司的死和鬼幕门有关的话,光靠咱们几个也制止不了啊,还是死路一条。按你做的梦来看,只要咱们不走,这十皇廉风非得把整个玛果真庙杀个精光不可。” “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们两个的看法。” “恭从丹照是死在神像旁,但是那周围并没有挂铃铛,所以我觉得,虽然祭坛周围有铃铛,但即使今晚不去祭坛举行仪式,庙里也还是会死人,当下最保守的办法,只能是咱们离开。” 我叹了口气,想到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如果要在这里终止多少有些不甘心,但眼下人命关天,我不可能用巴托们的命去成全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把十皇廉风给......”大猿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你不用想这个,肯定不可能,首先本来人家就是受害者,况且他和咱们无冤无仇,凭什么刀剑相向。你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但是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打打杀杀来解决的,如果能和平解决更好,不能的话,只好先做最坏的打算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居然是于琛和库兰波。 “长老?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们都听到了?” 库兰波苦笑了一下,对我们说:“几位先跟我来吧,我有件一直瞒着几位的事情想和你们解释清楚。” 我虽然不知道库兰波瞒了我们什么事情,但是我有种预感,他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十皇廉风干的,只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从他脸上看不出对十皇廉风的仇恨,反倒有些怜悯。 库兰波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他并没有带我们去他的房间,而是来到了堆放经卷的大礼堂。 这里是玛果真庙除祭坛外最神圣的地方,就连喀赞要进去也得挑好时间,备好长香才行,但是这会儿,身为长老的库兰波居然没讲究这些,直接推开了礼堂的大门。因为这个地方在庙宇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我没怎么来过,更没怎么在意,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进这个礼堂里面。 “长老,你带我们来这儿,那准备晚上祭祀的事儿谁负责啊。” “各位放心,我已经交给申景竺去办了,和我进来就好。” 礼堂虽然外面看上去也是很普通的木制房子,但里面装饰得很华丽,和外面那些供人居住的屋子格格不入,里面堆放着很多香炉,经幡还有盏画,但是好像已经有相当久的时间没人进来过了,这些东西有的摆放得七零八落的。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可以逃避这件事情,可以让它就此埋没在这片沙漠里,但是如今我族面临的这场劫难,我看终于还是躲不掉了。”说完,库兰波跪在地上,朝中间那幅最大的毡画跪下磕了三个头。 那幅毡画上面并不是奈陀吉,这让我很是惊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库兰波和他的父亲一样,对于奈陀吉的崇拜已经近乎狂热,但是面前这幅庙里最大,最华丽,最精致的毡画上面,居然不是这帮基里密里人世代崇拜的无主之神,而是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全身上下都被缠满了麻布,穿着一副看上去很漂亮的盔甲,头部戴着一只大铜盔,五官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套着铠甲的木乃伊一样。 库兰波磕完头之后,并没有继续在这里逗留,而是带我们上了二楼。通往二楼的木梯又宽又长,而且每一级之间的高度相当变态,就像不是给人走的一样,二楼的门被一根很粗的大木柱堵住了,这大木柱上缠着五颜六色的经幡,上面密密麻麻的应该都是扎麻语。 大木柱前两旁还放着两只很大的香炉,比一楼的要大不少,里面都是烧完的灰烬。 “长老,这木柱子这么重,就咱们几个人也搬不开啊,要不我再去叫几个壮点儿的巴托来?” 库兰波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香插在分别插在两个香炉里面,大猿见状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掏出火机就把两边的香炉全给点着。
说来也怪,我们离香炉这么近,居然完全闻不到这些香的味道,我正要问的时候,被大猿抢先了一步,库兰波似乎知道我们要问这个问题,说道:“这香是给逝去的人烧的,告诉他们我们来了,活人是闻不到的。” 这话从我认为一向老实巴交,不谙世事的库兰波嘴里说出来,不免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纪阡谣说的果然没错,库兰波对我有所隐瞒,他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呢?想必,答案都在这扇被木柱子堵住的木门后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些香炉被点着的同时,木柱子上的经幡居然开始自己燃烧起来,不仅如此,这根截面与卡车轮胎大小一般的木柱也开始慢慢腐朽,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这根木柱就从中间自己断裂开来,上面的经幡随之消散成灰。 不得不说,这一趟还真是长见识了,看来除了谢家老宅子,这世界上邪门的事情不止我知道的那么点儿。 “几位可以帮我一把吗,我这老骨头不经用了。”我知道库兰波指的是木门,于是我们剩下的四个人便齐力将木门推开,我终于看到了这木门里究竟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这木门后边是一条非常宽的长廊,但是最让我们瞠目结舌的还是,这长廊的两边居然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毡画和石像,而且,在我们脚下的这条长廊的地板上,竟也是一幅画。 这是被人专门画在木地板上的吗?这幅画相当长,一直延伸到长廊的尽头,尽头摆着一张很大的木桌子,上面放着一捆绑起来的经卷。这捆经卷好像与其他的不同,已经相当地老旧,而且在经卷的后面还竖着一个人的石像。 这已经是我看到第三幅让我感到震惊的画了,第一幅在谢家老宅子的门上,第二幅在库兰波给我看的毡画上,第三幅就是这一幅画在地上的。我回过头看去,我们走进来的木门上面赫然用扎麻语写着几个字。 “祭香阁。”库兰波看了我一眼,他看出来了我想问什么,我点了点头,正打算问问这后面的石像和经卷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库兰波居然扑通一声给我跪下,把其他三个人也吓了一跳。 他突然的这个举动让我毫无防备,我虽然知道他瞒了我一些东西,但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连忙把他拉起来,库兰波看着我满脸愧疚地说:“贵客,我年长愚钝,贪信神祇,眼下我族这场劫难,还请贵客能不计前嫌,帮我们一把,不然我即是归入九泉也难以心安。” “长老,大可不必这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库兰波缓缓站起身,指着那些在长廊墙壁两边的毡画和石像说:“那是突兰人......那是勒谟哥人......那是塔那它人......还有,那是杜鲁丘萨人......”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这时身后的大猿突然拍了拍我,说:“你看那个,那个毡画前面的石像好像比这些要新一些。” 我又看向库兰波,他也点点头,说:“那是十皇一族,那尊石像是按照十皇浔臣的样子建造的。” 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些人?这些人都是?”我看着库兰波的眼睛,心里默念不要是我想象的那个答案。 “都是曾经被基里密里灭族的部落和他们的族人,还有像十皇浔臣这样冤死在基里密里手下的人。”库兰波长叹一声,说道:“那本经卷,记录的是远古时候奈陀吉的全部故事,其实,奈陀吉攻打其他部落并不是为了壮大基里密里。” 库兰波没用“无主之神”这个称号,我也没有打断他,他继续说道:“基里密里人,其实是天生的刽子手,在扎布多文明还存在的时候,这个族本应毁灭,因为基里密里人族内爆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疫病。当时,奈陀吉时任基里密里最高军事将领和族长,他信奉占卜之术,却走火入魔。” “为了基里密里和自己能继续存活下去,奈陀吉召告族内,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说这种病已经经过占卜得知,利用健康且死后尸体未过三天的人的新鲜心脏制药服下,就可以治好这种疫病。族人听信,后来,奈陀吉率兵攻打外族,得了病的人就会掳回城内做奴隶,而健康人则会生挖心脏,取之制药。”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不忍再让他说下去,但是库兰波好像没有停止的打算,说道:“因为族人都很相信他的话,所以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权当药量不足,从未怀疑过这是邪方。后来,奈陀吉的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无药可治的地步,但是周遭的部落早已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所以,他就把矛头指向了扎布多其他的部族。” “你的意思是,扎布多文明之所以只有基里密里人还繁衍至今,是因为那时已经被奈陀吉和你们族人全部杀了?” “对,无一例外,全部取心脏作为药引。后来,城内留下了一批极少数没有得病的基里密里人,但是大多都是孩子,这些孩子在基里密里人几乎全部因病而死后被好心的外族奴隶收养,长大成人,成了基里密里传承下来的最后靠山。也就是我们的祖先,但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口口相传,所以就有了我之前和你说过那个传说,他们很崇拜奈陀吉这个为族人献身的英雄,把他奉为无主神,时代敬仰。” “那你和我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他们编纂出来的,其实真实的历史是你今天和我讲的这些。” “不错,正是这样。之后,城内的一个奴隶造反,暗杀了重病中的奈陀吉,开始奴役剩下的基里密里人,正是我背后的这个石像,也是你在一楼看到的那个人。鬼嗣是真正存在的,他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叛徒,但是今天你听来叛徒这两个字,或许很刺耳吧。” 纪阡谣对西纳子没有说谎,只不过并没有挑明,而是顺着他们的假传说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人是兰斯特因族人,他是族长,也是唯一族内活下来的人,因为他患有一种很严重的皮肤病,所以,当年奈陀吉把他奴役之后,并没有杀死他。因为他指挥能力出色,还略懂建筑,让他当了修筑古城的监工。” “你也是奈陀吉的信徒,你就相信这种事情吗?而且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经卷的?” “我相信真相,但容我不能告诉你更多,因为,我答应过那位客人要保密的。”库兰波说道。 我觉得八成是纪阡谣,但是一想又不太对,纪阡谣自从古城事件后一直消失了很多年,如果他来庙里,申景竺岂能不知道呢? “长老,你骗我这些,到底是希望我怎么做?” “毁掉古城里奈陀吉的墓冢,因为那些人心脏被取,又被邪术捉了魂魄,永远不能超生,墓冢是唯一可以解放他们魂魄的方法,要给那些棺材里枉死的他族人一个交代。属于奈陀吉那个暴戾无知而杀戮成性的时代已逾千年,多少无辜的人因此受尽折磨和苦难,我想让它伴随着基里密里过去的贪念深埋沙底。” 第二十章:剧变 我听到库兰波这么说,有些猜到了恭从祭司的死因,他也是被挖去了心脏,与故事中那些战俘的下场一样。虽然不知道十皇廉风和什么邪祟联手,但是这个邪物一定曾经是对抗过奈陀吉的人,这或许叫以牙还牙。 “其实,看到恭从祭司的样子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库兰波看了看身后摆在桌子上的小石像。“就是他,那口古城里最大的棺材里,埋的就是他。” “这个兰斯特因人,到底什么来头。” “我刚刚和你说过,他是兰斯特因族一族的领袖,他被抓进城里的时候,也是服服帖帖的,但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族人被奈陀吉挖出心脏制药,此人复仇心愈加强烈。你应该知道,基里密里族自古以来就有三大禁术,这禁术就是这个人发明的,当年他用损魂汤毒死奈陀吉后,就制造了勾尸铃控制城内的其他人。” “这么说,他是罪魁祸首了?”大猿插嘴道。 “其实想想就知道,我们把人家整个部族都杀了,作为族长,却没能力保护好自己的族人,放在谁身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不过,他研究邪术走火入魔,奈陀吉被他毒死后,他奴役城里的人为他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来越多的人叫苦不迭,很多人都说他是被鬼上了身,也有人说他单纯只是想复仇,谁都说不好。”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棺材和别人的不一样?” “之后,城里每每有人死去,他便会用一种邪术将棺材压住,防止这些魂魄四散而逃,久而久之,这些死去的人一直徘徊在古城内无法超生,成了无家可归的亡魂。“ “就是大长老和纪阡谣在棺材周围看到的那些东西?黑乎乎黏糊糊的,到底是什么?” “基里密里的记载中,称其为‘尸泪’,是三大禁术中最危险的一种,专门用来控制人的魂魄与阳火。” “我记得你和我说,纪阡谣告诉大长老那人是被手下人背刺死的,有人反抗他的奴役?” “不错,这个人正是十皇一族的人。”难道说那个邪祟没有认出来十皇廉风的部族,所以才会和他合作?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一个十皇廉风,一个已经死了上千年的老鬼。这俩搅和在一起实在让我们十分头疼。 “此人死后怨念深重,化作厉鬼久久不散,所以后人为了避免他再来侵扰,就修筑了他的石像,还为他画了毡画。同时,也在每座庙宇里修筑了祭香阁,以慰藉那些被残害过的人。” “那这下不好办了啊,晚上祭祀之前如果想不到办法,还要继续死人,你们这禁术就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如果是损魂汤,一旦饮下别无他法,但是勾尸铃或许可以用经卷中记载的方法一试。” “什么办法?” “传说当年此人制作铃铛用十皇一族的血液作为祭品来滋养邪气,也就是说,十皇一族的血或许可以破解这个禁术,但是......” “但是现在十皇一族的人已经全死完了,只剩下一个一心想杀了我们的十皇廉风,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大猿指关节掰得吱嘎作响,我也很是苦闷。毕竟整件事情是由他而起,怎么可能说服他去破解禁术呢? “原来如此,看来当年十皇廉风的血能打开进入古城的机关这也不足为奇了。”于琛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个邪物和十皇一族有着很深的关系,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要破解这个局,十皇廉风是唯一的突破的口,我们得去找他。” 我觉得这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便让阿尘和大猿留下照顾库兰波,我和于琛去找十皇廉风谈判。这一路上我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快到地牢的时候,于琛把火把点了起来,终于对我说:“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稍微顺眼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他故意嘲讽我,好像是在说我之前都很不入他的眼。 “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是因你而起吗?”他刻意避开我的目光,四周搜寻着什么。 “因我而起?你这话有些不地道吧?他们基里密里内部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因我而起?” 没成想于琛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我是看错人了,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恭从丹照的死是冲你来的,这是给你一个下马威,你背后有谢家的势力,鬼幕门也好,英国人也罢,他们都不敢动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挟你,他们是不想让你进古城拿到你想要找的东西。” “你意思是他们逼我出庙是在阻拦我继续找十年前大火的真相?” “你觉得呢?”于琛的脸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阴森,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就像一具毫无血肉的空骸一样幽幽地盯着我。 “一把火把我家里人多半烧了个精光,换谁谁都会查的,他们就算阻拦我我也要查。” “即使这样也要继续查?不惜牺牲别人?”他的话听上去十分难听,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观一,你要知道,当救世主没那么容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生就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的人,你没法一个个去救,反而你一个不起眼的举动,一个轻率而渺小的决定,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现在的你就是这样的,可怕的并不是真相,也不是恶鬼,而是你的内心。” “你这是算和我划清阵线了吗?” “我只是来完成我自己的任务而已,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权当看个乐子,我可以选择帮你,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这看我心情。” 我停下了脚步,脑海里思绪万千,于琛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怎么?不走了?” “如果我放下这些人人鬼鬼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 他又笑了,而且笑得很讽刺:“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觉得如果你不来这座庙,十皇廉风就会放过基里密里人?还是你觉得是因为你来了这里,他们才突发奇想?” “现在你好比一个棋子,他们只是借用你的事情来完成他们自己要达到的目的,复仇也好,找东西也好,这对你而言其实都是幌子。你知道纸尸井里的人怎么看待这些事情吗?生生死死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不论你是飞黄腾达也好,是穷困潦倒也好,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何必那么在意呢?” “看淡生死?你是让我看淡别人的生死?” “如果你做不到彻底摒弃你人性的弱点,那我劝你,这场游戏你趁早退出,你趟不起这趟浑水。”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继续和他往前走。我之前来地牢找过大猿,那时他还是个囚犯,他的房间再往里走就是十皇廉风的牢房,所以并不难找,我们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就到了关押他的地方。不出我意料的是,这扇铁栅栏门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那天我看见的一切确实都是幻觉。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声音透过铁栅栏传了过来。 果不其然,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会来找他谈判,而且他还猜到于琛也会来。 “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来找我谈判条件的?” “说吧,怎么样才能放过这座庙里的人,你应该不只是想让我离开这座庙这么简单吧,讲讲吧,我听听你的条件。” “你怎么这么敢确定我就会给你谈判的余地?” “因为对你们十皇一族来说,无论和哪一方合作都是很痛苦的吧,都需要放下过去的恩怨和创伤。” “看来库兰波和你们说了不少我不知道东西,你们先进来吧。”说着,我和于琛把从库兰波那里拿来的牢房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打开了这扇铁栅栏门。 “当年纪阡谣找到我,告诉我我的父亲死亡真相的时候,我是相信的,我对基里密里有很深的恨意,而且我更恨的是奈陀吉,这些人被奈陀吉编织的美梦蜜饯所诱惑得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是非的标准,在我看来,他们简直太可怜了。” 我和于琛互相对视了一眼,把库兰波对我们说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他。 十皇廉风听完后,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呢?” “你觉得一个已经死了上千年的人,突然要和你合作,我不知道他承诺给你什么好处,但是你真的觉得他是真心的吗?你是相信活人,还是相信死人?” “谢观一,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你想要就救这一整座庙人的性命可以,但是条件就是你马上离开这里,看来你是很难做到了对吗?” “所以说,是没有谈判的余地了是吗?如果我坚持不离开这座庙呢?”我感觉于琛听到我这句话好像朝我这边看了我一眼,他好像没想到我会不同意。 “你们告诉了我不少事情,我这个人不喜欢和无冤无仇的人作对,所以,在我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不会出手,但是至于他,那我就说不准了。”说罢,十皇廉风转过身去,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对你们没有兴趣。”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他坐在牢里漆黑的背影,有些话好像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父母被害,被周边的人冷眼相待,百般刁难,如果不是纪阡谣,他此时可能只能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地牢里拖着折掉的手脚痛苦地呻吟。或许有些时候,复仇是必要的。 “尽管我们不是一路人,但还是谢谢你手下留情。”我抛下一句话后,就朝牢房外走去,我并不知道十皇廉风是否会信我们的话,但那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证庙里不再有无辜的人受害。 当我和于琛走出地牢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祭祀仪式估计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了,我们赶紧朝库兰波的房间跑去,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库兰波此时居然不在房内。 “这祭祀仪式马上快开始了,长老跑哪儿去了?”我问道。 “不知道,你先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说不定还在祭香阁。”我点了点头,于琛便离开了。 我在房间内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这房间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正当我奇怪的时候,大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长老,你让我拿的......人呢?”大猿看见我,明显有些惊讶,我也是一脸的茫然,问道:“你怎么来了,长老呢?” “我还想问你呢,于琛呢?刚刚我和阿尘一块陪长老回来,他让我去庙外的废香炉里扫些香灰回来,这不......”说着,大猿提了提手里的牛皮袋子,里面装了慢慢一袋子的香灰。 “那阿尘呢?” “他去鲁格仁回房间收拾经卷,还没回来呢。” “怪了,这人能去哪呢?”我自言自语道。“庙里的巴托还在忙呢,要么咱们也去找找看?” “好。”我刚说完,想了想又问道:“我们进地牢的这点时间,庙里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的事?没有啊,不过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在庙外边。”我点了点头,打算和大猿一起去庙里各处找找,就在我们经过庙里那尊奈陀吉神像的时候,大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呦”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死袁爷我了,谁这么没素质,乱......”大猿看向自己背后,愣住在原地停住了话茬。他这身子比我可壮多了,我扶不动他,见他没动弹生气地说:“打算让我背你走啊,起来呀愣什么呢?” “这石像......” 我听了这话,也看向那个奈陀吉神像,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石像的左胸处,居然破开了一个大洞,脚下还落了很多的碎石,大猿就是被这些碎石绊倒的。 “这伤口,不就是人心脏的位置吗?”大猿一句话也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恭从祭司死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大洞,难道有人动了石像? 正在思考的时候,于琛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我正想问他库兰波找到没,但看到他双手沾得满全是香灰和血迹,顿时感觉事情大条了。 “出事了。”他只说了三个字,也顾不上其他,就赶紧让我们跟着他到祭香阁去。 祭香阁附近并没有和恭从祭司出事的时候围了一圈人,而是静悄悄地,就和压根没有人来过一样,说来也正常,库兰波说过,这地方一般巴托是不能进来的。 于琛推开大门,一楼和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等我们上到二楼的时候,大木门两旁的香炉已经全部倒在一边,而正对着我们的,就在那个两旁都是石像的走廊中间地板上,卧着一个人的尸体,这人身穿一袭蓝黄相间的长袍,双手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些珠子类的饰品。 “库兰波?”我差点喊出了声,因为他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和我们在一起,在这个地方,告诉我们这一切的真相。 我此时心情十分地复杂,缓缓走上前去,把那具尸体从血泊里浮起来,库兰波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如出一辙的是,左胸前也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液不断地往外流,还可以看到里面的肌肉组织和爆掉的血管,地上的画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 第二十一章:人油灯 庙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而且第二个死的还是库兰波,虽然现在这个消息还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长老失踪的时间一长难免会引起巴托们怀疑,如果他们知道喀赞遇害,势必会闹出大麻烦。眼下英国人还没有赶到这里,但已经出了这么多乱子,一时间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十皇廉风那小子不会骗我们吧?”我看了一眼于琛说道。 “不会,而且他就算杀人也绝不会动库兰波,喀赞是玛果真庙的首脑,杀了喀赞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且,我怀疑就是因为库兰波和我们说了那些事情,才会遇害的。” “有人害怕库兰波告诉我们什么?”大猿一拍脑门儿说道。 “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灭口。” “妈的,咱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这也太他妈嚣张了,他杀恭从就算了,居然还盯上了喀赞。” “恭从丹照应该是十皇廉风干的,但是这个地方十皇廉风并不知道,所以肯定不是他杀的,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那个邪祟。” “那现在怎么办,库兰波死了,要不要告诉申景竺和庙里的巴托们?” “让申景竺跟在鲁格仁回旁边吧,我有预感,那邪祟还会再杀人,但是不知道他取走人的心脏要做什么,绝不可能是单纯地为了报复基里密里而已。” 我看着库兰波的尸体,有些说不出的难过。虽然他骗了我很多东西,但自我们进庙以来,他对我们确实很是照顾,无论怎么样,作为一个喀赞来说,他只是想让庙里的族人今后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这并不是一件罪恶的事情,反而对于庙里的巴托来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至少,与他那些沾满鲜血的前辈来说,好太多了。 “那行,我去找申景竺,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马上就回来。”大猿赶紧一溜烟儿地朝楼下跑去,马上就没了人影。 于琛点着了一根烟,蹲在地上不停地看着尸体,似乎在翻找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看他这个样子也蹲下来说道:“你在找什么?” 他没回答我的话,居然把手伸进尸体被挖开的地方摸索着什么,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你干嘛?”没想到他不但没停下动作,反而还把我的手甩到一边,淡淡地说:“里面有东西。” “你胸腔里没东西才奇怪吧,他只是没了心脏,又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把手掌摊开给我看。于琛的手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而且这团黑东西的里面好像还包着什么,这东西在他手里还在不停地蠕动着,看上去十分地恶心。 “这不就是库兰波告诉过咱们的那个什么叫‘尸泪’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在他身体里面?而且这里面......” 于琛从兜里把火机掏出来,把那团黑东西扔到地上然后点着,那东西就好像能感觉到痛苦一样在地上翻腾起来,不一会儿变化成了一滩灰烬,但是这个灼烧的气味让我觉得甚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你看。” 我和阿尘都凑到那灰烬旁边,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来这东西里面究竟包着什么东西,但是这些灰烬居然在地上自己散开,慢慢组成了一个奇怪的花纹,这个纹路与一楼挂着的那副大毡画上那个邪祟的铠甲纹路一模一样。 “这味道我刚进庙里的时候就已经闻到过了,是他们油灯里面的味道。我当时闻出这味道与库兰波房间里的的味道不一样,但是没有说出来,现在再闻觉得有些怪怪的,话说这庙里的巴托就闻不出来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包着的是人的脂肪,你闻到的是人油燃烧的味道。” 我一听这话连忙捂住鼻子,说道:“怪不得我觉得庙里总有股焦臭焦臭的味道,为什么你们都闻不出来?” “或许不是闻不出来,是我们从踏进这座庙开始,就已经被勾尸铃影响了,这个局已经做了很久了,在我们没来之前,那个邪祟就已经开始对庙里的人动了杀心,所以他们不会感觉有什么异样。但是之所以你能闻到,可能勾尸铃对你的影响没那么大,除非是有人故意让置你于死地。” “那在这里这个味道怎么会这么明显?” “可能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能抵抗勾尸铃的影响吧。”于琛说道。 为什么玛果真庙里面的油灯里面烧的会是人油?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对他们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庙里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一直不知道,烧人油灯,挂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铃铛,现在死了的人又被挖了心脏,心脏还不知所踪,我感觉这邪祟绝不是只冲着我们而来。” “如果说这个地方能不被勾尸铃影响的话,难道......”阿尘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眉目,正好大猿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申景竺已经让庙里的巴托都回去了,晚上祭祀仪式取消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不能大意,那邪祟不会放过玛果真庙,他现在真正的目的还不清楚,但是我们......” “桌子下面,有东西。”于琛用手指着那个放着石像的长木桌,我们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木桌子下靠墙的一侧居然慢慢渗出和尸体里一样的黑色物质来,地板也出现了好几道裂痕,最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墙角上好像有一块颜色很浅的灰砖,这块灰砖上的花纹与地上那些黑色物质组成的花纹明显是同一种。 我们互相看了看,很显然,每个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祭香阁下是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太明显,一定是圈套,目的是让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于琛摊了摊手说道。 “就算是圈套,我们也得赌一把,不管怎么说,喀赞和祭司的死我们有关系,我们自己惹的事得自己擦屁股。”阿尘说。 “我没意见,但是咱们就这么下去,不准备准备什么的吗?” “没时间了。”我从裤兜里掏出纪阡谣留给我的香袋,对着他们晃晃说道。 大猿见没人反对,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我见他们都没有其他的意见,便弓下身子将那块灰色石砖往里一推,顿时整个祭香阁开始强烈的震动,我脚下站着的地面出现一道道的裂痕,我并没有想到这鬼地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个关键时候我居然脚抽筋了,根本直不起来腿。 大猿见我没动弹,连忙扑上前将我拉了回来,刚把我拽回来的一瞬间,两边的石像都轰然倒塌,而我们的前方慢慢向地下蔓延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石阶,石阶可以容身的地方相当之窄,所以我们只能一个个地依次进入。石阶的上方是用青石砖铺成的顶子,看来我们猜的果然没错,这地方是通往古城的另一条密道,但是为什么当时纪阡谣没有选择这一条呢?他是在像扎拜西纳子有意隐瞒吗?
