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公主》 第1章 [巧乞姻缘]《乞丐公主》 作者:丹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前言 渺渺云烟中,两位白发白须老者正闲坐绿树下,悠闲话人世,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他们的确与世无争,因这两位慈眉善目之老者乃世外仙人。 天地运行有其规则,人世变幻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仙人什么也不做,只是以超然闲适的态度俯看红尘,偶尔闲聊几句,从其中得到乐趣罢了。 “我说啊,世间男女最难看破的不就是个‘情’字吗?”身形较高的仙人道。 他对面那位较矮的仙人拈胡微笑,“此话甚是有理,人世间的情爱真是无理可循哪!” “怎么?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吗?”身形较高的仙人感兴趣地问,他这仙友常有些特别有趣的故事好说。 “的确是有,你相信乞丐也能有好姻缘吗?” “乞丐?” 矮仙人点头,“嗯,还是女乞丐。” “这可有意思了,乞丐身份低微、又脏又臭,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偏就是有,而且这四个故事可都有趣了。” “四个?你是说有四个女乞丐都有好姻缘?”一个已教人诧异,何况有四个。 矮仙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她们全是乞丐也不尽然……” 他这话可教另一位仙人有些糊涂了。“此话怎讲?” “这个嘛,有的是生来就是乞丐,有的是自愿扮作乞丐……” “什么意思?怎有女子愿意扮作乞丐?” “别急,且听我缓缓道来……” 第一章 在这日渐繁荣的大唐京城外,人潮熙来攘往,人人丰衣足食,一片安和乐利,实在是一个不能多得的好年代。 不过,这儿什么都多;人多、小贩多、酒馆多、客栈多,想当然耳,小乞儿肯定是不少。是啊,在这年代里,就算是一片太平盛世,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小乞儿的存在,何况大伙儿还在重建家园,当然更会有小乞儿的存在。 瞧,现下,京城外,这福来客栈外头,不就排了一排小乞儿? “好心的大老爷呀,请分一点吃的、用的给小乞儿吧。可怜、可怜没爹没娘的小乞儿吧!”木子宸窝在福来客栈的门口边,一身的褴褛、一脸的脏污,再加上数天未浴洗的身子,总让来来往往的人潮掩鼻而逃。 木子宸看着大家视她为瘟神的样子,心中更是凄然不已;她也不愿意这样啊,可又有什么办法? 当年战争爆发,她和姐姐原本还在嬷嬷的保护下成长,可这时战争浩浩荡荡过了十数年,嬷嬷的年纪也大了,她和姐姐顿时成了乞儿。 她不想当乞儿,可是却又不能。若不能讨些碎银和食物回去,她要拿什么回去给嬷嬷吃呢? 眼看太阳都快下山,她说什么也不能空手而回呀! 一思及此,木子宸又赶紧扯开喉咙大喊:“好心的爷儿,可怜小小乞儿没饭吃、小乞儿……” 木子宸想了一夜的台词尚未念完,便被福来客栈的掌柜给淋了一身馊水,不禁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愣在当场。 “去、去、去!小叫化子,别再这儿挡着大爷做生意,闪边乞讨去!”掌柜啐了木子宸好几口才欲转过身去,却被人抓住袍子。 一转身不是别人,便是这小乞儿。 “大爷您行行好,给小乞儿一点食物吧。”木子宸攫住他的袍子,死不让他走开。 福来客栈是京城最大的客栈,里头不但菜色齐全,更是有着一堆她不曾见过的奇食珍馐,她光是想象便觉得下巴快掉下来,若是真能讨到一些拿回去给嬷嬷吃,想必嬷嬷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走开!”掌柜的毫不留情地将她踹开,冷冷的眸子观看她好一会儿。“我说小乞儿呀,你瞧起来倒还人模人样、身强体壮的,作啥子不去做点工,赚点生活费,却反倒到这儿乞讨哩?” 话说到这里,掌柜的话一转:“我客栈里头的食物宁可喂猪、喂狗,我也不会送给你这小乞儿!若是哪日让我再瞧见你,我定打断你的狗腿!” 掌柜的可不是在打诳语,随即在门边勾起一支扫帚,做势要往木子宸身子打去,吓得木子宸拔腿就跑,丝毫不敢再多看一眼。 木子宸跑到离京城一段距离的破庙才敢停下脚步,真是怕自个儿的腿就这样被打断。若真是被打断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出来乞讨,好让嬷嬷过好一点的日子呢? 木子宸晃了晃头,抱着一天尚未进食的肚子,走进了这一间小乞儿休憩的破庙里。 才刚走进破庙,便有一个男孩向她迎面走来。“喂,阿宸,今天收获好不好?”这人是木子宸最好的哥儿们——狗子。 “别提了,狗子!”木子宸没好气地瞧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帮倚在破烂的门板边坐下。 “怎么了?”狗子瞧自己的好兄弟气色不对,遂在他身旁坐下。 木子宸全身无力地倚在破门板上,心情郁卒死了。今天被整惨了,不过还好,掌柜的没认出她是女儿身,这样子至少她还能对嬷嬷有所交代,否则她可会对嬷嬷愧疚至死。 嬷嬷含辛茹苦地将她和姐姐扶养长大,对于嬷嬷说的话,就像是皇帝下诏一样重要,她是不可能不听的。所以,嬷嬷说现下的时局极乱,绝不能让人知道自个儿的身体与男人不同,否则嬷嬷会哭的。 虽然嬷嬷是如此的教诲她和姐姐,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她不笨的,自小嬷嬷便教她和姐姐习字、习武,就算让别人知道她俩为女儿身,又能如何呢?她和姐姐绝对可以保护自己。 嬷嬷到底在怕什么?她和姐姐一定得当个假男人不可吗?男人和女人不是同一个样儿吗? 唉,她想不通呀,小小脑袋虽不笨,却也想不通嬷嬷的用意。 “阿宸,你在发什么愣?”狗子不解木子宸的眉头深锁,遂朝他推了推。 “没事。”木子宸懒散地回答。 狗子和她是最好的哥儿们,如果心里有什么事,狗子便是她最好的解闷儿良方,可今天她不想说,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或许是今儿个都还没吃到东西,也或许是心烦吧。 “是为了你哥吗?”狗子瞧木子宸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便搔搔头,想了又想,试着猜他的心事。 可是狗子的话一问,他便后悔了,他瞧木子宸愣得更厉害了。 木子宸倚在破门板,目光投向遥远的门外,思绪又回到那一天,姐姐被掳的那一天…… 如果她不要听姐姐的话,自个儿逃跑的话,现下也不会落得这种结果——姐姐失踪了! 那一天,她和姐姐在市集上乞讨,却见一群盗贼杀到京城外,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下,姐姐被掳走。 她和姐姐相约顶多三天之后,必在这破庙内相见,可已经过了好几天,她仍然见不到姐姐。 和她双生、相依为命的姐姐啊,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嬷嬷为了这件事天天哭红眼,而她更是无能为力,只能说着一些敷衍的话,安慰嬷嬷,也安慰着自己。 姐姐……和她有着相同面貌的姐姐到底是哪里去了? “阿宸……阿宸!”狗子瞧他想得入神,不由得多唤他几声,瞧他没啥反应,不禁提高声量再喊一声。 “作啥?”木子宸将视线调回,漂亮的眸子染上不悦。 “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别想太多了。”狗子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说出几句文绉绉的安慰话。 阿宸虽和他一样是个乞儿,可他的样子不像、气质不像、名字不像,说话咬文嚼字更不像是个小乞。无妨,只要他把他当成是好哥儿们,他倒也不是那么追根究底的人。 在这个先乱后平的时代里,似乎也用不着如此计较。 “我当然知道我哥哥不会有事,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木子宸了解狗子文绉绉的用意,不禁被他给逗笑。 在这座破庙里,有着一堆老老、小小的乞儿,唯一真正和她好的,只有狗子,若不对他好一点,说不定改明儿个,她便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那是多可怕的事呀! “不用担心最好。”瞧木子宸笑得惑人,狗子不自觉地愣住。如果阿宸是个女人……那该多美…… “你瞧什么呀?瞧得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不赶快拿点吃的,好让我祭祭我的五脏庙。”瞧他看她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都直了,让她不禁纳闷起来,开口轻斥道。 他该不会发现她是个女人家吧? “我在想,阿宸若是个女人,我定要将你娶回家。”狗子被木子宸一骂,才蓦地回神来,笑嘻嘻地拿出他昨天在庙里头求来的水果。 若说木子宸美,那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他的美很不同,有点迷糊,有点狡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像是不停地在想些馊主意,薄薄的红唇,在斥责人的时候,最显得娇艳。若他是个女人,那就真是太美了!狗子在心里头一次又一次地想着。 “狗子,你是眼睛出了问题不成?”木子宸不敢置信他的话,直当他是疯了。 她的头上顶着一头乱发,全身还湿漉漉,裹着一层馊水,这也能让他看出她是个女人?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端倪的?女人和男人,到底又有哪里不同? 木子宸边吃着狗子给的水果边瞧着他,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不懂狗子是觉得她哪里美? 第2章 她对于自个儿的脸蛋没啥概念,只觉得自己不美也不丑。狗子也不丑,那他不就也像个女人喽? “我先去方便一下。” 待木子宸想得快破头时,狗子碰巧要去解手,她遂也跟着他起身。 “你跟着我来干啥?”瞧木子宸跟着他走到破庙外的草,狗子受不了地大声叫着。 “我同你一起解手不行吗?”她今天倒要研究、研究,看看嬷嬷说的不同,到底有哪里不同。 狗子一听,倒也不以为意,动作顺畅地解开腰绳,当着她的面,便就地解决了。 木子宸睁大双眼瞧,心中一惊,脸色还是坦然无变。想不到最大的不同是这样呀…… 不过是如此而已,嬷嬷为什么老是说男女有别,要她别老是和狗子混在一起?瞧狗子身上多出来的那一点东西,她不觉得有啥古怪,或是有啥不好意思,只觉得是嬷嬷大惊小怪了。 一想到多年来的疑惑解开,木子宸的心里头一时觉得开朗起来,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阿宸,你瞧够了没?你不是也要解手吗?”狗子被木子宸瞧得有点不自然,瞧见他笑得那么灿亮,不好就此打散他的笑容,可若就这样直被他盯着瞧,怕让旁人瞧见了,会说出许多不好听的话。 “我突然又不想解手了。”被狗子这么一问,木子宸反应神速地回答。不待他再询问,她便快步地往一旁的路走去。 “阿宸,你要上哪儿?”狗子赶紧将腰绳绑好,跟在木子宸后头跑。 “找今晚的食物。”木子宸瞥了他一眼,便快步往前走去。 今晚定要讨到一些碎银,让嬷嬷能够看病去。 第二章 马车自远方的一个点,逐渐地滑入木子宸的眼。 位于京城外最有名的五台寺,一早便有一大群的小乞儿聚集正等着这些名门淑媛、商贾富户施舍、施舍。 木子宸也不例外,趁着太阳尚未下山,便到门口边挤了个好位子,只等着今晚食物的着落。 成不成,就看这辆马车了。 待那马车上的大老爷一下车,木子宸马上排除重围,一个箭步地奔在最前头,整个人趴在第一个下车的老爷身上。“老爷……好心的大老爷,求您可怜小乞儿,给小乞儿一点碎银,好让小乞儿能够替娘亲买药呀。”木子宸无视于压在她背后的人潮,一双手死命地抓住来人的衣袍不放。 她的双手不断地在这个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心里头惊喜自己真是遇上了有钱的大老爷;瞧着这上等丝质的外袍上还绣着精美华丽的吉祥图腾,这人若不是官宦人家,必也是大富人家。 若他愿意赏她一些碎银,别说是药钱,就是想帮嬷嬷换个更好的环境也不是问题。 若他愿意的话…… “大胆!” 木子宸还在心里头想着时,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腿给踹得正着,疼得她只能蜷曲着身子横卧在门边,而一旁的小乞儿更是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肆,你居然对着个小乞儿做出如此伤害之事!”这柔柔的嗓音,初听像是柔软无力,却又有点凌厉的威严,毫不客气地斥喝着护卫他的侍从。 “大人,若不这么做,这些乞儿铁定没完没了。”肯定是适才那位踹了一脚的侍从,正在无奈的解释。 保护大人是他的使命,他总不能不睬他的安危吧? 这人不理他的解释,兀自缓缓地走向木子宸的身边,单手攫住袍子,另一只手则轻挽起木子宸的手,欲将她拉起。“你还好吗,小兄弟?” 木子宸疼得全身直打颤,使尽全力才微微张开眼,直瞪着眼前那一张俊秀过人的脸发呆。 他的眼好美,眸子像是一潭温柔的湖水,鼻梁直耸笔挺,双唇则是薄薄的、淡淡的,就像是一朵花…… 他该不会是个女人吧?可……她方才听那侍从喊了他大人,怎地,女人也可以当官吗? 木子宸一双美目直盯着他,不晓得是被踹得伤了神,还是他真是太美了,她竟缓缓说:“姑娘,你也可以当大人吗?” 木子宸说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无礼的小乞儿,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人,可是官拜二品中书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是什么姑娘家!”这名侍从从腰间拔出长剑,冷光骤聚在森冷噬血的长剑上。 木子宸惊得立刻噤若塞蝉,心中纳闷不已。就算她说错话,他也不必拿出这种东西出来吓她吧! “住手,你眼中可有本官的存在?”这被称为大人的男人,倏地一脚将那名侍从的长剑踢飞,随后,动作飞快地将他一手制伏。 这一幕看在木子宸的眼里,更是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瞧他起来像个姐姐,怎地身手如此利落,仅在电光石火之间,便将那侍从给击倒了。 那男人将晕厥过去的侍从交给其余的侍从处理,回头踩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木子宸的身边。 “小兄弟,可好?”男子轻柔地挽起木子宸的无骨柔荑。“是本官的侍从无礼,小兄弟别见怪。” 男子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随后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木子宸的手中。 “这算是本官对小兄弟的歉意。” 木子宸看着手中一锭黄澄澄的金子,眼睛盯得都直了。天,长这么大,她还没看过金子,这……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这真是金子?! 男子自腰间拿出一把扇子。“本官名石,字泱漭,若是小兄弟身体还有什么问题,便可拿着这把扇子到京城郊外石府找本官,本官必会给你一个公道。” 木子宸惊诧得一时会意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瞧着他将扇子放在她的手心,再深深地瞧了他一眼。 石泱漭话才说完,便起身往寺庙内走去,留下尚未回魂的木子宸。 她不是为了石泱漭的翩翩风度、斯文儒雅而迷蒙了双眼,而是为了手中那一锭好有奇qisuu.书重量感的金子。 天,想不到这样被人踹一脚,就可以得到一锭金子,那、那、那如果那个侍从能够再多踹她几脚,她是不是能够得到更多的金子? 呜……她应该要想尽办法,好让那个人多踹她几脚才对。 呜……白白丧失赚钱的好机会…… 呆在原地哀号了好半天,四处逃逸的小乞儿突然立现,木子宸一见四面楚歌,赶紧将那锭金子紧紧地拽在怀里,施展这群乞儿追赶不上的速度,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不能说她私心,毕竟这是她历尽痛楚才得来的报偿,她才不想与人分享,况且,这金子是要给嬷嬷换物品的。 不是不愿意,是她真的没有余力。 木子宸一路快奔,在一处极偏僻的地方停下脚步,在她眼前的这一个地方,简直不能称为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山洞罢了。 不过,就算是山洞也罢,是家也罢,横竖这里是她住了十六年的地方,是她和嬷嬷的家。 木子宸满足的从怀间拿出她方才以那锭金子所换来的蜡烛、热腾腾的包子,还有大夫所交代的药材和调养品,心满意足地走到里头去。 还没遇开几步,就见她兴奋得不可遏止,直向里头喊着: “嬷嬷,宸儿回来了。” 一步快过一步,刹那间,她已来到嬷嬷的榻前。 说是床榻,倒不如说是一张薄薄的草席,冷冷地铺在地上,而一名老妇则躺在这上头,卷着一张破得不能再破的毯子。 “嬷嬷,你瞧宸儿替你带回什么了。”木子宸半跪在这名老妇面前,像是献宝似地赶紧将手上、怀中的东西一并取出。 老妇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着堆在她面前像一座小山的物品,不禁惊愕。“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木子宸一听,不禁笑灿如花,随即起身将蜡烛点上,好让整座山洞里一片光亮如昼。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你若是不说,嬷嬷宁可一死,也不愿意碰这些东西!”