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下。
两个男人坐在房檐上,叼着雪茄,四条腿悬在空中。
这画面很诡异。
“…对,在口腔里漱一漱,可以尝试用鼻子‘吐出来’,没错,别往肚子里吞。”
曾经的雪茄学徒现在也成老师了。
披着斗篷的男人学得很快,口舌也足够敏锐。
“不可思议,我好像尝到了可可和一点非常淡的…奶油?”
“价值三镑的口感,”罗兰笑了笑:“符合您的期待吗?”
“差不离。”
男人抖了抖肩膀:“我曾经抽过几支,可不像这一支好…烟雾像女人的大腿一样软滑。”他说完,调侃了一句:“您大概清楚,雪莱家也经营着烟草生意——不过有了泰勒,谁还找雪莱呢。”
“我倒吸烟斗,可也不常吸。生活里的事太忙,少有闲下来享受的时候…”
“像现在?”罗兰问。
“像现在。”他说。
无论烟斗还是雪茄,除了本身价格外,其实真正昂贵的是享受它们的时间。
这也是它们多受富豪贵族青睐,却绝缘中下层的原因。
他们没有钱,也没有时间。
“人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聊起这些,男人颇有自嘲之色:“我也是到了第三环,才算有点享受烟草和美酒的空闲——在此之前,即便兜里的金镑哗啦作响,也分不出心踏踏实实感受。”
“就好像每天有个提着刀的熊在我身后追。”
“您呀,可比我提前了太多年。”
两个人吞云吐雾,谈论着人,国家和生意,一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琐碎,特别的见闻。
好像之前大打出手的并不是他们一样。
“…味道很复杂,我想您给我平添了一个昂贵的爱好。”雪茄到了末段,男人长舒一口气,叹道:“要是让老雪莱发现我每周出入金烟雾,恐怕再也得不了什么好脸色。”
罗兰哈哈大笑。
“您可以告诉他,只为了可可和淡奶油。”
“我最好敢。”
雪茄吸食过快,会让人产生‘醉酒’的效果——斗篷先生就不善此道,在弹飞那支烟屁股后,和罗兰讲了许多‘醉话’。
“实话是:在获取「影响」的同时,雪莱希望将王党引入斯特里特。”
他忽然开口。
冰凉寂静的夜晚,声音格外清晰。
“我们这位新继承人,还没能耐对抗克洛伊。引入第三方是个好办法,同时,我们也将私下对那一位至高无上的,献上有限度的忠诚。”
罗兰不明白。
虽然以克洛伊、赫弗为首的秘党一直站在甜食女士的对面,而雪莱的做法也无疑会让那不知醒没醒的克洛伊恶心上大半年…
可白矿再怎么说,终归只是一种建造房子的材料「而已」。
至多给低等人的食物添色。
这有必要惊动白金汉宫里的那位吗?
雪莱不是和它背后的私人联盟一样,永远中立吗?
“我很理解您的疑惑,”当罗兰问,男人便流露出一丝笑意:“可这些就不能是‘醉话’了,柯林斯先生。有些秘密,需要您亲自寻觅。”
“比如白矿背后象征的利益…究竟多么庞大。”
他说。
“但我可以坦白同您讲: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的未来,能掌舵一只易于操纵、转向的航船。”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哦,对了。”他‘随口’问罗兰:“一位审判庭的执行官,竟打算行罪犯的手段吗?”
罗兰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认真:“亨利·斯特里特是邪教徒。”
斗篷被他这直白的谎话逗笑了:“您甚至还没见过他,柯林斯先生。”
“没错,但我从小就有一种能力,能够‘预知’到有限度的未…来…”说到这儿,罗兰也有点绷不住笑。
男人揉了揉眉心。
他发现,这年轻先生和他的小姐有种不谋而合的无法无天。
即便是执行官,也不能随意审判一位贵族——至少不能像罗兰说的这样。
那是私刑。
“所以您不打算这么干了?”
“谁教我们的大小姐找着更刺激的方式了。”罗兰无奈,“她可比任何人都喜欢惹麻烦。”你好像也没资格这样说。
斗篷人默默腹诽。
一个准备登门拜访后说一句‘你是邪教徒’直接开枪打死;另一个则和流落在外的次继承人联手,准备掀起叛乱。
雪莱家的未来…
还会好吗?
“您倒是个好朋友,乐意陪着小姐胡闹。”
男人看着罗兰,看那双眸子在夜里流淌如辉。
“只要她喜欢。”
他说。
…………
……
像背着妻子,同情人约会后回家的男人翻过小窗。
在房间里发现了正默默饮茶的妻子。
罗兰:……
慢条斯理的雪莱小姐正借着空闲磨练自己的淑女技巧:拈着茶杯耳朵,几根翘起的手指在矫揉造作和仪态万方之间犹豫不定。
不过当罗兰落地后,它们就决定,还是矫揉造作更符合当下场面。
“夜安,我的朋友。”
平肩直腰的淑女微微侧头致意,脸上带着一丝惊讶:“酒馆似乎有正门?”
“偷情的男人从来不走正门。”
“哦是吗。”萝丝拢了拢睡裙,端起桌上的小烛台,坐到他旁边。
她刚擦洗完,身上带着一股潮意。
“什么样的女人?”
“大屁股。”
“你的爱好一点都不独特。”
“我是大众口味。”
“你可不是。”萝丝把烛台放到桌上,借着火光,转身为罗兰解开领扣。
她的手掌又小又软,仿佛滑过脖子的一股热流。
“你冻坏了。”
罗兰捉住她的手腕,拽下来。
每一次萝丝变得‘淑女’,都让他有点不自在——她真不适合这么干。
“好吧,我说实话。”罗兰抬了抬手:“你的守护者。”
“我就知道那老东西不会放我一个人出来…”萝丝转了转眼珠:“你们在哪见面?谈了什么?它是谁?是从伦敦一路跟过来的吗?我没见有马车跟着我们?还是它先到了?总不会是金斯莱吧?”
“问题太多了,萝丝。”
他刚说完,就感到肩膀传来一股力量,将他仰面压在了床上。
“淑女时间结束了?”罗兰看身上那气急败坏的人就想笑——
每一天,每时每刻,他都能察觉到这位‘千金’的不适,像鞋里有了沙子一样。
别别扭扭的姑娘。
“哦,那么现在,是谁在上面呢?”
骑行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兰,用指头按了按他的鼻尖,另一只手则拍他的腿:“乖马儿,快些跑。”
她咯咯咯笑起来,摇得木床嘎吱作响。
“你瞧瞧,你瞧瞧,我为了等你回来,在这儿坐了半个小时,”绿眼睛凝视着总也看不腻的脸,看他双唇上勾,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对你可比那恶毒的灰头发要好许多。若是我,准许你找三个…五个情人,怎么样?”
“但不能花太多钱。”
语言是玩笑,表情也是玩笑。
就连腔调也比往常浮夸许多。
但房间可没感觉这是玩笑,很快安静下来。
「可怜的孩子。」
「她甚至还没弄清,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本章完)