我们一行人只有大猿手上有一小截火把,还是他从地牢里带出来的,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石阶要往下走多久,所以这么短的一节木棒子就成了我们好几个人的眼睛,一旦没了火源,那我们只能摸黑前行,更恐怖的是,随着我们不断地深入,好像能闻到一股特别浓烈的血腥味,味道之呛就如同它蔓延在我的喉咙里,下一秒就会吐出一片的鲜红。 “这群人也真是的,修这么个鬼地方,还没灯,这就不是给人走的嘛。”大猿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我知道他常年在外混迹,见过不少妖楼子和没名没姓的荒坟,但是像这种这么大的,我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 “行了,别嘴贫了,带好你的路,你这要是指岔劈了,咱们都得成驴打滚。” “那可不一定是驴打滚,是柿子汤也说不准。” 越来越恶心了,我干脆捂上了耳朵,不听他在一旁瞎叨叨。 “奇怪。”我听见半天没动静,刚把手从耳朵上挪下来,他这一句话又给我吓一跳。 “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这地方挺不对的。” 我们几个人都在往前走着,完全没注意大猿说什么,因为这么狭窄而封闭的空间里,一旦有一个人不注意脚下,很可能会酿成惨祸。 “你们听我说啊,这祭香阁按道理来说,是这玛果真庙存经卷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上二楼的那段楼梯设计那么不合理,二楼虽然是烧香的地方,但是在咱们之前十皇浔臣死的时候,也应该开过二楼的门,为什么那木柱子会那么老旧,而且我之前问过申景竺,他听说当时十皇浔臣和喀赞十三世一起葬在了喀赞屋子的后面,这后面没有能葬人的地方,那你们说这尸体能埋哪?” 大猿的声音在四周不断回荡,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刚想让他先别说了,没想到于琛居然开口道:“说下去。” “我敢肯定是葬这儿了,但是这地方是放经卷的地方,一楼可不能埋人啊。刚来的时候我就纳闷,为什么二楼这楼梯这么宽还这么高,普通人想上去得怎么上,咱们连爬带拽才上来,那来葬尸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我问道。 “还有这儿,这地方的石头楼梯一直往下延伸,连个灯都没,就算是为了古城而修的,谁会从这儿走,这么小这么黑的空间,如果是有人想进来的话......”大猿说道一半突然住了嘴,我正好奇间,回头看向阿尘他好像也把食指放到嘴唇边上,似乎是让我别出声的意思。 就在我们后方,居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声音拖的很长,不可能是一个人,而且这脚步声小到如果你不仔细听在如此小的空间也难以分辨。这地方庙里的巴托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和库兰波知道,谁会跟在我们后面呢?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后面的这几个人也不出声,就是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不停地走着。 难道是十皇廉风?那其他人是谁? 虽然我知道可能我们几个都对这声音抱有怀疑,但很默契的是谁都没有出生,只是往前面走,黑暗,寂静,还是寂静,如同被埋没在午夜中的柏油马路一样,只需要几声犬吠,就可以引来很多人惊醒后注视的目光。 越走越是窒息,简直比被用塑料袋蒙住脑袋的感觉还要难受,我虽然很想撕破这层塑料袋,但是这并不是一个能让我们安全到达这石阶底部的一个好办法,脚步声还在持续,像是老鼠啮咬食物的声音,虽小,但几乎让我震耳欲聋。 终于,我们看到了一丝很微弱的亮光,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给了我不小的慰藉。我们几个人都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冲出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终于,大猿第一个走出了这条长长的石阶,他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火把高高举起,查看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几人跟在他身后陆续也走了下来,但让我们绝望的是,这石阶下非但不是空旷的房间,而是连接这一条看上去更长的走廊,只不过这条走廊是水平建造的,而且比石阶宽敞的多,我们几个人可以不用一一进入。 “前面,一条很长的走廊,里面有灯。”大猿说道。 我们几人都点了点头,此时大猿手里的火把已经燃烧殆尽了,但是让我们感到欣慰一点的是,这条走廊两旁挂着的油灯能给我们些许的光明,但是在这光明的背后,传来的是一阵足以让人胃口翻江倒海的恶臭和腥味。 “哪的味道?” “灯里,还有这走廊尽头,味道越来越明显了。”于琛说道。 果然,这条长廊里挂着的都是用人油燃烧发出的灯光,一股类似于烂苹果的酮臭味,里面还混合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让人实在是接受不了。 但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朝这条走廊进军,两侧的灯光映在走廊的青石板上,零星的光亮很微弱,好像被风吹动的烛火一般,影影绰绰的。 “你们说,咱们身后那几个人还跟着吗?”大猿问。 “没有好几个人,就两个人。”于琛说道。 “两个人,这能是谁啊,这鬼地方,怕是让袁爷来袁爷都不想来,又臭又黑,比下水道还下水道。” “不知道,但你都说了是鬼地方,保不齐是什么东西,咱们还是别招惹的好。” 于琛这一句话直接让我松懈了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但是没办法,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以我现在的经验,经历灵异事件的次数确实不如人家多,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呢。 “咱们这算是在古城里面吗?” “不知道,我也没进来过,但愿吧,如果不是的话可能会更危险,因为......”于琛突然从怀里把那面客栈里带出来的青铜镜拿了出来,我看了差点没惊掉下巴,问道:“你把它带进来干嘛?” “它已经完全碎掉了。”于琛手里的镜子确实已经碎了,崩开了很多道裂痕,但是神奇的是虽然镜子已经碎了,这镜面居然就像粘在上面一样根本不脱落。 “咱们好像走到头儿了。”大猿指了指前面的黑色墙壁,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死路,不然后面那两个人不可能跟着我们,除非......”于琛将手伸进那面黑色的石墙,居然穿了过去。 是幻觉?一时间几个人都有点找不着北,但在我看来,这八成是因为勾尸铃的作用,这地底下也有铃铛。 几个人一股脑儿地都穿了过去,但是刚穿过石墙,我们就都傻在了原地,因为面前的东西,是我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的,玛果真庙最深而隐蔽的罪恶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我想,我知道那个邪祟到底想要干什么了。”我说道。 第二十二章:葬尸香炉 这座看得见而摸不着的石墙背后,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石室,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在这石室的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只十分庞大的香炉,这香炉已经快要抵到石室的顶部,香炉上刻着的还是那些熟悉的神秘纹路,但更让我们觉得难以接受的是,这只大香炉的四周居然挂满了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有点像腌制过的腊肉。 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就是从这只香炉和四周的东西中散发出来的,不仅如此,整个石室并不黑暗,在周围的石壁上还有很多和长廊中一样的人油灯。 我有心凑近这些黑色的玩意儿仔细看看,没想到大猿比我还要好奇,他抢先一步走到那些东西面前,没过三秒中就跑了回来趴在地上疯狂地干呕。 “你这是怎么了,至于吗?” “你自己过去看。”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也走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差点把我胃里的饭全吐出来,这周围挂着的居然是人类已经风干了的心脏,发出一阵阵腐烂的味道。这些心脏上面还长着白里透绿的霉菌,但是好在没有什么蛆虫在这些死人肉上乱爬,不然有够我受的。 “变态,太他妈变态了,这都是人心,我就纳了闷了,这最近庙里也就没怎么死人,算上刚死了的两个,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还保存完好的心脏。”大猿缓缓从地上站起,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唾沫,一边嫌弃地说道。 “我猜,这都是那个邪物做的好事。”于琛说道。 “我同意。”我也缓过来了那股恶心的劲儿,接过他的话茬说:“这个鬼把死人心脏收集起来,与一千年前奈陀吉炼药的方法如出一辙,而且这些八九不离十,都是基里密里人的心脏,一来他是要灭族,二来,他是要用这些心脏让自己复生。” “复生?什么意思?” “还记得库兰波说的那个故事吗?当年纪阡谣说过,镇压这个东西的一共有两个物件,一个是他手里的金印子,还有一个就是于琛从客栈里带出的青铜镜,现在青铜镜已经碎掉,想想就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活人心脏作为祭品,基里密里人只是他的目标之一,现在看来,当初在客栈里那么多年死了的住客也是他的盘中餐。” “可是,用活人心脏祭品,不应该像当初奈陀吉那样磨炼成药粉,这么到处挂着是为了什么?” “或许,心脏不是祭品,只是为了防止被他当成祭品的人死后冤魂前来寻仇,真正的祭品,在这里面。”于琛用手指了指我们面前的大香炉,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这香炉的正前方居然有一个很大的入口,难道说这炉子里别有洞天?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因为他们一定和我一样,又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还跟着啊,阴魂不散吗?”大猿骂了一句,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我急忙把他拦住,示意他不要动。这个房间虽然很大,但是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唯一能不被他们发现的办法就是走到香炉背后。 “那炉子背后可以躲人,我们先避一避,这两个人怕是来者不善。”我说道。 我们几个都躲到炉子背后后才发现,这后面居然是死路,这个房间根本就出不去,一样拴着不计其数的心脏和油灯。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到冷汗直冒,死死地看着那个黑暗的入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终于,那声音已经清晰到足够我们能够完全听见,但是紧接着下一秒,待我看清这两个人的脸时,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恭从祭司和库兰波,他们左胸口的大洞还往下淌着鲜血,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径直朝这只巨大的香炉走来。 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如同计时水滴一般,只让我感觉到心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人不是死了吗? “你看。”于琛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轻地推了我一眼,小声对我说道。 “看什么?” “他们两个的手臂上,都有着那个花纹。” 于琛说的确实没错,这黑色的花纹就像刺青一样覆盖在他们的皮肤表面,不同于于琛脸上的黑色纹路的是,他们皮肤上的这种花纹好像还在慢慢地移动。 “这人都死了,怎么还能动呢?”大猿首先提出了我的疑问。 “我猜,与他们身上的花纹有关,之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玛果真庙到处都能看到这种花纹,邪祟恐怕是想献祭整个玛果真庙,然后让自己挣脱束缚,他想让奈陀吉古城重现沙漠。”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奈陀吉古城本质上已经是逝去的文明,就像楼兰古城一样,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过去的千年,但是因为当年那些其他部族的人都被夺了魂魄,永远不得超生,他想让玛果真庙的人作为替死鬼,就必须要让那些封在棺材里的冤魂重新找到一个宿主。基里密里人的肉体,怕是最合适的选择。” 话说到这里,那两具尸体已经走到了香炉前,我们周围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这只香炉居然打开了炉门,那两人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意识地走了进去。 “我就说嘛,这下子全说得通了。”大猿恍然大悟地说道。 “怎么?” “祭香阁二楼的那段楼梯,还有这段长石阶路,根本就是为这些死人修的,他们死后会通过某种方式进入到这里,但是究竟是为什么能够做到不破坏木柱和机关来到这里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恐怕之前死的基里密里人,还有十皇浔臣的尸体,全在这里面。” “要不要赌赌看?”大猿冲我眨着眼睛,我只好点了点头。 我们从香炉背后绕了过来,发现炉门里传出的味道与之前我们在石阶上闻到的味道一般无二,而且最让我们笃定大猿这个想法的是,香炉里面不断往外渗着那些黑色的东西,也就是库兰波给我们提到的“尸泪”。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个炉子这么大,但是里面看不到一点火光,混沌一片,我们想要看清就必须要走得更近些,但是那股味道和这些渗出来的液体实在是让我们不忍再往前走一点。 “算了,袁爷我拼了。”大猿叹了口气后,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大步。 “袁烈,别过去!”阿尘突然惊恐地喊了一声,大猿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香炉里居然伸出无数只干枯而布满蛆虫和黑色液体的手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 “妈的。”大猿破口大骂,从裤腰间解下原本他带着的那把匕首,向这些手臂砍去,但是它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还是不断地往外涌着。 香炉里突然开始传出一阵低声的嘶吼,大猿探过一些很险的墓子,他知道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那肯定是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极其恶心的画面。我们其他几个人连忙把大猿往回拽,但是这些枯手的力气奇大,我们根本挪不动分毫。一时间,大猿的手臂,肩膀,腿上都已经挂了彩。其实受伤并不是最可怕的,但是在这种地方,保不准受伤后还会出现什么邪门的症状,所以一时间几个人都急得大汗淋漓。
“救命......帮帮我......我不想死......”我的神经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一样,猛地后退了半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头大汗地看着那些伸出来的枯手,我居然听懂了那阵从香炉里传出来的低声嘶吼,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我在客栈的那个晚上,那个神秘的电话,房间外传来的哭声,与现在的这些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谢观一,老爷子死的时候......那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似乎是纪阡谣的声音,但陌生到让我觉得不敢相信,是我的记忆在恢复? “你傻坐着干什么呢?”是于琛在喊我,他看我坐在地上,似乎下一秒就想过来给我一拳叫我站起来。 我突然想起,之前纪阡谣为我留下了一个香袋,他说那个东西可以救我一命,现在大猿危在旦夕,看来正好是它出马的时候。想到这儿,我急忙把那个香袋拿出来,纪阡谣并没有告诉怎么用它,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拆开了这个袋子,想都没想就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扔到了那堆黑暗中的枯手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里面的东西连同那些枯手一起燃烧了起来,尸体燃烧的味道不断地蔓延出来,大猿总算是得救了,但下一秒我就意识到不太对劲,这些枯手莫名其妙地着起的火居然越烧越旺,浓烟不断地从香炉里涌出来,呛得我们几个人直咳嗽。 “你怎么样?”我捂着口鼻,拍了拍大猿的后背问道。 “还行,这些玩意儿还弄不死我,现在问题是你刚刚扔的那个东西好像烧个没完了,咱们要是不赶紧出去估计会被烟呛死在这儿。 “出去?”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尸体走下来的地方,刚刚明明还明摆在那里的通道,现在却变成了一堵结结实实的石墙,这次不是幻觉,我敲了半天,手被石墙震的生疼,还是无济于事,这个房间是想把我们关在这里吗? “完了,这瘪犊子,肯定是咱们刚刚不小心碰到什么机关了。” “不管是啥,先找找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走,不然等会烟全起来就死定了。”阿尘说道。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开始四处寻找机关和出口,但不出所料的是,没一个人有收获,统一的回答都是,根本没有暗门,更没有机关,这是个封死的密室。 大猿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衣服遮住自己的鼻子,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说道:“枉我袁爷英明一世,今天居然要栽在这里了吗?”听他说出这话,我有些愧疚,毕竟这个事情一开始也是我把他拉进来的,虽然说他进来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帮了我不少忙。 我正想过去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他一直盯着天花板迟迟不肯低下头,我有些好奇他在看什么,便也抬头看去,这一看直接把我吓了一跳,原本挂在石壁周围的人油灯,居然全部消失不见,等我再向周围看去的时候,那些油灯分明正正好好地摆在我们四周的角落处,散发着黯淡的光。 “怎么回事?这什么时候......” “应该是刚刚我们在炉子前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也许这是个突破口。”于琛说道。 大猿听懂了于琛的意思,顺着香炉周围突起的地方,向香炉的顶子上爬去,说来奇怪,这炉子里刚刚火烧得那么旺,这大猿爬在上面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点烫,还真是个邪炉子。 好在这个香炉设计可以足够让人攀爬到它的顶部,大猿一身的腱子肉没一会儿就爬了上去,他掏出自己身上的匕首,狠狠地插进顶子上的青石板砖的缝隙中去。 大猿估计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那个青砖扳开了一道大口子,看来和于琛的猜测一样,这间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倒了过来,顶部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但是好说歹说这可是建了多少年的青石板子,如果不是故意设计,大猿哪怕是再大的力气也是绝对撬不开的。 他把头伸到外面,不一会儿又伸了回来,对我说道:“有救了各位,上面是一条很宽敞的走廊,走廊周围还有壁画呢。” 我们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来不及多想,也赶紧顺着这炉子爬上去,说起来也不知道是我缺乏锻炼还是大猿本身体能素质就好,在浓烟的受伤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这么轻松地爬上去,但对于我来说,这个地方可是费了我不少力气。 烟越来越浓,逐渐遮挡住了我们几个人的视线,但是好在上面有大猿在接应我们,所有人都顺利地上到了他说的那个长廊里面,为了避免下面的浓烟冲上来,大猿又将移开的青石砖放了回去,我们总算是逃出了这个鬼门关。 “真是险啊,差点就成熏肉了,你们怎么样?”大猿喘着粗气,显然刚才一顿折腾已经把他体力耗了大半,如果要不是他,这一趟我们还真是吉凶难测。 “没事,你的伤呢?”我回道。 大猿摇了摇头,他掀开自己的衣服,伤口处只是轻微的抓伤,倒是没有我在老宅子底下受的伤严重,不过也不轻了,我们几个人都没有带纱布之类的东西,大猿倒也不在意,只是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打了个结绑在自己受伤的那条胳膊上。 “这应该是设计好的,绝不可能这么巧,他应该知道我们来了。”于琛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 “那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算是进来古城里面了吗?” “不知道,大概率是吧,奈陀吉古城大得很,一场硬仗。”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发愁过,以他的本事,对付邪祟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似乎这个东西让他很头疼。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所在的位置现在还算是安全,周围的笔画与祭香阁地上的那幅有很大的相似的之处,但不同的是,这些壁画并不完整,有一些好像被人故意给破坏掉了。 “现在,我们该往哪儿走?”大猿问道。 于琛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走廊的正前方,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们面前居然站着一个用麻布遮着嘴巴的,满身站着是灰尘和血的,套着一件很宽的黄褐色袍子的人,这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头发有点乱,但不算很长,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于我们的出现好像很是惊讶。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男人问道。 第二十三章:会动的遗址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古城里面?”还没等我说话,大猿倒先反问道。 “在问别人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尊敬吧。”他眯了眯眼睛,又说道:“毕竟对于我来说,你们应该算是入侵者,对吧?” 奈陀吉古城已经荒废了上千年,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还问我们是谁,说他不是鬼我都觉得有点荒唐。 “我们进古城里是为了找一个东西,你在这里干什么?”大猿见我这么快就招了,推了我一把说道:“你怎么软这么快?这就把咱们真实目的告诉他了?” 我小声对他说道:“现在尚且分不清他是人是鬼,而且你没看到他刚刚的态度吗,已经把咱们当成入侵者了,如果咱们不说的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不成?”大猿撇了撇嘴,好像对我的话满不在意,他确实习惯了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生活,对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他应该很少予以礼貌回复。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我笑了笑对他说:“我们来找一枚铜钱。” “铜钱?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铜钱。”那男人好像在上下打量着我们几个,这是我才注意到,他的背后别着一把已经有了年头的弯刀。 “我们是受人之托,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敢问您是?” 那男人好像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转过身去说道:“你们先跟我来吧。” 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他的名字,也没有告诉我们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大猿好像被他这个动作惹恼了,想要上去胖揍他一顿,我急忙拦住了他,对他说:“这人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妈的,这人还说咱们不礼貌,他明明自己也没说自己名字。”我苦笑了一下,便招呼阿尘和于琛一起跟上来。 男人确实对这里十分地轻车熟路,但我有些好奇,古城里并不是处处都有油灯或者火把照明,像我们所在的这条长廊只有零星的几只火把,可以让人看清周围的壁画,但总的来说还是很黑,这人是怎么做到在古城里没有照明工具而能游刃有余的呢? “你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吗?”我快步追上那个男子,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嗯,有些年头了吧。”他好像很沉默寡言,这一路上除了我问他的这句话后,他再也没有和我多说什么。 我们几个人就在长廊里不停地走着,说实话,这一路上突发事件太多,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大家都有些走不动了,尤其是大猿,因为刚刚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把我们弄上来,现在已经快累的瘫倒在地上。 我见状拉住那个男人胳膊说:“咱们等一等吧,我朋友......”我话还没说完,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胳膊使劲一摆,把我的手甩了开来。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不过也就是这一下子,让我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劲,我刚刚抓他手臂的时候,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人的手臂好像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像正常人平滑的皮肤,而是这儿凸起一块,那凹下去一块。 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对我说道:“抱歉,我手臂有伤,希望没有吓到你。”他又看了看我后面的三个人,说道:“看来你们在下面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前面有一片很宽阔的地方,先走出这条走廊再说,这里不安全。” “这走廊有光,地也平,怎么就不安全了,我看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们?”大猿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让你们在这里待着,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不听等会触发什么机关或者遇上什么东西,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那个男人好像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我有意还要多说几句,但是大猿此时已经赶了上来,对我说道:“算了,就听他的吧,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花肠子。” 其实我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擅作主张,毕竟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如果有一个足够熟悉路线和地形的人,那及时抱大腿绝对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总让我觉得并不是很安全,可能是我的第六感作祟,我总认为这个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线索,而且,对我们来说有莫大的帮助。 男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沉默,周围的壁画不断随着我们的步伐向后如河水一般流动着,虽然我看不懂这些基里密里人所使用的扎麻语,已经他们神话当中的一些其他神明,但是我可以从其中的内容中看出一点端倪来。这些壁画所讲述的故事应该是从奈陀吉古城建立之初,一直到其覆灭的这段历史,但我认为更值得关注的是,在这些壁画的某些不起眼的位置,有被用锐器划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已经很久远了。 “我们上来的时候,发现原来那个房间的位置颠倒过来了,本应该挂在天花板上的油灯到了地面上,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我和那个男人并行着,虽然没有把握,但我觉得能问出一点是一点,对我们只要有所帮助就好。 “这个古城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你们既然进来了应该了解过这里的相关地形和结构,简单来说,你们所在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会随时间向四周移动的,无论是上移还是下沉,都会在你们不知不觉中完成。” 听了男人的话,我好像有了一些眉目,我们在的房间就好像一个电梯一样,除了自身会移动之外,它在古城中的位置并不是确定的,也就是说,像入口与出口这种东西,可以随时消失在我们面前,这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如果你们比较幸运的话,房间不会产生大规模移动,但是如果你们不是那么幸运,还触发了机关的话,那个会到哪里我就不好说了,也许是死路。顺带一提,毒气,火焰,滚石,这里应有尽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也说不准,虽然我在这里待的不短,但是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依稀摸索出一些潜在的规律。” “那这古城质量还真够好的,不算是次品,不然这么大的规模,怎么可能能来回移动。” “古城一开始并没有设置这样的机关,只是后来......”他好像意识到已经和我说了很久,所以干脆住了嘴,我当然也识趣地没有再去问,不过,这越发让我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而且,很可能不是人。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我们终于到了男人所说的空旷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墓室,但是说是墓室并不准确,因为这里的各种建筑都足以证明,原来这里是居民区。到处都是废砖残瓦,还有一条条的土沟,这些沟应该是当时古城居民汲水和排水用的水渠,用来提供生活和农业用水,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