老妇因木子宸的笑而不答,显得有点微怒,声音也跟着喑哑了。 木子宸一听嬷嬷真的不开心了,赶紧再坐回嬷嬷的身侧。“嬷嬷,你别生气,这些东西不是宸儿偷的,是宸儿今儿个上市集讨来的。” 木子宸倚在嬷嬷身侧,双手不住地往她身上捏揉着,只盼她能够舒服一点。 “这些东西岂是随随便便能讨来的?”嬷嬷虽仍有几分不以置信,可语气倒平和了几分,毕竟木子宸是她视为女儿的好女孩,她总是会信她几分的。 “这是因为宸儿遇上一个好大人,他给宸儿一锭好大的金子,宸儿才能够替嬷嬷换回这些东西来的。” 木子宸爱娇地窝在嬷嬷的身边,百般地撒娇;她不想让嬷嬷知道这些东西是她被踹了一脚,所换来的代价。 “真的?” 嬷嬷仍有几分不信,她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人。“真的,嬷嬷相信我。” “那你可有向那位大善人道谢?” “有的。”其实,她是忘了道谢。 木子宸干脆将身子平躺在嬷嬷身边,紧抱住嬷嬷愈趋瘦骨嶙峋的身子,心中不禁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气恼和焦急。 怎么嬷嬷的身子一点起色都没有?她好怕自己若撑不住了,还有谁能来替她照顾嬷嬷? 姐姐,如果你没事的话,求你赶紧回来吧! 木子宸在恍惚睡去之前,不断地想着、祈求着…… 一辆疾驰的马车快速地驶出宫门,凌厉的速度在宫外的大道上留下一道道的车痕,就像是反应出车内主人的满心不悦般。 “我简直不敢相信。” 第3章 车内的主人虽有躁怒之意,可语气却是依然平和。 “大哥,你也别烦了。”这车内另有一道低沉的男音。“怎能不烦?皇上可真是昏头了,居然交了这件坏差事给我,分明是找我麻烦。”在车内手执竹扇、旁若无人地抱怨的人,便是那一天在寺庙前帮了木子宸一把的石泱漭。 “谁教你官拜中书呢?否则这种好差事是轮不到你头上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此人便是石泱漭唯一的胞弟——石泫纭。 “去你的,有谁自愿收拾这烂摊子,还不是那昏庸的皇上故意整我的!” 说起这件事,他和当今皇上之间可真是有一段长达数年才释然的疙瘩,也就是当年的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发生之后,才会造成目前剑拔弩张的局面。而他,也是因而从那堂堂护国大将军成为中书令,成了这种不能有所为的文官,逼得他快要辞官回乡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说皇上昏庸?”石泫纭以眼示意,要他别说得太顺口,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样还不昏庸吗?”石泫纭瞧他一眼,随即瞪着车外那些病残的乞儿,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若不是昏庸,怎会有如此的景象?若真是不昏庸,宫外该是一片繁荣鼎盛、人声鼎沸,岂该是如此? 若真不是昏庸,又怎会给他出了这烂差事? “大哥……”石泫纭又岂会不懂他的心思,可又能如何? “停车!”石泱漭的双眼直盯着车,蓦然之间,他瞧到一抹熟捻的影子,便赶紧命令前头的马夫停车。 车尚未平衡停下,石泱漭已然跨下脚步,搞得跟在他身后的石泫纭一头雾水。 “大哥,怎会在这里停车,会有危险的。” 不是他歧视、看轻乞儿的出身,而是他在朝中听多了乞儿因过度饥寒交迫,转而对过往的达官贵人攻击。若是放低警戒,恐怕连骨头也会被吞噬不见,不能不防呀! “你若是怕了,你大可先回去。”石泱漭脚步飞快,眼看着就要将身后文人出身的泫纭抛下。 “不。”这怎么行?大哥尚未官拜中书令之前,可是一等一的武将,可他不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铁是难逃得过这群乞儿的攻击的。 大哥,若你还有兄弟情,不妨走慢点吧! 穿过了重重人墙,石氏兄弟总算来到较偏僻无人的地方,只见木子宸跪坐在地上乞讨。 他的脸色……似乎不若昨日见到的好! 过分不清这心中酸楚的滋味,石泱漭已快捷如飞地来到木子宸的面前。 “小兄弟。” 木子宸一听这熟悉的嗓音,立即将低垂的螓首抬起,一见,果真是他!她得赶快跟他道谢才行,可……她……觉得她现下腹部疼得难受,就连开口的力气也使不上了。 “小兄弟,你受伤了?”石泱漭瞧木子宸脸色惨青得吓人,冷汗直流得让人误以为他快虚脱了。 石泱漭一惊,倏地蹲跪在木子宸身旁,抓起细腻的柔荑,把起脉来。一刹那间只觉得他的肌肤细嫩得像个姑娘家,完全忘了他要替他把脉。 “恩公,昨日多谢你了。”木子宸见状,赶紧将柔荑缩回,以他言敷衍他的怀疑。 “谢什么?是我的侍从伤了你,合该是本官的错。”在木子宸惊慌地缩回手的瞬间,他只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不过,刚才轻触他的手脉,已然感觉到他混乱的经络,肯定是哪里受了创,才会如此。 难道…… “是昨日的伤?”难道他都没有医治吗? 木子宸已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可本官昨日不是给你一锭金子,好让你医治的吗?”他显得有些许的气恼。“如果那锭金子不足医治你的伤,你大可以来找本官,为何放着身子不管?” “我……已经看过大夫了。”天,她已经快疼死了,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一定要在她耳朵旁边,说一些无用的话吗? 她知道他是好心的人,可现下可不可以放她清静一些,就算她快疼死了,她也希望能够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瞧过大夫了?”石泱漭半信半疑地问道。“大夫可有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子宸不禁怒瞪他一眼。她都快死了,他还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 “大夫说我只是跌打损伤,休息个几日便可恢复。”这是实话,只是她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买大夫所说的药罢了。 “那你为何没有多加休息?”石泱漭的双眉不禁紧蹙着,表情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木子宸一听,火焰更盛,蓦地一起身大吼:“我是个小乞儿,若是不出来外头乞讨,哪有银两?没有银两,要我和嬷嬷怎么过活?” 混帐东西,若不是念在他是她的恩公,她铁定要啐个他几句。 “可瞧你年轻气盛的,怎么不找个工作做做?”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的石泫纭总算开口。 他并不是对木子宸有成见,只是就事论事,他为何不利用身体做些工作以谋取工资呢? “我……”是不是她扮男人扮得太成功了,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她若是可以外出找工作,她又何必当乞儿?还不都是为了嬷嬷,一下说那个不行、这个不行,她只好当个乞儿,免得扰嬷嬷心神。 她这样做,错了吗? “说不出口,就表示你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永远都等着从天而降的好运。小兄弟,若是少壮不努力,只怕老大徒伤悲。”石泫纭倚老卖老地劝说,只盼那小乞儿能够懂得他话中意义的千分之一即可。 木子宸牙一咬,硬是不让羞愧的泪水滴出。真是无礼的人,他甚至不认识她,怎么凭着一己之见,说这些话伤她? 她木子宸一不偷、二不抢,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需要他这般地挞伐她吗?她不过是个乞儿,莫非现下的法令则是乞儿与罪犯同罪? 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当个乞儿? “泫纭,不得无礼。”石泱漭懂得弟弟的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可那小乞儿却不一定懂。 这些话,是有点伤人的。 石泱漭自腰间取出一锭金子,缓缓放在木子宸的手中。“这锭金子,你千万要收下。” “这……”木子宸一惊,抬眼瞧着他,才惊觉原来他长得如此的高壮,她甚至不及他的肩。 她犹豫老半天,才嗫嚅道:“不用这么多,只要碎银便够了。” 如果她够骨气的话,她该是潇洒地转身离去才是,可……没有人会嫌银两少的,嬷嬷的病并不是一天两天便会好,而昨日采购回家的物品,也总会有用完的时刻,若她不多挣一点,总会有捉襟见肘的一天。 是呀,为了嬷嬷,她可以忍! “要‘岁银’?哎呀,小乞儿好大的野心,居然黄金不要,要‘岁银’?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像是玩笑一般,石泫纭极其自然地说出口。 其实,他真的毫无唐突那位小乞儿的意思,只是觉得逗他,挺好玩的。 木子宸一听,满脸羞得通红,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眸子中盈聚,没收下那锭金子,她转身一个纵身,便迅速地消失在石氏兄弟的眼前。 “大哥,他会功夫?”他这曼妙轻功,可真是吓煞石泫纭了。 “是呀,小心他待会儿回过头杀了你!”石泱漭直瞧着那早已瞧不见他踪影的街道,心中更是一片心疼。 这位才见过两次面的小乞儿,究竟怎么惹了他? 不过,瞧他的步伐还挺矫健的,他的伤该是无大碍吧! 再回头,瞧瞧他唯一的胞弟,不禁有点气恼他打扰了他和小乞儿的相处时光,更气恼他无理的伤人。 “泫纭,你还比不上个小乞儿!”一拂袖,他愤而先行离去。 “大哥,等等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知他会这么开不起玩笑!”看着石泱漭越走越远、越走越急,他使尽全力在后头追赶,若赶不上,只怕他再也不用回石府了! 第三章 夕阳西没,桔红色的彩霞在空中染画出一幅幅美图,在须臾之间又幻化成靛蓝色,直到朦胧月色绽出,天色才沉沦为一片漆黑。 石泱漭位于禯潮阁里,手中净是一堆乏善可陈的诏文,脑中想的却是晌午时分的那一幕。 他不担心那小乞儿会恼羞成怒,只担心他的身子情况。真是奇了,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会对他如此牵挂? 是对他的愧疚太深了吧! 在朝为官,所谋所求皆是黎民安乐、国家风调雨顺。可与回纥大战之后,朝廷早已元气大伤,搞得民不聊生、山莽纷起,以致乞儿满街跑……是无能的朝廷拖累了百姓…… 在这君不君、臣不臣的时代里,何以为社稷立命,为百姓求福? 他连一个小小乞儿都帮不了,何以夸口拯救整个社稷?他自一品武将沦落至二品中书,这其中的滋味更是无以言喻。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何能夸口救天下? 透过窗棂,石泱漭看着外头昏黑的夜色,唯有些微的灯火落在遥远的五台寺前,不知……他是否还在那里? 他的身子不好,这样可受得住? 不管了!石泱漭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风,轻快的脚步至楼阁上一跃而下,如箭般地快奔在石府里,巧妙地躲过每一个下人的眼,及至石府外,他仍然不敢放慢脚步,几乎足不点地地直出石府。 管他的国家大事、朝政纲纪,现下的他,若是连个小乞儿都救不了,还能开口说是为民请命吗? 第4章 快步来到这座与小乞儿第一次相遇的五台寺前,和往常一般,依旧是一列的乞儿,可唯独不见他的身影。 石泱漭不信,来回找了又找,甚至连寺庙内院都找过一次,可就是没见到他的身影。 莫非是他的身上的伤太严重,以致可能昏厥在某一个地方,甚至可能是因劳累成疾再加上原本的伤,遂可能已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气绝多时…… 不,不可能的!或许他是听从自己的劝告正在家里头调养身子,才没跟着出来乞讨。 不过,依他的性子,他有可能会在家里静养身子,而不出来乞讨吗?听他说他似乎还有一个嬷嬷,而他所乞讨来的东西全部拿回去和嬷嬷共享,那这时他该是在这儿的,怎会不见他的踪影? 是移了位子?还是…… 石泱漭心乱如麻,脑海中不断地飞掠着乞儿们乞食的地方,而此时,他的身后出现一个人,而他却浑然不知。 “石大人。”木子宸一直待在这座寺庙的围墙边,方才瞧他足不点地地直在寺院内奔来跑去,不懂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可瞧他现下找得有点气急败坏、神色慌乱,她可不能不理睬他了。 他说什么也是她的恩公,于情于理她都该帮他。 石泱漭一听这清脆的声音,立刻旋身望着木子宸,不敢置信在他寻他寻得半死的时刻,他居然是在他的身后。 “石大人,我瞧大人从方才便像在找些什么东西似的,需不需要小乞儿帮帮你的忙?”木子宸一双清潋的双眼直瞅着他。 石泱漭不置一语,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木子宸。难道要他开口说,自己是在找他吗? 瞧他不发一语,木子宸以为他误解自己的意思,神色一黯又急忙说道:“放心,小乞儿不会向大人讨赏的,大人尽管放心。” 下午时,那一个人同她说了一番,她心中早已有了分寸。她不会寡廉鲜耻地一直向石大人乞讨。当个乞儿,她也是有她的傲气。 “不,本官不是那个意思。”这教他该如何解释? 若说自己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显得唐突?他原本只是个武人罢了,也无法像时下文人那般词深达意,教他如何说起? “大人?”木子宸睁着潋滟的双眸直看着他,看得石泱漭心浮气躁不已。 “本官……本官只是为了国事而来。”随便了,再让他这么瞧着自己,他可要心虚了。 “国事?”什么样的国事,需要他在二更天时来到寺院?“是为了找访失踪的两位公主。”前头撒了个谎,后头再接下来,也不觉得撒谎是件难事。 不过晌午时,皇上确实是嘱托他查访失踪十六年的公主。只是现下的他找的是这小乞儿,而不是公主。 “这样子啊。”木子宸左思右想,想不出她周围有什么人像公主。“这样,小乞儿会想办法帮大人问一问。” “不用了。”这个谎总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不行,这是小乞儿唯一能够报答大人的地方了。”木子宸愿意欠任何人人情,唯独不想欠他。 时间在木子宸的坚持之下,倏地凝结,过了好半晌,石泱漭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身子可好?” “不碍事了。”木子宸手摸着左下腹,发现这地方只剩下一点点的隐隐作痛。或许是她有习点武,才会好得快一点。 “真的?”石泱漭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晌午时,他还疼得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怎么现在便好了? “本官希望你能够到本府调养身子。”啊,他终于说了,这才是他的用意呀。说什么他也不能放下这个孤苦伶仃的乞儿。 “这……不用了,小乞儿已经好得差不多,怎好意思再劳烦大人?”她不想再接受他的帮助,更不想见到下午那位无礼的人,况且,嬷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件事的。 “怎么会?本官听说你还有个嬷嬷,若不能给她一个好的环境,老人家的身子怎会好得了呢?对于你和你的嬷嬷,本官可是竭诚欢迎。”他不晓得自己有多担心他,放着他身上有伤,还让他在外头餐风宿雨,教他于心何忍?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先把他的伤养好不可。 木子宸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嬷嬷的病要好,一定得要有个好环境,否则怎会好得了?瞧石大人一副敦厚有礼的样子,他瞧起来不像是要骗她,也许可以试着相信…… 至于嬷嬷那边……回去再好好的说服她吧! “小乞儿木子宸,叩谢大人的大恩大德。”木子宸屈膝便要对他跪下,却被他挽起手。 “子宸多礼了。”瞧他自报姓名,看来他是相信他了。木子宸……还真不失个好名字,人如其名,也有着一股不容漠视的傲气。 先让他在府里将身子养好,待身子休养够了,再作打算吧。 她真的来到石府了! 瞧这红铜门的开处有着枫林小桥、人工水池,遍野及眼之处,皆是树林垂青,风光明媚。光是要走到内院去,便不知道经过多少座园子、楼阁,才能来到前厅;过了这前厅再往后走,是石大人独居的房间和一些客房,过了这一幢楼,其余的便是下人房。 不过,她进来这里都已经过了个把月,她还没将这里完全摸透呢! “阿宸,还在瞎混,还不快过来帮忙!”这一座的石府里头,就属石管家最为德高望重,手里掌管大大小小的下人。 “来了!”木子宸赶紧应了一声,迅速跟着石管家后头修剪庭院去了。 到这儿自愿为奴仆,是木子宸向石泱漭所提出的要求,是她对嬷嬷所说的借口。唯有如此,她才能带着嬷嬷光明正大地住进石府。 进来石府没多久,她的身子便完全痊愈,她便自动跟在石管家的身边做事,而现下,嬷嬷的身子也有了很大的起色,不再像以往那般,老在夜里头咳得死去活来。 依石大人的意思住到这里来,还真是帮了她和嬷嬷很大的忙,也让她们脱离饥寒交迫的窘境。 就算耗尽这一辈子,成为石大人的奴仆,那也是应该的,也唯有如此才报得了他的恩泽。 “管家爷爷,咱们今天要做什么?”木子宸爱娇地跟在石管家的身后说道。 “咱们今天到主子的房里去。”石管家不苟言笑地下达今日的工作。 “要做什么?” 木子宸一听,心中也挺欢喜的;其实,自她搬进石府后,一直没有向石大人道谢的机会,一奇qisuu.书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政务繁忙,一方面则是因为嬷嬷的阻挠。 嬷嬷非常担心目前的处境,至于她到底在担心什么,木子宸便不得而知。 “我说年轻人,沉默是金,少开口、多做事。”石管家抬起泛白的眉,一丝不苟地道。 “哦。”木子宸乖乖地闭上嘴,安安静静地跟在石管家身后。 