土沟最后通过汇集到一口枯井的地方,井边有一个简易的打水装置,但是井里已经塞满了碎石和枯树枝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了。 在大多数如同废弃烧砖窑一样的土房里,有几处还可以看出大致的原样,里面生活的痕迹很是明显,还有很多被沙土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器具,这些器具不像是干农活和炊事用的,应该是打仗用的冷兵器,而在这些不计其数的房间当中像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 这个地方有点类似于中原的兵营,士兵会在这里扎圈休息,但是在奈陀吉古城里,没有人可以逃脱战争,只要你生活在这里,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争兵器。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和荒土。 “真壮观啊,这以前要住多少人啊?”大猿感叹道。 “刚刚那些壁画,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文字,是他们用来纪念的,战争就是这样,总得用牺牲品,胜者可以凯旋而归,回来邀功请赏,但是败者只能永远地成为渐渐被吹散的尘埃,就算知道自己的亲人一直在等自己,但,他们毫无办法。”男人开口说道。 “你看,这个地方不仅有土房子,还有很多的棺材。”于琛对我说。 之所以我觉得这里像一个巨大的墓室,就是因为这些到处摆放着的棺材,基本每走两步,就可以看到一块硬疙瘩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这么在棺材间走着,我突然看到旁边的一副棺材,停下了脚步。 “其他棺材上都有着咱们之前见过的花纹,为什么这副棺材却没有呢?”我问道。 男人好像听到了我说的话,他突然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仔细一看这副棺材,还真是没错,上面光溜溜地,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把那些花纹给磨掉了一样,而且这具棺材与其他棺材不一样的地方还在于,它的盖子是半掩着的,就和我在老宅子地下室看到的老爷子的棺材一模一样,靠近还能闻到很明显的尸臭味。与其他棺材相比,这一副突兀至极。 “要不,咱们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大猿搓了搓手,我知道他是来了兴趣,像他这样的人,要是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对他来说简直比癌症晚期多活了两年还要高兴。 “算了,逝者安息,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我正想阻止他,但他已经走到那棺材面前,将盖子的缝隙掀开,这么一掀,尸臭差点没给我熏晕过去,我使劲忍住才没吐出来。 “差不多就行了,等会里面棺液流出来就太恶心了。”我已经十分反胃,必须马上阻止他的行动。但我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棺材如果是放在古城里面的,为什么里的尸体还会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恶臭,早应该挥发殆尽了,而且既然能问道臭味,说明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这棺材盖子又是谁掀开的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猿一脸惊讶地看着棺材里面,我捂住鼻子也凑了过去,这棺材里居然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棺材里面的底部位置,又显现出了那个神秘的花纹。 “等等,棺材里没有尸体,那这味道?”我此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有人来过?把尸体抬走了?”大猿说道。 “不对,没有人为来过的痕迹,这尸体是自己出去的。”阿尘一边说走上前去,从牛仔裤里掏出一只线手套戴在手上,伸进那口棺材的里面去。 当阿尘再将手伸出来的时候,手套上已经沾满了那些所谓叫“尸泪”的靛黑色物质,黏乎乎的,死死地附着在手套上。阿尘将手套丢在地上,那些黑色的东西居然慢慢把手套腐蚀掉了,最后只剩下一滩浆水。 “这东西有腐蚀性?那为什么当时于琛拿在手里的时候没有事情?”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在古城里面,这东西在阴气的滋养下,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阿尘蹲到那摊浆水旁,端详了一番后摇了摇头说:“不对,也不是这个东西,这东西没有气味。” “要不?咱们搬开这副棺材看看?或许在底下,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用力怎么样。”大猿提议道。 我知道这是个馊点子,万一下面也沾着那玩意就完蛋了,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和他们一起搬,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搬棺材的时候,我总感觉那个站在我们旁边的男人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冷。 棺材底下居然也是一口枯井,只不过这口井完全打在地表上,也就是嵌进了地里,棺材压上去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谁家打井会打地里呀,至少得多出来一截子吧。”大猿问道。 “或许,这口井本来就不是打水用的。”阿尘回答道。 我仔细观察着那口井,发现可以看到井里面的情况,但是好像深不见底,似乎连接到另一个地方,因为太黑了,即使用火把也看不清,我真后悔没有买点火柴什么的东西,这下真成睁眼瞎了。难道说这是一个秘密通道?但是修它又是为什么呢?为了躲避战争? “我看,这井是为了打仗的时候打不过,跑路用的。”大猿依着棺材,但他好像觉得那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就跑到一边干脆坐了下来。 “你就不能把人家往好处想吗?” “怎么不是,你想啊,他们想好好生活都办法,一直被卷入战争,时间一长,谁受得了啊?不肯定会采取一些措施吗?而且以奈陀吉那个战争疯子的想法看,逃避战争应该是杀头罪吧?“ “还是瞎猜了,既然这儿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就准备走吧,人家也等了好久了。”我说完这话,就往那个男子身边走去,刚准备让他也坐下休息一会,突然那股尸臭味好像就在我鼻腔里一样,还更严重了,把我脸都闻绿了。我刚想也拉着他离开那口棺材旁边,但转念一想,好像有什么被我忽略掉的东西。 我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地向后退,大猿看我这样有些不太理解我,问道:“咋了,你俩吵架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是看着那个男人,问他道:“你到底是谁?尸臭味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吧?” 几个人听见我说的话纷纷也看向那个男人,但他还是盯着我什么话也没说,空气中的火药味渐渐浓了起来,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个人绝非善类。 “来了。”他终于开口道。但是只说了两个字。 第二十四章:尸变 “什么来了?”那个男人并没有回答我们的话,而是看着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口枯井,那口被堵住的枯井。 枯井里好像发出一阵吱嘎作响的奇怪声音,有点像是人体关节之间摩擦的声音,反正听上去不太舒服。不过大猿胆子倒是真的大,他说什么也要过去看看,其实说白了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搞清楚我们面前这个男人是谁,就算被他带到沟里也会浑然不觉。 “什么来了来了的,我看都是自己吓自己。”大猿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软了,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些犹豫,但是大话已经说了出去,也不好再收回来。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站在井边,左扭扭右扭扭,好像半天也没看出来个名堂。 “分明什么都没有嘛。”他摊了摊手说道。但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开口道:“别过去,它要出来了,快离开那里。” “哼,袁爷我不信邪。” 或许是干草吧?我悻悻地想着,觉得那人好像说得有些道理,在这种地方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但我转念一考虑,这个人身上散发那么浓烈的尸臭味,为什么一开始我们却没有闻到?而是在打开棺材的那一瞬间这个味道直冲我们的天灵盖,如果说是被铃铛影响了应该不可能,因为我们走过的那条走廊光溜溜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铃铛还能埋在地下不成? 这个人,现在是人是鬼还难说,但是肯定不能全信了,想到这儿,我赶紧对大猿说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别傻站在那儿了,这地方阴气太重。” 大猿可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又回头看了井口一眼,便朝我们走来,但刚迈出一步,那口枯井下就轰地响了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这声音大得出奇,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更奇怪地是,就在这响声过后,井口堵着的枯枝碎石已经塌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从井沿不断往外爬出的各种小虫子。 “这是给我下马威呢?”大猿又扭了回去,男人好像突然变得十分着急,但是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劝他赶紧回来,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还没等大猿回答,井里和先前香炉里一样,好像突然伸出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来,死死地抓住了他,大猿可能是有了心理阴影,大骂一句:“妈的,又来?” 大猿从腰间抽出那把匕首来,向那个抓住他的东西狠狠地砍去,这一记重刀倒是起了效果,那个缠着他的东西断成两段掉在井口边,我们见状赶紧上前把他拉回来,这突然一下子把我们整得都有些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敢肯定,我们被那个陌生男人耍了,他既然知道这里不干净,怎么还要故意让我们在这里停留。虽说先掀棺材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是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仿佛是在故意安排着什么。 “来不及了。”男人眼神居然露出了恐惧,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将遮着嘴巴的麻布拿了下来,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好像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但我注意到,这个人的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勒痕,严重到淤肿已经发紫。 “我靠,这他妈不是手啊,这不是人的肠子吗?” 我听到大猿叫了这么一声,把视线从那个男人脸上移了回来,只见大猿脚边团着一坨堆起来的肉乎乎的东西,上面有很多褶皱,我半信半疑地踢了那个玩意一脚,那团玩意顺势散开,被大猿砍断的横截面竟也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这的确是一条肠子,还可以依稀看到上面的血管网络,不过这些类似于“血”的东西已经不是呈现健康的红色了,而是黑漆漆的一片,有点像墨水。根据长度来判断,这的确不可能是动物的肠子,被大猿砍掉剩下的另半截还挂在井边,但更恶心的是,这半截肠子居然就像有生命力一样,朝着大猿蠕动了过来。 该说不说,这肠子蠕动的速度极快,就像长腿了一样,还没等大猿反应过来,剩下的肠子就像蜘蛛网一样把他胳膊缠住,还好阿尘和于琛眼疾手快,及时地扯住了这玩意的中段。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这肠子的韧性极高,虽然可以用刀砍断,但是延展性也很强。 我正要过去帮忙的时候,身后的那个男人突然把我扑倒在地上,我想把他推开骂娘,但是转眼一看,就在我的前方的地上,一滩黑色不明液体正冒着白烟,而我前面的那三个人,则因为处理那条活着的肠子没能躲开,衣服上被溅上了许多黑色的液体。 更麻烦的是,我看到井口的位置,分明正钻出来一个肥胖的东西,这东西身形极大,身上的肉已经散发出腐烂的味道,不断地有虫子爬来爬去,还有很多正待破裂的脓疱。我说不上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它好像并没有头,看不到眼睛,也看不到鼻子,只有在脖子的位置被横断一刀,黑洞洞的颈口处好像长了很多张布满尖牙的嘴,这些嘴的旁边还在不断地渗出那些黑色液体来。 这个东西长了不止一只手,在堆满肥肉的身上伸出很多只干枯的手臂来,与香炉中的极为相似,而且它的肚子中间也开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洞,除了外流的脓血外,这些大洞中往外延伸着很多和刚刚偷袭大猿一样的肠子。我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这个生物完全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说真的,我还能板板正正地看着这玩意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了。 “跑啊,等什么呢?”我身后的男人对着我们几个喊道,那些黑色液体好像并没有溅到大猿他们的皮肤上,所以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只是衣服算是废了。我见状也顾不上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大猿刚刚砍肠子掉在地上的那把小刀就朝那个怪物扔了过去,事实证明是徒劳地,不但没用,而且那把刀刚刚接触到那东西的肉体,就迅速烂成了废铁。 “你这惹的都是些什么神仙啊,铜钱还没找到,小命先没了。”我一边跑,一边对着大猿说道,也就是这会儿,我发现那个东西好像并钻不出那口井,我猜那口井可能是束缚住他的类似符咒一样的东西。 “这能怪我吗?你在那好好站着,突然给你钻出来一段肠子缠你手,你能怎么办,袁爷我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吓得坐在地上已经是心理素质极强了好吗?”我听到这儿,觉得好像也无力反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滚犊子,这会儿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现在到底怎么办啊?”我听到他说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在我们身后居然跟了一堆通体黑色的人形爬行生物,这群东西爬行速度极快,几乎比我们跑得还要快,我并看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类人生物我能想到的只有猴子一类,但我能确定这肯定不是。
“粽子?”大猿踉跄了一跤,险些摔在地上毁容,我看向他胳膊上刚刚被那堆肠子缠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长出成片成片的尸斑。活人身上长尸斑?怎么可能? “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我没办法出去这个地方。“说着,那个男人就要往回跑,虽然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角色,但毕竟刚刚他也救了我一命,我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当恩将仇报的人,于是拽住他说:“别废话,我还有东西想问你,大家一起跑出去再说。”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眼看那些黑色的人形生物就要追上我们,他解开自己的袍子,也就是这个动作,才让我看到,在他的左胸处,居然也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果然,尸臭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他不是活人。 但更让我惊讶地是,这个人藏在长袍下,除了他失去了心脏的身体外,在他的脖子上,居然挂着一个拴着铜钱的项链。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拿出两个小瓶子,连同那个项链一并塞给了我,对我说道:“把瓶子里的东西涂在脸上,这个墓室走到头,有两个甬道,分别通向打开古城上层机关和下层机关的房间,后面就靠你们了。” 男人说完,也没等我再问他,便朝着那群黑色的东西走去。奇怪地是,男人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还能在空气中问道一股相当明显的血腥味,是从他那个被挖去心脏的洞里散发出来的吗? 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我们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他?我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身体居然燃起了火焰,几乎是一刹那间,那些黑色的东西便扑了上来,但是好像是引燃物一样,伴随着一阵爆鸣声,我们眼前刚刚还如同潮水般的怪物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火焰的热量已经将我从呆滞中烘烤至残酷的现实,我看着面前肆意燃烧的大火,仿佛听到了那些刚刚追着我们的黑色人形生物在我耳边低语。 救救我......我想回家...... 火焰渐渐扭曲成一张怪异的鬼脸,我被阿尘拍了一下,这才回头说道:“火势很快就会蔓延过来,刚刚那人说了,把这两个瓶子里的东西抹到脸上,咱们先分开行动,到时候再汇合,一定得小心。”说完,我把男人给我的瓶子给了于琛,因为大猿受伤不轻,所以我选择和他一起照顾他,而阿尘和于琛则先行一步,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抹到了脸上,去了通往古城上层机关房间的那个甬道。 “血。”阿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注意安全,观一。” “咱们也走吧,妈的,这回好像够呛,我觉得那东西有毒。”大猿捂着被肠子缠过的那条胳膊,看得出来,他好像很是痛苦。 “嗯,咱们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甬道离我们两个的位置并不远,虽然甬道不宽,但是足够我们两个进去了,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我们两个走进的甬道旁边,居然还有一条甬道,但是这条甬道已经被青石板封死,只留下一个小到极致的入口,就算把我切成块也塞不进去,难道这地方原来有三条甬道? 甬道仍然是向下修建的趋势,里面并没有光源,我和大猿进了甬道之后,也没有着急赶路,而是赶紧坐了下来,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处理他的伤口。 ”真倒霉,不过说来也真是够惭愧的,咱们的事,让一个外人白白搭了条命,虽然他已经早就死了吧,但是我这心里就是不痛快。“大猿的话有点不中听,但确实是事实,我打开那个男人给我的瓶子,确实和阿尘说的一样,里面装的是血,而且颜色看上去一片殷红,自从被牵扯进这个古怪的玛果真庙以来,我都快忘了正常血液是什么颜色了。 我把瓶子里的血分给大猿,他二话没说就往脸上乱糊,看上去和唱大戏的一样。“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咱们好像见过?”我一边往脸上涂血,一边对他说道。甬道里很黑,但是借着外面燃烧尚旺的火焰透进来的光亮,可以依稀看到,大猿正看着我出神。 “见过?他可是死人,你怎么可能见过?” “但是他的心脏也被挖去了,你不觉得蹊跷吗?如果他是邪祟那一边的人,为什么也会被挖去心脏?而且......”我看向男人递给我的这个铜钱项链。“而且,我觉得咱们苦苦寻找的东西,就是这玩意。” “这个?”大猿把铜钱拿过来,借着光亮翻弄了两下,说道:“你别说,我之前跟上家混的时候,也摸过不少这种东西,但是这种纹路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过,没有亲自见过。据说这种纹,是非常邪门的一种死纹,一般都是纹在身上不是纹在器具上的,如果是在器具上,那多半是用来压灵的大凶之物,但如果人脸上就不一样了。” “你既然没有见过,怎么确定这是死纹?” “很简单,死纹的图案很是特殊,首先它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黑色,其次,这种纹路头尾不会相连,而且无论......” “等等,那如果这种纹路在人身上呢?” 大猿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只是听说,据说驱鬼人身上有死纹的几万人里也没有一个,如果一旦有了这种纹路,可能代表着他体内有大凶邪物宿藏。“ “大凶邪物?有多厉害?” “厉害?哼,不能用厉害来形容,只要有这个东西,那就是天下祸患。据说我上家祖辈也是干这个的,清末的时候,在四川曾经出过一个这种玩意儿,死了一座城的人。” 我没心情再听下去,只是觉得应该是个巧合,毕竟于琛到今年也没有多大,他和大哥的年龄相仿,绝不可能是死纹。 “哎?该说不说,这血真挺管用,刚抹完没多久,这手臂不疼不痒了,神血啊,还能治病?” “如果我没猜错,这血是那个男人自己的血,他是十皇一族的人。” “不可能吧?不过你这么说也......长老不是说过,十皇一族的血不是能破除古城的邪术吗?”大猿想了想说道。 “看来果然是他没错了,我刚看到他的脸就觉得熟悉,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只是看过他在祭香阁放着的石像,如此说来,造像的人真是鬼斧神工啊,神态五官居然一般无二。” “石像?那到底是谁啊?” “十皇廉风的父亲,十皇浔臣。” 第二十五章:鬼引路 “唉,算了,不管咋说,咱们这次算是虎口逃生了,虽然不知道为啥这十皇浔臣要帮咱们。”大猿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对十皇浔臣的行为也深感疑惑,他一开始一定是在确认我们的身份,但是后来为什么如此确定地要把铜钱和自己的血交给我们,这是一个迷。还有,纪阡谣在信里明明说得再清楚不过,他把铜钱转移到了主墓室,可为什么会在十皇浔臣的手上? 这一切我都没办法解释,只能带着困惑继续在这座古城里走下去,无论是纪阡谣和我撒了谎,还是说这铜钱另有蹊跷,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当年十皇浔臣的死,与这邪祟有直接的关系。 除了心脏被挖之外,他一定早就知道这里有脏东西,或者说他早与那个邪祟有过接触,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我猜测,大概率和他的儿子,十皇廉风有关系。 当年十皇浔臣被处以绞刑,表面上看是巴托们顺水推舟,实则庙里肯定有邪祟的内鬼,或者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让十皇浔臣当这个替罪羊。那么,十皇廉风与邪祟联手可能也就说得通了。十皇父子就像是这邪祟手里的一盘棋,无论哪一方稍微施压,最终得益者都会是他。 看来,十皇廉风的处境怕是也不好过了,眼下他父亲肉体已经全无,邪祟失去了控制目标和把柄,肯定很快会除掉十皇廉风这个眼中钉,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利益关系,一千年前十皇一族和他还是死仇,怎么可能会放过十皇廉风。 “话说回来,咱们既然已经找到了铜钱,还要继续下去吗?不如直接去找他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大猿问我道。 “还有很多问题我想了解个明白,你不清楚,这古城最深处的地方,一定有于家留下的线索,况且,库兰波死前也和我们说过,他希望能终结这一切。” “于家?那个满脸黑色花纹的小子?你和他们有和很大仇啊?” 我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一时半会很难和你说清楚,这不是仇不仇的问题,如果你了解过我们家就应该知道,十年前,谢家起了一场大火,家里人几乎全被烧死了,白事的花圈和棺材,铺了一条街。” “知道。”大猿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来。“当年那事,圈子里面都听说了,闹得挺大的,不过当时我还是个小喽啰,对于你们这种大家族之间的事,我也没权利打听和干涉,也都是我听别人说的。” “看来,你上家腕子还真挺硬的,当年我们谢家没出事之前,在圈子里的名声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 “说不上硬吧,算是有点本事,有钱。”说着,大猿把他右手的三个指头比在一起搓了搓,做了个手势。 “那时候,有钱就是硬道理。其实现在也是,但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我们家算是彻底倒了,不仅没了当年的威风,可能背地里还会被人说闲话,真是大起大落的人生啊。”我说完也站了起来,朝甬道前方走去,大猿见状赶紧跟了上来。 随着不断地深入,甬道内的能见度也渐渐变低,慢慢地,我们被一片清冷的黑暗所包围,已经没有了刚刚墓室里的温度和火光。每一口呼吸似乎都全部融进了这片狭隘的黑色中,然后,融化,沉淀,再慢慢变成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这个时候,或许我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只不过不是生不逢时罢了。 “你在江湖上混,也会想家吧。”我终于还是咽下了这股苦涩,把头转向旁边的大猿,希望能从他的一些俏皮话中得到些许安慰。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没想到他居然一反常态,突然正经了起来,惹得我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不想了?我以前就特别喜欢到处疯,和我大哥一起,想想那个时候,真的是一阵很美好的时光啊。但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被美好包裹的时候总是不知道珍惜和保存,等到它们成为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时,就会止不住地后悔,错过和遗憾的,总是自己觉得那时最好的,对吧?” “对。”大猿的步子好像慢了下来,而且我第一次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失望和颓废。“就像,老爸总是治不好的气管炎,老妈包的酸菜馅饺子,还有,院子里养的那条大黑狗和......” 他没再作声,这阵沉默来得有点儿猝不及防。 “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总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看似每天左一笔右一笔大把大把的钞票,但是,其实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迫不得已而已。钱有什么用?不过就是在这个社会等价交换的工具而已,但是换做是你,你真的喜欢每天为了这种工具而完全失去自由和想法的日子吗?” “你说得对,我觉得你和我还挺像的,我嘛,也喜欢无拘无束,但不只是生活上,还有想法上。” “想法上?啥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轻笑了一声,稍许加快了脚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再和他继续聊下去,可能会让我想起一些不愿再回首的往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两个几乎是累得实在抬不动腿了,自从庙里祭司横死之后,我们就没正儿八经地消停过,我向甬道的后方看了看,果然也是一望无际的黑,干脆和大猿提议在原地坐下来稍微休息一阵子。 他倒也真是不客气,就地坐下靠着墙壁就开始打盹,我有意让他别靠墙壁,因为这毕竟还是在古城里面,如果在这里面触发什么机关那可真是必死无疑了,但看他手臂上伤痕还在,而且这一路他确实被折腾得够呛,我还是没说出口。况且我觉得,这里应该不会有致死的机关,就只好让他睡了过去。 明明很累,又是绝佳的环境,除了没有被褥,睡觉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冥冥之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人在指挥我接下来怎么做一样。 我尽量不去想这些无厘头的事情,也和大猿一样,靠在墙上昏昏欲睡。正当我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只听到周围好像有一阵很微弱的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我强支着撑开自己眼皮,不过这一睁,真是给我吓得够呛。 就在我们来时的甬道上,居然慢慢有一束诡异的火光正在向我们接近,这亮光并不强烈,但是照的我真是心里发毛,经历这么多怪事,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好东西,于是想赶紧把大猿叫起来让他和我一块往前跑,至少先出了这个甬道再说。 但奇怪的是,我根本就摇不醒他,他也没有鼾声如雷,就是很安静地靠在墙壁上,双眼紧闭,无论我怎么喊他也没有回应。能睡这么死?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又看向那束火光,这一看又把我吓一跳。光亮离我们已经近在咫尺,而且透过光亮我看到,走在最前面这个拿着火把的“人”,也没有心脏,不仅没有心脏,连五官也模糊不清。
等到那束光亮完全到了我的面前,我才发现,这是一支很长的队伍,只有领头的那个“人”拿着火把,其余人则跟在他的身后,有气无力地僵硬行走。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都失去了心脏,在他们失去心脏的那一侧,都挂着一个正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 原来我刚刚听到的金属碰撞声是这个声音,但我现在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队步伐一致,整齐划一的“人”从我大猿之间走过去,我大概猜到为什么大猿怎么叫也醒不过来,应该是这些铃铛的原因,这种铃铛能让人产生幻觉,和我在老宅子地下室遇到的虫子是一样的。 但为什么我没事情,勾尸铃不应该只要听到就会让人产生幻觉吗?我到现在居然还好好的,还是说我已经在自己的幻觉里了?我正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吓得我差点叫出声,不过好在是那个拿火把的已经走远,我看不清这个靠过来的人的面部五官,要不然我肯定忍不住会吐出来。 不过这个东西好像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动作,我有点疑惑,觉得它们好像有些奇怪,先不说是从哪里来的,虽然我没有看清刚刚那个东西长什么样子,不过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好像在惧怕我身上的某种东西,因为他靠近我后没过几秒钟便往后退了两步,这倒是挺新奇的。一群已经死了的家伙居然还会感到恐惧,可以说是让我闻所未闻。 就在我思考为什么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扎了一下,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居然是那枚铜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枚布满奇怪纹路的铜钱竟然把我的手磨得好几处都出了血,但我仔细观察过它,这东西表面很是光滑,怎么会弄伤我的手呢? 我看了看眼前这群还在走路的东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枚铜钱似乎有抵御铃铛的功能,不过因为它自身的邪气过重,会反噬拥有者本身的阳气,十皇浔臣已经死了很久很久,所以不会被这个铜钱的阴气影响,想必这东西是用人的血肉和运气来交换一些能辨识邪祟的本领,果然是个邪物。 虽然对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毕竟可以祛除铃铛的影响,我等这些不死不活的东西走过去之后,想赶紧用这个铜钱把大猿弄醒,但是没等我到他面前,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大猿居然自己站了起来,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不是醒过来问我怎么回事,而是和那群东西一样,跟在他们后面,任我怎么叫喊也没用。我有心想把铜钱放到他手里,但这玩意就像赖在我身上一样,只要我把他从我身上拿开,浑身上下就会钻心地疼痛。 这算是和我绑定契约了么?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赶紧跟上大猿,他们走的速度居然还并不慢,说实话,这么黑的地方,我跟着这么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有一个正做着春秋大梦的人一块走着,多少觉得有点瘆得慌。 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我好像看到了甬道的出口,那是一个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的石洞,洞内是什么情况我并不知道,但是看他们的意思是要进去。没办法,我只好也跟着他们进去,不过当我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看这里面的装饰,我猜测这个地方应该是奈陀吉古城守城者,或者说将军所居住的地方,周围有很多已经被黄沙掩盖的建筑物,在我的正前方有一座不小的阁楼,与我们在玛果真庙里看到放经卷的那个阁楼几乎不相上下。但更让我吃惊的是,这座阁楼居然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沙蚀,没有丝毫的破败感。 阁楼整体用木头和石头搭建,主体结构几乎都是木制,这么长的时间,绝不可能还存在保存如此之好的木制建筑,所以我在见到它的一刻就断定,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至少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这群人的情况就是要进到这个阁楼里面,这阁楼的正门是一扇木头做的大门,门上还有一些细小的孔洞。 我知道,要是我就这么跟进去,这肯定就完了,到时候是骑虎难下,不过让我觉得万幸的是,就在大猿走到这阁楼前的时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在了地上,并没有跟着那堆东西进到里面。但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没有进去,而是齐刷刷地朝着那扇大门跪了下来,然后伴随着诡异的铃铛声,只剩下一件件空荡荡的麻袍落在沙土上,就连铃铛也不见了。 死了?还是......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生生从肉体变成了一堆沙子,只剩下破烂的衣服还留在地上,或者换个角度说,我看见的或许根本不是他们的肉体,是......灵魂? 太离谱了,我承认确实长了见识,好在这个时候,大猿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四周的环境还有这些落在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我,很明显,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果然是被铃铛给影响了。 “你睡得挺香的。”我说道。 “这什么情况,这是哪儿,你从哪偷来这么多衣服?偷也不偷点好的,这都破成啥样了。” “行了,没空和你开玩笑,你被铃铛给催眠了,我跟着那群催眠你的东西到了这个地方,然后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就剩下这堆衣服。既然你没事的话,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 “等会等会,你别着急,你是说我是被他们带到这儿来的?” “也能这么理解吧。” “那我觉得这地方肯定有秘密,如果真像你说的我是被那些玩意儿引到这儿的,他们肯定对我没起杀心,不然袁爷我也醒不过来,他们把咱们带到这儿,想要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不会想进去这鬼地方吧?喂喂,你看清楚,这阁楼子还保存得这么好,这古城都一千年了,一千年,木头都烂成絮子了吧,这么鬼道的地方,你真是想都不想,要进你进,我可不进去。”说完,我就要扭头出去。 “这甬道就这么一条,就通到这个地方,你回去还能去哪儿,要去也是往前面走。”大猿指了指竖在我们眼前的阁楼。大猿拉住了我,说道。 “这里面肯定有东西,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不进去的话,估计咱们一辈子也出不去,你看,这四周没门。” 我看了看周围,好像确实没有找到其他的出口,只有眼前这个阁楼可以作为突破口。真是倒霉,但转念一想,有铜钱再身,就算有脏东西也应该能吓唬吓唬它们。就这样,也只好应允了下来。 “走吧,咱们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大猿朝那扇大木门迈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那阵让人不舒服的铃铛声在我周围不停地响着,慢慢地,转化成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 第二十六章:类似的画 大猿快步走到那扇布满空洞的木门面前,一脚便踢了上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脚不但没把门踹开,反而还给他疼得够呛。 “妈的。”他骂了一句。“这是木头做的吗?这是石头吧?” 我叹了口气,说道:“奈陀吉古城已经存在上千年了,我都告诉过你,这么久的时间这木门不可能不腐坏,所以,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玄机,你就这么想踹开它,属于是天方夜谭了。” “那怎么办?” 我看了看四周,这附近并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全是一些碎石沙子之类的,这么一看,好像我们拿这扇大木门还真没有办法。 “你说这基里密里人也真是的,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把这木楼保存下来,却又不让人进,这下可好,只能当摆设了。”大猿一屁股坐到地上,打了个哈欠。很显然,他还没从沙铃的影响中完全恢复过来。 “打不开的门?”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赶忙问大猿道:“刚刚我给你的血瓶,里面还有血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基本没了,可能还剩点底子吧。” “够用了,拿出来。”我说道。大猿好像不太理解我要做什么,我便给他解释道:“这个建筑类似于我们中原古时的将军府,在奈陀吉死后,这里肯定就不允许被人再随便进出了。所以,如果这个建筑真的是在城内兵变之后才封起来的话,那么打不开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当时那个兰斯特因人用邪术把它压在了这里。” “那就是说,或许十皇一族的血能打开这扇门?”大猿似懂非懂地说道。 “我不确定,但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他听了这话,连忙将刚刚的血瓶拿出来,把瓶口的木塞子拿掉,让里面仅剩的四五滴血液滴在了这扇木门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血刚滴上去,就慢慢变成了黑色,随之蔓延开来,直到这几滴血伸展出的黑色纹路遍布整扇木门。 “你看,又是那个图案,这图案到底什么意思啊。”大猿看着门上蔓延开的黑色纹路说道。 “也许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木门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变化,我们现在谁手上都没有工具,所以只能徒手推开这扇门,我看了看大猿,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 “小心点,万一有毒呢。”我提醒道。话音刚落,大猿另一只脚已经伸了过去,这次他并没有使很大的力气,好在木门的确被他踹开了,但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扇木门被打开后,里面并没有传出来什么难闻的味道,更没有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正对着木门的一张巨大的毡画,而在毡画下面,则放着一只香炉。 现在我再看到香炉这个东西,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我们在祭香阁底下碰到那个大炉子之后。 我和大猿迈过门槛,缓缓地走了进去,两侧都设有进去的走廊,而我们看到的这幅毡画,应该就是奈陀吉的画像。因为这毡画上面画的人我在庙里时并没有见到过,当时我以为被他们尊为无主之神的奈陀吉的画像也许并没有轻易放在外面,但现在看来,是被雪藏在这地方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和大猿并没有选择兵分两路,不过好在这个阁楼的一楼并不算大,除了门口的毡画以外,几乎再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周围只摆放了一些不知道用来装什么的瓶瓶罐罐,从质感看上去,应该都是用陶土烧制的。 “如果说这就是奈陀吉当年坐镇的地方的话,这未免也太简陋了点,而且谁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自己的画像啊,难不成他是个自恋狂?”大猿问道。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这幅毡画原来的位置肯定不在这里,是被人挂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指了指毡画上面一处不起眼的污渍。 “血?”我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怀疑这毡画放进来的时间不会太久,而且当时那个年代,毡画这种东西有没有都不一定,所以,一定还有人进来过。” “那会不会已经没啥值钱的东西了,都被搬走了。”我白了他一眼,指着地下的香炉说道:“喏,你把这个搬出去,少说能卖这个数。”我伸出来一个手指头说。 “逗你玩的,袁爷能是那种人吗?”我叹了口气,便和他准备往二楼走,二楼的陈设就复杂了很多,不仅有了很多新的画像,而且这些画与祭香阁一样,都是画在地面和墙壁上的。 “这些倒像是他们那个时候的产物,不过可惜咱们不懂扎麻语,这上面好像写了一些关于画中事物的文字。” “不对呀,这好像不是扎麻语。”我听到大猿这话,赶紧凑了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你看,这明明就是正常的汉字而已,而且这上面画的好像也不是这玛果真庙的事。”我趴在一幅画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说道:“确实和玛果真庙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上面的文字乱七八糟的,根本就连不成一句话。”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磨去了?大猿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以咱们现在了解的信息,我看是肯定知道不了这上面到底说了什么的,但或许这些画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我和大猿对视了一眼,各自到一边研究这些画在地上和墙壁上的画,这些画上面的图案并不简单,反倒是画得很细致,可以看出当时作画的人相当用心,但是我看了好久,心倒是越来越凉。因为我发现,这些画上面的内容几乎在我看来都是一头雾水,其中有几幅甚至还画着一些看起来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像是山海经一样,我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 “你发现什么了吗?”我直起腰来,走到大猿那边。 大猿正蹲在一面墙角处,全伸贯注地看着墙壁上的画。“这画上讲了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我的话还没说完,看到大猿盯着的这幅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幅画上面,一个好像特别悲伤的人正走在一条很窄的山路上,山路一直蔓延到看不清的地方,而在他的腰间,正别着一只奇怪的铃铛。更重要的是,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孩子,这个小孩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嘴角还泛着笑容。 “这幅画,我见过。”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很显然,我觉得事情好像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为什么远在甘肃民勤的老宅子地下室门上的画,会与如此遥远之外沙漠之中庙宇下的古城里的画完全一样,而且它们的相似程度,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要知道,临摹画作很容易,但是这种壁画要完全复刻出来,难上加难,更何况这幅画的细节与当时我在门上看到的简直一般无二。
“啥?你也见过?” “也?什么意思?”没想到大猿给我来了个更大的,他这个也字直接勾起了我的兴趣。 “对啊。”他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说道:“哎呀,那得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吧,当时我在四川跟着上家混饭吃,听他们打听说有个特别邪门的山头,在我们赶到那儿之前,有一队摸冥器的小蟊贼进去了,但是最后一个都没出来。好多天以后,有当地人在山头外面的沼泽地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 “不过,也不算什么收获都没有。其中在他们一个人的身上,发现了一本线装的老书,可能是明清那会儿的东西吧。我上家听说了之后,背地里用高价拦下了这本书,放在自己的书库里。我有幸瞄过那么一两页,里面有一幅画,和这刻在墙上的一模一样。” “那之后呢?” “之后的事儿就更邪门了,因为这书比较珍贵,上家也没多拿出来看几眼,没想到放到书库的七天后,整个书库莫名其妙地着了一场大火,所有的书全没了,也包括那本从山头里面带出来的书。上家没找到起火原因,因为这事儿懊恼了好久。” “那这书是从哪儿带出来的?” “不知道具体位置,因为经常有人在那儿无故失踪,找到尸体的时候皮已经全被扒了,很多盗墓贼也望而生怯,不过当地人叫它人皮子岭。人皮子岭的外头是我当年下过的一个小地方,叫楔子洞。” 这幅画居然在这么多地方都有出现过,作画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思路。”大猿把食指放到壁画上那个人的脸上,说道:“虽然这幅画看不太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记忆中原本书里头这幅画上,这个人的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胎记,而且这个胎记的形状相当特殊,看上去有点像另一个人的脸。” “行了行了别说了,越说越瘆得慌了,别说你能记得他的胎记,你就算能现在把这整幅画都给我原模原样地画出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也是。”大猿嘟哝了一句,站起来对我说道:“要不咱去顶层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收获呢?” 我点了点头,和大猿径直往第三层走去,但让我们感到失望的是,通往第三层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而且是用石头堵住的,光靠我们两个,怕是很难移开这个大块头。 “三层咱去不了,那这楼里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啊,把这门堵住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单纯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些画在墙上的画吗?” 我正苦恼的时候,突然好像听到一楼传来了什么声音,我看了大猿一眼,这个地方我们刚刚进来不久,如果是在外面我可能会担心这是有人在跟踪,但是这是地下,还是这么鬼道的一个地方,如果是个人倒是稀奇事了。 我们两个蹑手蹑脚地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处,但刚刚在一楼响了一声之后,我们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难道是什么东西倒了?”我小声说了一句。突然,一楼又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更明显,只不过这一次我似乎听清了这是什么声音,有什么东西把一楼的门给关住了。 我赶紧跑了下去,大猿见我着急的样子也跟了上来,果不其然,原来敞开的大木门现在已经紧紧地合上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 “靠,谁把门关了呀。”大猿趴到门前,像通过门上的孔洞看清外面的状况,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吓得连连后退,指着木门说道:“这门外面,有东西,黑压压的,看不清是什么。” 我正疑惑的时候,门外的东西好像在疯狂地撞击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响声并不整齐划一,而是乱糟糟的一片,就好像大敌临门一样。 “这画啥时候掉的。”正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大猿突然推了我一把,我转头看去,木门正对着的那幅画着奈陀吉的毡画早已掉到地上,随之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居然是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这条路窄的出奇,要比毡画的宽度还要再窄一点,一直螺旋状地延伸下去。不过还在这条路的顶子很高,而且还设有火把,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此之窄的通道,居然还有火把,要知道火把这种东西在古城里面比黄金还要贵重,有了光源就意味着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之前我们走过的那么多要道都没有火把,偏偏在这个地方...... “要不咱们进去避避吧,外面的东西快要进来了,这门好像快顶不住了。”大猿着急地说道。 之间木门上方不断地落下尘土和木屑,整个木门似乎在被快速瓦解掉,看来外面的东西并不是善茬,如果我们还继续待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也只能这样了,咱们先下去再做打算。”我和大猿连忙沿着这条螺旋状的通道走了下去,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条道路不仅很窄,而且里面似乎有一些能让人昏厥的气体充斥在整个空间内,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毒气,但可以确定,要是不抓紧下去的话,和被门外面的东西手撕没什么区别。 好在我们的选择比较幸运,这条通道并不算长,我们没一会就走到了最底部的地方。那条通道延伸出来的地方是一个不算很大的石头平台,而且这个平台连着一条相当长的石桥,一直通到对面的平台处。 “你......你看下面,这......这是什么地方啊?”大猿看着平台下面,好像很是惊讶。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平台下是一个很大深坑,平台与深坑之间有着很高的落差,如果失足从这儿掉下去,那基本也可以转世投胎了。不仅如此,就在深坑里面,好像还有一个用铁链锁着的布满血迹的棺材。这个棺材大到可以放下十来个人,是非常之壮观的工程量。 整个深坑的周围都有火把照明,让人奇怪的是,这些火把好像永远燃烧不尽,但是即使这样,也看不到这个深坑的全貌。它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在尘封已久的地下古城中,还有着如此古老而天然的杰作,我敢相信,这个发现如果被公众于世,一定会引起相当大的轰动。 “这坑下面,是不是有声音啊?”大猿试探性地问道,他好像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那个声音。 “难道咱们刚刚在二楼听见的,不是一楼的声音?而是......”我望向那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它好像一只深邃而梦幻的眼球,一直和我对视着,而就在此时,我又听见了那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响声,在此时再听到,就好像来自于沙漠深处的低语,既让人痴迷,又如同一首神秘的悼词,让我觉得麻木而无法自拔。 第二十七章:虫潮 “没想到,奈陀吉古城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大猿感叹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向对面的石台望去,发现这条石桥的长度足足有三四十米,而且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坚固,已经有一些地方出现了裂痕,随时都存在坍塌的可能。 “八成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我无奈地说道。 石桥的两边有铁链拴着,但除此之外,它距离两边石壁的位置都很远,一旦失足掉下去,绝对会必死无疑。 “危险也得过,不然等门外那帮东西追过来,咱们可就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大猿说罢,先是抬脚试了试石桥的结实程度,不管怎么说,能逾千年而不坏,应该不会巧到在我们过去的时候断裂。想到这儿,我心一横也跟了上去。其实在平台上看着还行,但是自己真的走上这条石桥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挺膈应的,别的不说,光是看看石桥下插满的火把和那口铁链拴着的大棺材就让人不舒服。 不过好在,心理安慰总是起了一点作用,我们迅速走到了石桥的中段,正在庆幸没什么意外发生的时候,大猿的乌鸦嘴又犯了,非得嘀咕一句“也不怎么样嘛”。就是这句话刚说完,我突然听到石桥下面好像又传来那阵奇怪的声音。 “又是这怪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大猿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算了别磨蹭了,我可不想当吊死鬼,赶紧过去再说吧。”大猿听后点点头便向前走,脚刚迈出去还没落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就掉到了我的脸上。 “什么鬼东西?”大猿听到了我的喊声,转过头来对我说:“你脸上怎么有只虫子?” “啥?虫子?”大猿伸手把我脸上的虫子揪了下来,摊开手掌给我看:“喏,就这东西。” 一条漆黑色的蠕虫正在大猿手中扭动着,不仅如此,在这条蠕虫的身上好像还带着一些泥巴一样的东西。 “蚂蟥?”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花板,刚刚还没发现,现在猛地抬头一看,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天花板上到处都是一些不知道什么虫子筑的虫巢,它们形态各异地攀附在我们头顶,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 “应该不是,你看,虽然它和蚂蟥形态相像,身上还带有这种粘稠状物质。”大猿把手里的虫子扔掉,闻了闻留在手心里的液态物质,拍了拍手说道:“闻上去不像是泥巴的味道,蚂蟥一般生活在池塘和沼泽中,奈陀吉古城这么干燥,不应该存在这种地方。” 大猿想了想说:“我曾经下过一个汉代的墓,但是因为像汉代这种早期墓到现在基本全塌陷了,以墓坑居多,所以有池沼并不奇怪。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都会带点蛋清水,就怕潜进这种烂泥池子的时候出现意外,但这可是在罗布泊,而且这也算不上是墓室。” “不过,蚂蟥的食性杂,生存力强,这个地方死了那么多人,保不准我们上面就是一片血腥呢,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说,你小子,还下过汉墓?”我并不关心那到底是什么虫子,因为只要出了这个鬼地方,它爱是什么都成,都和我没关系了。” 大猿突然有些羞涩地说道:“不提当年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时我们进去挖了点儿东西出去,不过我就拿了个青铜戈,真的。” “啥?青铜戈?你还‘就’?” “嘘,这玩意你知道就行了,被别人知道袁爷我下半辈子就算是交代了,可千万不敢说啊。”大猿把食指竖到嘴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我着实被他逗笑了,心想:真是做贼心虚,他以前手脚不干净我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连掉脑袋的事也敢干,保不齐家里还有虎符什么的。 “现在我都快金盆洗手了,我都想好了,等我干完罗布泊这一票,就彻底撒腿跑路,我朋友在国外有点儿路子,带出来那些东西在国内卖不出去。” “行了行了,你想干啥我不管,先把眼前的事顾了再说,赶紧走吧,别在这桥上待着了,待久了晦气。”大猿看我没兴趣,也就住了嘴。 总算是到了石桥对面,但是等我们到对面才发现一件更扯淡的事情,这平台上根本就没有出口,没有出口还修个石桥在这里,这不是玩我们吗?大猿彻底是气急败坏了,用手连砸了好几下我们面前的石壁,但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下彻底没办法了,后面有奇怪的东西追,面前又是死路,大猿干脆直接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看着脚下脏兮兮的石板。 正当我们还沉浸在郁闷的心情中时,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从石桥下的深坑中响起,但这一次,我们都听清楚了那个声音,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与我们在墓室里见到的肥尸简直一模一样,但是更加深入骨髓,在宽阔而闪烁着微光的深坑中显得格外具有空灵感。 但除了这个震人心魄的声音之外,我还听到一些不属于这个声音以外的一些杂音,它们好像很嘈杂,而且像极了昆虫在飞行时翅膀间振动的声音。 “我靠,你看对面,还有上面!”大猿着急地站了起来,我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我们进来入口的那个地方,正黑压压地舞动着一群奇怪的生物,不仅如此,在我们的上方天花板上,那些虫卵中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一些飞虫,这些虫子的样貌极为特殊,有些像黄蜂,但是与我们刚刚看到的幼虫一般通体黑色,而且这些虫子的个头已经大到能看清他们摆动着的足部。 “倒霉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怎么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从虫子啊。” “我怎么知道,别在平台上乱晃了,赶紧到石桥上面去,那个地方起码还有活动的空间。”我和大猿连忙走到石桥的中央,打算和这些虫子来一次殊死搏斗,我因为有铜钱再身不是特别要紧,但是大猿身上还有伤,只有脸上抹了一点血,更要命的是,我觉得那些血可能对这些虫子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说,你刚刚在一楼门外,看见的就是这堆东西?” “我哪知道啊,那么小个门缝子,我能看见就不错了好吗?更何况当时我看的时候黑压压一片,谁能知道是虫子啊,还这么多。” 我们还在拌嘴的功夫,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虫子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不由分说地就是在我们身上一顿乱咬,这些黑色的飞虫不但个头大,咬起人来也真是毫不含糊,它们的口器和颚部好像非常发达,每遮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时间一长,被咬的地方一多,这浑身都不舒服。 我小时候曾经贪玩,也干过爬到树上捅马蜂窝的勾当,现在想起来都还隐隐作痛,那种滋味真是时间赐予我的感觉,但是没想到这些虫子比马蜂还要狠,我和大猿但凡是裸露出皮肤的地方,胳膊,脖子,脸上,都是一处处的红色斑点,就像起了疹子一样,又痒又疼,实在难受到了极点。 不过很明显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因为我们手里任何的反抗手段都没有,所以只能用双手捂住脸,任由这些虫子在我们身上乱爬,不一会儿,不但我们的皮肤已经伤痕累累,就连我们身上的衣服居然也开始出现了破洞。这些虫子好像连我的铜钱也不怕,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们,一时间弄得我们十分狼狈。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咱们迟早是要被蛰成莲藕了。”我对大猿说道。 “我有办法了。”说罢,大猿冲向我们走进来的那个地方,把门口的两支火把都拔了下来,递给我一只,对我说道:“再厉害的虫子也怕火,这些虫子的身体只要一遇到火肯定会被烧焦的,你拿着。”我觉得他这次说得还蛮有道理的,于是便拿起火把朝那些飞在我们周围的虫子不停地挥舞。 