跟在石管家的身后,走过假山流水,在过了一座独苑后,眼前立现一泓惊人的人工湖泊;顺着堤岸,再过一座独特的楼阁,往东便是石泱漭独居的禯潮阁。 石管家在禯潮阁前轻敲门,喊了声:“少爷。” 禯潮阁里头传来威而不严的声音:“进来吧。” 石管家推开门,木子宸便跟在石管家的身后走进去。一进到里头,旋即被眼前所见的一切给惊诧住。 这里头的摆饰谈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是典雅有致。红木桌椅,紫檀橱柜,云石香案,焚香袅袅…… 而石泱漭正坐在这香案间,睁着一双深邃炯亮的大眼直瞅着她,似笑非笑的唇瓣有着勾人心魂的魔力。 “你先退下吧。”石泱漭以眼示意,要管家先行退下。石管家领命,随即退出门外,将红木大门合上。 “子宸,身子可有好些?”石泱漭见石管家已经远离这一栋阁楼,便下案,走到木子宸的面前。 总算见到他了!想不到一身洁白的他,居然是如此的清新可人,一双醉人的眼眸在他面前恣情地绽放丰采。 “石大人,实在太谢谢你了。”木子宸简直要将他当成神一般的敬仰了。 “谢什么?” “若不是你,小乞儿和嬷嬷还在外头挨饿受冻呢。” “你别客气,也别再称自己是小乞儿了。”石泱漭的双眼灼灼地凝看着他,心中庆喜他必会是自己未来的一个助手,必也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这一份为他痴迷的感觉,说是为了他的人,不如说是为了他未知的能力吧。石泱漭如此这般地替自己的感觉下了这个定义。 “那么,石大人今天有何吩咐呢?”木子宸对他必恭必敬地行着礼。 “子宸,别再叫本官石大人了。” “那子宸该如何称呼大人呢?”这下子,她可真是不知怎么称呼他了。 被木子宸这么一问,石泱漭也一惊。是呀,要他如何称呼自己呢?叫大哥吗?显得自己太矫情;叫主子,又显得自己在以身份压迫他了。 还真是有点难!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一个比较贴切的称呼。 “这有什么难,就叫声大哥吧!”在香案之后,石泫纭缓缓地自书堆中爬起,两眼带笑地睨着眼前的两人。 木子宸一转身,竟是他!过了个把月的太平日子,她竟然完全忘了这个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谁? “泫纭,我不准你再欺负子宸。”石泱漭脸露不悦,一双眼锁着石泫纭,怕他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大哥,小弟不敢,小弟只是为你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已。” 第5章 石泫纭笑了笑,走至木子宸的身边。 “你是子宸小老弟是吧?干脆,你就和我大哥结拜为兄弟,不就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问题吗?大哥你还可以将子宸老弟留在这里一辈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石泱漭一听,也觉得不失一个好法子,就不晓得木子宸肯不肯了。 他偷偷地以眼尾瞄了他一下,只见他似乎对于石泫纭的建议不为所动,心中便有着些许的失望。 不过,倒让他想起一件事。“子宸,一直忘了向你介绍,这是本官的亲弟弟——石泫纭。” 木子宸想也没多想地问:“是亲兄弟吗?” “是亲的,同父同母的。”石泫纭顿时失笑。“子宸,何以此问?” “因为你和大人大不相同!”这可不是她的恶意毁谤,她真是如此想的。 “当然,我可不如大哥这般迂腐、不知变通。”石泫纭意有所指地说道。 石泫纭瞧一眼石泱漭,心中不知暗嘲过他多少次。这眼前的木子宸,分明是个姑娘家,他居然看不出来? 是真的看不出,亦或是有所图?大哥的心,总是扑朔迷离得让人难以捉摸。若他是想要迎这小儿为妻、为妾,对于身份的悬殊,他倒是不以为意;可若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呆鹅……他就要为木子宸喊冤了! “泫纭,这没你的事,你下去吧。”瞧木子宸一脸的不自在,石泱漭便想赶紧将他赶离现场。 木子宸懂文允武,比上自己不懂武的亲弟弟,更是好上几分。现下他更是有几分意思欲栽培木子宸,绝不能让泫纭误了他的事。 “知道了,大哥,小弟这下便到温大人的府里走走,免得碍了你的眼。”石泫纭说着、说着,便摇头晃脑地走出禯潮阁。 待石泫纭离去,两个人突地被这仿佛密云低压、却不下雨的凝滞气氛,压得透不过气。 过了半晌,还是木子宸先开了口:“若要子宸与大人称兄道弟,子宸高攀不起,不妨让子宸成为大人的随身侍童吧。” 石大人待她和嬷嬷极好,若要她终其一生做牛做马以回报大人的恩泽,也不过分,只盼大人别嫌弃她笨手笨脚便是。 “随身侍童?”这倒也无所不妥,只是这样不显得委屈他了吗? 石泱漭走近木子宸的身旁,看着不及他肩膀的他,心中不禁一阵异样的感觉升起。若说他是个少年,这身高未免也太娇小,他的肌肤也未免太像女子的肤肌,连这张出水芙蓉面,也看似个女娃儿。 先前相见,他的脸总是上了一层污黑,总让他无法瞧清他的脸,可现下眼前这一张素净的脸,却显得清丽过人。 这不是一张男子能够拥有的脸,他这会儿总算是了解适才泫纭话中的意思了——子宸是个姑娘家!先前在心中突兀的感觉则是来自于此。 若子宸是个姑娘家,那么,他不该像极一般市井小民的言行举止,合该有着一般女子的矜持和羞怯才是,岂是如此? 对于子宸的身世,他并没有完全的了解,那个嬷嬷更像一个摸不清的谜团般,让他搞不清这一切。 木子宸……果真是像个谜般令人沉吟费疑猜,他该如何来解这个谜团呢?若不能先解开他性别的谜,何以论及他背后的那一团谜呢? 石泱漭想了想,念头一转,在此刻朝廷正需用人之际,先不论子宸是男是女,只要是个人材,他便会极力栽培。是男、是女,只要能成就大事,那又何妨? 石泱漭沉吟半晌,对着木子宸扯开一个淡淡的笑。 “待会儿……就让你伺候本官入浴吧!” 就算栽培不了木子宸,他也要让街头上的乞儿,能少一个便少一个,这也是他为人子臣所能够尽的一点心意。 第四章 哇,真是好大的派头! 想不到在这楼阁竟也别有洞天;走出书房,直往深院里头走去,打开一扇红桧木板,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水池,而且水池还正在冒着热气。 真是奢侈过了头了! 想她一年四季里,不论是炙阳灼人、风雪袭人,她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分,在城郊外那个湖里头沐浴,哪能像这般奢侈?光是看着热腾腾的烟雾缭绕,她都差点想不顾一切地跃进池子里去了。 “子宸,过来。”石泱漭站在池子前的桧木柜子前,嘴上噙着一抹笑。看着子宸惊诧的表情,活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这样的感触让他觉得既心疼又心怜。 或许子宸根本没有洗过一次热水澡也说不定。 木子宸顺从地走至他的身边,仰首等待他的吩咐。 “子宸想和本官一起沐浴吗?”看着木子宸一副垂涎已久的模样,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心情活像是初为人父般的心情,让他无法阻挡在心中微微掠过的酸楚;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这……”木子宸皱眉,心里头开始臆测石泱漭的用意。“子宸诚惶诚恐,不敢逾矩。” 难道他早已瞧出她的女儿身?其实,就算是让他见了她的身子也无所谓。只是她不能违背嬷嬷的意思——绝不能让别人,尤其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可……若是瞧见又如何?他会对她怎样吗?嬷嬷没告诉她,所以她也不怕他能把她如何! “是吗?” 石泱漭对于木子宸的拒绝,倒也不以为意。站在木子宸的身边,石泱漭自顾自的宽衣解带,一会儿,便已全身裸裎地进入水池里。 这种我行我素的行为,吓得木子宸瞠目结舌、怔愣不已。 瞧他健硕得吓人,魁梧而坚实的体魄,木子宸更是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的男人,可总觉得他和狗子一比……似乎有着些微的小小差异。 “怎么,没瞧过男人的身体?”望着木子宸惊诧的脸,石泱漭不禁一阵苦笑,他是有着几分试探他的意味。 可……他和泫纭可能都猜错了,木子宸该是男儿郎,而非姑娘家。 倘若木子宸是个姑娘家,又怎会肆无忌惮地直盯着他瞧?早该羞得转过身去了,怎么可能会睁大眼拼命地瞧? 就是不懂得基本礼教,总该也会有着一份姑娘家的矜持和扭捏呀,绝不该是如此的反应。 木子宸听他这么一问,倒也不懂得羞怯,反倒将身子倚在池子旁,坐在石泱漭的右侧方。 沉默一会儿,她便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子宸是见过许多男人的身体,可却没见过像大人这般结实好看的。” 这是实话,她曾经在湖边儿见过许多乞儿的裸身,不过不是瘦骨嶙峋,便是身皱皮缩,再不然便是一堆脓包和疮疤齐聚一堂,确实是没见过像大人这般健壮的,活像是街口的乞儿伯伯所雕出来的关云长一般俊美。 石泱漭瞧木子宸将自己说得惊为天人,不自觉的深深一笑,倏地,他一惊,天,他已有多久没笑了? 只隐隐约约记得,自那一夜起,他便忘记该如何笑了…… 那个昏暗无月的夜,他亲自手刃了自己的妻……血水化在池子里,像是织就一张网将他牢牢罩住……让他几欲不能呼吸…… “大人……”木子宸瞧他盯着水面出了神,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吓?!”石泱漭方才像是被人拉进水中,又倏地被人抓上岸,呼吸急喘得几乎不受控,活像是魂魄快要离了体。 “大人,怎么了?” “没事……本官只是有点累了。” 石泱漭赶紧掬起池中的水往脸上泼洒数次,才让失控的心情回复。 石泱漭不打算说,木子宸也不以为意,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子宸早该猜到大人有着一副好体魄才是。” “何出此言?”石泱漭的双眼直盯着水面,好让深藏在体内的杀意能够沉淀,不再随波四起。 那一夜,他杀红了眼,杀光了理智,更是杀得嗜血成狂,杀得六亲不认……是怕了,怕了那样失控的自己。 他绝不容许再有一次如此的轮回! “子宸在那五台寺上瞧见大人那凌厉的一脚……大人忘了,子宸可没忘,那时若不是大人鼎力相助,只怕此时的木子宸早已是刀下亡魂。” 木子宸瞧他盯着水面,她也跟着,只觉得这水是热的,可也没有什么不同,怎么大人瞧得这么失神,直像是这池子里有着什么金银珠宝似的。 “子宸此言差矣,若不是本官的侍从伤你在先,本官又何以救你于刀下?实是本官的错,不该如此纵容手下!”石泱漭的双眼自水面移开,落在木子宸清丽的容颜上。 对于子宸,他真是心虚、愧疚得无以复加。 自那一夜之后,他便不再严律手下的侍从,厌于再管理这杂事,因此是他无心的放纵险些铸成大错,怎能说是他救了他?该是他的责任呀。 “那都过去了,子宸才不会放在心上。” 木子宸冲着他灿笑如花,让石泱漭看得傻眼,直到又听见木子宸继续说话的声音,才狠狠地震醒他的心魂,不禁暗斥自己的绮思。 “子宸好奇的是,大人是一介文官,怎会有这等好身手?”从小,她便听着嬷嬷念着:百无一用是书生!既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更是什么粗活也干不了,可是石大人怎会恁地厉害? 听到这里,石泱漭不禁又是苦笑。“本官原是一品武官,而后接下先父所世袭的中书令一职。”而这其间的原委,他却不太想说。 自小,他便是父亲口中赞不绝口的儿子。不但天资聪颖,能文允武;能够吟咏诗文,更能征战沙场。 第6章 可他自武将沦为文官,全是有着错综复杂的过去所纠结而成,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得清。 “大人原是武将?”木子宸毫不掩饰的惊叹出声,一双剔亮的眸子更是熠熠生辉。“原来如此,难怪大人的身手如此敏捷。” “子宸倒是挺了解的。”石泱漭忽地忆起一件事。“瞧本官记性真差,子宸不也是个练家子,当然是了解这事的。” 和木子宸的浅浅交谈中,有如沐浴春风,有着无法言喻的舒畅感,可以让他暂且忘记过去,痛楚锐减。 难道这也是他当初想带他回府的原因之一?除了心虚和自责,还有着一道深藏内心的感触。 若子宸是个女子…… “不过是雕虫小技,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木子宸微红着脸吐了吐舌头。 要说她是个练家子,倒不如说她是个半吊子吧。是她学艺不精,才会在五台寺前躲不过那一脚。 唉,嬷嬷骂得没错,她实在是太偷懒了。 “岂是雕虫小技?依本官看来,应是师出名门。”石泱漭不知不觉,在和木子宸一来一往的交谈中,他笑得越来越开怀。 “才不是出自名门呢!子宸习字习武,全出自于嬷嬷的教导。”木子宸嘟了嘟嘴地道,无形之中显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小时候,嬷嬷活像是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除了琴棋书画、针黹烹调,什么东西全要她和姐姐学上一学,真是苦煞她了。不过,她懂得偷懒,懂得如何逃过嬷嬷的眼,所以真正苦的人是姐姐,不是她。 “嬷嬷?那么她也是个奇女子了,本官他日必当拜见。”石泱漭这才忆起,他还尚未向她老人家问候呢! “嬷嬷真的是个奇女子,不但独力抚养我和我哥哥,还教导我们许多的东西,这份养育之恩,子宸是一辈子不能。” 瞧他泡得舒服,木子宸便以双手掬起些微的水,让这滚烫的炽热感在手心中展开,感觉舒服得很。 “子宸还有个哥哥?”原本闭目养神的石泱漭蓦地张开黝黑的双眸,十分惊讶他有个哥哥。 若是有兄弟两人,岂会抚养不起一个老人家?岂会沦落至当个乞儿?在木子宸的身上还有很多的疑问,还有许多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开。 “是啊,这说来话长。”想到姐姐,木子宸心里更是心急如焚,终日忧心忡忡,不得开心。 “若是不介意,何不说出与本官同享?”只要他肯说,一切都不是问题,只是怕他不说罢了。 木子宸将双手浸在池中,犹觉得不尽兴,索性将身子趴在池边,好让双手可以更靠近池底。其实,她觉得石大人是个好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好瞒他的,可嬷嬷交代的也不能忘记…… 于是,唯一的权宜之计便是…… “我和哥哥是双生子,历经战乱之后便没了爹娘。而后,嬷嬷捡我们兄弟将我们带回奇qisuu.书去扶养,给我们吃的、给我们穿的,让我们无衣食之忧、无后顾之忧。她更将她的生平所学全教给我们,待我们兄弟真是好得无话可说。”木子宸顿了顿,双手扬起水花。 “可是,打去年起战争四起,我们赶着逃到安全的北方来,嬷嬷却突病倒了。别无他法,我和哥哥便到外头乞讨,只求嬷嬷的身子能早点好。可前些日子里,一群山莽窜至京城四周,沿途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在这慌乱之中,哥哥便被掳走了,搞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是本官失职了。”听到这里,石泱漭可真是汗颜了。倘若他还是一介武将,他便会带兵巢莽,岂会容得了这些遗憾发生,误了天下百姓,只为了一己之私? “不,这和大人无关!” 木子宸一句无心的话,却像是在石泱漭的心中插下一根刺,拔也拔不起,吞也吞不下。他睁着一双炯亮的眼,却显得悲切。 “此后,子宸便一人伴在嬷嬷左右,及至大人救了子宸。” 望着子宸感谢的神情,石泱漭不禁更加汗涔涔,自觉无颜接受他的道谢。 “不过,横竖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大人能给子宸和嬷嬷一个遮风蔽雨的地方,子宸已是心满意足了。” 是啊,这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嬷嬷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她便觉得够了。木子宸这么一想,心情更是豁然开朗,跳动在手上的水花,便舞得更加恣情。 而他……仍是无言以对…… 服侍石泱漭入浴后,木子宸一个下午都在其他杂院里忙得不可开交,及至夜深才提着盏小灯,回到石泱漭所指派的房里。看了一下熟睡中的嬷嬷,她便打算在地上席地而睡。忽地,背后传来一声轻呼—— “宸儿?” “嬷嬷,宸儿把您吵醒了?” 听到嬷嬷气若游丝的叫唤,木子宸忙不迭地往床畔走去。 “不,是刚巧醒了。” 在木子宸的搀扶之下,嬷嬷坐靠在床梁边。 “今儿个,让你累煞了。”看着她疲惫带笑的脸,嬷嬷不禁心疼的紧,“是嬷嬷连累你了!” “胡说!没有嬷嬷,怎会有宸儿”木子宸赶紧安慰。“嬷嬷,您可要快快将身子养好,待宓儿回来,咱们便团圆了。” 可不能让嬷嬷知道,她今日还伺候石泱漭入浴,若她知道了,怕不把她给气炸了。 “是呀,等咱们团圆了,便马上离开这儿。” “为啥要离开这儿?”木子宸不解。“石大人待咱们极好,为啥要走?” 嬷嬷有太多秘密了,若她不说,怕是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懂。 “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要提防着点。”嬷嬷冷冷地道,方才的老泪纵横早已不复见。 “这话……”嬷嬷怎么这么说?她根本不了解石大人的为人,怎能随意出此言伤人? “宸儿听话。” 嬷嬷的话有如圣旨,让她无法顶嘴。 “在这段日子里,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这里头的人知道你是女儿身,知道吗?”嬷嬷面容严肃地交代着。 “为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反问嬷嬷,第一次如此的想反抗她。 嬷嬷警觉她的反抗,突然一愣,随即冷冷地道:“因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第五章 一大早,曙光渐露,透过木板的缝隙,在木子宸的脸上洒下长状的光线,像是在催促着她醒来。 当炙热的光线慢慢地移上她的眼,她才猛然惊醒。 “糟了!”已经日上三竿了,而她居然还在睡?亏她昨日还夸下海口,要当石大人的随身侍童,今儿个便出了个大楼子? 赶紧起身,简单的梳洗一番,再伺候嬷嬷用早膳,便飞快地往外奔去。 木子宸一路狂奔到至禯潮阁外,顾不及胸口的急喘,便提起手开了门,直往里头的书房奔去。 一进书房里头不见石大人,只瞧见了站在桌前的石管家。 “少爷交代,今日早朝,不用你服侍,你休息去吧。”石管家甚至连头都未抬起看,便冷冷地打发她走。 “那还有什么可以让子宸帮忙的?”大人上早朝了?还要她休息去?这怎么|奇+_+书*_*网|行,说什么也得随便找点事做,否则怎么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 木子宸必恭必敬地走至石管家的身边等候他的差遣。不料,他依然像是连多看她一眼都嫌弃似的,不搭理她。 “管家爷爷?”木子宸嗫嚅地道。 管家爷爷虽然不似街口的乞儿伯伯话,可也不似现在这般的寡言呐,今日怎会这样不理睬她? “你是少爷的随身侍童,只需要负责少爷的生活起居即可,用不着再做一些粗活。”他还是不睬她,不断地整理桌案上的文书。 “可子宸今早起晚了,没来得及服侍大人,现下只想做点事补偿。”木子宸的头上绑着少年的发髻,身着粗布衣裳,外形极似正在成长的少年,可现下的话语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份属于姑娘家的娇柔。 瞧她说得真诚,石管家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端看着她。“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什么?”木子宸不解。 “别说我已是人老眼花,我还是看得出眼前的是一个姑娘家。”石管家突出一语。“我不管你是打什么如意算盘,可你要记得,我是不会放任你胡来的。” 若她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姑娘家,尽管出身不好他也不以为意,可若是她有其他会伤到主子的企图,他便不能作壁上观。 “管家爷爷?”他瞧出来了?木子宸惊诧得忘记反驳。 “我不知道你扮装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但是若你伤到咱家主子,我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你不得好死。” 昨日瞧她和少爷在戏水的那一幕,简直让他气愤不已;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家,居然和未着寸缕的少爷共处一室,这……成何体统? 她必是贪图少爷的地位名声、财势过人,才会设下此圈套,好让少爷着了她的道! “管家爷爷,子宸不敢,子宸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管家爷爷,请相信子宸吧!”木子宸猛地跪下。 “此话当真?”石管家眉一挑,专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不是他自夸,他年过半百,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她是真是假!打一见面时,他便觉得这女娃儿极有他的缘,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拆穿她的底细。 “子宸愿以性命担保,若有虚言,必遭五雷轰顶!”木子宸举起娇弱柔荑,信誓旦旦地发起毒誓。 “若不会对主子不利,我便不拆穿你的谎言。” 第7章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自那屠杀之夜过后,他已许久没瞧到少爷的笑容了,若她可以让少爷再回到以往的模样,他定会将她当成主子,一辈子侍候她。 若是她对主子只是虚情假意,他这个下人必先杀之为快,绝不再让罪孽脏了主子的手! “子宸不会对大人不利的,大人待子宸恩重如山,子宸岂可恩将仇报?” “那就好。”石管家瞧她一眼,示意她起身,便转身走出禯潮阁。 木子宸愣愣地望着他离开她的视线,脑袋瓜子里头还是一片浑沌,她还是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石泱漭不在,木子宸便走出禯潮阁,带着满心的愁云惨雾,径自往北园走。 走着、走着,待木子宸回过神之后,才惊觉她不曾来过这里。慌乱之中,她抬头往上寻找东园最高耸的禯潮阁。只见头上净是一片蓊郁林立,让她找不到禯潮阁的位置。 心头一慌,木子宸轻身一跃、足点梢头往前奔去,及至一片草原,见到三、两个仆役,她才安下心来。 “这位大哥,敢问禯潮阁怎么走?”木子宸趋上前询问。 石府真大,若是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迷了路,活活饿死在林子里。 “禯潮阁?”其中一名仆役接口道。“那不是主子的寝居吗?” “是的,能不能请这位大哥指引我回去的路。”横竖是在这座园子里,不可能会走失才对。 “这我就不晓得了,咱们是负责看马、照料马匹的,从来没去过前院,怎会知道路呢?” “眼前可是马夫大哥?” 石府真这么大,连他们都不晓得路? “咱们这几个都是马夫,是负责照顾那些马的。”其中一个仆役指着远方的大草原上,果然有着些许匹马。 木子宸不觉地看傻了。长这么大,看过很多次马,从来没一次见过这么多的,真是让人不由地赞赏。 “这位小兄弟,你是在府内帮事的吗?”另一位仆役又问。 “是呀,子宸是大人的随身侍童。”嘴巴一开一合,她不太清楚自个儿说了些什么话,只因她的眼直贪婪地瞧着那些马,就连方才的事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往在城门外,总是瞧见许多轻骑自她身旁掠过,那副英雄气魄、豪气云天的模样,令她羡煞不已。 倘若,她可以骑在马背上,那感觉一定是十分的舒畅。尚在幻想中的木子宸忽地被一声惊呼吓回心神,旋身往那出声的方向瞧去,居然是一匹野马往他们这儿狂啸奔来。“快走呀,那匹马疯了,连缰绳都扯断了!”那一头,另一个马夫急忙喊叫着,就怕自己的失职,会让事情变得危急。 “快走,小兄弟!”其中一个马夫闻言,立即拉着木子宸的玉手。 “不了,让子宸来会会它!”木子宸说什么也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甩掉那位马夫的手,她往那匹马奔来的方向急步而去。 “小兄弟,那匹马上没有驾鞍,也没有结辔,你驯不了的。”周围几个马夫更是惊得面面相觑。 “总得试试。”木子宸纵身一跃,翻身至马背上,双手紧擒住马鬃,双腿紧夹住马腹。 只见那匹马儿口吐泡沫,旋即扬起前蹄,整个马身和地面形成垂直,感觉背后的重量没有改变,随即便又放下前蹄,踹起后蹄,前后、上下不停地原地跳跃着,直想要将身上的重量甩下。 “马儿乖,我不会伤害你,别怕!”甫上马,木子宸便后悔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威武模样不同。 木子宸单手擒住马鬃,另一只手则轻拍着它的背,企图让它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马儿似乎是听懂她说的话,旋即停住不停踢踏着蹄子。 “乖、乖……”木子宸瞧它逐渐平静下来,心中不禁一喜。原本想一脚跨下马背,孰知,这马儿竟然猛地向前狂奔,吓得木子宸只能紧紧地环住它的颈项,等着它停下来。杵在原地的马夫们,个个失了主意,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情,只能慌乱地站在原地,吆喝着木子宸小心一点。 众人看着眼前的马儿和木子宸的情形,心中愈是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想向前去,又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这时,双眼直盯着眼前景况的马夫们,谁都没有发现背后已来了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完早朝,石泱漭回府找木子宸,岂知竟不见他的踪影。于是石泱漭便一路寻找木子宸,走到牧场来,想不到映入眼帘的,居然会是如此险象环生的状况。 “这……”这时转过身的马夫,立即认出自个儿的主子来,可这话吞在肚子里,不知从何说起。 “备马!” 眼看着木子宸快被甩下马背,石泱漭也没心情听他说出原因,只是一径地加快步伐往马厩里头走去。 到了马厩里,他快步跨上早已备妥鞍子的马匹,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绳索,便驾马往木子宸的方向奔去。 石泱漭无心顾及在心里头隐隐不安的悸动,心里直祈祷着希望他平安,汗水毫不掩饰地直往腮下落,心里的恐惧溢于言表。 “只求你没事,只求你没事!”石泱漭双眼直盯着前方,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 石泱漭单手紧抓住缰绳,另一手持鞭直往马身上鞭打,双腿也不停地踹往马腹,只希望早一步到,便能多一分可能救得了木子宸。 “子宸!” 一声震天怒吼在木子宸的耳边响起,惊得环抱在马颈上的双手险些滑落。 是大人的声音?木子宸在马儿的狂奔怒踢下,努力地转过头,看见在后头的石泱漭,不由得一颗心都安稳下来了。这时,石泱漭更是急蹬了一下,好让两匹马儿并驾齐驱。 “子宸,跳过来!” 石泱漭甩掉手上的鞭子,腾出一只手,欲抓住木子宸。“我不行……我快吐了……” 在这样的疾驰之下,她岂敢跳过去?而且这匹不安分的马儿已经使出全力,把她甩得东倒西歪,想必它也疲惫不堪,只要再撑一会儿、再一会儿,这匹马儿一定会停下的…… “子宸……” 瞧木子宸不愿意,石泱漭便拿出先前准备的绳索,在两匹马靠近之时,以绳索套了个圈拴住那一匹马儿的颈,再使尽全力一拉,好让那匹马儿停下。 只见那匹马儿口中不断地发出嘶叫声,不停地甩着头,却也在筋疲力尽之下,无奈的停下脚步。 见马儿已无力再撒泼,石泱漭便立即跳下马背,走至那匹马儿旁,欲接下木子宸。 “子宸,没事了。” 瞧见木子宸没事,石泱漭心中是既怒又喜,怒他的不知分寸,喜他的全身而退。 木子宸微微地睁开眼,小脸上布满细细的汗水,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对于他的声音,更是恍若未闻。 “子宸?” 石泱漭不解地抱下木子宸,瞧他全身直打着哆嗦,心中不觉的一阵刺痛。 “好可怕……” 此时,她瞧见石泱漭关切的脸,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说什么雄赳赳、气昂昂,根本是骗人的,全都是唬她的。她还真以为骑在马背上是恁地风光、神气的模样,孰知,待她上了马背才知道,一点也不好玩,简直是可怕极了! “是可怕吗?我瞧你胆子挺大的。”说到这个,他的火便升上来了。 要他没事便待在寝居里,他居然还跑到这里骑马?真是恁地大胆! “我……” 原想再反驳,可再想想,自己似乎是真的错了。 “回去再说!”石泱漭没好气地说道。 接着,他双手抱起木子宸再跨上马,将木子宸置于前头,他便一手抓住一条缰绳,让马儿缓缓往回走。 “大人方才瞧来神勇极了。”转身看着他鲜少发怒的脸,木子宸便想了话题,同他聊聊。 “没你神勇!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在不曾骑过马的情况下,便跨上马背,你倒是神勇得令人不敢置信!”不说便罢,一提起,他便怒不可遏,虽然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可他真是气极了。 待回府,再好好地同他说上一说。 甫回到禯潮阁,石泱漭便径自走入里头的水池,旁若无人地褪去身上的衣物,往池子里头去。 这一片水池总能安抚他的情绪,于是他在极为焦躁难安时,总是会到这里头泡上一泡。 “大人……”木子宸愣愣地跟在后头,怯怯地开了口。她知道他生气了,却不懂他为了什么而生气。 “你如此的莽撞,实在是令人担心极了。”石泱漭双眼平视着水面,看似对着木子宸说话,实则是在喃喃自语。 “大人?”木子宸这才明白,他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瞧,这么好的一个人,嬷嬷为什么要如此无理的就骂他?她根本不了解他的为人呀! 默默地走至他的身后,瞧他依旧不发一语,木子宸便缓缓地褪掉身上的衣物。他是一个如此好的人,她怎能再瞒他?说不定,他还会帮助她,说不定,他还会很喜欢她的陪伴…… 不谈这些,光是她内心里对他的隐瞒,便常常令她良心不安,心里头疼痛难受。 今日她决定要告诉他,告诉他她原是女儿身,不管他会如何待她,只求最基本的心安。 解下发髻,卸下最后一件衣物,全身只着一件亵裤,木子宸蹑手蹑脚地滑入池子里,徐徐地滑到石泱漭的身边。 “大人……”木子宸不懂男女之情,不了解在世俗之中,她现下的行为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第8章 石泱漭抬起眼,蓦地一愣,这…… 她是……她是木子宸吗?原来她果真是个女娇娘! 瞧她正以那出水芙蓉之姿,沉鱼落雁之貌,诱惑着他破碎的灵魂,粉碎着他残存的理智,逐一吞噬着他濒临崩溃的信念。 不敢置信! 昔日五台寺前那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是面前如此无双无俦,绝美煞人的美娇娘! 那一双星眸含柔带媚,那一对细柳眉华岸傲然,那不点而艳的朱唇,诱人心魂,而那一头乌黑云发,直像是云瀑飞掠;那雪脂凝肤白里透红,在那滑腻的颈子上,还悬着一块玉佩。 真的是她,如此熟悉又陌生。 “大人,子宸这样好不好看?”狗子说她长得俏,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她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丑。 石泱漭转了转眼。“好看。”他强迫自己赶紧将眼神调至别处,不容自己屈于她的美色。 他的心合该是要以国事为重,不何此时的他,却为了她的粉颜一笑,而拨动沉寂多年的心弦? 看着她带笑的眼眸,他不禁自问:她既是个女人,何以如此大胆直视他未着寸褛的身体? 先不论这些,她终于遂他所愿,成为了女人,可她是个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女人吗?她是如此的可人,如此恣意地在他的面前绽放丰采,恣肆地夺走他坚不可摧的意志,他……几乎要臣服于她了…… 如此的国色之姿、天香之态,是他见过最为眩目的女人,可……也许她也会成为另一个她…… “你是在诱惑本官吗?知道本官久未沾女色,你是自愿来服侍本官的吗?”他蓦地想通这所有的一切。她或许便是为了地位、名声,才如此地待他,才如此地接近他。 其实他明白,木子宸不会是这样的人,而他也是因为如此才带她回府的,不是吗?可他痛恨女人,更加痛恨美丽的女子;因为那一个她,她撤掉所有的女侍、小妾,因为那一个她,他才会血染石府! “大人?”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懂呀。 木子宸轻轻地移向他的身边,想要看清他的脸,更想要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荡妇!”她的手才刚触近他的身边,他便感觉浑身一颤,愣了半晌,他满脸厌恶地甩掉她的手。 “子宸哪里做错了?”荡妇”这不是骂人的话吗?可……是什么意思呢?早知道她就多听嬷嬷的话,多学点字。 “你赤身露体来到本官的面前,所求为何?”石泱漭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直盯着她的眼。 他不想这么说,可若不如此,只怕他会在不知不觉中要了她的身。 她不是荡妇,她只是不懂男女情事。是的,光是看着她清澈剔亮的眼眸,他便了解了。 “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他,她原为女儿身,想告诉他,她这些年来的遭遇,想告诉他,她是相信他的。 她知道,他不会是嬷嬷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可这情况下……要她如何开口,要她如何开口? “想成为本官的妾,或是本官的妻?”石泱漭的双眸微眯,冷淡的语气化为针尖,穿过木子宸的身子,狠狠地插入她的心。 他说什么,他现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妻?妾?她从没想过他已成亲,更没想过他的身边有妻有妾,她只是觉得他好,所以她才…… 他好? 木子宸不禁疑惑了,只为了这一点,她便告诉他这个她已守十六年的秘密;狗子待她(奇*书*网.整*理*提*供)极好,为什么她还是不愿将这些话告知他呢? 她不懂,现下的心里头酸楚得紧、疼痛不堪,这是怎地一番滋味? “大人讨厌子宸吗?”此刻她只想知道,他对她是如何的想法。 “哼!”石泱漭不作回答,径自走上池边,穿上衣物,冷漠地离去。 与其说是厌恶她,不如说是——怕她! 面对他无情的转身,木子宸霎时心痛得无以复加,觉得心底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酸楚,在他转身离去时油然而生。 她不懂,她是真的相信他的为人,为何他会如此地对待她?更不懂,自个儿的双眼怎会如此的湿濡刺痛? 她原是想同他坦白一切,他何须落荒而逃?是她丑吗?可狗子总说她是美的,是狗子欺骗她吗? 木子宸突然双腿一软,让身子滑至水池底。 擅泳技、谙水性的她任身子在池子里浸泡,她是溺不死的,可天晓得,现下的她多想就此淹死!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不明白,为何他的冷淡令她觉得痛苦极了? 眼中渗出的泪水,滴滴滴入池子里,硬是在她的心里荡开圈圈不解的涟漪…… 她不懂呀,真的不懂! 第六章 一连数日,不论木子宸如何提早起床,亦或是彻底守夜,她总是遇不上石泱漭的人。 若不是常听及管家爷爷提起他最近的近况,她还当他失踪了。 不管那一日他转身而去的用意究竟为何,横竖她是一定要找他说个明白。 