除了疼痛,这些虫子振动翅膀的声音也让我头痛欲裂,一只可能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围绕在我们周围的足足有上百只虫子,就好比夏天在公园路灯下垃圾桶旁边的长椅上睡觉,蚊子,蛾子,苍蝇变着法来打扰你的美梦,直到你道心破碎出现杀生的念头,那种感觉,与用羽毛挠脚底板的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更加抓狂了起来。我本以为手里的火焰会让这些虫子退避三舍,但是没想到他们好像不怕死一样,哪怕知道这是炽热的高温也要疯狂往我们身上装,而且更让我觉得不理解的是:虽然这些火把是从古城里面拿到的,但是也应该遵循基本的科学定律,温度烤干一只虫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放在这些敢死队上仿佛行不通。 火焰并没有驱赶走他们,反倒是愈演愈烈,我环视脚底,一只被烧死的虫子都没有,不但没有烧死,而且它们的身体好像正在不断膨胀,似乎要随时炸裂一样,我有些崩溃,看向大猿的时候,他果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这些虫子不怕火,别烧了,火会激怒它们。”我赶忙阻止还在挥舞火把的大猿。 “那这么办?等着变成筛子吗?”大猿满头是汗,很显然他也快撑不住了,他的块头比我大了不只一星半点,被虫子接触的面积自然也就更大。 现在想来,我们看到的阁楼门上面的孔洞,是不是就是这些虫子的过滤网呢? “这鬼地方,我真是受够了,这么干这么热的地方,居然还能生活这么多虫子,它们是怎么繁殖的啊,不用汲水吗?”大猿已经近乎抓狂,用双手拍打着空中的虫子,这招倒是奏效,不过每拍一只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猿的手上已经流出了鲜血,看来这些虫子经过时间的磨炼,身上已经进化出了一些类似于马蜂一样的尖刺状身体组织。 “干热?”我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对呀,这地方已经有这么久的历史,而这些虫子在这里筑巢,说明它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什么意思?” “只能赌一把了。”我说道,于是连忙从石桥上面捡起一些小石子放到嘴里,刺激自己的口腔分泌出唾液,然后把这些液体涂在自己的皮肤上。 “你干嘛?恶不恶心呀?”大猿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都他妈这个时候了,还管他妈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你说你要不要命就完事了。”大猿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和我一样抹唾液。“告诉你,我实在是太久没沾水了,不然我就往身上抹尿了。” “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估计只能缓解,还是得赶紧找出去的办法。”抹了唾液之后明显有了效果,那些虫子不再横冲直撞地四处乱飞,而是在我们四周形成了一个包围网。“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这些虫子常年生活在这里,已经对水分出现了排斥性,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估计他们应该都是以那种粘稠的黑色液体为食,已经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产物了。” “这些虫子怕水?”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但是唾液毕竟不能充当水源,一会儿就会风干的,趁这些虫子攻势缓和,咱们赶紧找找有没有别的出口。” “出口?咱们连回都回不去了,还想去哪啊?”大猿指了指我们进来的地方,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堵石墙,与当时我们在香炉那里的情况一样,难道这个古城又移动了吗? “观......观一......你脚旁边......手啊!”大猿结结巴巴地说道,说到最后几乎要喊了出来,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已经都没力气喊了。 我往脚下看去,顿时就腿软坐在了地上,因为我看到,就在我的脚两侧正有好多只抓在这座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石桥上,深坑处又传来了嘶吼声。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通体黄褐色的生物从深坑里慢慢地爬了上来,其实用爬并不准确,因为它其实已经大到足够能从深坑最深处直达石桥的位置了。这个东西的头部正是我们在大墓室里看到的那个肥尸,只不过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裂开,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部暴露无遗,就在它裂开的身体组织中间,长着一排还挂着残肢和鲜血的獠牙。 不用想,这家伙把十皇浔臣给吃了。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这个东西远不止我们在墓室看到的那么大,我也总算弄清楚了它的身体结构,他的背后的皮肤组织好像并不是人的,而是某种昆虫的,上面的褶皱堆在一起,还不时地有一些发黄发黑的脓泡破裂开来,腐臭的味道极其明显,而它的腹部则是很多人的残肢与头颅,脚由无数人的双手组成,这些人的尸体已经全部发黑溃烂,表情狰狞,看上去已经成了干尸。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死前的表情好像都统一地表现出莫名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害怕的东西一样。而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正是从这玩意的腹部发出的,是这些干尸的叫声吗? “这个形状?是蒙古戈壁传说中的死亡之虫吗?”我注意到大猿的双腿好像已经颤抖的很厉害,不过比我已经坐到地上好太多了,因为我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不管是啥,咱俩肯定是不够它塞牙缝的。” 怪物又发出了低吼声,近距离的嘶吼已经足够具有穿透力,加之浓烈的恶臭,弄得我趴在桥上一阵干呕。那个东西头部的大嘴好像正在慢慢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噬,内脏成为土地的养分,而四肢则成为它的一部分。 “我真要到此为止了吗?”我强支着身体站了起来,此时让我面对死亡,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救救我们......我想回家......”是这只巨大的“肉虫子”的声音,我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个无数次曾在向我求助过的声音,是......一只虫子?大猿显然没听到这个声音,只是双腿想被固定一样,寸步难行。 “我们想......回家......”干尸空洞的眼窝好像流出一抹黑色的东西,黏糊糊的,一直随着虫子的腹部流淌下来。 第二十八章:冤家路窄 这些眼窝就好像有着魔力一般,死死地将我的目光吸住,整个人也动弹不得,这时大猿突然扑了过来,将我扑倒在石桥上,看了看身后划过头顶的虫足对我说道:“不要命了?发什么呆呢?” “咱们必须得想办法把他引开,不然让它这么折腾,这个地方迟早会塌的。” “能有什么办法,在这玩意眼里,咱们就像一只蚂蚁一样,想踩死就踩死,没有任何思考和怜悯可言。再说,这地方本来就这么大,咱们还能把他引到哪儿。”大猿爬起来,喘着粗气说道。 还没等我说话,那只虫子腹部的无数只干手已经朝我们扑了过来,我踉跄地朝石桥对面的平台跑去,但这个东西的身体虽然十分巨大,可是行动却一点儿也不迟缓,紧跟在我的身后便冲了过来。 眼看就要到平台上去,这玩意居然用身体把整座石桥拦腰截断,顿时化成无数的碎石,我情急之下抓住拴住石桥两旁的铁链,脸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平台下的石壁上,而我的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坑洞。不过大猿还算幸运,他的位置要比我离平台近一些,在那东西把石桥摧毁的一瞬间他跳到了平台上,可是现在的他估计已经没有力气再拉我上去了。 “喂,别愣着呀,顺着铁链子往上爬,那个东西要过来了!”大猿爬在平台上吼道。 因为刚刚石桥的损坏,连接两个平台的铁链被断在了不同的一侧,我想要爬上去,就只能靠手里的这条救命稻草。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平台上连接铁链子的地方已经十分的脆弱,似乎只要再略微施加一点力,整条铁链就会从平台脱落。而那只虫子,居然已经爬上了周围的墙壁,眼看就要撞了过来。 “只能赌一把了,我可不想死在这儿。”我深吸了一口气,掐准时机,在那条肥虫子马上要撞过来的时候,用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甩动铁链让它带动我的身体,眼看着那坨玩意要和我来个亲密接触,我顺势撒开铁链,死死地抓住了它的皮肤上的褶皱。 说来那应该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质感,就像是用手在触碰一个十分粗糙但还附着着粘液的东西一样,反正是很难形容的。但是那条虫子被我抓这么一下好像发了狂,拼命地甩着自己的头部,我看准时机在它朝平台位置摆动的时候,双手立即放开,这虫子的力气真是不可小觑,直接将我甩到了平台的石壁旁边,不过还是就差一点摔了下去。 我的后背重重地磕在了那面石头做的墙壁上,这一下真是把我摔得不轻,我扶着地面猛烈地咳嗽,半晌几口鲜血随着我的干咳从口腔中洒了出来。但是这个时候,我只能保佑刚才那阵撞击没有把我的脏器给撞坏,不然我迟早会在这儿交代,大猿看我好像伤的很重,连忙跑过来把我扶起。 其实刚刚在我马上要撞过去的时候,大猿似乎用手为我卸了一部分的力,但他没有敢硬碰硬,不然很可能会导致手臂脱臼。我向他道了一声谢之后,勉强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对他说:“我们得和它干到底,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说着,我看了看平台上还燃烧着的火把,将它捡起来递给大猿。 ”明白了,看我的吧。“大猿理解了我的意思,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虫子,它果然没有放弃进攻的架势,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所在的平台冲了过来。 “只要激怒它就可以了,这个东西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先从这里出去再说。”大猿点了点头,看准时机,将手里的火把向它的嘴里抛了过去,这虫子倒也不分三七二十一,不管是啥就吞了下去。 “尝尝我的手艺,红烧蚕蛹。”大猿笑着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个方法还真的管用,这虫子好像被我们惹怒了,不知道从嘴里喷出什么东西来,吓得我赶紧拉着大猿卧倒在地上。 “果然没错,是这家伙了。”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这虫子和它腹部的那些干尸是共生体。”我看了看身后石壁上的黑色液体说道:“这些东西应该就是它腹部干尸身上的东西,之所以叫做尸泪,八成就是这个原因。而且我总觉得,虽然它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但是这些干尸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 “别管啥意识不意识的了,咱还是赶紧......”没等大猿说完,这虫子发出一阵嘶吼,疯了一样地向我们撞了过来,我和大猿赶紧向两边躲闪,我倒是还可以,但是大猿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被虫子撞开的石壁洒落的碎石给砸到了头部,伤势虽然不重,但是他被砸下了平台,只剩两只手死死地扣在平台的边缘。 好消息是石壁居然被这只肥虫子撞出了一个大洞,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也失去了意识,只剩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声,就像还在熟睡的猛兽一样。我赶紧走到平台边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大猿的双手,将他从平台下面拉了上来。 “好小子,你还留了一手,这下咱俩扯平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时我已经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了,瘫软地躺在了地上,大猿看着我居然笑出了声,猛地给我胸脯来了一拳,疼得我诶呦叫了一声。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两下子,不枉我认识你一场。”说完,他也坐到了地上。 我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下去,不然万一等会这个东西再醒过来,我们两个可就真要死在这儿了,我赶忙站起来,又吐了两口淤血说道:“走吧,咱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真是受够了。” 大猿点了点头,回头看看那只大虫子,一边和我穿过被虫子撞开的石壁一边说道:“这玩意儿可真够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虫子。” “没那么简单,这古城里面肯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不论是啥,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已经没有再打一场的力气了。” “你看,这地方,和咱们之前待过的那个大墓室好像啊。”大猿说道。 我听了大猿的话,朝四周望去,果然不假,这被虫子撞开的石壁外面,是一片十分宽敞的平地,不过和之前那个地方有所区别的是,这里并没有已经破到不行的房子,也没有棺材,只是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骨头,而且有些骨头还被做成了架子,插在土里面,架子上则挂着很多的经幡和铃铛。 “我靠,这儿居然全是沙铃,他们到底做了多少啊。” “我猜,这些都是人的骨头。”我蹲下身子,拿起一根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 “但如果是人的,为什么没有头骨呢?” “还记得咱们碰见的那个大虫子腹部的那些干尸吗?我注意过了,那些干尸的肚子都是被剖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猜,这些应该就是它们的骨头,大部分都是肋骨。”这些挂着经幡的铃铛的骨头架子似乎一直不断延伸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荒凉至极,像极了边塞戈壁。
“继续往前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大猿点了点头,向这些骨头延伸的地方走去,我走到一副骨头架子面前,看了看上面的经幡,意外地发现,与其说是经幡,不如说是烂布条子,因为这些东西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像是一些普通人的祈祷的话。 会是什么呢?我一边思考一边跟在大猿后面,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古城的最底部了,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尚且不知道,但是我总有种预感,这里不再是石头修建,而是采用和古城外一样的麻合土,很可能说明,或许我们并不在古城里面,难道我们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绕出去了吗? “你想什么呢?”大猿突然问道。 “哦,没什么,我在想阿尘和于琛那边怎么样了。” “这都啥时候了,咱自身都难保,你还有时间管他们啊。”大猿说道,不过他好像看我心不在焉,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他们两个和咱们不一样,都是有本事在身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会心一笑,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和大猿向前面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居然慢慢走出了这片挂着骨头架子的地方,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越往出走,周围好像就越开阔,而且越往前走,脚下的土壤颜色好像就越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渗在土壤里面一样。 我正想着,大猿突然停了下来,我的鼻子狠狠的撞在他后脑勺上,我正想骂他要干什么,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让我无以复加。 我们面前是一个十分壮观的祭坛,祭坛的周围挂满了沙铃,而且整个祭坛被六根高大的石柱包围着,石柱上的纹路与我们见到的那种熟悉的纹路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就在祭坛的周围,好像跪着一群人。这群人的背影,像极了在那阁楼外消失的那群人的背影,他们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只是跪在地上,头紧紧地贴在地面,好像是膜拜什么人。 这时我才发现祭坛上被绑着一个人,但我们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绑的人是谁,不过我注意到,就在这个被绑着的人的正前方,也就是正对着我们的祭坛的位置,有一只很大的棺材,虽然不如之前我们在深坑那里见到的大,不过,这副棺材浑身被黑色的东西包裹着,而且就在它的周围,似乎摆着很多已经腐烂发臭的内脏。 “要不,咱们走近点看看。”大猿说道。“放心,就这群瘦猴子,袁爷我就算还没恢复过来也能一拳撂倒一个。”说完,也不等我答应,大猿便自顾自地走上前去。 我害怕事情闹大,只好跟了上去,不过这么一跟,也正好让我看清了那个被绑在祭坛处刑架上的人。 “十......十皇廉风?他怎么在这儿?”大猿很是惊讶,同样,我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为什么被绑在架子上。 “这些都是干尸,没事儿,过来吧。”大猿转眼间已经到了祭坛的下面,我连忙跟上去回头一看,果然,这些跪着的人和我们在虫子腹部见到的一样,肚子也被破开,没有内脏和肋骨,浑身黝黑,但因为它们的头垂在地上,我看不清他们的面部是否也没有眼睛。 大猿捏着鼻子一步步走到祭坛上面,看着架子上面被绑着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的十皇廉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虽然这家伙之前给咱们制造了不少麻烦,但他这个样子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把他解下来好了。”大猿点点头,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铁链子,刚一脱身,十皇廉风就像被拔了骨头一样,虚弱地倒在大猿身上,很显然,他已经被绑在这里很久了。 大猿把他背到了祭坛下面,因为我们也好久都没有沾水,都是强忍着过来,这时候也都干得嗓子冒烟,如果再找不到水,可能我们都得渴死了。我倒是很庆幸,祭坛上面的这些内脏已经全部干完了,没有踩上去还都是软体组织的啪叽声,不然我肯定会大吐一阵。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我偶然注意到那个被所谓的尸泪包裹的木棺材,它好像和我之前见到的所有棺材都不一样,因为就在这面棺材的顶子上,没有被那些东西覆盖,我能清楚地看到上面似乎有一个圆形的嵌孔。 我走下祭坛看着躺在地上的十皇廉风,他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过呼吸很是微弱。十皇廉风的眼睛慢慢睁开,看见是我们两个,也似乎并没有惊讶,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我无奈地看了看大猿,他咳嗽了两声对十皇廉风说道:“喂,你怎么在这儿,还有,谁把你绑在这里的,这些干尸又是怎么回事。” “大猿。”我提醒他住嘴,因为此时十皇廉风已经十分虚弱,一时间肯定也回答不了这么多问题。我慢慢蹲下,问他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但是不用勉强,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复仇,但是你和邪祟联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只有我们才能帮你。” 十皇廉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是奈陀吉古城的外围,也是一片大墓地,是过去人们专门用来吊唁死去亲人的地方,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到达的这里,但是你们应该看到了一些架子上挂着的布条和铃铛。” “我们看到了,我们以为那些都是邪物,还有很多人的骨头。” “骨头是人的不假,但是那些东西不是邪物。那些布条是过去奈陀吉古城生活的人所作,上面是一些他们祝福和祷告的话语,而那些铃铛则与勾尸铃不是一种东西,那些铃铛在扎布多文献里被称作‘阿托’,是用来祭奠的。” “祭奠?”我想起了那些奇怪的声音,那些说让我救救他们的声音。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大猿问道。 十皇廉风正要回答,祭坛上突然传来一阵摩擦的声音,是那口棺材,它居然自己打开了? “见鬼了?棺材还会自己打开?”大猿纳闷地说道。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曾经库兰波和我说过的那个故事,那口装着邪祟的棺材,那个兰斯特因族人,还有那只碎掉的青铜镜。 “妈的,看来又有麻烦了。”我骂了一句。 “看来,你们没我想象得那么没用。”那口棺材上面的黑色东西突然全部脱落,从棺材里面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来。 第二十九章:一千年以前 “居然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这种东西。”我看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棺材里好像渐渐坐起一个黑影来。 “怎么了?碰上什么了?”大猿不解地问道。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的喉咙处好像一直有一股要喷薄而出的鲜血一样,血腥味在口腔深处慢慢萦绕着,我舔了舔嘴唇,看向大猿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客栈停脚,于琛从里面带出来过一个铜镜,你应该也见过,就是他跟咱们进来的时候碎掉的那一面。” “难道说,那面青铜镜是这口棺材上面的?” “你也看见了吗?” “嗯......”大猿想了想说道:“虽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丧葬方式,但是在边疆是很少见的,尤其还是在这种这么偏僻的荒漠古城深处,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罕见的民族,应该会有独特的丧葬文化,这倒也说不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能事情还要比我们想象中复杂的多,也许在我们之前,或者说在纪阡谣来之前,还有人进来过这个地方,铜镜是那个人带进来的,至于目的估计就是为了封住这个家伙的阴气。” 我想起了十皇浔臣给我的那枚铜钱,果然不出所料,它上面的纹路已经变得密密麻麻,比原先还要多,看来,这枚铜钱和于琛手里的铜镜一样,都是用来镇压邪祟的。 “不过,这一觉我睡得还算挺踏实的,我这里好久都没有来过客人了。”那个黑影慢慢站起了身子,从棺材里面走了出来,虽然这个时候我很是疲惫,但我的眼睛还算好使,他的手里好像拿着一把比他整个人都要高的大铁锤。 “那把锤子,是当年奈陀吉古城的镇城灵器。奈陀吉古城是建筑工业之都,我偷偷看过的那本扎布多文献里就有记载,传说奈陀吉古城没落后,其他部落大举进攻,为了防止城内游魂孤鬼不安分,合力造了一把铁锤放在古城的中心祭坛上面,锁住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魂魄。”十皇廉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和大猿对视一眼,大猿挠了挠头说:“这不是魂瓶吗?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吧?” “先别管这个,想想怎么应付这个大家伙吧。” 黑影缓步走下祭坛,那把铁锤与祭坛的大石盘边缘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我也逐渐看清了这个家伙的面容。 果然与毡画里描绘的一模一样,浑身穿着密不透风的铠甲,只是铠甲已经残破不堪,而且上面还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划痕和污渍。我并看不到这个邪祟的脸,正如库兰波所说一样,他所显露给我们的面部信息只有一双眼睛,除此之外的身体部位全部被铠甲和麻布包裹着,活脱脱一个穿着胄甲的木乃伊。 但是这家伙长得奇高,我目测估计已经到达了两米左右,甚至还要更高。而且他每走近我们一步,我就能闻到更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不是来自于他的身上,是他的那把锤子上。 那个邪祟并没有走到我们面前,虽然离我们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正常人身上的压迫感,就好像我身处乱葬岗一样,全身上下都被一阵说不上的冷意挟裹着阴气刺激着。我并没有跟着前辈去处理丧葬事务的习惯,但是这个家伙的阴气,居然已经明显到我都能清楚地感受得到。 他好像在上下打量着我们,半晌,终于说道:“谢观一,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大名很早之前我就如雷贯耳,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你认识我?”我盯着那个邪祟问道。 他好像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又转头看看大猿,说道:“年纪不大,身上小鬼不少,看来,你是个掏墓子的主子,对吧?” 大猿没有作声,那邪祟又看了看十皇廉风,继续说:“小鬼,你虽然比不上你的父亲,但是也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的实力,你让他们两个救你,就不怕牵连进这场腥风血雨里面来吗?” 我这时才意识到,十皇廉风在古城遇到我们之前,早与这个家伙有过交涉了,而且,看他的口气,十皇浔臣的死似乎有什么蹊跷。 “我得谢谢你,让我没有继续蒙在鼓里。”十皇廉风的气息已经很是微弱,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勉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十皇浔臣的死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邪祟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说道:“无论是你们,还是十皇一族,还是那群到死都还不明事理的基里密里人,都只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乌合之众。” “放屁,你少在这和我们扯,你表面上是憎恨奈陀吉,实际上有自己的野心,不然你为什么要奴役那些无辜的人?”大猿好像被他激怒了,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 邪祟并没有生气,反倒好像来了兴趣,轻哼一声道:“奴役?无辜?说得好。”说罢,他转过身去,慢慢走向祭坛,我现在虽然很想跑,但是力气还没有恢复,加上十皇廉风的伤势,就算跑,也会很快被这个家伙给追上。 “一千年以前,这座古城是我们周遭部落闻名遐迩的建筑之城,当时的统领者还并不是奈陀吉,这座古城的名字也不叫奈陀吉古城。古城的首领是奈陀吉的父亲,也就是统领整个扎布多的人。不过可惜,这一切都在奈陀吉接管之后成为往日残影。”邪祟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奈陀吉接管之后,城里突然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瘟疫,很多人都在这场疫病中死了,当时古城的医疗技术相当落后,他们只相信天命,遂请神祭祀,希望疫病能早日退散。而奈陀吉作为当时的首领,毅然决然不顾城内扎布多人的死活,向外出征。”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吧?” “很简单,我说了,当时的古城是建筑之城,城内大多是以工匠为主业的家庭,对于医疗方面,相差甚远。当时古城的规模并不算庞大,奈陀吉并没有遵循他父亲的遗愿,而是选择对外征战,用战争来换取需要的一切,这个蠢货,认为只有用实力争夺来的东西,才称得上是值得尊崇值得学习的东西。并不是没有部族为他提供援助,只是,他们扎布多人世代信奉神明,根本就是无功而返。” “所以他就发动战争?”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那个库兰波,你们爱戴的长老,不是和你们说了么?”邪祟又冷笑起来,继续说道:“他宁可相信所谓的占卜,用人心作为药引来治疗疾病,也不愿和其他部族共同合作进退,在他眼里,我们世代居住的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一个统领者,就是他奈陀吉。” “所以,他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大猿说道。 “奈陀吉为了让扎布多的实力不断扩张,不断侵略周围的部族,不但扩张自己的势力,而且滥杀无辜,取活人心脏作为药引,为自己族人治疗。换句话来说,他所谓的‘伟大’只是对于自己族人而言,对于我们这些周边的小部族,是一场灾难。”
说罢,那邪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面前,我被吓了一跳,他看着我说道:“谢观一,如果是你,哦不对不对,如果是你的哥哥,整个谢家的主人,他眼看自己的家族已经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会不会选择向制造这场灾难的人复仇呢?” “你说什么?”我被他这句话刺激得不轻,但他好像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再继续说下去。 “鬼幕门没有交代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不过,如果是我,我是一个部族的首领,我眼看自己的族人被剖心剜肺,而侥幸活下来的一些战俘也被当成牲畜一样供人使唤,我不会坐视不管。” “这群扎布多人,愚蠢而且性格狂妄,到死都还觉得是奈陀吉在救他们,实则当不断激化的部族矛盾和日益恶化的病情不断蚕食他们仅剩的生命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始作俑者就是他们亲爱的首领。你们觉不觉得,这是一场很荒唐的闹剧?” “所以,你假装被降,在城内独自筹备复仇计划,三大禁术就是你的杰作吧?” “是我干的不假,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当这群人看着自己崇高的首领在别的部族肆意虐杀而用来壮大自己的时候,他们手上就和奈陀吉一样,都是罪恶的鲜血,需要有人清洗他们的罪恶。我奴役的只是扎布多人,是基里密里人,我毒死的是一个屠夫而不是一个救世主,我是在把他们造成的恶果还给他们而已。” “而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十皇一族,居然为了所谓的大义而不惜选择与我为敌,基里密里人对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比谁都清楚吧?”邪祟看着十皇廉风说道。 我听着邪祟的话,只是一再的沉默,因为我知道,这场跨越千年的恩怨,我并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对谁错,或许当我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时,奈陀吉的那场战争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他的家人,他的族人,还有他赖以生存的家园。 “怎么样?谢观一?你现在还觉得我让这些人的魂魄不能超生,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吗?” “谢家在很久以前,曾经与很多名门仕族都有过不小的冲突,但是时过境迁,虽然当时并非屠族之仇,可一代的恩怨,也不应当连累这么多人,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难道之后只要是基里密里的后裔,你都要杀个精光才能解心头之恨吗?当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或许也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们并不知道这段历史,又何罪之有?” 邪祟并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谢观一,你宽宏大度,注定与鬼幕门势不两立。看在你是谢家人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对于那个十皇一族的小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十皇廉风听到这句话,仿佛怒中火烧,想要起身和他拼命,但是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无法再动弹分毫了。 “他的父亲,十皇浔臣的死,是我干的。一开始我只是想威慑,但是得多亏了那个利益熏心的蠢货端詹托格,才让我有机会迷惑那群基里密里人,你应该感谢我小子,是那些美妙的铃铛声让你的父亲死在了绞刑架上,他没有痛苦。“ 果然与我猜想不假,当年端詹托格之所以害死十皇浔臣,是因为这家伙承诺只要杀了他就让所有人拥护他,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现在想来,那些把十皇浔臣推向绞刑架的人,并不是受了端詹托格的蛊惑,而是因为勾尸铃。 “至于你,我倒是很高兴我们之间有一场不错的合作,能让我借你的手杀掉那个祭司,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心软放过他们,而那个老头子还得我亲自动手。”我敢肯定这要是换之前的十皇廉风肯定肺都要气炸了,百分之两百不会放过这个大块头,但是现在沦为阶下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对吧?”我问道。 “我说过了谢观一,我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把铜钱交给我,你们都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不然,就算我不出手,其他的鬼幕门也不会放过你们。” “是吗?我觉得你倒是先别高兴得太早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祭坛远处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居然是于琛。怎么会是他?阿尘呢? “于家人,还有......”邪祟好像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BOX?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分一杯羹的吗?”这是我才看清,于琛旁边的那个人好像并不是中国人,就连他们身后的那一整队也不是。 “BOX没有义务和鬼幕门合作,但是这几个小子对我们来说有价值,所以我们有必要干涉。”于琛旁边的那个英国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看来他是这群人的头儿。 “你做事的风格越来越让我喜欢了,Thief。不过你就不怕Slave怪罪下来,你还能坐稳这个席位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只是雇佣关系。” “好久不见了,砂纹,这么多年了,还是在老七的位置,看来你也混得不怎么样嘛?”于琛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个大块头说道。 那个家伙好像被激怒了,把拖在地上的铁锤竖了起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说道:“你是在找死,于琛,我对付你易如反掌,如果不是靠于家,你能走到现在吗?” “确实,你也说了,我是靠于家,但是如果你杀了我,你该怎么向你的好哥哥们交代呢?到时候,没有了鬼幕门,你就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于琛好像注意到了我们,走了过来对我说道:“怎么样?还敢自己逞强吗?” “你怎么在这里,阿尘呢?”我焦急地问道。 “没事,他和另一队BOX的人在一起,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分头行动而已。”我突然注意到,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于琛脸上的那些黑色纹路好像又蔓延了不少,而且颜色比以前更深了,看来,在和我们分开以后,他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你这脸......”于琛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无伤大雅,倒是我看你伤得不清,不过现在还是对付眼前这个大家伙比较好,他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你,你之前见过他吗?他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还知道你的名字。” “不算很熟,倒是老对手了。”那个邪祟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于琛,似乎下一秒那把溅着不知道多少人鲜血的大铁锤就会砸过来一样。虽然我之前没有领教过鬼幕门的厉害,但是我敢肯定,这群家伙和普通的小鬼肯定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在谢家过去的日子里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大麻烦了。 “‘咲傩’还在你手里吧?拿好它,这是我们唯一能谈判的筹码了。”于琛居然紧张地流下了汗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第三十章:解围 “于琛,我看在你老爸的份儿上,就暂时不动你,不过那个十皇一族的小鬼,还有那个谢家小子手里的铜钱,今天我非要带走不可。”邪祟手中的铁锤已经被紧紧握住,似乎蓄势待发。 “刚从客栈里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我就在纳闷,它的阴气如此之重,想必是镇压了已经死去许久的怨鬼,没想到是你,看来你还真是一点儿记性都没有长啊。”于琛浅浅一笑,居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瞄准了那个邪祟的头部。 “哼,你少在这儿装和事佬了于琛,那谢家小子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过去吧?得了,我也懒得和你废话,说来客栈那个家伙也是个废物,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亏我还和他下了血契。” 果然,客栈老板所说的那个家伙就是我眼前这个已经死了一千多年的怨鬼。 邪祟没再多说,而是抡起手中的那把铁锤就朝我们跑了过来,于琛见状立即开枪,但是手枪射出的子弹只是在他的身体上闪现了一霎的火光,便消散不见,而这个邪祟居然不痛不痒。 “你是驱邪太多,脑袋糊涂了吗?”邪祟看见于琛朝他射击,不怒反笑道:“你忘了我是鬼幕门,还想用这些无聊的玩具来对付我?”说罢,那只沾满了血腥味的铁锤便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好在这玩意儿离我还有十几厘米的时候,于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我的面前,在他的左右手里还各握着一张黄纸符,双手死死地扣住了铁锤的两侧,硬生生地将它按到了地上。 四两拨千斤啊,于琛还会这个?我正暗自庆幸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我喊道:“还愣着干嘛?带十皇廉风走啊!”于琛的面部表情已经近乎扭曲,额头青筋暴起。我连忙把躺在地上的十皇廉风背起来,搀着大猿朝那群英国人那里走去。虽然我现在身体状况还不算太好,但这要命的关头,就算是断胳膊断腿也得跑了。 那群英国人看我们踉跄地跑了过来,连忙接应,除了那个领头的之外,其他人好像都不会说中文。那个领头看了看我们三个,问道:“你们先往我们来的地方跑,那里有一个不大的洞口,可以通到古城里面去,这里交给我们,之后去和你们汇合。”我点了点头,虽然这时候跑路有点不地道,但是凭我们三个老病残弱不跑也是拖后腿。 邪祟好像没想到于琛会挡下来这一锤,厉声道:“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就都别想活着出去,和那群基里密里人一起陪葬吧。”说罢,他把铁锤又往地上狠狠一砸,整个祭坛周围好像都在震动,那群原来跪在祭坛旁边的干尸居然站了起来,而且看向了我们这边。 “这个大家伙我来处理,那些活死人就交给你了,罗伯特。”于琛朝着我们的方向喊道,看来,他是在对那个领头的英国人说话。 那个叫罗伯特的英国人马上示意自己的手下散到两边,也就是这时我才发现,这群人个个手里居然都有枪,而且估计于琛手里的那把也是他们给的,看来这个叫BOX的公司还真是不简单。 但是我很清楚,子弹对这些东西来说作用只是微乎其微,它们既然已经死了还能站在我们面前,就说明已经超出用所谓的物理手段可以驱赶的程度了,只能减缓它们的行动,就好像是僵尸片里的脏东西一样,这事还得让于琛来,但是现在他自身难保,已经没办法再顾及我们这边了。 “于琛,看来你的小伙伴儿们有点麻烦了,你说你们乖乖地配合我多好,非要让我亲自动手,何苦呢?”邪祟又朝于琛挥了一锤,不过这次于琛没再硬接,而是迅速躲开了,我注意到他好像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看来刚刚那下硬碰硬是用了老办法应付的。 “你的脸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要继续吗?”邪祟看了看于琛手中已经散落到地上的黄色纸符,它们开始迅速地燃烧起来,慢慢地变成一滩灰烬。“那种东西还能再用几次,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况且就这种小把戏你知道是对付不了我的。” “我对付不了你,不代表别人也对付不了你。”于琛勉强地挤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左手袖口划出一个白色的小纸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到了那个邪祟的盔甲上。于琛见到白纸人已经被贴了上去,马上一溜烟朝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说来也怪,纸人刚一贴上去,邪祟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步都迈不动。 “纸......尸......”邪祟的声音既微弱又沙哑,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般,能感受到他被于琛的这个行为激怒了,但是却移动不了分毫。 “看你了,只有你才能镇住他。”于琛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好像果肉中密密麻麻的纤维一样,似乎正预兆着他那已经要到达极限的躯体马上支离破碎一般。 “我?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驱鬼啊。”于琛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一个英国雇佣兵背上的东西。 我奇怪地走过去看了看,差点吓得下巴掉下来,问道:“这不是我老爹的古铜大葬刀吗?怎么在这儿啊?” “以后再和你解释,但是自从唐五爷退出纸尸井之后,这把刀就只有他唯一的儿子你谢观一能镇得住了,只要他人起鞘,阳气会衰弱得很厉害,没人用得了。” “你确定吗?我老爹可没和我提过这档子事。” “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唯一的手段,罗伯特那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把那家伙制止住,那些干尸才能停止活动。”我看向剩下英国人的方向,干尸已经把他们逼得步步后退,这样迟早会弹尽粮绝。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从那个英国雇佣兵背上将那把刀拿下来,把刀鞘拿掉,明晃晃的刀身立刻显现在我的眼前,顿时心生一股寒意,这把刀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老爹用过了,没想到多年过去,还是如此锋利。 邪祟身上的纸人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和已经跑掉的于琛,将铁锤拎起来就冲了过来。我示意于琛和大猿他们后退,看准时机,在锤子落下来的时候用刀抵住那个铁疙瘩的冲击力,一阵强烈的疼痛感直接向我的五脏六腑袭来,虽然挡下来这一击,但是也让我旧伤复发,又往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那个邪祟似乎也没好受,被这阵冲击力反推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但是这次他好像很是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手里的这把刀,说道:“原来是它......不过,谢观一,你只是个半吊子,即便这把刀还在,你也奈何不了我。别说是你,就算是当年的谢政唐,我也照样收拾得了。” “那就来试试。”我咬紧牙关,主动向他冲了过去,看准了他的胸脯顺势就是一刀,但是这邪祟好像很害怕被这把刀砍中,居然没有正面接下来,而是慌忙躲了过去。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见过老爹真正用过这把刀,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他在书房里一个人静静地将它拿出来,用布子仔细擦拭。 那个时候,我很是享受老爹书房里淡淡的茶香味,清幽而淡雅,是被岁月酝酿和发酵出来的味道,配上锦鲤图案的白布绢与刀身之间的摩擦声,和那只放在梨花木书桌上的鹅毛笔,就是我难得的一段惬意而怀念的蔓延着稚嫩气息的快乐时光。不过,那时的我也根本不会想到,就是那把老爹视若珍宝的刀,渗透了跨越百年的恩怨情仇。
“所以,我才必须要结束这一切。”想着,那把大葬刀伴随着破空之声在古城压抑的空间中撕开一道缺口。 又是清脆的一声,那是他的盔甲和刀身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如果希望的甘霖一样,终于从天而降,让我在干尸的低吼和摆动的铃声中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邪祟右肩被劈开了一个缺口,流下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细小的砂砾,但却是黑色的。我可以从被劈开的缺口处看到里面的东西,那些裹满他皮肤表面的麻布下,是涌动的一片漆黑。我敢肯定的是,这家伙的躯体肯定也已经成为了干尸,但只不过这具干尸的体内,似乎被塞进了什么可以让他行动的东西,就在它的这副活死人躯体里,也存在着像我们的心脏一样支撑他们存在的东西吗?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不过我玩儿够了。”邪祟将两臂的护甲紧紧合拢在一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撞击,良久,就在祭坛的另一侧,好像传来了那个我特别熟悉的吼声。 “坏了,好像是那只肥虫子,原来是他养的。”大猿说道。 “我拿那玩意可没什么办法,我们见过那东西,很是难缠,还是先跑吧,之后再做打算。”我说道。 “好,那就这样吧,那个家伙中了你一刀,暂时是动弹不了了。”我看了看那个邪祟,果然除了他之外,刚刚纠缠我们的干尸现在也都倒了下去,真没想到这把刀居然如此厉害。 我们一行人趁着巨虫还没追过来,连忙朝着罗伯特说的那个洞口跑去,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压根就不算什么洞口,而是被他们硬生生用子弹打出来的。于琛心也是真大,让这群人在这里这么折腾,这要是破坏了古城的基础结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好在洞口内是一个还算宽敞的青石砖房,看来这里的构造已经和当时纪阡谣所来过的房间十分相像了,也就是说,起码有机关的可能性会降低一点。 但是没等我话说完,洞口外就穿来了特别强烈的震动,还没等我们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洞口已经被不知道哪里落下来的碎石堵住了,八成是那个大虫子追了过来,但是因为它体型太大了所以钻不进来,误打误撞帮了我们。 “喂,你们看,这中间有个石雕。”大猿对众人说道。 于琛则摆了摆手,说:“不用大惊小怪,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和铜马不一样,放心,机关已经都被我破解了。秦离尘那边估计也有一个石雕,他应该可以搞定。” “什么意思,这石雕是干什么的?” “比起这个,还是先注意一下其他的事吧。”我回头看了看十皇廉风,几个英国人正在给他消毒包扎伤口,倒是于琛,他双手的手心表皮皮肤好像都已经溃烂,血哗哗留个不停,看得人触目惊心。” “平常没看出来,你这家伙关键时刻还算有点用。”于琛问他们要了点纱布,自顾自地开始包扎起来。 “你老人家也不赖啊,居然能硬接那个大家伙一招。” “这都是迫不得已,那黄纸符只能镇压普通的小鬼,我本想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是被他的阴气所侵,这个家伙太厉害了,我如果不用那个纸人难以对付。” “那纸人......” “咳咳......”于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告诉你也没用,你也用不上,看好你那把刀就行了,只要有它在,那邪祟动不了你。” “你堂堂于家长子,还治不了一个邪祟?是不是故意留一手啊?”我笑着拍了拍他说道。 “嘁,我可没心情和你耍嘴皮子,你那把刀是专门杀鬼用的,而且杀的还不是无名无姓的小鬼,我可没你那种东西,单靠我自己,得用命和他争,不过我还想多活两年,而不是现在就在这古城里面安个家。” “对了,他到底是谁,你和他以前是有仇吗?” “这家伙以前我接触过而已,但已经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纸尸井的残余人员还比较活跃,说白了,鬼幕门是去清理门户的,纸尸井只要还在一天,他们的威胁就一天不会解除,当有一天纸尸井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治得了他们了。你爸留给你的这把刀,就是当年纸尸井的遗物,你把它理解成法器也可以。” “原来我老爹年轻时这么风光过,可惜我的记忆被纪阡谣抹除了,好多事情都需要慢慢才能想起来。” “他曾经也是纸尸井的一员......刚刚和你交手的那个邪祟,是鬼幕门第七门,生前是兰斯特因族的大族长,叫阿渥努修,鬼名‘砂纹’。说来我也觉得奇怪,这家伙已经被封在棺材里很多年了,按理说哪怕青铜镜碎掉,只要有獬豸金纹印在,他也不可能出来,况且这青铜镜为什么会被带出古城,也是一个谜。” “你是觉得,有人专门放出了鬼幕门的人?” “有这个可能。鬼幕门向来不做没有道理的事情,既然那个人把它们放出来,一定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个人的某种东西,可能是能改变很多人的东西。” “改变很多人的东西?是‘咲傩’吗?” “‘咲傩’只是他们的交易物品而已,就和我们用的货币一样,他们需要的是足以改变这场灾难的事情。”罗伯特走了过来,向我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原BOX第十三席,罗伯特,代号‘Thief’。” “你已经退出BOX了吗?”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会和你详细讲清楚,但是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彼岸计划已经启动了,BOX的‘先驱者’们很快会找到我,我没办法和你们待在一起太久。” “先驱者是什么?” “就是BOX的十五个执行人,这些人被Slave冠以‘先驱者’的名号,进行秘密行动。”于琛说道。 罗伯特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和于先生说过了,BOX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咲傩’,虽然他们需要‘咲傩’的力量,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只是个幌子,据我所知道的一点消息,他们很可能在寻找五个下落不明的启动这个装置的东西。” “装置?什么装置?我怎么听得迷迷糊糊的。” “就是彼岸计划,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曾经没有人知道这五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能是一个物件,一个生命体,一个意象,甚至可能是一次模糊的事件。但我偶然在在一次整理机密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一些关于你们口中的纸尸井的事情。据说,在纸尸井还存在的时候,可能是几十年前,有过对这五个东西的记载,是五具遗失的纸偶。” “什么?”我和大猿同时问道。 “不过,只是传说。因为纸尸井现在已经不复存在,没人知道那是真是假,也没有人找到过那所谓的五具纸偶,甚至对它们的一点描述都没有。” 第三十一章:第三座石雕 周围陷入了难得的寂静,但是我很清楚,这种安静并不是代表着一种祥和。我看了看于琛,他正垂着头给自己的手包扎,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很沉重。 “抱歉,我知道尽管这个消息对于各位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既然我选择脱离BOX的席位,就是希望几位能协助我们一起,不要让事态继续严重下去。”罗伯特招呼底下人拿了两个水瓶上来,递给了我们,我看着水瓶里流动着的晶莹剔透的液体,第一次有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大口水顺着嗓子滑下去,他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对我说道:“这事儿你还是自己来吧,毕竟我对于你们谢家的事情也不了解,他说的这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清楚,单单靠我们的力量和整个BOX作对是螳臂挡车,但是看他的口气,还有刚刚和砂纹交战时他对我说的话来看,大哥的死,似乎与他们口中的纸偶脱不了干系。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还是不希望公开和你们公司的人挑明立场。”我很清楚BOX干的那些勾当,即便与我没有半点瓜葛,也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的我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对于其他和我不沾边的事,或许我并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干涉,而且,谁都不知道这会是一场怎样的豪赌。 “你们是不是我在刚到XJ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踪我了?”我想试试他们到底是否可信,因为我很清楚地记得,在客栈的时候,曾经也有一队英国人跟踪过我们,现在想来八成是罗伯特的人。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罗伯特居然很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其实来这里也是我们自己的猜测,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找到你们,因为自我离开BOX后,Slave知道我手里有一些机密信息,一直想将我灭口,我这几年一直在逃亡当中,只能靠在公司的内线了解情况。 不是他的人?那还能是谁?可是于琛明明告诉我,是一群跟踪我的英国人,而且最后还被那个鬼老板给吃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敢保证也不是威廉的人,我们两个已经完全和BOX没有关系了,手下也基本都是发展出来的下线,不会出现黑吃黑的情况。”他所说的威廉,应该就是另一队带走阿尘的英国人,不过我现在倒是不担心他,以阿尘的本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但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如果跟踪我的不是罗伯特手下的人,那还有谁要跟踪我呢?还是说,于琛在骗我?那群人压根就不是英国人,但是他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好了,如果伤员没问题的话,就先往前走吧,至少别待在这里。”于琛抬起头来,指了指头顶正在往下漏着沙子的青石砖。 我点了点头,把十皇廉风扶起来,由大猿和于琛带路,继续向古城的深处走去。 罗伯特一行人并没有跟着我继续往前走,他只是说BOX的人很快会找到他们,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需要马上离开这座古城,我倒也没有多问,就在前往古城深处的通道里和他们分开了。虽然我挺好奇他们怎么找出去的路,但是既然原来是BOX的人,应该不会吃瘪。 不得不说,在这种地方有这种阵仗还真是罕见,大猿这一路上好像很是兴奋,他对那些英国佬的武器很感兴趣,我奇怪地问道:“我说,你不是之前还被这群人跟踪过,你看上去怎么那么高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而且他手下这群人不全是BOX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如果是在BOX待过的人,他们的装备和正常雇佣军是不一样的,很好认,而且基本都带有编码,虽然也存在伪装的可能性,但我觉得那个罗伯特应该不像撒谎。” 我又看向大猿旁边的于琛,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还是之前一脸厌世的样子。 “于琛,你和阿尘是怎么碰到他们的?” “说来话长,和你们分开之后,我们去的那个甬道通向一个非常大的墓室,而且我基本可以断定,那个墓室应该就是之前纪阡谣看到的墓室,和库兰波描述的一般无二,棺材悬在四周的墙壁上,不过中间的那口棺材,已经不见了。” “应该就是我们在祭坛那里看到的那口棺材,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 于琛点了点头,说:“墓室后方有一座和刚刚那个房间里一样的一座石雕,石雕上有一些很小的文字,估计是被人刻上去的,上面说要进到古城最深处的墓室,也就是奈陀吉的主墓室,需要启动三个石雕的机关,除了上下层各一个之外,还有一个在主墓室前的一个叫‘晏生堂’的地方,但是我们没有找到。” “那是谁刻的啊?” “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算是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于琛总是喜欢做话题终结者,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闭上嘴继续走路,让我觉得还算不错的一个消息是,十皇廉风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而且能自己慢慢地跟着我们走了,不再需要我一路搀扶着。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父亲是简介被砂纹害死的,所以才会和那家伙反目成仇。 “这个人情算我欠你们的,我记下来了。”十皇廉风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面说出这种话,总让我觉得有些幽默感在。 “我还是觉得你以前那样比较好,你突然这么和我说话我反倒不太适应。” 他摇了摇头,说道:“当年纪阡谣找到我,告诉我父亲死去的真相,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玛果真庙居然已经被邪祟盯上,他已经预谋很久了。” “什么?纪阡谣找到你?所以你......”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死在狱中了。” “这家伙还真不简单,看来你被他抹除的那些记忆一定是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想让你回忆起来。”大猿扭过头来说道。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奈陀吉的墓室。” “别出声。”于琛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注视着前方。我好奇地向前望去,只见于琛的前方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门的上方居然有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但是因为是用扎麻语写的,我并没看不懂。在这血红色的大字上面,仿佛还爬着一些黑色的小虫子,就和在石桥那里看到的虫子一模一样,十分地诡异。