她一定要将内心的话说清楚,绝对不容许自己像个傻子般,独自在一旁心疼。 说穿了,尽管她真是心疼而死,想必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她又何苦如此地糟蹋自己呢? 听及管家说他国事繁忙,遂今儿个早上,她便守在禯潮阁的书房里,她是守株待兔,非等到他不可。 可她左等右等,都过了晌午,依旧等不他的人,不觉有些许的失望,还带着些许的忿忿不平。 他是摆明了逃避她了? 不懂那时的他,眼中为何会露出一闪而逝的憎恶?想同他问个清楚,他竟连个让她询问的机会都不给! 木子宸左思右想,始终整理不了这纷乱的思绪,倏地,耳尖的她听见极细微的水溅声,心里一沉,随即抬起步伐往池子的方向走去。 他在那儿吗?真是连她的脸也不愿见? 在木子宸疾步而走的同时,一道人影也跟在后面,而她显然不知情。 木子宸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窜入里头,摆明不让石泱漭有逃脱的机会。 敦知,猛地一看,在池子里的不是石泱漭,竟是那令她不愿再见的石泫纭! “唷,我当是谁这么无礼哩?” 石泫纭定睛一瞧,看见一脸怒气冲冲的木子宸,幽邃的双眸不禁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怎会是你?”木子宸的话意森冷。 怎会是他?这儿是石大人的地方,怎会放他进来? “不能是我吗?” 石泫纭瞧她大胆得吓人,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异常大方的赤裸着身子,等着她何时才会有女子的矜持转身离去。 “这是大人的地方!”如果可以,木子宸一辈子都不想再和他打交道。 “这……”石泫纭笑了笑,以手掬起池中的水,往身上淋下,看似悠闲自在极了。 “大人是我的亲大哥,而我是他的胞弟,咱们俩一起在石府里长大,有什么地方是不准我进去的?” 木子宸一愣,心想:她再怎么讨厌他,他再如何地伤害她,他还是大人的亲弟弟,她……怎能对他无礼? 她知道自己不是不懂分寸的人,曾几何时,她自己变成了这一副惹人厌的模样而不自知? 是她过分仗着大人的信任和疼爱,虽她恃宠而骄,遂也变成一些作威作福的下人了吗? “是子宸逾矩了……”木子宸低低地沉下头,羞愤得不能自己。 从没想过,从没想过啊! 想不到向来最厌恶那样的人,而她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这般的人,若不趁现下悔悟,她岂不是怙恶不悛的人,这教嬷嬷的颜面摆至何处? 思之泫然,越想越悲,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自己向来最不齿的人,不禁惹人厌,更讨不了大人的欢心…… 咦?她为什么要仰伺颜色,曲意承旨?难道只为了求得他对她的一个笑容?这……若找不到他问个明白,她可能会抑郁而终。 “怎么,子宸老弟认错了?”石泫纭的嗓子适时地打断木子宸的思绪。只见他懒洋洋地掬起池水,有一下没一下一拨弄着池水。 其实,他并不讨厌木子宸,甚至是有点欣赏、甚至虽有点期待的;期待她能够打开大哥的心房。 “我……错了。”木子宸听见他的叫唤,便紧咬住自个儿的下唇,低声下气地认错。 “何错之有?”石泫纭一反常态,怡色柔声的回问。 “我……”一听及他的反态,木子宸不禁错愕,抬起螓首盯着他好半晌,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子宸不该仗着大人的恩宠,便忘了本。” 木子宸边说边细想这几日来的她,是否还犯了更大的错误。 “你是急了!” 石泫纭一双黑幽的眼眸瞧着她的出尘容颜。 “我……”他知道了?! “可你也别怪他,他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事儿,说严重倒也不怎么严重,却也是令人煞费苦心。 “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他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她的心思只悬挂在他方才那奇怪的口吻上。 在外十数年,不曾让人识破的装扮,怎地在这府里,便接二连三的露了馅?是这府中之人皆是卧虎藏龙吗? “当然,在我初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石泫纭说得风淡云轻,却在木子宸的心中落下大石子,扬起震天怒涛。 “我……”怎地,今儿个说话总是吞吞吐吐,说不了一句完整的句子,真是急煞她了。 第9章 “你别着急,我无心拆穿你的秘密。”石泫纭一派自得地沐浴着身子。 木子宸一急,快步来到石泫纭的身旁。“你到底是存什么心?”他先前的态度和现在大相径庭,太多混乱的事情搅在一起,让她不想理清都不行。 “我才想知道你到底是存什么心?”石泫纭突出一语。 木子宸一愣。“什么意思?” “你终究是个女孩儿,怎会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而无羞怯,况且,我还裸着身子哩!”依她站立的角度瞧来,她是必定看光了他的身子;他是不在意,可她总是个女孩子家,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又如何?”她不能瞧他的身子吗?嬷嬷可没教过她不能看。 “吓?”敢情是她根本不懂男女之情?石泫纭一细想,不觉大笑出口,笑得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我……”石泫纭单手揩去溢出的泪水,瞧着她不解的脸,心中更是狂笑不可遏。“我替一个人感觉同情!” “谁?”这人怎地疯疯癫癫的? “就是……” 石泫纭还来不及说出口,已有一个人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泫纭!” 石泱漭满脸的怒气,毫不掩饰的立在木子宸的身侧。 “大哥。”石泫纭轻喊着,眼中却闪着嘲弄他的笑意。“这模样成何体统?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哦,不。他原本不是要这样说的,他是…… 他是气恼,他是气恼她怎会如此的不自爱;一对孤男寡女如此相处一室,教他情何以堪?他很高兴她真是个女子,可怎会是如此的一个女子? 不知羞、不知耻、不知礼教、不知俗体,这样的女子…… “大哥,我和她不是那一回事,你可别胡思乱想!”石泫纭边说边往池边走去,毫不在乎自个儿的赤裸袒裎。 “你!下去!”瞧他这举动,石泱漭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分,随即牵起木子宸的手往外头走去。 看着石泱漭全然将木子宸当成所有物,石泫纭不禁喜上眉梢,心想:到这地步了,还会凑合不了吗? 牵着木子宸的手,石泱漭越走越急,走得越急心便越慌,心越慌怒气便更上心头。 甫进入石泱漭的寝室内,他便甩开木子宸的柔荑,像是避嫌一般,赶紧走到床榻前的红木圆桌斟了一杯茶,等着茶水下肚,他便无力地颓坐在红木椅子上。 “大人?”木子宸小心翼翼,怯怯地开口唤他。 石泱漭揉了揉发疼的眉头,旋过身,看着一旁怯怯的她,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 “你为何会和泫纭在那儿?”他深邃的黑眸显得有着些许的疲惫,下巴上刚长出的胡须,更显出他的疲于奔命。 “我以为大人在那里。”木子宸小心地回答着。 其实,她不想同他说这些无聊的琐事,她是想要同他说那一天的事;想知道他的想法,想搞清楚这胸口中的疼痛,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你瞧本官不在,里头还有人在沐浴,难道不该赶紧离开那里?”说到这里,石泱漭的眉一锁,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微眯着。“难道你不知道,你该赶紧离开那个地方吗?” 她不可能连这个基本的礼教都不懂,尽管她的一生净在颠沛流离中,她口中的嬷嬷总会教教她吧。 “我瞧大人不在,原本是打算走的,可我瞧见大人的亲弟,便想将他赶离那里……”这话从一开头的理直气壮,慢慢地变成声如蚊吟。 “你凭什么将他赶走,你只不过是个……”石泱漭直觉说得太过分了,赶紧停住口,心中的气愤更是熊熊燃烧着。哈,她居然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待在那里?未免无知过了头! “是的,子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小乞儿,承蒙大人的爱民如己,才得以住入石府,这些子宸都很清楚。”木子宸忿忿地喊着。 她知道她不过是个乞儿,绝对配不上大人的,可这一切又由不得她,她只是想待在他身边,这…… “你不该在那种情况之下,还和他……你……”瞧她说得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活像他才是做错事的人。 石泱漭一怒,气得语不成句,遂将所有的怒气集中在掌上,狠狠地往无辜的红木圆桌击下,圆桌应声而裂,在木子宸的眼前断成两半。 “你!”木子宸先是一惊,随即怒气也跟着冒上来了,舍去对石泱漭的敬称,直接吼着他的名字。 “石泱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况且,石泫纭在里头时,我为什么不能在里面?我怕他弄脏你的地方,所以我多管闲事的去里头找他,这样子也碍了你的眼吗?” 她知道她错了,可他也犯不着这样吓她。 “你还强词夺理?你可知道这礼教可不允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你与他非亲非故,这简直……”石泱漭眼一眯,猛地大吼。 她不会明白他的心有多痛,她居然做出如此不合礼教的事,宛若一个荡妇,这教他如何能够爱她! 吓!爱她? 石泱漭一愣,脑中轰轰作响,久久不能自己…… 他爱她?若不是爱她,又岂会将她带回府中;若不是爱她,又岂会在此时如此地心力交瘁? 是的,自他遇上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爱上她了。可因为不愿再爱上任何人,他便欺骗自己她不是个女子,却又私心地希望她真是个女子……这一切全起因于他的犹豫不决,他才会有如此的反弹。 若她是个男子,他便要这个知己,可实际上他早已知道她是个女子,只是他不愿说罢了。只要不愿说,便可以不承认她是个女子! 他怕在他爱上她以后,她又会成为另一个她! “石泱漭,我木子宸只是一个小乞儿,我不懂什么礼教,更不懂得什么俗礼,可……只要你肯教我,我也一样学得会,只要你肯教我,我就懂了!你又何必把我讲得像是个十恶不赦、罪无可逭的人一般呢?当乞儿又不是我所愿意,何必把我讲得如此不堪?”木子宸竖着眉,一双潋滟大眼瞠得圆大,泪水不断地自她的眼中溢出。 她承认,她倒是挺喜欢他的,可她再如何喜欢他,他也不能如此欺她,当个乞儿,她也有她的尊严。 “我……”她的泪水掉得如此的楚楚可怜,她的脸上却是一副不容他人忽视的傲骨表情,令他不由得语塞。 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腮下、颈项,怎么抚,也抚不掉。 她看来真是个不若他所想象那般,他真是误解她了……石泱漭走近她的身旁,想替她擦去泪水,却被她甩掉手。 “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木子宸气恼极了。她有好多话想同他说,可他这个样子,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石泱漭为难的看着她执拗的模样,脑中净是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气氛滞凝了一刻,他猛地抬起她的唇,柔柔地印上一个深情且蜜意的吻。 他的手轻拦着她的腰,滚烫的唇轻触着她的,在柔软的拥抱中,他的唇变|奇+_+书*_*网|得索求、变得渴望,霸道的舌轻抵着她微颤的齿关,等待着她的开启,等得着她的给予。 “嗯……”木子宸惊讶极了。 她不明白这是怎地一回事——他干嘛老舔着她的唇,他是想喝她的口水吗?这不是羞死人了吗? 木子宸举起小手微推着他的肩,却发现他不但不放开她,甚至更恣意妄为地拥紧她的身子。她该推开的,但这感觉挺舒服的,她……不想推开他,不过若不推开他,好像也是不合礼教…… 还在犹豫之中,石泱漭已经无情地解开她的前襟,眼看着她的上衣就快要滑落了,她却依然眷恋着他的碰触,任凭她的身子已经赤裸裸她也不以为意,只是等待着他更多的给予。 石泱漭双手轻触着她裸露的胸,在颤动的蓓蕾上轻柔地揉搓着,在她张口娇喘时,他的舌乘隙窜进她的口,和她的舌交缠;像是要诉说她的情一般,她毫不抵抗,甚至双手还主动环上他的颈子,欲缠绵得更深。 过了良久,石泱漭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气喘吁吁地看着脸颊上红云密布的木子宸,见她心醉神驰的模样,更是不可遏止下腹部传来的热源。 “为什么停了?”木子宸星眸微睁,不解地望着他瞧。她是不懂他正对她做着什么事,但这感觉还不错,他为何要停住呢? “不能再继续了!”是的,趁着尚留有几分理智,他硬是停止一切,不让这事儿脱了轨。 “为什么?”尽管她满脸红晕,却不是来自于羞怯,而是来自于这新奇的事。 石泱漭望着她娇柔的模样,心里头正在天人交战。他知道他不该这样误了她,但他确实是爱着她的,真是想要她…… 木子宸瞧他盯着自个儿发呆,便主动地凑上自己的唇,毫不知石泱漭内心正在强忍的洪涛。 石泱漭在她吻上他之后,像是恍然大悟,也像极是失去了理智,竟一把将她打横的抱起,放置在床榻上,随即压在她的上头和她细细缠绵。 木子宸不懂这些是什么事情,更不明白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只是很乐于享受这一切。虽然两人身上的衣服正一件件脱去,她更没有半点的羞涩,压根儿不以为意。 “宸儿……”火热的欲望一步一步焚烧着他的仅存的理智,他不想就这样伤了她,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要她。 未及提亲,岂能同床?倘若他要与她同床,也待他向她的嬷嬷禀告过、待成亲后,才能名正言顺同她一起。 第10章 唯独如此,才符合礼教,可…… “怎么了?”木子宸星眸半醉的睨着他,仰起上身,伸出小小柔荑轻抚石泱漭的脸,为他抚去脸上豆大的汗水。 木子宸轻喘出声,双手顽皮地学习着他如何画着圈圈,学着将身上无比的震撼传递至他身上。 “哦……宸儿……”石泱漭的前襟在她的轻扯之下,微微敞开,得以令人窥见那深陷的胸壑,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正在……享受着什么。 石泱漭屈下身子,让自己能够靠她更近,双眸灼灼地凝看着她,见她淘气的双手似乎没玩够,遂正往他的下腹探去,丝毫没有一般女子的羞赧,像是沉沦于游戏般地解开他的腰绳,眼看着…… “宸儿!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如此。”他并不排斥她如此的举动,只是这样的举动,总会让他想起另一个她…… 他不想在此时此刻再忆起那个贱妇的一举一动。 思绪纷扰,理不清头绪,他的黑眸带着恨,也带着悲,他猛地在她还不及反应时…… “啊!好痛、好痛,放开我,放开我……”木子宸低喊着,串串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木子宸惊慌的挣扎,惊醒他的怒气,他倏地停下动作,呆愣了会儿,望着她泪涟涟的小脸,心底明白自己还是伤了她。 “宸儿……” “你在生什么气?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否则你干嘛这样欺负我?好疼的呢!”木子宸仍使力地推着他文风不动的臂膀。 石泱漭一听,不禁啼笑皆非。她的嬷嬷教她习字习武,却没有教导她这方面的知识;换言之,她……根本不懂! 思绪一通,胸口郁闷的感觉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便又陷入这火热的欲念之中。 “还疼不疼?”等不及木子宸发飙,他便发问。 “疼……一点点……”两人如此靠近的感觉不由得让她感觉有点不自在,内心里的感觉,此刻她也说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只是觉得两人的动作似乎太过亲密,会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她是喜欢他的,这样的动作,应该也是无所谓的,木子宸更加紧紧地拥住他的背…… “过了今日,你便是我的人了,不准你背叛我!” “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会背叛你?”意乱情迷之中,她也是执意地诉说衷曲。 “好、好,你可要记得,不准背叛我!” …… 第七章 “石卿,朕委你之事,可有下落?”大唐皇上坐在御书房的龙座上,双鬓、胡须已显雪白,虽仍属中年,却已是龙钟之态。 以往,皇上总是会在太央殿上召唤石泱漭,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地落坐在御书房里,纵欲过度的疲惫显而易见。 石泱漭必恭必敬地跪礼。“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恕罪。” “饭桶!”皇上大斥着。 石泱漭只是闷不吭声,将头低得更垂,无视于在他面前大发雷霆的皇上。不是他无礼,只是这分明是皇上存心刁难他。 “你这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瞧他毫不还口,皇上更怒,更加口不择言地斥责。 “微臣不敢。”石泱漭忍住心中的不满说道。 “不敢?好一个不敢!你什么都不敢,岂能成什么大事,能为朝廷效什么力?朕还要你这个废物何用?不如……”话说得正尽兴,一口怨气解得正顺畅,他猛地思及自个儿话说重了,不禁立即噤口。 “不如让微臣告老还乡吧。”石泱漭闷闷地说道。 放眼全朝廷,也唯有他才敢如此出言不逊。他的心愿是在朝为官,为百姓立命,可时不我予,他又何需留在这里? “你……朕绝不会如此放了你!”他并不是不清楚石泱漭的办事能力,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太清楚他的能力,遂怕他哪日若有二心一朝兴兵,他这皇位可就坐不牢了。 他不准他的辞官,他要他的命! “石卿是世袭的中书令,岂可辞官?况且,朕要你办的事,你还没给朕一个交代呢!” “启禀皇上,微臣无法完成皇上所交代之事,臣罪该万死!”石泱漭深锁着眉,双眼却望着地上红毯,不曾瞧上他半分。 “石卿为世袭子嗣,朕岂可不顾先皇之遗训,而要了石卿的命?再说,石卿当年平反有功,朕又岂能办你?” 他顿了顿,露出狡猾的笑容,随即又道: “朕只是要石卿办件小事,朕相信石卿可以圆满完成。” “恕微臣斗胆!”石泱漭抬起鹰一般的凌厉双眸,直视着皇上的眼。“皇上要微臣找出十六年前下落不明的两位双生公主,实在是一大难事。由于年代变迁,历年兵荒马乱,早已找不到下落。” 这还能说不是刁难他?咬紧牙关,心里气愤不已。 他一心为政,却不曾想过他侍奉的居然会是个昏君,这教他满腥的雄心壮志,何以展露? 在这臣不臣、君不君的时刻,还要他如何以国事为重? “石卿是在怪朕胁逼了?”皇上眉一挑、脸色一转,森冷的笑意泛在嘴边。 “臣不敢!”石泱漭恨恨地道。 “石卿听清楚了,这双生公主中,一位为李宓,一位为李宸,你可要尽速找回。若在国公卜卦所限定的日期中尚未找到,朕便要你提头来见!”千等万等,终于让他等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双生公主的身上,各悬着一龙一凤的玉佩,可作为石卿寻找的线索。若石卿在期限内寻回双生公主,朕会完成石卿的愿望的。”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他才会如此豪爽诳语。 “臣……接旨。”紧咬的牙关隐隐约约地作痛,咸涩的味道随即渗入他的口中,蔓延在他的五脏六腑中。 国公?说穿了不过是一介流浪术士!石泱漭不屑地思忖着。 十六年前,只因术士的一句话,皇上便放弃初生的双生公主。十六年后,又因那术士的一句话,皇上便要人寻回那能助他国运兴隆的双生公主! 那是皇上的骨肉呀!他究竟是把公主当成了什么?对他有益,便留之,若是有害,便弃之! 如此君王,他……还要再执迷不悟地侍奉吗? 回到石府,石泱漭忍住满腹的忿忿不平,一路快奔至禯潮阁,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木子宸,唯有她才能够让他压下无以负载的愤怒。 一路到寝室,才发现床榻上一片凉意,想必她已经走一段时间了。他说过要她等他的,她是去哪里? 石泱漭的心仿若沉下深渊,有着莫名的沉痛,见这佳人不在,他也只好往书房里去,唯今之计,先想想如何对付皇上的法子才是。 尚未进入书房里,石泱漭便听到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没来由的,心中豁然开朗,风淡云轻,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宸儿?”推开门,石泱漭缓步地走向那有着银铃笑声的主人。 “大人!”一听及石泱漭的呼喊,木子宸立即自凳子上跳起,扑向他宽阔的怀抱里。 石泱漭将她深深地拥在怀里,屈下身汲取她颈项间的清香,满心簇拥着她所给予的满足。随即,抬眼瞧了四周,只见这书房里只有她一人,他不禁好奇的问: “只有你在?” 他当是泫纭在这儿陪她,岂料竟只有她一人。 “是呀!”木子宸喜滋滋地应道,脸上看不出初为少妇的羞涩。 “你方才是在笑什么呢?”石泱漭瞧她黏自己黏得紧,不禁暂且将那恼人的国事放一边,打横将木子宸抱起,放置于案桌旁的红木椅上,自己则随后在她身旁落座。 “我?”方才见到石泱漭,让她开心得都忘了这件事,她赶紧将手中的书放在他的面前。“大人,你瞧。” 石泱漭看了一眼,他不用翻开,便可以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他索性将木子宸紧紧地环在自己的身侧。 “拿这东西,你是有什么打算?” “哪有什么打算?人家今儿个一早,闲得不知道要做什么,偏大人又要子宸等你,我便到这儿拿起笔习了点字,一会儿厌了,我便到大人的书柜上找些书瞧瞧,孰知,竟被我找到这东西。” 木子宸爱娇地偎在石泱漭的怀里,将螓首枕在他双腿上,星云眼眸迷蒙醉人地仰望着他。 “子宸总算明白,昨日同大人那番是在做什么了。我想同大人研究、研究这里头的东西呢!”木子宸索性将那书摊开,放在他的面前。 石泱漭垂下眼,瞧着那秘戏图上的名式文图记载,嘴角不断地逸出无言喻的幸福笑容。 啊,这是他渴望多久的憧憬,想不到竟是在这番的情景下,完成了他内心奢望已久的梦。 石泱漭垂下手,细抚着木子宸散乱的乌黑发丝,心中的宠溺之情,皆在不言中。若是给了她一个名份,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他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她,直到他合上眼的那一刹那。 “你可知,昨日同我同睡一榻,你已是我的人了。”他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落在那引人欲一亲芳泽的唇上。武练之下,长了茧的指绕着朱唇、划丰唇线,来回搔弄着。 木子宸受不住痒,抿了抿红唇,接着说道:“子宸当然明白了,我可是一辈子赖在大人这儿,死都不肯走了。” 木子宸翻身,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腰间,十足的撒娇。 “死都不肯走?那你还不赶紧改口,别再叫我大人了。”石泱漭单手扶起她的脸蛋。 “改口? 第11章 该如何改口?”木子宸微蹙着眉,心中没个底,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他;她向来喊他大人的,现下说要改口,要她如何改口呢? 理不出头绪,倒不如问他还明白点! “那我该如何喊你?”木子宸雪亮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喊我泱漭。”石泱漭俯下身,薄唇落在她的耳畔,将这话语柔柔地吹进她的耳中,落在她的心中。 “泱漭……”木子宸乖巧地轻喊着,却无法掩饰心中不知从何升起的羞怯,悄悄地让两片红云抹上她的颊。 “再喊一次。”像是魔魅般的低沉嗓音,石泱漭令她再喊一次。 想不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竟会羞于喊他的名,而他竟也会对于她这般的反应乐在其中。 是的,他要的便是这么多了。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静静地守候在他的身旁,心里想的只有他,不在背地里瞒着他做一些不入眼的事儿,他便觉得十分的满足了。 说穿了,他不过是想要一个真心愿意陪在他身旁的女人,他便觉得此生足矣。 “再喊一次,宸儿。”瞧她含羞带怯的目光,更是让石泱漭不禁失笑。 “不依了,我要同你研究这东西。”木子宸怎么也不愿再开口喊他一次,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她便坐起身子,将秘戏图置于他的面前。 “瞧,这里头有上下颠倒的,有左右并列的,还有这……”怎么搞的?她怎会越瞧越羞,脸上已是一片燥热? 怪了,方才她一个人瞧的时候,她还因此而笑出了声音,怎地,现下反而觉得有点不自然呢? 石泱漭一把抢过秘戏图,将她拥在怀里。“瞧这东西,倒还不如咱们来现下试试,那还来的有趣点。” 石泱漭不容她反抗,将她柔弱无骨的双手置于背后,倏地覆上她的唇,滚烫的舌径自舔着她的唇型,再半诱导式地强迫她开启贝齿,好让那不规矩的舌,侵入她青涩的口中,与之缠绵。 他的双手也顺着她的背往前摸索,拉掉她依旧做侍童装扮的服饰上的腰绳,掀开前襟,搓揉着她小巧的浑圆。 木子宸猛地一惊,推开他的手。“不行!” “为何不行?”石泱漭低喘着气,喑哑地问道。 原是想调戏她,可玩着、玩着,不受控制的欲火自小腹上蜿蜒上攀,毫不留情地燃起火花。 “大白天里……这……”两抹彩霞染上她细致的,瞧她娇柔吐气,一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娇羞模样,简直是在催发他的欲潮。 “有什么关系?昨儿个不也是晌午时分吗?”昨儿个如何都无妨,可今儿个便不行? “不……这……”木子宸吞吞吐吐地说出无以遏止的羞赧。 “可你的双手似乎也不怎么安分……”石泱漭笑睨着她那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正伏在他赤裸的胸壑间。 “这……这……”木子宸霎时羞红了脸,羞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正当不知所措时,她猛地明白。 “你戏弄我?”木子宸娇嗔着,小手直往他的胸壑捶打,而石泱漭则猛地笑出声,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不可遏止地大笑着。 “大人?”木子宸蓦然一愣。大人笑了?这是她进府之后,第一次听见大人如此爽朗、如此开怀的笑声呢! “是泱漭,不是大人。”石泱漭笑拥着她。 拥有江山又如何,握有兵权又如何?还比不上身旁一位知心的美娇娘。 “不依!”瞧他笑得戏谑,摆明了是要羞她,她才不会中计呢! 石泱漭瞧她不上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揽住她的小蛮腰,作势要亲吻她,木子宸却又不觉地笑出声,闪躲着他的魔掌。 “宸儿!” 两人正在嬉笑怒骂间,却被突出的一声斥责给惊吓住。木子宸不用回头,便可以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嬷嬷。不能不回头去瞧她,却又不敢回头。 这一回头,她便死定了! “宸儿,嬷嬷可不记得有这般教导你,你真是能干,如此懂得伤嬷嬷的心!”老嬷嬷气得声泪俱下。 “嬷嬷,你误会了!”木子宸赶紧自石泱漭的腿间跳起。 “是误会吗?嬷嬷都瞧见了!”老嬷嬷双眼炯炯有神。“嬷嬷是老了,但还用不着你去曲意承欢,换得一栖之地!我宁可饿死,也不愿拖累了你!” “嬷嬷……”糟了!她昨晚没有回去,早上又只顾着大人交代的话,这下子…… “嬷嬷,泱漭必会负起责任的,你老请别气恼。”石泱漭见木子宸无言以对,遂挺身而出。再则,他也是真心的想娶她为妻。 虽然,他有可能会触犯皇威而罢官,可他可以带着她隐入林间,隐居山林,终其一生。 “不过是个官,你配得起吗?”老嬷嬷怒眉一扬,指着石泱漭一阵怒骂,随即发现自己失了言。 “你……”石泱漭一愣,不解她为何如此怒发冲冠。 “嬷嬷,你怎么这么说?” “咱们现下就离开这儿。”老嬷嬷看似老态龙钟,可身形仍是矫(奇*书*网.整*理*提*供)健,才一眨眼工夫,她便擒住木子宸的双手,带着她就往门外走去。 “宸儿!”石泱漭一急,才趋前,便立即明白木子宸眼中的意思。 “放心,我会同嬷嬷好好地说去。”木子宸眨了眨眼,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免得气恼了嬷嬷。 话一说完,两人便如一阵清风飞掠而出,徒留石泱漭一人,好奇#書*網收集整理似方才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叹了一口气,反身走向案桌,瞧见那秘戏图旁压着一张纸。 他动作轻柔地将那纸张拿出,瞧着上头娟秀的字体—— 一见情沁,二见情命,三见情定,诚一神应—— 落款处还写下木子宸三个大字。 石泱漭见状,不禁失笑,这女娃儿可真是要赖定他一生了。他细细地再三观看,突然发现,木子宸这三个大字出了问题。 他不知晓木子宸的宸字居然同那双生公主的名字一般,想必战乱之前,她必也是大户人家,否则怎取得了这名字? 改日,待那嬷嬷火气较歇,再同她问上一问。 “大哥,方才是怎么了?”石泫纭手拿纸扇,缓步走入禯潮阁,见着石泱漭正拿着一张纸,兀自发着愣,不禁开口。 “是一场误会。”瞧石泫纭一进里头,他便赶紧将那纸卷卷起。 “误会?”说得没头没尾,他实是听不懂,不过,那纸卷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大哥,若有奇珍异宝,岂能不与兄弟同享之?” “这不是……这个是……” “我瞧瞧。”石泫纭一把抢到那纸张,旋即展开一瞧,观看一番后,随即露出狡黠的笑。“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得此美娇娘。” 石泱漭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一味地笑着欲将那纸卷拿回,孰知,泫纭居然仍在细细品尝那诗韵。 “大哥,你瞧。”像是发现了什么,石泫纭自动地趋向石泱漭的身边,指着落款处。“大哥,这木子宸若是将这木子两字合在一起,不就是李宸,这可是国姓呀!” 石泱漭一听,恍如五雷轰项,惊得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他接过一瞧,再仔仔细细地一看,果真是如石泫纭所说。 寻找李宸和李宓双生公主的事,他曾向泫纭提起,可他不曾问过她俩的名字,泫纭是不可能以此作为戏弄他的法子。 那么,木子宸和李宸,是巧合,还是同一人? 石泱漭又细想了皇上最近所说的事,他记得皇上曾提及公主们的身上人着一龙一凤的玉佩…… 而木子宸身上……似乎正有着一块凤翔的玉佩! 这是巧合吗? 他又猛地忆起,方才那老嬷嬷所说的话——不过是个官,你配得起吗? 这代表着什么意思?莫非她真是公主…… 不!若她是公主,他要如何以对?一年前的誓言犹在耳边,他能守住此生绝不同皇族联婚的誓言吗? 是皇上一怒之下所下的诏令,也是他一怒之下所发下誓言,他能够毁约吗?不算他想毁约,皇上岂会由他? 若她真是公主,他和她此生必是无缘;可这份他渴望已久的幸福,他方才还掬在手里,怎会此刻便消失无影无踪? 不,这一切还有待理清,他必须先查清楚,先找那嬷嬷问清楚她的身世,才能再下断言! “大哥,怎么了?”石泫纭见他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成一片森冷,他不禁担心地开口问道。 “没事。”石泱漭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心中默默地下了决定,即使她真是公主,他也不会将她送进宫内。 尽管要他拼上他的命,他也要搏上一搏;与其要将她送还那无情无义的君主身旁,不如让她一世都不知自己的身世! 第八章 翌日—— 才过晌午,木子宸便快步地往禯潮阁走去。 经过昨儿个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折腾,她好不容易让嬷嬷打消了离开石府的念头;而现下,她正忙着向石泱漭说这事去,免得他忧心。 转过前庭,再过了眼前的回廊,便可以朝禯潮阁而去,可她才踏上回廊,迎面而来的一群侍从便让她眼尖地发现那日在五台寺前踹了她一脚的无礼侍从。 原想先停下脚步,待那群人过后她再走,免得和他们引发争吵,可那不识相的家伙也眼尖得很,一眼便认出她来。“唷,我道是谁这么好本事,竟然可以在入府没多久,便成为主子的随身侍童,原来是这小乞儿呀!” 第12章 那无礼的侍从嗓音之大,震耳欲聋,活像是怕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似的。 木子宸忍下气,不同他一般见识,欲从他的身旁走过,孰料这人见她不理睬他,转而恼羞成怒,一手挡住她的去路。 “你!”木子宸杏眸圆瞪,怒不可遏。 她都不同他计较了,他居然还如此的无礼! “你什么你!大爷我好心同你聊聊,你居然不给我面子?”无礼的侍从面目狰狞,恶声恶气地说道。 木子宸还来不及回话,另一位看不过去的侍从便说:“伯晋,咱们还有事要做,你又何必这样招惹他?” “说什么我在招惹他,分明是他在招惹我!”这侍从气势凌人地怒瞪着木子宸,活像是要把木子宸给吞了。 “怎么回事?”那位好心的侍从问道。 “这你就不晓得了。”另一位侍从也开了口。“还不是为了一个月前的事情!那时你没当班,你当然是不知晓这事。” “啥事?” “还不是一个月前时和主子到五台寺去,结果这小乞儿在寺前乞讨,碍了咱们主子的路,伯晋一怒便踹了他一脚,孰知主子大怒,反将伯晋给办了,他那伤啊,足足让他休养了个把月!”这位侍从将手搭在另一位侍从的肩上,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真有此事?” 瞧他煞在其事的猛点头,伯晋更怒了,抓起木子宸的手恶狠狠地道: “就因为你,才会让我在主子面前失了威风;就是因为你,才会让我在同侪之间没了里子;你说,你该要如何补偿我?” 木子宸的眉一拧,甩掉他擒住的手。“这是你自作孽,你要怪谁呢?” “我尽忠职守,我哪里做了孽?” “谁教你要对街上的乞儿如此无礼!”木子宸不禁气恼,就是有他这种人的存在,她以往才会过得那么苦。 “我踹了你一脚,便是无礼?”伯晋仰天笑了笑,诡邪之气溢于言表。“可若不是我踹了你那一脚,你能进得了石府,能睡得了温暖的被窝,能跟在主子的身旁做事吗?” 木子宸紧抿着嘴不发一语,身体却因愤不可遏而微微颤抖。 见鬼了!难道她还应该为他那日之所作所为,而好好地酬谢他一番不成?不理他了,这人瞧起来邪里邪气的,怎么看都不像个正人君子,能离他多远便离多远,省得惹祸上身。 木子宸迈开步子欲往回廊里走,偏又让他抓住了小手。“我倒怀疑了;小小一位乞儿怎会得主子的恩宠,你该不会是以这身躯诱惑主子吧?” “放肆!”这人忒也过分,简直是存心惹恼她。 “是你放肆吧!竟然趁主子身边无女眷时,以男身相许,才是无耻!”瞧木子宸脸色大变,这侍从不禁说得更正火烈。 “你!” 是,她是以身相许了,可她是个女人,不是男人,这也算无耻?况且,她压根儿不知道大人身边有无女眷,她只是单纯地想待在大人的身边,他何需将话说得如此不入耳? “承认了吧!明明是个乞儿,竟以身诱引主子,分明是打算赖在这里不走,可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瞧木子宸脸色益发苍白,他便觉得莫名快感,不过,这还不足以补偿他的面子。 “倒不如也让我来尝尝味道吧!”淫声语毕,伯晋便作势拉扯着木子宸的衣襟。 木子宸瞧四下无人愿意救她,遂抡起拳头往他身上击去,伯晋胸口一吃痛,松了她的手,她便赶紧以轻功往一旁闪去。 “原来是个练家子,好玩!”伯晋一运功,轻跃数步,便轻易地将木子宸擒回,拉往怀里带。 “瞧你再怎么逃?”他的喉间逸出邪肆的笑声,面目可憎,双手轻佻地拉开木子宸的衣襟…… 木子宸见状,不禁滴下泪来,都怪她平时不好好学,现下,才会遭到这苦头!她紧闭着双眼,里怎么也发不出一声喊叫,只等着他的兽行结束。 可等了一会儿,感觉他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便微颤地睁开眼,呆见他愣愣地瞧着她胸前的玉佩。 她瞧他神色古怪,而四下的人也全愣住了,她不禁纳闷这是怎地一回事。可瞧他松开她的手,她便赶紧起身,刹那间,伯晋便单手扯下她胸前的,一跃足往外飞去。 木子宸无以应对这变化甚剧的一幕,兀自站在原地发愣,直到…… “宸儿?” 石泱漭自回廊的另一头奔来,而四下的侍从全部以跪礼待之。 “泱漭?”木子宸回过身,瞧见这熟悉的身影,忍受不住方才的惊吓,便飞身扑在他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石泱漭见着她微开的衣襟,神色一凛,环住她腰身的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有一个人欺负我……”见着他,她的心是总算是安稳多了。要她和他以外的人做那件事,她定会羞愤而死。 “谁?”他的目光骤然冷肃,神色凌厉地瞪着四下的侍从巡视了一回,蓦地发现少了一个人。 “伯晋呢?”他早知道此人心术不正,必是留不得的,可却因他一时的心软,险些让她陷入险境。 “他方才自这侍童身上扯走一块玉佩后,便跑了!”其中一位侍从应道。 其实,大伙都知道这玉佩之下的秘密,更是伯晋窃听而得的。 石泱漭缓缓拉开木子宸的身子,见她胸前的玉佩果真不见了,身形倏地一震。 “将伯晋给我拿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人包庇同侪……杀无赦!”石泱漭缓缓开了口。 他不想做得如此绝情义,可……是他逼他的。 跟着石泱漭回到禯潮阁,木子宸一路上忧心忡忡,不解他的神色何以恁地凝重。她不是没事了吗”他为何会如此的神色怒然,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泱漭,我没事了。”她当他是在担心她,于是开口。石泱漭恍若未闻,径自坐在案前,只手托颚,身上流露出一股滞闷的气息,让人猜不透他的心。 “泱漭,怎么了?”木子宸收起笑意,眉目微蹙地坐在他的身旁。 石泱漭回神,望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她的脸。“我没事。” 他不能让她知道,绝不能让她知道!若她知道她的生父当年是何因放她在外颠沛流离十六年,如今,又是为何要她回去他的身旁……她铁定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伯晋那个叛徒铁定是偷听他和皇上的对话,才会抢走那块玉佩;而他会抢走那块玉佩,想必他是确定了一件事—— 木子宸便是李宸,是皇上下令寻找的李宸公主! 现下,他只能祈求侍从们能将伯晋押回,若是不能……别说要保护她,他就连自身……也难保! “泱漭,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木子宸不满地嘟起嘴。 “没的事,你别瞎猜。”石泱漭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双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头枕在她的香肩。 “是吗?”木子宸狐疑极了,不过,瞧他不愿多说,她便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同奇+shu$网收集整理你说,嬷嬷答应要暂住在这里。” 这总算可以算是个好消息了吧?木子宸在心里头思忖着。 石泱漭一听,心里便又燃起一道希望。“那咱们待会儿便找嬷嬷将这事儿摊开,说个明白。” “可嬷嬷整夜未寐,方才刚睡下,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那咱们可以晚上再同她说去。”藉此,他也可以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或许他可以找出个解决的办法。 “我瞧你今儿个怪怪的,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木子宸以双手轻捧着他的下颚。 “我是在想如何向嬷嬷提起咱们两个的婚事。”这不是谎言,是他最衷心期盼的事情。若事情没有杀出伯晋的事,他是很想这么做,可是现下……这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 “真的?”木子宸幽邃的眼眸一闪一闪地绽出光亮,精致的脸蛋上也浮起若隐若现的红晕。 瞧石泱漭轻轻地点了头,她更是羞得钻入他的怀里,可这幸福的感觉只是一下下,她猛地又想起一件事。 “方才那侍从同我说,你已许久不曾有过女眷,这可是真的?”她来这儿这么久了,她还不曾见过石泱漭的妻子或小妾呢! 虽然,她并不希望自个儿的夫婿拥有三妻四妾,可她认识他在后,她自是不能怨他的。所以,她必须先搞清楚状况。 “这……”初闻这话,直像是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洒一层盐,让那痛楚直达心口,锥心泣血。 这往事他还不打算说,现下的他只想着该如何保有她,对于那些往事……改日,他定会同她说个明白。 “你很在意吗?”石泱漭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的双腿间,一双黑幽的眼眸流露出伤痛。 “不,我只是想搞清楚……”说到自己的用意,她不禁又羞红了脸。 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她这十六年来脸红的次数,说不定还没有这几日来的多。 “搞清楚什么?”石泱漭不放弃,靠在她的敏感的耳畔,将湿热的气吹入她的耳中。 “我……”木子宸就是开不了口,索性心一横,将心中的事说个清楚也好,这才是她的个性。 “我想要知道,若是我同你成亲了,我会是你的妻、你的妾,还是最下等的侍女呢?”她不是想当大,她只是想要先把事情给问个妥当,如此一来,才能免得夜长梦多。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这个妻、这个妾、这个侍女,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 第13章 石泱漭深情地吻上她的发髻,以口将那发髻上的绳咬下,让那云发成瀑成飞。 “真的?”是呀!若是要她想像同别人共有一个丈夫,她铁是受不住的。不过,现下他自个儿许下了承诺,也省得她再多话。 石泱漭不由分说地将温润的唇印上她的,轻触软抵,直到她自动的开了口,他才应邀进入其中,找到她粉嫩的舌轻舔着、细缠着,将万般柔情付诸于他的行动上。 良久,他结束这缠绵的吻,木子宸气喘吁吁地道:“你有了我,可真的不可以再有别人,否则……” “否则如何?”石泱漭自她的唇,吻上她的香腮,再落下她的香颈,咬啮着她的香肩。 “我……” 木子宸眼醉神驰,星眸潋滟,朱唇微开,正当要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侍从的声音—— “大人,属下该死,没能将伯晋擒回!” 石泱漭闻言随即起身,满腹的欲火霎时消失无影。他打开了门,见着跪在外头,不敢起身的侍从。 “为何没有将他擒回?”石泱漭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宛如小蛇吐信般地颤动着。 “他……”其中一名侍从应了口,仰首望着石泱漭。“他翻进宫内,我等无法跟进,遂……” 这侍从之中,武功最好的非伯晋莫属,其他人想跟上他的脚步,实则为难……真是失策,他该自个儿出马才是,否则,岂会落得这个下场? 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现下最重要的是—— 他转过身,走回一头雾水的木子宸身边。“咱们到嬷嬷那里走一趟。” “现下?”这么急吗? “事不宜迟!” 伯晋既然已经进入宫内,那么,这便表示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节省时间,先将后路找好才是! 第九章 一阵疾驰飞步,木子宸要石泱漭先在厅里等着,独自来到了嬷嬷的帐外,轻轻柔柔地唤着她: “嬷嬷……” “宸儿?”老嬷嬷迷迷糊糊中低唤着。 “是宸儿,嬷嬷,宸儿和大人有事要问嬷嬷。”木子宸掀起帐帘,缓缓地将嬷嬷扶起。 “什么事?”老嬷嬷坐起身子,双眼有神的注视着木子宸。 “这事儿……子宸也不太清楚,不如请嬷嬷到厅里,再好好地谈一谈。”木子宸据实以报。 方才一阵混乱,她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泱漭说了,待会儿,她便会知道一切。 “是吗?”老嬷嬷虚应着。 她健朗的坐起身,双眸熠熠生光,心中已是明了。 “敢问大人有何指示?”老嬷嬷自房内不疾不徐地走入厅内,而木子宸则在她的身侧。 “晚辈不敢,只是有一事,想请教嬷嬷。”石泱漭一见到她,连忙起身,抛去以往的官调。 “什么事?” 木子宸搀着嬷嬷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旋即递上一杯热茶。 “这……”石泱漭看了一眼木子宸,便正色地道:“晚辈想向嬷嬷请教宸儿的身世。” 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误,现下,唯一知道宸儿的身世的人也只有她了。想要救宸儿、想自救,就必得先查个清楚。“我的身世?”唉,她不是同他说过了吗,他为何还要再同嬷嬷问过一次?莫非是不相信她的话? “为何要问宸儿的身世?”老嬷嬷的双眸一亮,眼中净是防备。 “因为……事关重大,晚辈不得不问!”石泱漭观察入微,心中立即一片豁然;他知道了! “怎么个兹事体大?”老嬷嬷缓缓地合上眼,心里头明白他所要说的是什么,知道事情已不容她再掩饰下去了。 “晚辈怀疑……宸儿是当今的李宸公主!”天,他多希望她能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想错了,她其实不是个公主,她只是一个因为战乱而沦浇街头的小乞儿罢了! “是……又如何,不是如何?”像是在吊他的胃口,她偏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她若是公主,晚辈便有其他定夺,可她若不是公主,晚辈想……娶宸儿为妻。”是的,这是他自始至终,不曾改过的希望。 “你府里可有妻小?”老嬷嬷蓦地一问,任谁也猜不出她心里想着什么。 “没有。”石泱漭脸色一变,却又不得不回答。 “瞧你已过而立,为何尚未娶亲?”嬷嬷可是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这是她所能为宸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人已经给了他,她此生已是他的人了,她必须先搞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她才能放心的将宸儿交给他。 不管她的身世如何,一个女人一生的执着,不就是为了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尽管她的身份是贵为公主或卑如乞儿。 “这……晚辈待嬷嬷说出宸儿的身世后,必当给嬷嬷一个交代。”这段伤心的往事,他得待一切理清后,他才能开得了口。 老嬷嬷注视着他好半晌,才蓦地道:“宸儿确实……是当今圣上的幺女,李宸公主。” 像是平地响起一声闷雷,狠狠地打在石泱漭的心坎上。“有何凭藉?”他还不太愿意相信,若她真是公主……若真是公主…… “老身原是当年伴靳淑妃进宫的奶娘,当年,圣上听信一位无道术士的谗言,欲杀害初生的双生公主,于是靳淑妃便命老身带着双生公主出宫,以躲避圣上无情的追杀。 原本,老身和双生公主在宫外待得极好,可遇上外敌入侵、山贼流窜,老身不得不弃家产,带着双生公主往京城走,且命她俩必得着男装,以躲避宫内禁卫军的追杀。” 老嬷嬷说到伤心处,不禁泪满面,而一旁的木子宸——也就是公主李宸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的身世,她和姐姐不知道问过几百次,嬷嬷总是说她和姐姐是她在城外捡来的;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嬷嬷诓她的? 老嬷嬷擦干泪,又继续道:“这些年来,老身的身子堪不住这劳途跋涉,便病倒了,想不到竟因此害得公主为了老身外出行乞,更害得李宓公主下落不明……老身真罪该万死!” “嬷嬷……”李宸偎在老嬷嬷的身旁,轻声唤着。 “我当真是公主,皇上当真是我爹?”李宸偎在嬷嬷身旁问,瞧嬷嬷默默地点点头,李宸简直是欲哭无泪。 “我怎会有这样的爹,如此残酷无情!如此荒虐无道!”李宸忿忿地喊。“我的爹是当今皇上,我却是个流落街头、四处行乞的乞儿?当他在宫内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我却得在街头吃馊食、喝馊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他可真是个好爹呀!” 若不是他,天下怎会如此纷乱失矩,若不是他,她又怎会沦为乞儿,若不是他,姐姐又怎会遭那山贼掳去!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有如何的显赫出众,更没想过自己会是如此娇贵富裕的公主,她一心只想着:只要能同嬷嬷、姐姐,三个人一同生活,就算让她当上一辈子的乞儿又何妨? 可现下,她无端跑出了一个皇帝老爹,扰乱了她现今的生活,竟还要她回宫,她……无福消受呀! “既然你已知道宸儿的身世,你有何打算?”嬷嬷苍老的双手抚干了泪,正色地问着石泱漭。 “现下……”天,这一切原本便是他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事实是如此令人心伤。 面对着未知的忧患,是可怕的;可他的担忧一旦发生了,伤痛也好,怨愤也好,他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实了。 唯有如此,他才能从事实中,寻找出解决事情的法子,他才能免于再陷入这担忧之中。 “晚辈想娶宸儿为妻,可……”石泱漭吞吞吐吐地道。“莫非你想翻脸不认帐?”嬷嬷瞧他如此,声色俱厉地道。 “不,这实在是……”石泱漭单手托颚,这事的前因后果,实在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喜欢宸儿了?”李宸脸一垮,清滢双眸顿时渗出滴滴泪水。 “不是这样的,是我……”实则是他有难言之隐。 “究竟是怎地一回事?”这下子,连嬷嬷都沉不住气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将李宸公主许给他,他居然如此的无礼! “是因为……”石泱漭沉痛的闭上眼,酸楚的声音自他微开的唇逸出:“晚辈曾和皇上下过誓约,绝对不再迎娶皇亲女眷。” “为何因?”老嬷嬷神色凌厉,目光冷肃地盯着石泱漭。“这又和你不能娶宸儿有何关联?” “这说来话长……”若要从头说起,这可是一个又臭又长又不入耳的故事,而他……不太愿意让李宸知道。 “泱漭,你说。”李宸清滢无畏的眸子灼热地凝看着他,她想了解他,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一件事。 “当年我凭着一身武力,随着兵部大人征战沙场,平定内忧外患,而后蒙皇上隆恩,受封为一品武官,更有幸迎娶广平公主为妻,此生可谓夫复何求,吾愿已足。但是……”回想起那一夜,他便觉得心折神摧,像是有着万般的苦痛皆加诸于身,使他无法再语,但若现下不说,只怕……再也说不出口,也无机会可说。 “我的一生皆在军旅之中,偌大的石府中,只余广平公主一人,或许是老天怜我绿云罩顶,让我撞见她捺不住寂寥而红杏出墙之事。我止不住心中的愤怒,灵魂像是被内心的恨意给撞出了体外,待我回过神之后,双眼所及皆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我……亲手杀了广平公主和妾侍、无能侍从,偌大的石府,只剩下我和管家……”石泱漭双手捂着脸,像是要忘掉那令人可憎的一切。 第14章 他不想杀她的、他不想杀她的!她是如此的清艳可人,尽管脾气娇贵骄纵了点,他还是想要好好地怜惜她,可她却如此不守妇道,是她、是她逼得他……不得不杀她的! “泱漭……”李宸走至他的身旁,轻柔地环住他的肩膀,细柔地安抚他;难怪她入府这么久了,从来不曾见过他的妻妾,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一定很痛苦吧?一个人守着这么痛苦的往事,真是委屈他了。 石泱漭仰首望着近在咫尺的李宸,问道:“你会怕我吗?”他是一个如此嗜血成性的男子,倘若哪一日她背叛了他,难保不会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叫我别背叛你了。”李宸顿了顿。“你放心吧,我这么爱你,我怎会怕你,怎会背叛你?”李宸灿笑如花地玉立在他的面前,心中直恼着他对她的不信任。 “咳……”嬷嬷适时的出声。 “你真爱我?”石泱漭紧紧地将李宸锁在怀里。 “真的,你别不要宸儿,宸儿便心满意足了。”李宸更爱娇地偎在他温热的怀里。 “咳……咳……”嬷嬷受不住地直咳着。 “嬷嬷!”李宸机警地明白嬷嬷的意思。 “谈正事吧,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嬷嬷叹了口气。