但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扇门的门缝处居然透出一丝异常耀眼的光芒,这可是在奈陀吉古城里,怎么会有阳光呢? “喂,十皇廉风,你......”我回头看去,十皇廉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剩下背后漆黑一片的走廊,回应我的只有萦绕在黑暗深处的死寂。 “怎么会......”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件令我更加恐惧的事情,因为就在我刚刚回头找十皇廉风的时候,大猿和于琛也不见了,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两个大活人,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大猿?于琛?十皇廉风?”我试图找到他们的回复,可这片黑暗开始将我完全包裹起来,只有门缝中的一丝光芒照射到我的脸上,但不知道为何,这束看似代表希望的光芒,此时却让我浑身不舒服。好像是一种警示一般,我的心脏开始快速地跳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当我还想去呼喊他们的名字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居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时间莫名的恐惧开始笼罩我的内心,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这扇散发着神秘光芒的大门,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咬咬牙,双手用力推开了这扇大门,就在大门打开的瞬间,不知道什么人好像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鼻子和嘴唇都磕出了零星的红色。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意外地发现,我此时此刻竟然正在老宅子里面,而且我面前的一幕,正是当年那场大火之前的争吵。 我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甚至可以摸得到周围的墙壁,背后那扇大门此时此刻也变成了老宅子的木门,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虽然能听到他们的争吵内容,能够实打实地看到眼前这帮谢家人,甚至可以触碰到周围的物体,桌子,椅子,但他们却完全注意不到我。 是梦吗?又是勾尸铃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我真的回到了当年那场大火之前 “如果你们再继续吵下去,我只好送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十年,整整十年,我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了,现在再在我耳边响起,我只觉得这是一场幻梦。 “希望你们能遵从老爷子的遗愿。”大哥的声音很沉稳,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全感,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还能再见到他的面孔。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但是我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我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做着同样的梦,总是幻想这一切是假的而已,但是现实总是会给予我无情的回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已经阴阳两隔的我们,居然会再次相遇,虽然是在这个只属于我自己的臆想的世界中。 我没有经历当年那场大火,并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我想上前拉住他的衣服,但是果然如我想的一样,我的手完全碰了个空,这只是一场梦,我只能看着一切发生,再无他法。 “叔叔,那里,那里起了好大的火。”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那是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孩。但是当我看到这个小孩的脸的时候,我的整个脑仁都快要炸了,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我在老宅子地下室门上见到的那个画里的小孩? “火?”所有人都被小孩的一句话给镇住了,虽然有的人在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了笑声,大概他们只是觉得这个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在随便胡闹,但是紧接着那股蔓延在空气中呛鼻的味道就让众人大惊失色,一开始只是几缕不起眼的烟尘,但是到后面烟越来越浓,甚至火势已经波及到了大厅。 一时间,所有的谢家人都乱成了一锅粥,奇怪的是,我虽然是在梦里,但是却能感知这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浓烟的味道,还是股股的热浪,都让我觉得这是如此的真实。我的双眼逐渐被熏得难以睁开,只能依稀看到老爹和大哥在到处抬水灭火,夹杂着那阵火焰灼烧物体的爆裂声,很快我就被淹没在这场惨剧中。 火势越来越大,屋子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我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有一部分已经受到了火势的波及,我贸然行动不但救不了这些已死之人,还会送上自己的性命。绝望,恐惧,哀嚎,全部充斥在我的大脑里,就好像是无数只细小的爬虫在我的脑子里扭曲地爬行,一点点把其中的营养成分全部贪婪地吸入到自己的肚子里,我已经受不了这场死亡表演了,想要打开大门结束这一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意外地看到,大哥和老爹居然都冲到了已经烧得一片破败的地下室中去,我本能地喊出一句“危险”,仍然没有声音。此时我已经不管这是不是梦境,我只知道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第二次死在我的面前,于是也冲进了这片浓烟中去。虽然我很想把其他的谢家人也救下来,但我现在要做的,是知道地下室里究竟有没有放着那些附魂的纸偶,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的死亡。 “大哥哥......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呢?”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浑身都僵住了,脖子像机械一样慢慢地转了过来。 一个满脸天真的小孩子,正站在我的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人甚是喜爱,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会被这么大的火影响之外,他居然能看到我?能看到我这个存在于梦境中的人? “你......你能看到我?”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又能说话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就在这里嘛?”那个孩子说道。 “乖,你先离开这里,这里危险,大哥哥要进去救刚刚冲进去的叔叔和哥哥。”尽管这孩子好像不受影响,但我还是不放心,屏住呼吸想把他抱起来穿过浓烟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孩子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说道:“叔叔说不让我走,说等会会回来接我的。” “叔叔?什么叔叔?” “就是刚刚和那个大哥哥进去的叔叔啊。”小男孩的嘴角好像泛起一抹奇怪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第三十二章:危如累卵 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思绪已经是一团乱麻,火势在逐渐剥夺着我的理智,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这个孩子口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要弄清当年的事情,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二话不说将那个孩子背了起来,带他穿过浓烟走到了一处火焰还没有波及到的角落处,对他说:“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等哥哥把那两个人救出来就回来找你。”我很想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说我老爹会回来接他,但是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而且我总有种预感,我老爹就当年的事情而言,并没有对我说实话,这个孩子或许和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没想到我再来到地下室的门口,已经是在这场离奇的梦中。火焰和碎石已经把门口的路封了个半死,但是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地下室的木门居然完好无损。我用力把这扇门踹开,一阵凉风直接向我扑了过来,这种寒意已经完全盖过了我身后大火的温度,冰冷彻骨,让我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已经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任我怎么拽也拽不开。 “坏了,那孩子还在......”我正暗叫不妙,回头看向地下室的走廊,呆在原地半天都挪动不了半步。 地下室的房梁上的布条此时都还是完整的,但是已经完全被血染红,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很呛鼻的血腥味,不仅如此,除了这些布条子上,地上好像还遗留了很多血迹。而且正如我之前想的一样,地下室内到处堆满了纸偶,这些纸偶的样子与那些死去的谢家人一模一样。但是这里很明显没有失火,也没有烧过的痕迹,为什么那个孩子说地下室着火了? 我正想往前走,突然在我右手边的一具纸偶,竟然开始自燃了,火星从纸偶的脚部开始烧起,一直蔓延到身体,就在我惊异的时候,其他的纸偶也开始慢慢出现了自燃的现象,而且我好像能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这声音极小,甚至不能在这空旷的地下室内造成回声。这里除了我,只有刚刚进去的老爹和大哥,但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这声音只能是这些纸偶发出的。 “纸会说话?”我有点儿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向走廊的尽头跑去,想搞明白这些东西自燃的原因,就必须先找到老爹他们,说来奇怪,我和大舌头在地下室的时候,没有感觉走廊有这么长,但是我无论怎么跑就是跑不到头,看不到那个当时让我用罗盘打开的书架。而且周围的纸偶有的已经完全烧尽,但我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依旧是钻心的冷。 “别往前走了哥哥。”是那孩子的声音,这声音竟是从我背后响起的,我回头看去,那个被我放在墙角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的背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怎么进来的?木门不是关着的吗? “你会死的。”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呢小弟弟?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是怎么进来的?”小男孩没有回答,而是把眼睛慢慢合了起来,两行鲜血竟然从他的眼皮里流了出来,打湿了他那长长的睫毛。 我被吓了一跳,虽然看着他是个孩子,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也没有区别,但是目前为止他做的一切事情都让我觉得,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正常人,很有可能连人都算不上。 “小纸人,惹人怜,身缠一根黑发丝。阿爹阿妈莫要哭,小儿今日来报喜。” “妈的,老子的脑袋。”我突然又头痛欲裂,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眼见着那个小男孩拖着两条血痕朝我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白玉璋,绣金簪,朱唇粉饰青绦带,好似小仙下凡间。” 我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就在我即将晕过去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怎么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们十皇一族是唯一的希望。” 待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脑袋还有点微微的胀痛感,很显然,这是场厉害的噩梦,虽然我做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十皇廉风他们正躺在我的旁边,看来他们应该也是中了幻觉,不过我好奇的是,如此真实的梦,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但是当下想那么多可能没有太大的用处,我看了看四周,还算让我感到安慰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像梦中一样奇怪的事情发生,而且看上去,我们已经到了于琛口中所说的那个晏生堂,因为就在我的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像。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说什么我也不敢私自作主张了,只好坐在原地等他们三个醒过来。在地上躺了太久,我的腰和脖子都有点被硌得生疼,不过和在梦中那些事情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待着。毕竟作为一个人,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自己未知的东西。 晏生堂的布置虽然很复杂,但是几乎都已经很破旧了,我们四周摆着很多的石头架子,架子上已经落满了尘土,在架子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很大的凹槽,凹槽里面放着的都是一具具的棺材。我虽然不理解这是什么摆放规矩,但是现在只要是有棺材的地方,我一律都不愿意多待,毕竟有不少前车之鉴。 趁着三人还没醒来的功夫,我四处观察了一番。晏生堂并不如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墓室大,而且这个地方我看不出原来是干什么用的。四周的墙壁倒是用石头建造的,墙壁与房顶的连接处有很多破损的地方,看来这里原来遭到过不小的破坏。完整的石头架子已经很少了,大多都有损毁的痕迹。 于琛是最先醒来的,看来他也被折腾的够呛。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对于家人的好感几乎为零,但是这一路上多亏了有他帮忙,现在倒已经没有了厌恶感,反而我对这个家伙来了些兴趣,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对我在找寻真相的路上来说可能有着或多或少的帮助。 “怎么样?你梦到什么了?” “梦个屁,我是被你打晕过去的,你是有梦游症吗?” “啥?打晕?我打晕你?”我有些蒙圈,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都中了幻觉,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进入幻觉当中的,但是大概率是在开门那个时候,他们突然不见的那个瞬间,但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打他呀,我不应该晕过去了吗?” “你在进来的时候突然昏过去了,我把你背了进来,本来我们是先打算把机关搞定的,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我们大打出手,而且我们三个都制服不了你。我还以为你中了蛊,想用老办法,但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你打中后颈晕了过去。”于琛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幽怨,看上去不像在撒谎。
大猿和十皇廉风也醒了过来,他俩都捂着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坐在原地看着我。于琛如果说的是真的,那我一时间还真不好面对他们,尤其是大猿,他才刚刚恢复,又被我打晕,现在肯定心里在骂娘呢。 “你小子下手真够黑的,咋了?梦里有人欠你钱不还了?”大猿站起来揪着我的耳朵说道。 “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做了个噩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打你们。”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想想怎么搞定眼前这座石雕。你昏迷的时候我们三个看过了,这座石雕的机关很是复杂,与我之前碰到那座的模式大相径庭,有点麻烦。”于琛说着,独自走向那座高大的石雕。 “怎么了,是机关很容易被启动吗?”我撒开大猿的手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现在没有搞清楚这个东西的模式而已,也可能,这个机关根本就没有办法人为破坏掉。” “什么叫没办法破坏?” “石雕的腹部有一个阀门一样的东西,阀门里面装的是沙子,只有用里面的沙子把石雕全部填满,这个石雕顶部的石球才会露出来,你看到石雕背后的石门了吗?那个石门应该就是奈陀吉古城的主墓室了,我进来的时候看过,石门的正中央有三个凹槽,对应着三座石雕顶部的石球,少一个这扇门应该都是打不开的。” “但是......”于琛继续说道。“这座石雕不知道连接着这个房间的什么机关,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如果贸然把石雕上面的阀门打开,机关就会启动,那个时候如果是什么致命的东西,我们就都跑不了了。” “看来就只能冒险一试了对吗?”我回头看去,一个穿着夹克的人从我们身后慢慢走了过来,是阿尘,他终于来和我们汇合了。” “他们走了吗?那群英国人?”于琛问道。 “已经走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古城,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据我所知,他们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怎么了?” “是BOX,他们被通缉了,估计先驱者很快会找到这里,所以咱们也得速战速决。”阿尘看了看我们身后的石雕说道。 “要不咱们赌一把,反正主墓室就在前面了,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安全躲过去。”大猿提议道。 “好吧,只能交给运气了。”于琛把手放到那个雕像的阀门上,用力一推,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等了一分多钟,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完好如初。 “机关老化了?”大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去拿顶上的石球。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痕,那只巨大的肥虫子破土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怎么是这个东西?它不是应该在古城外面吗?”大猿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缩了回来,退到了我们周围。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说着,那只肥虫子的整个身体已经全部钻了出来,整个晏生堂的顶部开始向下脱落石砖,看来因为地下结构的破坏,本来结构不稳定的墓室已经无法再支撑如此巨大的破坏,开始出现了塌陷情况。 “我们不能和它纠缠了,这里要塌了。”阿尘话音还没落,虫子的口出喷出一滩液体,我见状赶忙把阿尘扑倒,那些黑色的液体则顺势洒到了周围的墙壁上。 肥虫子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即便在这种地方,它的行动速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仅如此,它腹部的那些干尸有的开始逐渐脱落到地上,伴随着一阵混合着尸臭和腐烂的味道,那些干尸逐渐好像开始拥有了自我意识,虽然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有的甚至因为躯体十分脆弱,一些身体组织已经出现了断裂和残缺,但还是拼命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见状连忙把那把古铜大葬刀抽了出来,向那些干尸的身体不断地挥砍,尽管这方法有效,但是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干尸,我慢慢开始力不从心,而大猿他们都没有能处理这些东西的能力,只能暂时将它们打退,再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地上扭曲地爬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琛盯着顶部不断往下掉落的碎石,继续说道:“我去拿石球,你们撑住,先进主墓室再说。” 我点了点头,便在前面给他开路,干尸到还好对付,但是那只大虫子似乎就像这个石雕的宠物一样,只要我们一靠近就会向我们冲过来,我和于琛躲闪不及,被虫子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你去拿石球,我来拦住这个东西。”于琛把我拉起来,我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很想阻止,但我知道现在更要紧的事情是赶紧在这里塌落之前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便也干脆直接把刀扔给了于琛,向那座石雕跑去。 沙虫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位置,又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了过来,于琛连忙把我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居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向腹部捅去,顿时血液便从他的双手间不断地向外涌了出来,他脸上的那些纹路也随之蔓延到了脖子周围。 于琛看到血液流的足够涂满双手之后,把一部分的血抹在了那把刀的刀身上面,看准时机用力地向那只沙虫砍了过去。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吼叫声之后,那只虫子好像蔫了一样倒在了于琛的面前,周围的干尸也瞬间停止了自己的行动,纷纷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我总算把那个石球拿了下来,但是周围坍塌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似乎下一秒整个房顶就要落下来一样,我看着于琛皱紧眉头捂着自己的肚子,本想问他要不要紧。但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对我摆了摆沾满鲜血的双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石球递给我。 “快去开门。”阿尘则把第三个石球也塞到我手里,我点了点头,连忙跑到那扇巨大的石门面前,将三个石球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凹槽里面,说来奇怪,就在石球刚塞进去的一刹那,整个晏生堂似乎停止了震动,取而代之的是石门打开的轰轰作响的声音。 “吓死袁爷我了,还以为要被活埋在这儿了,这虫子是死了吗?” “没有。”于琛一边接过阿尘递过来的纱布,一边说道:“只是暂时把他镇压住了,还会再醒过来,不过只要打开主墓室的门就好办了。主墓室是整个奈陀吉古城的中心枢纽,这个东西是进不去的。” 于琛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也走到石门面前,拍了拍我说:“挺靠谱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大哥不在了之后,你们谢家就后继无人了,看来你不是个软柿子。” “没什么,刚刚谢谢你救我,要不是......”他摇摇头,自顾自地走进了石门里面。 第三十三章:沉眠之人 “总算是安全了,我说,你的伤不要紧吧?”大猿看了看身后已经紧紧合上的石门,又转过头来对着于琛说道。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暂时还死不了。” “这就是埋葬奈陀吉遗体的地方?”我问道。 “我虽然进来过一两回,但是从来没有到这么深的地方过,这个主墓室听说原本是奈陀吉古城的中心祭坛,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荒废了。刚刚我们打斗的那个地方,你们可以理解为图书馆,原本记录奈陀吉所有相关事宜的经卷全部都放在那里,只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要么被虫子全部啃光了,要么被人为损毁了,一卷也没有留下。”十皇廉风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正前方的方形石台上。 “你们应该已经见过祭香阁存放的那本经卷了吧。” “啊?你知道我们进了祭香阁?”十皇廉风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走到石台前,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个金闪闪的东西。 “那是......獬豸金纹印?”大猿惊讶地说道。 “那本经卷,其实是唯一流传下来的一本,但其实也是由后人重新编纂的一本,原来的已经被毁坏了。”他把金印放下,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说:“在你们进入祭香阁之后,我先一步已经进入了古城,本意是打算进行下一步计划,但也怪我眼拙,没看出那家伙竟然一直在算计我。”说罢,十皇廉风将手伸进自己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来。 “这......这怎么还有一枚铜钱,难道我们之前拿到的铜钱是假的” “我父亲给你们的那枚,是他从古城另一个地方找到的,而我身上的这枚,是纪阡谣给我的。当年他把这枚铜钱交给我,告诉我关键时候它能救我一命,却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因为它我才免遭那个邪祟的毒手。”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可能砂纹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但是第二枚铜钱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况且纪阡谣的信里也没有记录第二枚铜钱的信息啊。 “第一枚铜钱人尽皆知,但是我身上的这枚,当年纪阡谣并没有多给我提及它的底细,只是说,我身上这枚铜钱和古城里的铜钱其实并都不属于这里,有人已经进过了这座古城,而且把其中一枚铜钱留到了这里。” 十皇廉风给我说的这些我并没有太吃惊,因为早在阁楼发现那些和老宅子地下室一模一样的画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可能我们并不是第一个造访者,但让我真正好奇的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座古城,并且留下这个“咲傩”的呢?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纪阡谣说,铜钱具有能让人灵魂重归宿主体内的力量,但是一但离开了宿主,那么宿主本身就会瓦解崩裂,甚至永不能超生。不过我倒是很感谢他,能让我用这个东西继续活了这么久,得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至此听到这里,我已经全部明白了之前的事情原委,我虽然不知道十皇浔臣是如何得到那第一枚铜钱的,但是我敢肯定,纪阡谣当年独自进入古城深处,可能并没有将铜钱放到主墓室里,他只是归还了獬豸金纹印。 因为古城的阴气与十皇一族的精血有关,所以大概率他找到铜钱后直接交给了十皇浔臣,再加上当年他给十皇廉风的第二枚铜钱,十皇父子二人身上的两枚铜钱相互制约一外一内封死古城煞气,才没有让里面的邪祟逃出来。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既然他已经猜到了邪祟总有一天会破除镇压,那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让我们进古城苦苦搜寻,而不是直接告诉我们咲傩的位置,又为什么要隐瞒邪祟在欺骗十皇廉风的事实?那青铜镜和獬豸金纹印呢?只是幌子吗?还是要我们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才不得不让我们进入古城呢?这一切,我都无法解释得通。 但是,既然十皇浔臣已经失去了铜钱的庇护,再也无法超生,十皇廉风又暂且还不知道纪阡谣的真实目的,我告诉他纪阡谣别有用心恐怕只是徒劳,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对纪阡谣这个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感兴趣,他亦正亦邪,非敌非友,明明不在我们身边,却能让我们每一步都在按他的计划行动。这个人的本事,很不简单。 “那,你的父亲他......其实我们当时......”十皇廉风打断了我的话,把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头顶的油灯,说道:“父亲有他自己的选择,他既然把铜钱交给你们,而去独自面对永不能超生的痛苦,肯定已经做足了准备,他应该是为了这一整城的孤魂野鬼能有家可归吧。” 油灯中并没有传出难闻的气味,只是默默发出几丝微弱的幽光,衬托着穹顶闪闪发亮的一些像萤火虫的小东西。在我看来,这里并不像是墓室,反而如同一座精美绝伦的宫殿,四周金灿灿的灯烛,中央则是由四个巨大的石像围成的方形祭坛,祭坛上除了那个金印外,还有一只已经风化得不成样子的头骨,让人惊叹的是,头骨上居然还有一顶做工精美的钢盔。 “这是奈陀吉吗?”大猿问道。 “是,那背后的棺材,里面存放的是奈陀吉的盔甲,他的四肢已经在当年的战争中被割下遗失了,这只头骨作为战利品被悬挂在古城门上,后来城内的人们偷偷把它拿下来供奉了起来。” “不过现在看来,历经了千年的岁月,这个暴君或许和你一样,都还留有一丝执念。”阿尘笑着说道。 “执念?什么执念?” “其实说到底,作为君主都希望能保护自己的一方黎民百姓,但是非正义的战争有时可能只会给人民带来无尽的摧残和苦难。很多人引以为傲的征服或许在他们的子民看开,都如同浩瀚历史长河中的一颗沙砾一样,留给后世的只有惋惜。” “那是鱼皮灯吗?”大猿指着周围挂着的油灯说道。 “是,原来奈陀吉古城建在一片肥美的绿洲上,但是后来战争不断,过度开采发展建筑工业,河流干涸了,树木枯萎了。实际上,我们虽然属于已经被遗忘的民族,但是和你们中原的理念,其实相差并不太远。” “你们理念不会是真相信这些人能死而复生,最后生出个大粽子吧?” “古人们相信长明灯能让人死而复生,这是一种美好的寄托,逾越千年,虽然这里的真相没有被公众于世,但是扎布多人以最华贵的丧葬方式将奈陀吉安葬于此,就是希望他能让他永世安息,化为神明保佑一方。” “真是了不起的民族和历史啊,虽然是一段苦难的记忆。”我摸了摸祭坛旁边的石像,似乎感到了来自那个时代的召唤。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救了我,也谢谢你们让我知道真相。既然父亲都可以放下当年的恩怨,或许我也不应该再去胡搅蛮缠了。”十皇廉风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铜钱。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能理解你的。”我说道。 “你们别聊了,过来看看这个。”是祭坛后面传来的声音,于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后边,正一个人站在墙边,仔细端详着上面的东西。 “发现什么了?”