“再说说为什么你和宸儿的婚事,会和这些事情有何瓜葛。” “因为晚辈手刃了广平公主,皇上便将晚辈自一品武将降为二品中书,晚辈不服,惹得龙心大怒,遂不允晚辈再和皇亲联婚,而晚辈也在一怒之下,向皇上下了承诺,此生绝不同皇亲联婚,而现下……”在他心中最不愿意实现的假想,全在李宸的身上应了实,这……教他情何以堪? 在几番思量之后,石泱漭又接着说道:“皇上前些日子下诏,命晚辈寻找双生公主。” “为何?嬷嬷一惊,莫非皇上竟心残于此,事过十六年,他仍决意要斩草除根? “嬷嬷别忧心,皇上并不是要晚辈诛杀双生公主,而是皇上听信了当年那名术士之言,要晚辈将双生公主带入宫内,以保大唐盛世。”石泱漭说着,嘴角不禁露出轻蔑的笑容。 “笑话,将公主送入皇宫,岂不是摆明了将公主送入虎口?皇上可以听信术士之言,时而要杀,时而要惜,他可曾将公主当成了人看待?况且,公主还是他的骨肉呀!” 嬷嬷气恼地站起身,打定了主意,绝不让公主入宫。“你的意思如何?”她转身问着石泱漭。 若他仍是愿娶公主为妻,带着她远走高飞,她便可饶他一命,若他不愿,反将公主送入宫中,她便拿这条老命同他拼去! “晚辈不打算将公主送入宫中,晚辈会想出个两全齐美的法子。”石泱漭满脸真诚,信誓旦旦地道。 “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思?”在一旁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李宸,猛地突出一语。 “宸儿?”他一惊。 “我不回皇宫,泱漭,你收不收留我?”李宸步至石泱漭的身边,蹲跪在他腿边,仰首楚楚可怜的问。 “收,我当然收留你,只要你不愿意回宫,即使要我石泱漭抛官弃爵,也绝无二言!”石泱漭不顾身旁的嬷嬷,径自牵起李宸柔嫩的柔荑。 “那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回那边去。”李宸的眉蹙得紧,一双眸盈盈含水,显露出无比风情。 “我定是不会让你回宫,可……”说到此,石泱漭不禁也皱紧了眉头,心中的不安乍现。 “可是什么?”瞧他这模样,连嬷嬷都急了。 “方才,石府里的侍从有人发现宸儿的身份,便抢走宸儿的玉佩往宫里去了,现下……”若是他的估计不出差错,现下的伯晋可能已经领着宫中禁卫军往石府来了。 老嬷嬷一听,神色骤变。“石府已经不安全了,咱们得赶紧离开!”她拉起李宸的双手,作势往外走去。 孰料,尚未踏出厅堂,皇宫的禁卫军已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哪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石大人,下官奉皇上谕旨,平安带回李宸公主,请石大人借一步。”端坐在马背上的人,瞧那兵戎装扮,必是这群禁卫军的将领。 “若是李宸公主之事,本官待明日上朝,必将带着公主以禀报这天大的好消息,现下,请诸位将领回府小憩。”石泱漭将李宸掩于背后,以言词拖延她俩脱逃的时间。 真是天大的失策,他没想到禁卫军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率军抵府。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得想个法子让她俩先走,待明日再将她俩暂且送往他处。 “这是皇上手谕,请石大人切忽阻挠本将,否则末将会施行皇上手谕——阻挠者,杀无赦!”看着石泱漭蓦地一愣,他便又接着说:“请公主回府。” 他的一声令下,禁卫军便将李宸和嬷嬷团团围住,强押上金鸾驾,随即拂尘而去,只余石泱漭一人。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一心侍奉皇上,想不到居然会落个杀无赦的罪名,真是可笑透顶! 若不是他心中还有皇上,他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李宸押走?若不是忧心石府上下数十条人命,他岂会就此放手让她走! 不了,管他的君臣相依,明日早朝,定要将李宸夺回自个儿身边,即使要他拿那数十条的人命去搏,他也要换回一个李宸! 她身上的余温还残留在他身上,他怎能忍受一辈子没有她! 第十章 天色未明,净是一片靛蓝混合着黑暗,染上人心,更加使得思念的人儿,心悸难安。 石泱漭矗立在房外,双眼注视着茫茫白雾,心中挂念了个人,始终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一切若成悲,便是他所犯下的罪;他不能相信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竟是如此的无能,眼看着心爱的人被架走,他只能束手无策,呆站在此思念属于她的那一分温馨。 那时,以他的武力,他必能击倒那数十个禁卫军,可击倒了又如何?他能带着李宸远走高飞,却带不走泫纭,带不走石府的所有奴仆!要他眼看着无辜之人被诛连,他又于心何忍? 他受够了血腥,他不想再见到血了。一生东征西讨,是为了保护家园,是为了守护他所眷爱的国土,并不是他嗜血,并不是他染上了肃杀之气,就非得杀死身旁的敌人。 他要的只是平和的太平盛世,为何无人能懂? 看看天色,已快五更天,也该准备上早朝了,他的心中却是纷乱难息,没了个主意。他要如何救出宸儿?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甘愿的将寄托儿许配给他? “大哥。” 不知何时,石泫纭已经走到他的身后,而他却浑然未觉。 “泫纭。”石泱漭侧过身子,斜睨了他一眼。 “大哥可是为了李宸公主的事在烦心?”石泫纭风度翩翩,手执纸扇,轻轻地扇呀扇的。 “泫纭已经知道了?”石泱漭总算转过身,正色地注视着他。 “当然,昨儿个下午,禁卫军差点便掀了咱们石府,泫纭奇#書*網收集整理再不知,便太蠢了。”石泫纭依旧笑容可掬。 “扰了你了。” “唉,大哥此言差矣,是兄弟便不必再提什么扰不扰的,岂不恼人?”石泫纭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哥若真是心有所系,便尽管去做、去夺,压根儿不用替小弟操心。” “我不能这么做。”石泱漭叹了一口气。 李宸是他所冀望的佳人,他不能放弃,可泫纭是他的胞弟,他不能害了他,这石府是历代祖宗所留下,更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这思来想去,皆是他的优柔寡断。 “大哥,这几年来,小弟不都过得好好的,至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不用考虑我了。” 石泫纭索性拉着石泱漭至一边的凉宁里坐下。 “我自有分寸。” “大哥,我瞧你对李宸倒是挺有情的,而公主似乎也对你挺有意的,若你就这样放弃,岂不成了两相离异的怨偶?” “我会同皇上进谏,求皇上不计前嫌。”石泱漭说着说着便笑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若是当年没有广平公主那件事,皇上或许还会不计前嫌,可现下……哈、哈,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皇上若不趁此时将他斩草除根,他便要感到万幸,还想要皇上额外开恩,岂是一个难字说得清。 “大哥,你和皇上当初在太央殿上的事,小弟岂会不知;不过,你要皇上回心转意,也并非是不可能。” “泫纭有法子?”难道他想到了什么吗? “法子倒是没有。”石泫纭叹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法子? 石泱漭脸色一沉,开口道:“若是待会早朝,皇上要定为兄的罪,为兄会想办法让你置身度外,不受刑罚。” 他一心只想着救李宸,可实际上,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其他。 “大哥,小弟是没个好法子,倒是有一个好法宝。”石泫纭极其神秘地道。 太央殿上,大唐皇上正坐龙位,文武百官皆俯地诏安。唯石泱漭位于太央殿外,引领而望,只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过了半晌,殿堂传来太监的传唤声,石泱漭才徐缓入内。 一入太央殿,石泱漭双脚跪礼,手持笏板,诚敬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良久,皇上仍是在龙座上,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偏也不准他平身;太央殿前一片寂寥,也在这滞闷的气氛中,慢慢地喧嚷起来。 满堂的嗡嗡声成了嘈杂声,既像是闹市中的人群喧嚣,又如节庆时的热烈呼腾,是存心让石泱漭难看了。 第15章 “石卿,你可知罪?”待喧哗声渐歇,皇上才徐缓地道来。 “微臣不知何罪之有。”太央殿上,文武百官林立两旁,唯有他一人跪礼在中央,是摆明让他难堪。 “还不认罪!”皇上大怒。“朕要你寻回李宓、李宸双生公主,你却在奇+shu$网收集整理寻获李宸公主之后,将她私藏于府中,视朕的谕旨为无物,你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微臣不敢!微臣实是有事向皇上禀告。”石泱漭无顾他的怒气冲天,只是照着脑中的计划行事。 “哼,朕要瞧瞧你还要狡辩什么。” “微臣早在数日之前,便已寻获公主,可碍于她沦落街头,身份难以评定,遂多花了一些时间。” 石泱漭虽跪于殿堂上,却一派轩昂、口若悬河。 “一派胡言!朕倒是听了一些与你所说不同的话。”皇上勃然大怒,拂袖而起,立于龙座之前。“石府侍从伯晋同朕禀报,公主在石府已过了近两月,而你却和公主身不离影,同宿同眠!你可认罪?” “微臣……”该死,他没想到伯晋居然会摆他一道,这下子…… “还不认罪?”皇上再问。 “微臣确实是和公主同宿同眠,可臣不认罪,臣不知何罪之有。”承不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倒不如趁早说。“你玷污了公主的清白,竟然还不知罪!” “微臣愿迎娶公主。” “大胆,你忘了一年前,在这太央殿上,你同朕说了什么?”皇上的嘴露出了阴森的笑。 等着为广平公主报仇,他真是等得很久了。石氏一门,原是开朝元老,若不是犯了滔天大罪,是绝不能革其职、杀其人;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犯,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广平爱女,朕可要砍他的头来祭你的魂了。 “臣……曾经发下毒誓,绝不再同皇室联婚,若是再犯,必将……”石泱漭沉痛地闭上眼。 “必将如何?你当着朕的面,文武百官的面,大声的说给朕听听。”他的双眸布满血丝,实不为人君之范,一心一意,只想置石泱漭于死地。 “必将自刃而死!” “好,朕就成全你!”皇上露出血腥而满足的笑。“殿前护卫,拿把刀给石大人,朕要瞧他如何自刃!” 殿前护卫立即抽出腰间佩刀,丢至石泱漭的身旁;他缓缓地捡起那一把刀,神色似是万般不愿,且是忿忿不平。 可再气愤,他仍是他的君,而毒誓,也是他自己发的,他没有逃避的借口! 他拿起了刀,像是玩赏,捧在手心里直端看着,像是思索着什么,半晌,他终于拿起了刀,正要往脖子上抹去时…… “泱漭!”李宸至太央殿后奔出,直扑到石泱漭的身旁。 “宸儿?”石泱漭盯着相隔数十刻的李宸,心中满是窃喜,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大胆!” “皇上,在微臣自刃之前,微臣有一事禀报。”石泱漭将袖子垂下,盖在李宸的玉手上,隔着衣料,紧握着她的玉手。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眼前的一幕,让他乱了心神,他颓然地坐在龙位上问。 “皇上曾说,只要臣能够寻得公主,皇上必能达成微臣的心愿,而微臣找着了公主,是否可以请皇上顺遂微臣的愿望?”这一场战,比起东北丛林、西北沙漠、夏闷冬窟好多了。 他可是赢定了! “你要朕许你什么心愿?”一股古怪的念头浮上心头。 石泱漭信心满满地道,神色咄咄逼人。“臣要皇上忘了一年前,微臣同皇上所发的毒誓。” “你……”他不敢置信。“可……这李宸公主是你找回来的,是伯晋……” “皇上!”石泱漭的双眸幽邃逼人,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况且,你还没找到李宓公主,你怎能……” “皇上!”石泱漭端一双灼人的眸子直视着皇上。“君无戏言。” “好、好。”他一怒。“君无戏言,朕会忘了和石卿之间的不愉快,可朕不会将李宸公主许给你!” “皇上,公主的清白已被微臣所夺,若不将公主许给微臣,要公主何以自居呢?请皇上三思。” 石泱漭将李宸的爱娇神态看在眼里,心中愈加欣喜。 “好,话说回来,你玷污了公主的清白,朕要拿你治罪!”他再起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来人,将他拖出午门,立即处斩!” “且慢!臣有免死金牌,即使是皇上……也不能杀微臣。”这便是石泫纭口中所说的法宝了。 他不晓得泫纭是打哪借来的,不过,他先用一用再说吧。 “你怎会有此物?”这免死金牌是先父所赐予皇家的,是用来保护皇室子弟,怎会出现在他手里? “是老夫交给他的。”八王爷自一旁席位中走出,气度雍容。 “皇叔父。”他一愣,跌坐在龙位上。 “石大人的亲弟,石泫纭正与本王结为亲家,这免死金牌是本王给他的嫁妆,请皇上查核。” 石泱漭一惊,原来这东西是他卖身得来的?他听说八王爷和王妃生下一丑陋之女,只要有人愿意娶她,八王爷便会答应他所有的条件;想不到那蠢小子居然为了他,误了自己! 他不能,他绝不能拿自己的事误了亲弟弟的一生,这样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八王爷瞧出石泱漭的用意,于是不着痕迹地劝道:“可千万别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思啊。” “王爷……” “皇上!”八王爷转过身,对着龙位上的皇上说:“石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若是如此废了他岂不可惜!” 他顿了顿,再道:“倒不如回复了他一品武官的职,好让他匹配得起公主,再让公主下嫁于他,再让他领兵收服肆虐山莽,找回另一名李宓公主,这才是上策。” “这……”他不是不懂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可他是咽不下那一口气。 “现下,正是大唐用人的时期,岂能再少一兵一将,请皇上三思,好让那往事随风而散,尘归尘,土归土,让一切烟消云散吧!皇上!” 八王爷一下跪,全体文武百官皆下跪,随着八王爷求情。 “朕……朕答应便是……” “还不叩谢皇上。”八王爷转过身说道。 石泱漭闻言,挽着李宸的手,一并叩谢。“臣……谢主隆恩!” 尾声 “泫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回到石府,石泱漭便拉着李宸大声嚷嚷: “我又怎么了?”石泫纭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你竟然为了为兄,而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是要为兄不忍吗?”石泱漭委实不舍地拥着他的肩。 他笑了笑。“有何牺牲?既然大哥都知道这件事了,那么小弟也不再掩人耳目,小弟确实是爱上八王爷的公主了。” “爱上她?”这怎么可能?据说八王爷的千金奇丑无比,他怎会爱上她?该不会是眼睛出了啥子问题吧? “是的,小弟是真的爱上她了,且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泫纭你……” “我得去看看她了,可所谓一日不见她,便面目可憎啊!”石泫纭手摇纸扇,轻步离去,留下愣住的石泱漭。 “泱漭?”李宸推了推他。 “他疯了……”石泱漭呐呐地说。 “为什么?” “他居然说非她不娶,他简直是……” “那位公主很丑吗?”李宸可真是一头雾水。 才刚出了宫,瞧他面无喜色,她便觉得古怪,原来这计划是泫纭教他的,且似乎是用他一辈子去换来的。 她听得没头没脑,心里也着急了。怕是泫纭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她和幸福,她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 况且,她以前对他那么不好,她可是愧疚极了。 石泱漭愣了愣,叹一口气。“这是泫纭自己的选择,我是帮不了他,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你。” “我?” “是啊,你现下最想做什么?是赶紧张罗婚事,还是先搜查山贼,找寻你姐姐?”除去石泫纭的事不说,现下他满脑子里都是她。 李宸想了想,对着他嫣然一笑。“宸儿想同你研究、研究这东西!”她自怀间拿出一本书籍。 “这是什么?” “宫内的秘戏图,这比石府里头的精致华丽、色彩更艳丽,瞧起来更容易明白,是我特地从宫内偷出来的。”李宸像是献宝一般。 石泱漭再一愣,宸儿不懂男女之情,只把这一切当好玩,若……他征战沙场,她可会…… 随即,他又笑了笑,不会的,他相信她,她是他独一无二的宸儿,她一辈子也不会背叛他的。 “你在笑什么?”瞧他笑得傻极了,让她不禁问道。 “笑你会爱我一辈子。” “你为什么要笑我?我爱到下一辈子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李宸急了。 “我不只要一辈子,我要你每一辈子都爱我。” 李宸猛地脸红,瞧他那远邃幽深的眸子,盯得她脸上的灼热更加滚烫。 “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同你研究秘戏图。” “要研究,不如实地演练吧!”石泱漭猛地一把横将她抱起。 “讨厌!”李宸嘟起嘴,爱娇地嚷道。 “真的讨厌?嗯?” 瞧李宸拿着一双清潋的眸子瞅着他,他不禁放声大笑,这笑意终于吹走了沉寂已久的寒冬,春天……终于到来了…… —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