我也凑了过去,等我看清楚后才发现,这主墓室的墙上,居然也有一幅壁画,但是,这幅壁画的内容与我们之前所见到的却都不一样。其实说都不一样也不太严谨,在我看来,这更像是我看到的那些壁画的后续版本罢了。 但是可惜的是,这幅壁画虽然保存在主墓室里,还算比较完整,可作画人似乎画得很是着急潦草,很多细节都看不清,加上主墓室的墙壁并不是石头,而是麻合土筑成的,分辨起来其实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从大体上可以看出,这幅画上有一群穿着奇怪的青年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很长,已经把脚完全盖住,手上好像抬着一具尸体,但是这具尸体并不像是人类的,有点像动物的尸体,尸体上被一块布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其他的东西。这群人抬着尸体正从一座寺庙里面走出来,好像要去到什么地方。 “这庙,不就是玛果真庙吗?你看这标志性的房檐和设计。”大猿指着庙宇说道。 “也有可能只是相似呢?”我摇了摇头说道。 除此之外,画的上方还有一轮明月,月光洒在几个青年的身上,显得格外地神秘。如果真如大猿所说,他们是从玛果真庙中走出来的,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裹着厚厚的衣服?在那么炎热干旱的大沙漠中,还穿的这么厚,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某些功能出现障碍感知不到热量了,再者就是作者的抽象表达画法,但是现在还都是推测,谁都说不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于琛说道:“你和我说过,当时库兰波给我们看的那幅画,是你爷爷画的,可是我在古城其他地方也看到了同样的画。” “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家族的事情我一般很少过问,会交给我的家人们去处理,但是,如果你真的在其他地方也看到了同样的画,那我们面前这幅画大概率也是他画的,他很有可能来过这座古城。” “什么?你说你爷爷来过这里?” 于琛瞥了我一眼,说道:“只是可能,我也不敢断定。” “那你知道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吗?或者说,当时长老给咱们看的那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爷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的,他这个人做事很隐秘,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听说他老人家火化的时候,还没有断气。”于琛这一句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人没死就火化?哪有这种荒唐的道理,更何况是自己的家人? “我说于少爷,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脑袋烧糊涂了?你们家人就算再狠,也不可能把自家老爷子整死啊?”大猿权当成一个笑话听,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但我太了解于琛这个人了,他绝对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子上开玩笑,但是因为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我也不敢轻易相信。而且于善尧去世时,于琛还很小,那个时候葬礼由他老爸于裴全权操办,于裴是个孝顺的儿子,怎么会亲自送自己老爹上路呢? 除非,这是于善尧亲自要求的,而且所有人不得违背。 “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幅画也是你爷爷画的呢?” “一开始不觉得,但是我曾经偷看过家里的古书,上面有很多我爷爷的手记,有一个东西的样子,与这上面几乎一模一样,之所以我觉得这画的主人不可能有别人,是因为这个东西已经失传在民间有好多年了,只有我爷爷见过它的样子。” 于琛的目光落到了画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手上,我这是才注意到,虽然这幅画各个地方的细节都很是模糊,但是唯独他手中的那个东西,居然清晰到可以看到上面的孔洞,作画人一定是想让人注意到它。 那是一只已经破损不堪的玉璋,上面有好多的裂痕,一定是遭到过毁坏,但是并看不出它是哪种类型的玉璋。 “玉璋?我怎么记得......”我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那个小男孩,好像提过一嘴玉璋,他当时好像说什么白玉璋,会和这画中的东西有关联吗?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大猿不停地在我面前挥着手,看我还是没反应,直接给我胸口来了一拳。 “你干啥呢?我在想事情。” “先别想了,我估计啊,这纪阡谣千方百计想要咱们进来这个地方,就是想让咱们看到这幅画,那现在既然这画都看到了,咱们不如赶紧走吧。” “走?”大猿倒是说到了重点,我们进来的石门已经被那只大虫子堵住了,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可是这地方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该怎么才能出去呢? “奈陀吉古的祭坛一般来说都有两个入口,一个作为祭祀仪式布置使用,另一个作为礼器运送使用,就算是主墓室也不会例外。”十皇廉风说道。 “那咱们赶紧找找另一个入口在哪,再在这地方待下去,袁爷我要疯了,我都快饿瘪了。” 我点了点头,看向祭坛另一边,在在一座石像的旁边,似乎有一道颜色很浅的暗门,这扇暗门修建得之分隐蔽,已经完全嵌入到了麻合土当中,不仔细看或许真的注意不到。 “应该就是这扇暗门了。”我们走到面前才发现,这扇暗门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方式,似乎已经被某种东西从外部锁死,无论我们推拉拽踹,这像门又不像门的东西就是纹丝不动。 “会不会这地方也有机关?”阿尘问道。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奈陀吉古城的祭坛周围是不会设置机关的,这是为了防止祭坛和祭祀石像被破坏,尤其是像供奉奈陀吉的地方。这扇门打不开,或许是被人做了手脚。” “手脚?”于琛走上前去,有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周围的墙壁,连忙退开说道:“好重的阴气,这墙里面有东西。” “阴气?墙也能有阴气啊?”大猿正说着,身后的墙突然被破开,飞溅出来的碎石猝不及防打到了我的脑袋上。麻合土的硬度相当之高,奈陀吉古城的基建基本都是靠麻合土支撑的,被突然打这么一下,还真够要命的。 大猿自然也没好受,他被这股冲击力直接震飞了三四米远,一时间散开的麻合土混合着空气中的烟尘,根本看不清破开的墙壁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剧痛感已经在我的胸口处不断地徘徊着,就好像有无数根细小而尖锐的银针刺在皮肤里一样,这阵剧痛让我想喊却喊不出来,但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正想用手去试探性地弄清楚痛觉的来源,我的手指好像触碰到了一个软趴趴的物体。 就好像我把整只手都插在了豆腐脑里一样,无论我怎么挣扎,那个东西都会随着我的力道而发生形变。明明是这么软的物体,为什么砸在我身上会如此地疼痛。我有意想要翻身起来,拨开烟尘好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下一秒我似乎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如同喝醉酒之后意识会变得模糊不清,我此时的痛觉也正在慢慢地减弱,几乎快要昏睡过去。 第三十四章:自燃 要死在这里吗?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吗?我像竭力去推开黏在我身上的物体,但是它好像吸附地很紧,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大猿的呼喊声。 “找死啊,滚开。”一条有力的手臂将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扯了下来,我低头朝我的胸口看去,血淋淋的抓痕,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清晰,这疼痛感简直让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老宅子的地下室里。 趴在我身上的,是一个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严谨一点来说,这个怪物其实是由很多残破的肢体拼凑起来的,我可以看到在它的身躯上有着很多乱七八糟的身体组织,最可怕的是,这些身体组织好像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就像心脏一样,也拥有着生命的律动。 我捂着胸口痛苦地站了起来,看着那个怪物,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于琛说道:“我们之前在香炉那里遇到的心脏,砂纹把它们收集起来,不会就是为了制造这个怪物吧?” “那些干尸还存在着原来活人的魂魄,取心引鬼,这是想让那些人永远不能超生。” “这么败阴德的事儿也做的出来?”大猿愤愤地朝墙上锤了一拳。 奇怪的是,除了刚刚扑向我的那一下以外,这个怪物的进攻欲望并不是特别强烈,反而好像特别地痛苦,一直在四处找寻着什么东西,而且我又听到了那阵哭声,和在客栈的时候一样,凄厉悲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猿一边挠着头一边说道,半晌,他看向我这边的位置,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就是被那个家伙抓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既然它不是死尸,就不会有尸毒,到时候处理一下就好了......只是这个家伙......“我看向被它破开的那个大洞,古城由麻合土所筑成的墙壁大多都又坚硬又厚实,虽然一处破损可能会牵连到其他地方的结构稳固性,但是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破坏,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面前这个东西看上去软塌塌的,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那个东西转过身来,好像用那张已经揉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脸望着大猿的位置,我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把大猿推开,果然就在我推开他的一瞬间,那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来,虽然看上去像个人,但是这家伙的肢体力量简直大得离谱,而大猿身后的那面土墙也自然被不由分说地抓开一个小洞。 “完蛋,这家伙好像喜欢上你了,缠着你不放啊。”我对大猿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见一次没扑倒,马上变掉转身子又朝他那个方向看去,我连忙从于琛手中拿回那把大葬刀,朝着怪物的后背就是一记劈砍,但是这次该惊讶的人轮到我了。 刀身刚刚接触那个怪物的皮肤,就好像被无数只吸盘一样紧紧地扣住,既砍不下去,又拔不出来,像是和这个怪物的身体合二为一了一样。我见状有些着急,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出拔那把刀,但是任我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反倒是这个家伙刚刚只有一个目标,现在连我也成他的猎物了。 这一下子虽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创伤,但是很明显让他对我产生了敌意。等我再想用力拔刀的时候,怪物将身体往回一摆,直接将我的手甩开,而那把刀还插在它的背上。 “喂,你不是说,这把刀是专门用来治鬼的吗?怎么对它没有效果啊?”我回头朝于琛喊道。 怪物并没有给我多余的思考机会,想要再一次将我扑倒,我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要再被它挠一次,怕是肋骨就得断上三四根了,我正打算和它来个硬碰硬的时候,大猿突然从身后把怪物抱住,然后对我大喊道:“跑啊,等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物的力气是有目共睹的,光凭大猿一个人怕是反会被他切成肉馅,想到这儿,我用尽力气往前一跳,从前面也抱住了那个怪物。大猿倒也挺有默契,看到我这么做顺势将右脚把怪物的一条腿别住,这家伙终于重心不稳被我们两个摔在了地上。 阿尘他们看见这幅情景也连忙跑了过来,将我拽到一边,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 “大猿,放开怪物!”他听到了我的呼喊声,连忙把手松开,将脑袋严严实实地藏到了怪物的后面。 只听清脆的一声枪响,怪物的喉咙处爆开一朵灿烂的血花,大猿则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滚到一边,趴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东西。 “我说,你要杀了我呀,老子脑袋就离他脖子那么近,就差那么一点儿,差一点儿老子脑袋也开花了。姓于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要是不赶紧动手,恐怕你刚刚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奇怪,我的刀砍上去都没用,你这实打实的子弹打上去怎么有用。而且,你这枪哪来的?” “从罗伯特那儿顺的。”说罢,于琛把那把手枪扔给我说:“送你了,留着保命用吧。” “喂喂喂,现在这世道,你让我拿枪,这不是等于把我往局子里送吗?再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也只是赌一把,这个怪物不好办,你那把刀对付不了它,可能是因为它本身根本就不是鬼,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确实存在?那可是你子弹打进去,不也应该被吸进去才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这个家伙是一个一团肉泥做成的傀儡而已,只要外界的冲击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将它的躯体给撞碎,不过那把手枪也不是什么高档货,这只能让它暂时安分点儿。”于琛蹲下来,看了看怪物身上还在涌动的那些血肉,说道:“被诅咒的肉体......看来那些心脏内部还残存着原来主人的一缕魂魄,加之整个奈陀吉古城被阴云所罩,人的阳气在这里会极为虚弱......”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的自我意识就是那些在古城中还迟迟无法投胎转生的魂魄?” “那些被他挖去心脏的人,都是基里密里人啊。”大猿附和道。 “嗯......我想,砂纹是想把自己的身体重新复生,屠尽仅剩的基里密里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用心脏抽魂,干尸存魂,祭魂养鬼,目的是为了彻底摆脱现在这身所谓的躯壳。在我们于家的历史记载中,有一种很古老的邪术,是用活人当替死鬼,让他们的魂魄寄宿在一个躯体上,然后让这个躯体和自己内体的‘气’完成互通,最后以续延年。” “你们于家还真是什么邪乎的事都有记载啊。”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种方法一般只能用于尚死不久的新尸,或者是将要临终的活人,砂纹已经死了一千余年,就算用这种方法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来的躯体。而且像这种堆砌起来的肉体,甚至还不如你们谢家的纸偶效果好,难道他并不是为了延续自己的身体?”
就在于琛说话的空档,刚刚那个怪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很显然,他现在已经完全红了眼,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更何况是一个怪物。 “迁移灵魂的躯体应该是会失去自我意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家伙似乎还残存着仅剩的一点魂魄没有被砂纹给吞掉,如果等到这个东西和砂纹完全变为一个人的话,那个时候怕是没东西能治得了他了。” 怪物在原地发出一阵阵的吼声,不像愤怒也不像悲伤,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这个家伙好像特别在意你的样子。”于琛看着大猿说道。 大猿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话,但是眼下正是紧急关头,他终于还是松了口:“也没啥,我就拿了外边那些骨头架子上的一个铃铛而已,我想着带出去应该挺值钱的,所以才......” “什么?你拿了铃铛?”十皇廉风好像特别激动,焦急地说道:“那个东西不能随便拿,奈陀吉古城之所以多少年来在地下没有动荡,就是因为有灵锤镇城,铃铛守魂,你把铃铛拿走,那些城里无家可归的亡魂自然不会放过你的。” “啊?还有这说道,我还以为......”大猿还没说完,我们身后的石门居然缓缓地开始挪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石门中央看着我们。 “看来我的宠物被你们照顾得很周到啊,但是玩儿归玩儿,你们搞破坏就不太对了吧。”是砂纹的声音,他的右手正提着那只大铁锤,而左手拎着一具已经一动不动的干尸。 “你们这群基里密里人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剩下的那一点儿就给我留着去邀功请赏吧。”说着,他的左手用力一扔,那具干尸被重重地摔到地上,顷刻间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而那只硕大的虫子,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溶解自己的身体,溃散成一团团烟云一样的东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果然没错,你这家伙,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单纯为了复仇,对吧。” “我大仇得报,但是这群基里密里人已经成为了罪人,他们应该当为当年犯下的蠢事有个就交代,成为别人继续活下去的工具,这才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你压榨别人的生命,让这些魂魄无法超生,最后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延续所谓的长生之道。在我看来,你和当年的奈陀吉一样,都是罪无可赦的畜生而已。” “随你怎么说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谢观一,你千万别以为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你的祖辈,你的家族干的那些脏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应该都不知道吧?你们谢家祖辈手上沾的都是别人的血,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我没时间和你多扯这些,等有一天你知道你家族的往事,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比你自己想象得卑劣得多,别被骗了,活人是会撒谎的。”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个了断,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把你处理掉才对。” 砂纹冷冷地笑着,并没有朝我这边的方向走过来,而是直接迈向那个放着棺材和头骨的祭坛。他一只手将棺材盖子猛地掀开,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就是你的答案,谢观一。” 棺材里面放着的,根本不是奈陀吉的尸骨,更不是盔甲,这里面居然是我,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具纸偶,而且,它仿佛正僵硬地扭过自己的头,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心脏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一样,不仅疼得厉害,而且狂跳不止,这股痛感由左胸传递到右胸,到腹部,最后居然全身都遍布了这奇怪的痛感,甚至传输到我的大脑里。头疼,又是头疼,无休止的头疼,这已经是我不记得在这座奇怪的古遗迹中出现头疼的状况了。 “观一,你怎么了?”阿尘和大猿连忙把我扶起,但我好像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似乎正从我的胃部一直往上翻涌着,到肺部,到食道,气管,口腔,最后蔓延至皮肤,我的手居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浑身发冷,双眼能看到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浑浊。 我发了疯一样地推开了他们两个,跑到墙角边不住地将自己的手指往嗓子里面塞,一阵又一阵的干呕,我吐出了一滩不知道是血还是胃液的东西,但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地上被我吐出的这摊东西居然开始自燃,不止是这摊东西,我的脸,我的双手,我的胸口居然都出现了一片又一片被烧焦的黑色。 我的身体也发生自燃了?和那时的......十皇浔臣一样...... 我应该是昏了过去,因为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关于外界的声响,万籁俱寂,我是死了吗?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不到我的双手双脚,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感觉不到亮光,眼前是一片虚无,黑暗,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可能真的结束了吧,也不需要再恐惧了。 “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呀,慢着点儿搬啊,别磕着了。” “大舌头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已经......”我的眼睛突然能看到了一些亮光,耳朵也应该恢复了不然不可能听得这么清楚,绝对是大舌头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没错,但是我不是在古城吗?怎么回到民勤了? 我强支着身体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到处地方都好好的,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甚至还能打个哈欠。这是结束了?但是阿尘他们呢?应该不至于一声都不吭就走了吧?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古玩店里那张熟悉的床上,摇了摇头,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正打算起身去喝口水,没想到看见我正对着的那张书桌前,居然坐着一个人,这人我还再熟悉不过了。 老爹怎么也在这儿?他不是......还没等我想个明白,大舌头急冲冲地推门进来,就像没看到我这个人一样,对老爹说道:“老谢,不好了,你家......你家老爷子他快不行了。”老爹听了之后连忙撇下手中的玩意儿,转身出了门。 “不对呀,我爷爷不是早就......”我彻底被搞蒙了,转头看向周围的老古董一样的陈设,心里瞬间明白了大半,得,又是梦。不过换个思路想,既然我在梦里,那就说明现实中的我应该没多大事,不然也做不了梦,想到这儿我倒有些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上次那小孩暂且不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还是去看一下老爷子是什么情况比较好。当年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现在不一样,也许当年老爷子撒手人寰的时候,给我老爹留下了什么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神秘女人 我没再继续多想下去,起身就打算跟在老爹他们后面一起出门往外面走去,但是这第一步还没迈出去我就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老爷子走的那会,这个店好像还没被老叔盘下来,不应该出现在那个时候啊。 尽管面前这个能知道真相的机会很是诱人,但是我的理智一直在告诫我,如果我真的跟着去了,保不齐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变的,也有可能和那个小孩一样,会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前的我的确不信这个,但是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我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还是太神奇了。 “看来你还不傻,起码能分辨出好赖来。”于琛的声音?他怎么会来到我的梦境,还能和我对话? “原因比较复杂,目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好像已经看穿了我想要问的问题,直接了当地在我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或许这个古城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凭砂纹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有人布了局。” “布局?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操控?”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于琛坐到我对面的那把老椅子上,继续说道:“但是据我所知,不管是鬼幕门,还是BOX,还是纸尸井,都无法能让一个人在梦境里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和你。” “咱俩,不是在同一个幻觉里吗?” “我觉得并不是,我们能互相看到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想要让我们互相看到而已,或者说,这其实只是你一个人的幻觉世界,我是没有办法干预的,但是既然我能看见你,还能触碰到你的身体......”说着,于琛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能说明这并不是一场梦。” “不是梦?不是梦那我怎么能看到当年发生的事,我还看到当年那场大火,还有......” “如果是梦的话,不通过干扰脑电波是不会让你的梦中世界发生任何改变的,例如沙铃,在这种东西所创造出来的梦境里,你可能也会感受到疼痛,寒冷,酷热,甚至是情绪上的波动,但是梦境中的人,那些你从未谋面的人,还有你所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是不存在能与梦中的你产生交集的情况的。” 我被于琛说得越来越迷糊,他看我不理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于家人世代都会过阴,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其实你倒不妨把这里想象成过阴之后的世界,你与外界虽然断了联系,但由于某种东西的存在,使你能够看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正在发生的,以前发生的,还是以后将要发生的,可是这一切你只能看着,它们只是一串数据,输入到你的大脑,你只需要回答收到或者无法收到。” 于家会过阴这件事情我其实并不敢打包票,但是今天听见于琛说了,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民间传说有一部分还是可以相信的。 “在这之后,你会由于这里和外界中的各种冲突而醒来,说白了就像放电影,你能看得到,但是你摸不到。只不过,现在我们所在的环境,还有你之前独自身处的那个环境都有些奇妙,你除了能有深刻感受这种基本的生理活动外,还能和这个世界的人对话,但却是特定的人,其他人仍然对你熟视无睹,所以我怀疑,你这两场梦,应该是被人安排好的。” “我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了?” “也能这么理解吧,他们可能以为你那只是梦游而已,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古城内存在着能影响你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但一定离你近在咫尺。或者我再想得大胆一些,这个东西或许就在你身体里,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突然被什么激活了。” “不是吧,这么邪门的东西,要是真在我身体里,那我可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别那么悲观,就你之前的经历来看,可能它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在暗中默默指引你而已,那个孩子,他也许看到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个让你进入梦境的东西。这种力量,是咲傩无法达到的,你倒是很幸运,它对你没什么坏主意。“ “那我怎么办,就任它摆布吗?我连它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它每次让你产生做梦一样的感觉,肯定是与某个东西产生的共鸣,比如,那个长得像你的纸偶。” “快别提了,想起来我就浑身不痛快,就好像对着自己的遗像磕头一样,感觉毛毛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又哆嗦了一下,想了像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它想让我进来,我就能进来。” “那外面......” “只能靠他们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走心,让我觉得这简直就像一句玩笑话一样。 “你开玩笑的吧,他们三个在外面拼死拼活,咱们在这儿喝茶聊天?” 于琛脸拉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以我的能力,是没办法主动出去的。” 我听到这儿,往床上一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追又不能追,跑也跑不掉,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接当时大舌头那个电话啊,虽说要查个明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怪事。 “我有个猜测。” “什么?”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有可能,我只说有可能,是BOX一直在找的那五个东西。” “你这不说了和没说一样吗?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鬼,也得弄个明白,不然一直干坐在这里,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那随你好了。”于琛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对老宅子的路还是很熟悉的,带着于琛没两步便走到了目的地,让我觉得不太靠谱的是,这条路好像变窄了,不过联想到之前地下室那个走廊一直走到我心绞痛还没走完,现在想想这个,好像也挺合理。 老宅子的门敞开着,门口并没有摆花圈,而且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哭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拉着于琛偷偷地摸到了大厅。果不其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当年的丧事我没有参加,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哪有自己家里老人过世这么安静的,还是已经拉到火葬场去了?那更不对了,老爷子当年没有火化是直接进棺埋到大青柳下面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大舌头在老宅子地下室的时候,那口血池子中间的棺材,就是老爷子的,但里面并没有尸体,棺材也没有埋到树下,看来这一切,只有现在去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答案了。
想罢,我们穿过大厅,蹑手蹑脚地来到那个有着地下室入口的房间处,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更没有白事办完的样子。难道在二楼?我想着,便和于琛赶紧爬上了二楼一探究竟,没想到刚到二楼的楼梯口,一个紧闭着的房门里就传来了很微弱的哭泣的声音。 “就是这儿没错了,咱们赶紧......”我正打算掀开窗户纸一角瞧一瞧,突然反应过来,妈的,这不对啊,这明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在我的印象里,家里也没有过什么女人来参加白事的特例啊,因为是家事,基本都是老爹主持,大哥这会儿都还没多大呢,怎么会有女人在这儿呢?难道是老爹破例了? 我有意要进去看看,于琛却死死地把我的胳膊拽住,好家伙这孙子拽的是生疼,把我胳膊都掐出来一个印子。我有点生气地回头小声骂道:“别他妈掐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但老子能感觉到啊,你掐自己行不行。” “别动。”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但我注意到,他的脸变得铁青,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我身后的位置,而且,他呼出的气越来越重,好像很是紧张。 我有些奇怪,转过头看向我的身后,就在我后面的那个传出哭声的房间门缝下面,居然慢慢地往外渗着血。哭声还没有停止,因为之前在客栈实在是被哭出心理阴影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奇怪的哭声,便用力地撒开于琛的手,推开了这扇渗着血的房门。这要是在之前,我指定是不敢的,但是于琛都说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那就算我受到什么打击,也不会有事情,反倒还能醒过来,一举两得。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本来已经做足了最坏的打算,可当我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我还是站在原地被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琛看到我挣脱,本想把我拉回来,但估计是没拉住,也站到我旁边看到了这一幕,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我能感觉到,就在我愣神的那一小会儿,好像其中有那么两三秒,他也被震惊到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我正视前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种神情,是不用看清楚也能感受到的。 于琛这个人平时独来独往,而且不善于交流,一副死相,整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不还一样,能让他有这么大情绪波动的场面,想必不会有很多了。 房间里面是一片灰白色和猩红色交织成的地狱,没有床,没有桌子,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面对着我们的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垂下来的女人,正坐在一把老旧的破木椅子上,她的双手被绑在椅子后面,浑身都是血,脚下的地面也被染红。似乎血好像还没有止住,不断地从她的小腿处流下来,慢慢流到门口,我们刚刚看到的渗出来的血液,想必就是这个女人的。 女人已经危在旦夕,照这个流法,估计也就是一半个钟头的事儿了,我想上去把绑住她的绳子给解开,但是于琛又一次拉住了我。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家里,但是我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我知道这是假的。”说着,我就要松开他的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放开我。 “谢观一。”于琛的语气里好像透露着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对我说道:“我觉得我不应该骗你,这个人,我见过。” “你见过?她是谁啊?为什么会被绑在我家?” 谢家的老宅子二楼以前确实有有不少人住过,但我的印象里,并没有过这个女人的身影,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脸被头发遮住,我什么看不清的缘故吧。 “观......”还没等于琛说话,我好像听到这个女人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冒出一个字来,是在叫我吗?她认得我?我直接走到她的面前,这女人已经哭不出来了,看来不只是受了皮外伤这么简单。 我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她终于虚弱地从椅子上倒了下来,我连忙把她浮起来,正打算告诉于琛过来搭把手的时候,我看见了这个女人披头散发下的面孔。 “你......你......”就是那个瞬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刻我仿佛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身边所有编织的美梦和送到我嘴里一颗颗的蜜糖,都是一场场荒诞而又可悲的闹剧。那个时候,其实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我无论眨多少次眼,都还是看见的是同一张脸,不会认错。 我的声音已经颤抖到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手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也许,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要和我这不公平的命运干到底,再也没有想要逃避的想法。 “那时候我也不大,和你大哥年纪其实差不多,我爸带我来过这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最后一次。后来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她的讯息,就连你也不敢确定不是吗?”我抬起头来,看着正在说话的于琛。 “是,可是我居然一直天真地以为,我真的以为是癌症,没有医院的诊断说明,没有任何的预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他妈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就这么被骗了二十多年。” “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你......” “我知道该问谁要答案,和你没有关系于琛,我会搞清楚的。”我就这么看着怀里这个女人慢慢地停止了呼吸,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本想抬起来的手又垂了下去,本想张开已经干裂到像枯树皮一样的嘴唇又不甘地合上,这大概就是于琛所说的,我能感知到一切,甚至情绪上的波动,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妈,你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你应该很累吧。”回应我的,是那具已经毫无血色的女尸慢慢地开始如同已经燃烧到尽头的蜡烛一样融化,滴落,最后变成一滩血水。 “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明白了一点,有些事情早晚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理不理会是自己说了算,但是期限一到,是活还是死,那时候或许就不由自己说了算了。 “不去看看老爷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吗?”于琛问道。 “不用了,我迟早会知道的。”我始终没有再向二楼那个方向回头望过去一眼,打开老宅子的大门,透过叶隙,几点光斑零散地落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正巧一阵微风吹过,强制解散了这些小家伙们的聚会。 “该离开了,天冷了,他们还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